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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败亡·第十八

希特勒的败亡·第十八

作者:巴兹尔·亨利·利德尔-哈特·英国

出自————《间接路线战略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在斯大林格勒遭到惨败和从高加索实行撤退以后,德国人即已丧失了在俄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现实希望。1941年和1942年的经验证明,以有限的兵力在无限的空间内采取进攻战略,是有不少缺陷的。1943年,德军的兵力更加减少了,而俄军的力量却相对地增长起来。在兵力对比已经不利的情况下,德国人还继续实施战略进攻,当然是毫无希望的事情,可是,要在兵力密度不够的情况下组织坚固的防御,也是极其困难的。在这个形势下,德国方面如果转取防御战略,那它就要丢弃已经夺取到手的大片土地,实行机动防御,采取一系列的退却行动,以便削弱进攻方面的突击力量。即使采取进攻-防御战略,首先借防御创造有利条件,以便随后实施反攻,同样必须放弃土地。

   德军如能转而采用机动防御战略。是有希望取得有利结果的。就是到了一九四三年,还有充分的理由进行这种估计。经验表明,德军采取防御作战,可以使进攻的俄军遭受相当重大的损失,而他们自己的伤亡却要小得多。尽管俄军的指挥官们已经积累了进行机动作战的经验,而且广阔的空间也为他们提供了进行这种作战的有利条件,可是,仍然有着一系列其他因素,迫使他们有时候非要仓促地采取蛮攻硬打的方式不可。这是因为俄国人都本能地希望尽快把侵略者从自己的国土上赶出去,俄军的指挥官们自然也都希望在斯大林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勇无比的坚定性格。因此,对德军来说,不难迫使俄国人采取正面进攻的方式。德国的大多数战略家都同意这种见解,认为只要执行一个周密的机动防御计划,他们就可以不断消耗俄国的兵力,摧毁俄军继续作战的意志。甚至还可以获得一个实行反攻的好机会,从而使局势发生根本的变化。

   可是,希特勒已经深深中了攻势思想的毒素,绝对不肯听信他们的忠言。他疯狂地相信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形式,认为坚强的死守防御总是要比进攻的效果差些。在这种变态心理的影响之下,尽管盟军对工业目标的轰炸正在日益加强,希特勒仍然拒绝要求增加战斗机生产的任何建议,并且直到一九四四年六月还不肯改变这种决心。还有一个事实。当顾问们向他指出,德军的预备兵力已经很有限,如果继续扼守1942到1943年冬季战局结束时所占领的那个不利于防守的地区,将是很危险的。然而,希特勒不仅拒绝他们关于后撤到第聂伯河一线的建议,反而坚信在一九四三年夏季发起一次进改就能改变整个局势。这个夏季进攻,也正是希特勒在他覆亡以前显示的最后一次进攻热情。

   这里有件事情值得一提。1943年3月,曼斯坦在哈尔科夫方向突然地发起了一个反突击,阻住了俄军从斯大林格勒开始的连续不断地进行的反攻。于是,他向希特勒建议,要在另外一个方向发起向样的一次反突击。当然,这要事先经过周密的准备,预期把俄军诱入陷阱。那时,在德军防线的东部,即在北顿涅次河与阿速夫海之间的米乌斯河一线,是一个深深向前突出的地段。因此,那里很可能成为俄军春季攻势的主要目标。曼斯坦考虑到这个形势,建议把这个地区的防御兵力摆单薄一些,当俄军进攻时可以逐步撤退,以来引诱敌军进入陷阱。尔后,德军集中一切可能调动的兵力,从基辅地区向俄军的北翼实施反突击,其目的是席卷俄军南部的整个正面,将他们全部包围在陷阱当中。

   希特勒虽然很不想放弃拥有大量工业和矿产资源的顿巴斯地区,但是,对于这个计划,他的胃口也感到吃不消,认为是太果敢大胆了。于是,德军采取了另外一个计划。他们想在俄军发动春季攻势以前,设法使俄军分散兵力和发生混乱。计划中的这次突击,预期指向库尔斯克地区那个宽大突出部的底部,因为这个突出部位于别尔哥罗德和奥廖尔之间,正好突出在德军的防线以内。突击采取钳形方式:曼斯坦的“南方”集团军群(原为“顿河”集团军群)中的第四坦克集团军,构成包围的右翼集团,克鲁格的“中央”集团军群中的第9集团军,成为左翼集团。对此,曼斯坦曾坚持说,假使一定要采用这个计划,那就必须在五月初发起进攻,即趁着春季的泥泞刚刚干燥而俄国方面还来不及调整军队部署的时候发起进攻。可是,第9集团军司令穆德尔却主张暂缓行动,要等待大量坦克增援部队的到达。希特勒采纳了他的意见,把发起进攻的日期展缓到6月间,而最后却一直拖到了七月三日。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例证,说明时间和力量实在是两个相互对立的因素。集中了大量兵力实施的这次进攻,由于时间过于晚了,其份量便相对地减少了,而就战役的结果来说,反而不如及时发动的进攻,因为那样可以收到突然袭击的功效。

   时间久了以后,希特勒本人对于这次进攻能否获得胜利,也曾产生疑惧。可是,他又不甘心接受战略撤退的计划,因而终于为泽特勒尔的攻势意见所牵制,感到欲罢不能。泽特勒尔是哈尔德的继承人,是力主采取进攻手段的,总想以进攻的方法来制止俄国人的攻势。

   这一次,俄军统帅部表现出了比较高明的判断力,正确地估计了形势,在德军转入进攻以前,一直克制着自己,不作任何攻击。这样,俄国人反而把德军骗入了陷阱,并借此增大了战场上的胜利。他们发觉德军在作进攻的准备,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于是便遮断通向库尔斯克突出部的所有最危险的道路,在纵深内设置地雷场,而把自己的主力向后撤退。结果,德军发起进攻以后,不仅没能把俄军装进“口袋”,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泥沼。德军的右翼集团曾经有相当的进展,突破了俄军的前面两道阵地,击毁了大量坦克。可是,穆德尔的左翼集团却一直停留在原地,丝毫没有前进。由于这个毫无成效的进攻,德军越出了自己的防御工事,置身于俄军威力强大的反突击之下。俄军转入反攻以后,首先在奥廖尔以北突破了德军的防线,从而动摇了敌人的整个防御体系。于是,曼斯坦受命停止进攻,抽出几个坦克师去支援克鲁格。这样一来,使得曼斯坦本人那个被削弱了的防线也被俄军突破了。这次作战的整个进程,在很大程度上类似贝当于第二次马恩河之战时所采取的机动防御和他的反击。那次反击对于改变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程是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转折点。

   德军尽管制止了俄军的前进,使其不能发展胜利,正如同1918年他们在马恩河战役中所作的那样,可是俄军还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扩大了战役的规模。俄军这次作战的性质和速度,使人们回想起1918年西方战线上协约国军所采取的反攻作战行动。当时,在整个战线的不同地段上实施了一连串的突击;当其一个方向上的进攻速度由于遇到敌人不断增强的抵抗而逐渐减慢时,便把该方向的进攻暂时停止下来,转而在另一个方问上实施进攻;各次突击在目的上都是一致的,上一次突击的结果总为下一次突击创造便利的条件;各次突击紧密地联系着,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相互配合的。俄军的行动使德军统帅部重蹈着1918年的覆辙,一方面不能不把自己有限的预备队匆忙地调向遭到攻击的地点,另一方面却又受到限制,使他们竟不能及时地把预备队送到受攻击的地点。因此,德军反而失去了行动的自由,面临着预备队逐步减少甚至于全部崩溃的威胁。俄国人采取这种战略,使德国的军事机器逐步麻痹了。

   对于任何一支在兵力方面具有绝对优势的军队来说,采取俄国人这种作战方法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1943年的红军,也正和1918年在西线作战的协约国军一样,如果在一个战区内横向道路并不发达,进攻者不可能为了在某一方向上扩张战果而迅速地把预备队从一个地段调到另一个地段,那么,采取上述作战方法是特别有利的。采取这种方法,每一次都是在一个新的方向上实施突破,因而比起只在一个方向上实施突破而在其纵深中扩张战果的方法来,部队的损失当然要大些。而且,在每一个别方向上所取得的战果,也不会具有什么决定性意义。不过,把所有各个地段的战果总合起来,其成效也就相当显著了。只是采取这种方法的那一方,必须拥有足够数量的兵力,要能够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经受住紧张的考验。

  1943年秋天,俄军进攻的形势很象是一股汹涌的狂潮,向着一条长达一千六百公里的“堤岸”冲击。该年九月,俄军抵达了基辅和大河弯地区,夺得了通到第聂伯河的好几个据点。

   德军被迫从库班和高加索的西部地区撤退出来。从高加索撤退的部队,曾企图经过克里木调到苏德战线的南段,即调到第聂伯河的大河弯和阿速夫海之间的地区。可是,在这些从高加索调去的增援部队还没有到达以前,俄军即在那个地段突破了德军的防线,并且紧紧追赶着在惊慌失措当中节节败退的德军,一直追到了第聂伯河的下游。从而把阻塞在克里木的德军完全隔绝开了。十月间,俄军在河弯的北地段渡过了第聂伯河,深深地突入到了德军的防御阵地里面。虽然德军终于阻住了这个突破,但是盟军方面却在自己的报告中预先作了突破的通报,所以当时哄传着关于德军总崩溃的消息,不过事实并不确切,他们还没有走到总崩溃的地步,只是其防御阵地已经遭到严重削弱罢了。

   希特勒曾坚决要求守住第聂伯河突出部的南侧地区,其目的是要牢牢控制尼科波尔这个重要的锰矿产地,因为它对于德国的军事工业有着重大的意义。于是,经济上的需要与战略上的要求在这里产生了矛盾,促使希特勒不得不继续进行冒险。德军为了保有俄国人的这些锰矿资源,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时,德军的处境已很紧张,在整个战线上都存在着危险。如果对方在某一点上实施进攻,那怕使用的兵力有限,也有可能导致全线的崩溃。

   每一次,当德军执行希特勒的命令而不得不在某个地点实行坚守的时候,其代价常常都是高昂的。防御方面的力量愈弱,则愈需要采取机动防御的方法。否则,力量较强的进攻一方,将可以把空间当作自己的“盟友”,采取侧翼迂回的办法去夺取决定性的优势。

  1943年10月初,俄军在第聂伯河的对岸夺得了两个桥头阵地,一个在基辅以北,一个在基辅以南。前者逐渐地获得扩大,等到一个月以后发起进攻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出发阵地。俄军后来就是依托这个阵地而收复了基辅,并且很快地向西扩张,发展了胜利。仅仅一个星期以内,俄国将军瓦杜丁的部队即进到了日托米尔和科罗斯田的铁路枢纽站上,离开第聂伯河已经有了一百三十公里。

   曼斯坦的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但是他仍然摆脱了危险的困境。他开始迅速撤退,诱使俄军深入,因而造成了向其侧翼实施反突击的有利条件。为了组织实施这个反突击,德军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曼陀菲尔,收集了他所能找到的一切残余坦克部队。这次反突击的力量尽管是有限的,但其效果却相当巨大。其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俄军的交通线延伸得太远,另一方面也由于突击本身具有突然性。结果竟迫使俄军放弃了他们所已经夺得的两个枢纽站—-日托米尔和科罗斯田。

   此后,曼斯坦获得了从西方调来的援军,于是考虑着再组织一次规模更大的反攻。但是他的计划没有能够实现,因为瓦杜丁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实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俄军虽然被迫后撤,其侧翼遭到了曼斯坦的压迫,而且不得不放弃第聂伯河以西的大片土地,但曼斯坦所进行的反攻,并不象最初看到的那么危险。到十二月初,这个反攻自然地逐步停止下来了。曼斯坦在消耗了他所获得的增援部队以后,对于俄军随即而来的下一步进攻,已经没有余力来组织有效的抵抗。此时,希特勒又多次拒绝了曼斯坦关于作更长距离撤退的建议。

   瓦杜丁所退守的基辅突出部地区,尽管范围已经缩小,但是仍然相当宽广。于是,在圣诞节的前夕,他又从那里出发开始进攻。一个星期以后,瓦杜丁重新夺回了日托米尔和科罗斯田。一月四日,更进而越过了战前的波兰边界。在左翼实施突击的瓦杜丁部队,在文尼察附近到达了南布格河地区,从而对敖德萨与华沙之间的横向铁路干线造成了威胁。在这里,曼斯坦又组织了一次新的反突击,但瓦杜丁此时已有足够的兵力,随即把反突击打退了。当时,希特勒还在固执地要求德军死守基辅附近的第聂伯河防线,这样又使俄军获得了某些利益。瓦杜丁与科涅夫采取了协同行动,后者从科尔松-舍夫琴科突出部的翼侧实施夹击,采取钳形方式,切断并合围了德军的十个师。希特勒虽然三令五申,要求部队死守,不准撤退,可是,仍然有一部分人突围逃跑了。

   由于这样一击,德军的防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缺口。这对于俄军在尔后的进军是很有利的。乌克兰境内的其他各集团军,随后便开始了协调一致的突击行动,逐次地完成了各自的迂回机动。在北面侧翼,德军被迫退出了卢茨克和罗夫诺;在南面侧翼,也不得不放弃尼科波尔地区,并连同它的锰矿资源在内。

  1944年3月4日,俄军开始发起一个新的总攻。这次总攻是由朱可夫负责指挥的,因为瓦杜丁已经患病,遂由朱可夫接替了他的职务。朱可夫的进攻是从谢佩托夫卡地区开始的。他的部队在最初二十四小时内突进了五十公里,二天以后,便切断了敖德萨至华沙的铁路干线。俄军的这次进攻,从翼侧迂回了德军的防御地区,到达了南布格河一线。与此同时,马利诺夫斯基沿着黑海岸边前进,到达了尼古拉耶夫。而在这两端之间,科涅夫从乌曼地区实施了突击,于三月十二日到达了南布格河,十八日抵达德涅斯特河,随后又于次日渡过了该河。俄军以如此快捷的速度渡过如此宽阔的河流,在战争史上可以算是突出的事例。接着,朱可夫从塔尔诺波尔(现称捷尔诺波尔)地区继续前进,向喀尔巴阡山方向实施进攻。

   德军对于这个威胁的反应,是随即占领匈牙利。很明显,他们跨出这么一步,是想确保喀尔巴阡山这条山地防线。德国人所以需要坚守这道天险,一方面是为了阻止俄军冲入中欧平原,另一方面则要把它当作长期防守巴尔干的总枢纽。

   喀尔巴阡山山脉向南延展,成为特兰西瓦尼亚阿尔卑斯山,也即南喀尔巴阡山,是一道非常坚强的天然防线。其中,有为数不多的山间隘路,很便于守军组织防御。而在黑海沿岸与福克夏尼的群山之间,有着一条宽广的平坦地带,宽度约为两百公里。不过,其东半段为多瑙河三角洲,遍布着湖沼,所以,真正的“危险地区”只是加拉茨和福克夏尼之间的那个通道,宽度约为一百公里。

   早在四月初,德军就有了将要退守这道后方防线的迹象,因为科涅夫的部队已经渡过普鲁特河,进入到了罗马尼亚境内。在此同时,南面的德军也被逐出了敖德萨。在克里木,俄军采取向心方向实施突击,终于全部歼灭了留驻那里的德军部队,收复了领土。俄军渡过普鲁特河以后,德军还是把他们的进攻阻挡住了,使其不能向罗马尼亚境内继续深入,因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住了罗马尼亚的石油资源。但是,五个月以后,德国人却因为这一项成绩反而使自己大吃苦头。它鼓舞着希特勒把自己的兵力留驻在喀尔巴阡山以东那个向前突出的阵地上,那里离开加拉茨与福克夏尼通道也有很远距离,这就使德军完全处于暴露地位。

   在北面,在塔尔诺波尔西南,德军也使用反突击的方法阻住了朱可夫企图穿越喀尔巴阡山中山地隘路的行动,可是,这个反突击也很快就被俄军打退了。再往北面,在波罗的海沿岸,俄军也于一九四四年一月中旬发动了进攻,解除了德军对于列宁格勒的封锁,并继续向西扩张战果。但是,德军仍然作了有组织的撤退,缩短和拉直了他们的防线,防守着从纳尔瓦经普斯科夫及其以南一线。整个防线正面大约两百公里,其中一百四十五公里为两个大湖(楚德湖和普斯科夫湖)。而在普斯科夫和普里皮亚特大沼泽地之间,德军的防线仍然是以维帖布斯克和奥尔沙两个要塞城市为枢纽。一九四三年九月底,俄军开始向该防线发起进攻,可是,他们的直接攻击和侧翼迂回,多次地被德军击退了。在以后的九个月当中,即到一九四四年的七月为止,这条防线一直都是德军的有效屏障。

   在一九四四年四月底时,俄国的战线曾经一度趋于稳定。红军收复了大片领土,特别是在南方,夺回失地更多。不过,每当俄军实行钳形攻击时,德军往往能够脱出重围,逃出陷阱,平安地摆脱危险局面。德军被俘人员的总数,就俄军进攻战役的规模来说,比例是不大的。然而,德军在一连串艰难战斗中所累积起来的消耗,终于在后来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尽管如此,希特勒对于现实的感觉却越来越迟钝了。他居然解除了一代奇才曼斯坦的职务,并顽固地认为,在当时的艰难形势下,还是要进行寸土必争的坚守防御,而否认采取技巧机动的必要性。

   在过去的九个月当中,由于英美盟军已从南面进入欧洲,德国所面临的形势更加严重了。在西方战场上,盟军首先攻克了西西里岛,接着,在一九四三年九月初,意大利宣布投降。德国这个主要同盟者崩溃以后,其“欧洲堡垒”的南墙上就出现了一个大缺口。虽然意大利半岛的地势限制了盟军的进展,但这样一个大缺口已经对德国人产生了颇大的牵制作用,使他们不能不抽调相当数量的兵力来进行掩护。此外,由于意大利的崩溃,德国也不得不向巴尔干地区增调兵力。

   意大利的崩溃还使德国本身的境况更加变坏,因为盟军方面的轰炸机实施空中袭击的范围更加深广了。而且,美国的武装力量正在快速增长,盟军空军的威力也日益强大起来。

   盟军对于德国的空中袭击,目的在于瘫痪它的工业体系。从大战略的角度来看,这可以算是一种间接路线行动,因为破坏了敌人的工业,也就是破坏了他的作战能力。如果盟军战略空军的袭击组织计划得更好一些,能够更多地攻击敌人的补给基地,而少去轰炸人口众多的都市和居民点,那么,他们还可以更快地压制德军的抵抗力,使其提早发生瘫痪现象。当然,盟军轰炸机对于民间目标的大量轰炸,同样也起了自己的作用,终于使德国的军事实力逐渐地产生了“麻痹”现象。而对于交通线的破坏,也是使德军抗击盟军进攻的能力遭到削弱的一个重要因素。

   盟军1943年7月在西西里岛实行登陆所以如此顺利,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在突尼斯捕获了大量的俘虏。否则,德军可以把其中的大部分兵力调到西西里岛去加强防御。德军在突尼斯的惨败,不仅在精神上严重打击了西西里岛上的意大利守军,而且从根本上动摇了墨索里尼在意人利的统治地位。德国人害怕意大利马上就会崩溃或是投降,不敢派遣大量的兵力去增援西西里岛的防务,他们担心兵力南调以后会卡在那里再也抽不回来。假使没有这些情况,盟军方面更加应该感到遗憾,因为他们没能趁着敌人还在突尼斯依赖筑垒阵地进行顽抗的时机抢占西西里岛。对于西西里岛的攻占,即使具备有利条件,但要真正占领它,还是有着许多困难,要花很大力气。驻守西西里岛的德军,尽管数量处于弱势,但是已经不象非洲那样,盟军的海军和空军都无法把他们隔断了。

   德国在南欧所霸占的地区实在太辽阔了,西起比利牛斯半岛,东到马其顿,地盘很大。这就使盟军方面得以依靠其强大的两栖力量,来采取广泛的战略行动,从而引起敌人的关注。盟军在战略上的主要优势,是可以自由选择依次实行突击的目标。他们把自己的兵力集中在法属西非洲的北部,因而也就同时威胁著西西里岛和撒丁岛。如果盟军的主要突击指向意大利的西部,那么他们以后的进攻路线,就可以在两条当中任选一条:一条指向意大利北部的工业区,一条指向德国人在法国南部的占领区。如果盟军改向亚得里亚海沿岸登陆,那么,他们尔后发展进攻的方向,可以是意大利的北部,也可以是巴尔干的西部。如果盟军再向爱琴海沿岸实施突击,那么,对于德军所占领的希腊、南斯拉夫、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来说,都将构成危险。

   尔后事件的发展证明,盟军在战略上拥有的自由选择突击方向的便利条件,加上他们在计划中采取的欺骗敌人的行动,使德军统帅部受到了迷惑。他们无法判断盟军除了西西里岛以外还会向哪里进攻:究竟是进攻撤丁岛呢?还是进攻希腊?甚至有人估计,盟军很可能会向意大利本土或法国南部登陆。空中侦察提出了报告,说盟军的舰船已在地中海沿岸的许多个海域出现,这就使德国人更加狐疑不定。

   1943年7月10日,盟军在西西里岛登陆成功。当时,在长达一百一十公里的正面上,选择了几个地点同时实行登陆,此种作法起了较好的保证作用。这和1915年协约国军在加利波利半岛(在土耳其)实施登陆的情况一样,正面的宽度也大体差不多。盟军在西西里岛的登陆,曾使德意两国军队陷入艰难境地,他们摸不清对方的主要突击方向究竟在哪里,因而在敌军上陆的关键时刻,德军竟无法及时施行反击。这一情况很有利于英军第八集团军在该岛东岸的进攻,使他们少遇到很多阻扰,较快地粉碎了敌人的抵抗。轴心国军司令部曾经进行了错误的估计,把防御的重点放在西西里岛的西部沿岸,因为那里距离盟军北非基地最近,而且又有较多的港口,认为盟军的主力一定会在那里登陆,结果使自己的部队吃了大亏。盟军把主要突击指向了该岛的东南沿岸,因而使其突击在战略上具有了间接路线的特点。蒙哥马利的部队上陆以后,四天时间即沿着东岸向北突进了六十五公里,几乎毫无阻碍地走过了抵达墨西拿海峡的一半路程,只在到达卡塔尼亚郊区时才被德军挡住。

   巴顿将军的美军第七集团军也成功地实施了登陆,并在蒙哥马利部队以西巩固了登陆场。他的部队上陆以后,开始向西推进,而后转向北方,越过全岛,到达了巴勒莫。这很象是足球场上的“声东击西”之计,使德国人受到了迷惑。出于盟军的进攻同时威胁着巴勒莫和墨西拿两个目标,所以加深了敌军的全面混乱。

   意大利军队的抵抗,在这次战役一开始就崩溃了,结果使墨索里尼政权随即跟着垮台。

   意大利退出战争以后,防卫西西里岛的重担完全落到了德军肩上。当时,他们驻守该地的兵力只有二个师,而且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员,还是刚刚补充的新兵。德军统帅部就是依靠这样一支兵力来抗击盟军在西西里岛登陆的。盟军准备实施登陆的部队,超过了十二个师,其中,摆到第一梯队上陆的,就有7个师的兵力。德军虽然只有二个战斗力较弱的师,而且已经丧失了空中掩护,但他们仍然坚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阻滞了盟军在西西里岛上的进军。后来,这些德军部队还在高射炮火掩护之下安全地渡过了墨西拿海峡,撤到了意大利本土。德军成功地撤过墨西拿海峡,不仅说明他们只有顽强的战斗素质,而且反映出盟军的进攻方式愈来愈直接化了。当然,这里也有地形颇为复杂的因素。

   巴顿的部队占领巴勒莫并扫清西西里岛西部的残敌以后,随即调头东向,配合蒙哥马利行动,同时发起对墨西拿的进攻。西西里岛的东北角是一个三角形,全部都是山地。因此,德军不仅可以利用有利的地形条件来组织防御,而且能够随着部队向三角顶端的撤退而逐步缩小正面,从而使其防御兵力的密度不断增大。同时,盟军方面则由于进攻正面不断缩小而自己的兵力优势过大,反而遇到了愈来愈大的困难。对了战略行动的特点来说,这倒是一个具有反面意义的重要教训。至于其他方面的教训,将可以在下一阶段中暴露出来。

   侵入意大利

   盟军攻占西西里岛,获得了一个立足点。这对于进攻欧洲大陆来说,是一块很好的跳板。由于有了这个立足点,他们对于欧洲大陆的威胁也就更加迫近和直接了。一方面,他们可以加快部队集中的速度,另一方面,又可自由地选择实施突击的方向。他们有好几条路线可供选择:最明显最直接的路线是向“亚平宁大靴”的靴尖部位进攻;此外,则可进行一个短程跳跃,或者进攻意大利中部,或者进攻撒丁岛,或者进攻“亚平宁大靴”的后跟部位。如果是向靴后跟实施进攻,那么,部队将在歼击机的掩护范围以外,不可能阻止德军的空中袭击。不过,要是真的选择那个方向,倒可能使敌人最难以预料。因为在此以前,盟军方面的所有进攻战役,都是在歼击机掩护之下进行的,其行动一贯小心谨慎。如果这一次突然不遵守原来的规律,则有可能对敌人产生出奇制胜的作用。“亚平宁大靴”后跟上的地形,对于机械化部队的快速前进来说,也是最有利的,那里可以沿着亚得里亚海海岸一直向北开进。而且,在意大利的脚后跟上登陆成功以后,又可同时对巴尔干地区和意大利中部构成威胁。这样一来,德军最高统帅部便再次面临着难以判断盟军进攻路线的困难境地。从战略上来说,“亚平宁大靴”的后跟有可能成为德国人的“阿溪里脚后跟”,是一个要害之处。可是,盟军的联合司令部却决心要把主力集中在能够以歼击机掩护作战的方向上。直到后来,在最后的一个时期,才又凑成一支登陆兵力,用以在靴后跟上进行辅助性的登陆。盟军的基本力量,即整个第八集团军的兵力,是在靴尖部位实施登陆的。后来,由英美部队混合编成了第五集团军,并在那坡利(即今那不勒斯)以南的萨勒诺地区实行了更大规模的登陆。第三集团军由美国将军克拉克负责指挥。

   盟军在执行入侵意大利的计划时遇到了不少困难。这不仅因为其战略路线的直接性,同时也由于政治家们坚决要求意大利实行无条件投降。意大利的多数领袖人物都希望和平,想缔结一项和约,但是不愿意接受无条件投降那种屈辱,不愿意承担没有一点自卫保障的责任。当意军在西西里岛遭到失败以后,意大利本土已面临着直接的威胁,他们才不得已而推翻了墨索里尼,并开始进行和平谈判。但是,这却需要有相当长的时间来进行各项安排。由于时间上的迟误,引起了军事行动的暂时停顿,因而使德国人获得了一个月的喘息时间,得以采取紧急的应变措施。

   九月三日,盟军开始横渡墨西拿海峡,预计在“亚平宁大靴”的靴尖部位登陆。登陆以前,进行了规模巨大的、但却是毫无成效的强烈轰炸,因为德军在那里只部署了一个师,而且在盟军开始渡海之前几天就往北撤退了。盟军登陆以后,随即向意境内地开进,但没有遇到什么严重抵抗。可是,他们前进的速度却非常缓慢。这一方面是因为地形条件恶劣,难以通行,另一方面也由于他们过分地小心谨慎了。这样,在靴尖部位登陆的盟军,对于在萨勒诺地区实施登陆的主力,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支援作用。

   一九四三年九月九日,盟军在萨勒诺实行了登陆。这正是意大利宣布投降后的第二天。虽然如此,驻守在那里的德军和精神上并没有遭受多大的震撼,他们对盟军实施了反突击。在整整六天的过程中,盟军一直处于非常艰困危险的境地。

   克拉克将军后来详细地论述了这个事实的本质。他说:“德国人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推测到盟军正在准备第二个登陆。而且考虑到,这个登陆必将在歼击航空兵的掩护之下进行。由于盟军的歼击机要以西西里岛为基地,其作战半径的最远点只能达到那坡利,因此德国人估计到,盟军很有可能在那是登陆。于是,他们便把自己的部队集中在那坡利-萨勒诺地区。这样一来,我们便同德军的基本兵力遭遇上了。”

   我打了着重点的这几个字是有特别意义的 [ 扫校者注:作者在上一段的“必将”和“于是”上打了着重点 ] 。它们表明,敌人已经考虑到,盟军在制定登陆作战计划时必然要以掩护工具的能力为依据。战役的结局也表明,凡是在敌人可以预期到的方向上采取行动,其结果总是受到限制的。盟军向着敌人密集的地点实行登陆,不仅在有生力量方面遭到了重大损失,而且丧失了时间,虽然勉强地摆脱了覆灭的厄运,但也走到了惨败的边缘。萨勒诺的登陆作战又一次证实了这样一个历史教训: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把力量集中到敌人早巳料想对方必将来攻的地段上,是极端危险的,因为这样敌人可以及时作好准备,易于把进攻者击败。一九四三年,德国驻意大利军的总司令是凯赛林元帅。他手中总共只有七个师的兵力,不仅要防卫亚平宁半岛的南部和中部,而且要抽出部分兵力来镇压过去的同盟者,去解除意军的武装。

   与萨勒诺地区的主要登陆形成对比,盟军在“亚平宁大靴”后跟部位所进行的辅助登陆,却没有遭到德军的任何抵抗,因而使登陆部队很快就攻占了意大利的两个优良海港—-塔兰托和布林的西。于是,盟军沿着海岸向北挺进,道路畅通无阻,直奔铁路枢纽重镇福贾及其邻近的机场开去。当时,德军驻守塔兰托和福贾之间广大地区的兵力,总共只有一个伞兵师,而且还不满员。

   然而,盟军在靴跟部登陆的兵力也只是一个师,即英军的第一空降-伞降师。该师是“仓促地”受领这一任务的,勿匆忙忙地从突尼斯的休息营地乘船到来。因为运输船并不多,而且又是临时调用,所以,他们在意大利上陆时,既无坦克,也无炮兵,仅有一门榴弹炮,几乎完全没有摩托化运输工具。简单一句话,他们缺乏一切最必要的技术装备,因而无法充分利用对于他们非常有利的条件。

   大约过了十四天以后,盟军才又派出一支部队在意大利东海岸布林的西以北的下一个港口巴里实行登陆。这支部队中包括了一个装甲旅。他们向北挺进,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并且一举占领了福贾。这支沿着亚得里亚海岸北进的盟军,前进到相当深远的距离以后,便开始威胁到西海岸的德军的后方。于是,那些在盟军第五集团军当面防守着通向那坡利山地和接近路的德军,也就被迫向后撤退了。十月一日,盟军开进了那坡利。这时距离开始登陆已经三个星期了。然而,德军对于危险局势的敏感程度,比盟军所估计的还要灵敏得多。他们顽强地控制着意大利的其余部分(即那坡利至福贾一线以北地区),解散了意大利的部队,从而消除了盟军方面由于意大利投降而获得的利益。

   从此以后,盟军向亚平宁半岛北部的推进,不得不自己开辟道路,而且愈来愈困难。德国人在开始的时候认为,自己无法长期阻滞盟军向罗马的推进,因而只在北面等待着盟军的到来,可是,他们在后来完全明白了,由于正面太窄和地形难以通行,盟军挤压在一起,其作战行动自然难以施展,以致在使用兵力方面不能不受到限制,竟至丧失了由于登陆作战所带来的灵活机动的特点。德国人看到了这种情况,也就大胆起来,开始往南派遣援军去支援凯赛林元帅。

   第五集团军的进攻,发展到那坡利以北三十公里处的沃耳土尔诺河一线时,曾被德军暂时阻住了。尔后,他们进到卡西诺,在沃耳土尔诺河以北三十公里的加里格雅诺河一线,又被德军完全阻止了。在一九四三年的十一-十二两个月里,盟军进行了一连串的突击,但始终未能突破那道天然屏障。这时,在东海岸实施进攻的第八集团军,也在桑格罗河一线被德军阻住。这里距离福贾已有一百二十公里。后来,盟军虽然渡过了该河,但是很快就被德军封锁,竟至寸步难移。直到一九四三年底,也就是登陆四个月以后,盟军只不过从萨勒诺北进了一百一十公里,而且其大部分路程都是在九月份走过的。在九月以后的几个月里,盟军的前进速度简直慢到了极点,人们甚至创造了一个叫做“寸进”的名词来加以形容。这样,入侵意大利的作战有如老牛吃草一样地缓慢,咬下一口以后就慢慢地加以咀嚼。

   根据过去长期的经验来看,采取这种战术有时也能获得成功,但是通常的结果都不免使人失望。盟军在意大利进行的这个战役,对于这条规律也不例外。它又一次提供了例证,说明在狭窄的地段上采取直接进攻的方法,一般都要导致反面的结果。

   如果没有足够广大的空间用来进行机动,那么,单有兵力方面的优势是远远不够的。亚平宁半岛的宽度,在许多地段差不多只有一百六十公里,而且大部分空间都为纵横起伏的山地充塞着。由于德军最高统帅部已决定在南部增加他们的赌注,因而那里的防御随即获得加强,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减慢了盟军在意大利腿部的北进速度,使其在战略上变成了爬行。

  一九四四年初,盟军企图从海上进行一个新的机动,即在敌人后方漫长的海岸线上再选择一个地点实行登陆。一月二十二日,一支受命在敌军侧翼采取行动的部队,在安齐奥附近完成了这个任务。该地位于罗马以南约四十公里。盟军登陆时,那里只有德军2个营的兵力,因此,登陆部队只要勇敢地向前跃进,不仅可以抢占掩护着通向罗马的门户阿尔班山地,甚至一举攻占罗马城也不是难事。然而,盟军却不是这样设想的。他们认为,德军将对此登陆立即作出抗击的反应,因此,便把主要的注意力用来巩固登陆场。他们指望,敌人将从南面抽调援军,这样,在正面实施进攻的盟军主力就可利用敌人抵抗削弱的机会实施突破。可是,德军的行动并没有符合他们的愿望。

   开始,德军并未打算在安齐奥地区组织抵抗。这一事实明朗化以后,盟军司令亚历山大便指令那里的登陆部队迅速向内地挺进,但登陆部队的指挥官却没有认真执行他的命令。这位指挥官过分地小心谨慎了,他拖延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没有采取有效的进攻行动。这样一来,凯赛林便获得了机会,终于把预备队调到安齐奥地区来了。在此同时,德军也在卡西诺地区的正面上阻止了盟军主力的进攻。一九四四年二月三日,在安齐奥登陆十三天以后,德军对这个登陆场发起了猛烈的反攻。尽管德军的进攻终于被挡住,但盟军的登陆场却大大地缩小了。它的窘境使人们联想到一个巨大规模的“集中营”,正象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人给协约国军在萨洛尼卡登陆场所取的绰号那样。不过,人们也还记得,一九一八年的那个“笑话”,后来却起了变化,因为协约国军终于从萨洛尼卡阵地上冲出来了,从而给德军造成了威胁,促使德国开始走向总的崩溃。这正好证实了一句古话:“谁笑在最后,就笑得最好!”

   直到一九四四年五月,盟军在意大利境内的进攻才又在较大规模上恢复起来。这次进攻是一个大规模计划的组成部分。当时,盟军方面拟订了坚决打击德军的所谓“伟大计划”,其中规定,意大利境内的进攻应成为预期发起的第一个突击。紧接这个突击一个月以后,集结在英国南部的盟军,就要横渡英吉利海峡而进入法国本土,开始进行诺曼底战役。在意大利实施进攻和在法国实施登陆以前,盟军都进行了威力强大的空中袭击,其目的是破坏敌人的补给运输线。

   按照亚历山大将军的计划,在意大利战役的第一阶段,要从卡西诺的两侧同时发动新的进攻。这也就是前些时候盟军进攻被阻的地方。为了确保这次战役的胜利,李斯将军的第8集团军扩大了自己的作战正面,并把主力从亚得里亚海方面转移过来,紧靠着克拉克将军第五集团军的侧翼,以便协同攻击“古斯达夫防线”这个筑垒工事的西段。进攻是在五月十一日二十三时开始的,当前任务是攻占能够控制通向敌人筑垒地区接近路的那几条山间通道,因为这正是通到利里河河谷的狭长出口。

   为攻占东面凯罗山地中的通道而实施的进攻,虽然经过好几天的艰苦战斗,但并没有多大进展。不过,在卡西诺与地中海海岸之间这个地段上,盟军却同时在几个点上插进了“古斯达夫防线”,打开了一些小裂口。其中成效比较大的,是儒安将军所指挥的法属殖民地军。该军是专门经过山地作战训练的。他们沿着一条难以通行的道路越过了奥云西山地,其进攻产生了出敌不意的奇袭效果。这支军队经过整整七十二小时的推进以后,翻越了奥云西出,再行军约十公里,爬上了能够俯瞰利里河河谷的高地,从而伸出一把“砍刀”,对防守“古斯达夫防线”的德军构成了威胁,削弱了他们的抵抗力。这一态势给第8集团军的英国部队带来了不少好处,使他们在向谷地推进时减少了很多气力。于是,他们顺利地绕过了卡西诺,并于十八日攻占了该城。同时,这也给沿着海岸进攻的美军起了开路作用。

  五月二十三日,安齐奥阵地上的盟军部队一齐发起总攻,从他们所固守的登陆场上开始实施突击。当时,封锁这个登陆场的德军部队,大部分调到南方去了,盟军正好利用了这个弱点。到了第三天,德军已经不堪承受压力,再也不能守住防线。盟军突破防线以后,德军没有预备队,无法阻止对方扩张战果。于是,盟军继续前进,投着阿尔班山地和南部敌军主力的交通线进行夹击。

   当盟军在安齐奥地区进行突击时,第8集团军也在利里河谷地开始向德军的最后一道阵地实行强攻。在发起进攻的头一天,加拿大军即突破了这个阵地。第二天,事态已很明显,德军在各个方向都开始向后撤退。安齐奥方向的危险局面加强以后,德军的后撤速度更为加快。几天以后,德军借以直接撤向罗马的第六号公路被盟军切断,于是,他们改向东北方向退走,沿着险恶的山路实施后撤。这时,他们的行军纵队缺乏空中掩护,很容易遭受空中袭击。

   尽管还有相当数量的部队经过这条途径逃出了陷阱,但是德军已经没有能力守卫罗马城了。达时,亚历山大将军把所有一切可能集中的兵力调到了自己的左翼,以便摧垮正在防守阿尔班山地的另一个德军集团。经过一个星期的顽强苦战,德军的抵抗力终于被摧毁了。盟军占领了阿尔班山地。这个战略性屏障被攻克以后,盟军随即淹没了罗马周围的平原,并于六月五日清晨占领了罗马城。九个月以前,当意大利政府宣布投降时,这座城市本来已是盟军方面的囊中之物,可是,一直等到今天,目的才算真正达到。

   进攻法国之战

   攻占罗马以后的第二天,盟军开始了对诺曼底的登陆。这是战争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事件,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件。以英国为基地的英美远征军部队,由于受到恶劣气候的影响,其航渡海峡的行动曾经一再延迟。他们开始航渡时,风力仍很强烈,因而其行动是担着很大风险的。不过,这也有利于其行动的突然性。艾森豪威尔将军所作的这个冒险决定,从结果上看来是正确的,也增加了行动的奇袭效果。

   盟军这次登陆,时间是在六月六日的早晨,地点选在塞纳湾内从冈到瑟堡之间的海岸线上。在登陆的前夕,曾向登陆地段的两个侧翼投送了强大的空降部队。

   在入侵的准备阶段,盟军曾持续不断地对敌人的交通线进行强烈的空中袭击,其目的是要瘫痪敌人,使其无法把预备队调到上陆地区。

   曾经有许多征候,表明同盟国军队可能在这个地区实行登陆,可是,德国人对于这次登陆,仍然是感到意外的。他们不能够把位在塞纳河东岸的预备队及时调到上陆地区来。其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盟军很巧妙地散布了假情报,另一方面,也由于德国人抱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以为盟军将会直线式地渡越海峡,而且是选择最短的一条线路。本来,盟军为了获得最大限度的空中掩护,总是不惜采取非常谨慎的行动。他们在意大利战役中就是这样作的,结果使得目标的选择和进攻的发展都受到限制。可是,这一次的作法不同,竟使他们在无意中获得了颇大的利益。因为德国人已经产生了偏见,认为盟军方面仍将采取谨慎的路线。而且,德国人还有一个错误的估计,没有料到盟军的航空兵部队能够炸毁塞纳河上的桥梁。这又给他们造成了致命的创伤。

   早在三月份,希特勒开始对英美两国同盟军在英国的部署情况进行分析。他不受总参谋部各种观点的影响,曾经考虑到盟军有可能以诺曼底为其登陆地点。当时,德军驻法国北部海岸的前线司令官是隆美尔,他也作出了与希特勒见解相同的结论。可是,德军西线总司令是隆德斯特。他却认为,盟军最可能实行登陆的地段是第厄普至加来之间的海岸。隆德斯特所以坚持这个看法,一方面是因为盟军在前几次进行登陆作战时,都曾最大限度地利用空中掩护;另一方面,则把盟军对诺曼底登陆所作的若干准备活动,看成是一种欺骗措施;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认为那里距离最短,易于达到目的。由于这些原因,隆德斯特坚持,盟军只有在第厄普和加来之间的海岸实施登陆,才是最合理的。他的这种见解,从正统派战略家的观点来看,未尝不合情理。所以,按照隆德斯特的看法,盟军方面不会有采取突然行动的可能性,甚至也不会有避重就轻的打算。

   盟军方面所制定的入侵计划,不仅考虑到避开德军准备最好的防御地段的问题,而且,还有更进一步的设想。盟军司令部认为,在诺曼底海岸线上实行登陆,可以同时威胁到两个重要的港口—-勒阿弗尔和瑟堡。因此,直到最后一分钟,他们竟使德国人迷惑不解,搞不清他们主要的目标究竟是哪个港口,从而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等到德国人弄清楚盟军争夺的主要目标是瑟堡港以后,已经来不及把预备队向那里调运了,因为塞纳河上的桥梁已被盟军炸毁,大河变成一道鸿沟,增援的预备队必须绕行一个很大的圈子,才有可能开到出事的地点。而在这时,盟军的空军部队也在不断地进行空中袭击,使德军的调动必须花费更长的时间。后来,德军的增援部队总算开到了作战地区,但只不过达到了冈的境内,而这里距离瑟堡还有很远的路程。英军在冈地区内进行了集结,因而又对德军构成了威胁,也形成为一道屏障,可以掩护正在瑟堡半岛进行作战的美军。这种行动的双重效用和交替威胁,加上敌人对于主要突击方向一直弄不准确,为整个登陆战役的成功作了很大的贡献。

   盟军的庞大船队在航渡当中没有受到阻扰,他们对于海岸滩头的占领,比预料的情况容易得多。当时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美军的左翼在维尔河河口以东实行上陆时,遭受了相当的损失。这次登陆获得成功,主要是战役计划订得完美,而且大量使用了新式武器装备。不过,成功也并不是马上得来的。成与败的机会曾经间不容发,所差的距离实在比一般人想象的还要窄些。盟军上陆以后,滩头阵地的发展并不深远,未能控制住通向冈和瑟堡的“锁钥”阵地。所幸的是,盟军进攻的正面相当宽广,使他们得有机会在其他方向获取战果。德军的注意力,自然是集中在盟军上陆部队的两侧,以便于扼守那些“锁钥”阵地,因而必然要使中间阵地上的兵力受到削弱。在阿罗曼施附近实施登陆的英军,由于迅速地向前推进,很快便扩大了登陆场,抢占了贝叶,因而在一个星期内就便其登陆场大大扩张了:东到奥恩河,西抵维尔河,正面差不多有六十五公里,纵深也将近二十公里。在科汤坦半岛的东边,盟军也确保了另外一个登陆场,只是范围比较小一些;六月十二日,美军夺取了一个中间据点—-卡朗坦。这样,就使整个登陆场连接起来了,其宽度达到了一百公里。

   在艾森豪威尔的领导下,蒙哥马利负责整个登陆部队的指挥。这时,他可以使用登陆部队更广泛地采取进攻行动。

   第二个星期,在西面侧翼上,盟军登陆场的范围有了显著的扩张。在那里,美军第1集团军发展了进攻,穿越了科汤坦半岛的最狭窄的部位。与此同时,在东面侧翼上,英军第2集团军继续牵制着德军增援部队的主要力量,特别是敌人的坦克师,并且向冈地区实行了进攻。从战略上来说,英军在东面突破德军防御阵地的威胁,可以算是一种间接路线,足以帮助蒙哥马利实现其在西部突破敌人防御的计划。

   在第三个星期,美军首先切断了瑟堡与外地的联系,而后向半岛的顶端推进,从后方攻进了这个港口。瑟堡港是在六月二十七日被攻破的,当时已经遭到破坏,暂时不能使用。在冈地区,由于地形条件较好,便于德军实行机动防御,英军的多次冲击都被德军技巧的防御行动击退了。但是,在英军不断地实施突击的情况下,德军统帅部终于丧失了使用预备队的自由权。
在登陆部队进攻行动的掩护下,侵入军增加兵力的速度不断加快。当时,人工港口对此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它抵消了天气的干扰作用,增加了突然袭击的效力,使敌人的计算终归失灵。

   俄军攻入波兰

   俄军在芬兰前线发动一个前奏性的攻势以后,随即展开了一九四四年的夏季战局。这次战局是在六月二十三日揭开序幕的,正好是希特勒入侵俄国三周年纪念日的后一天,进攻的矛头,开始指向白俄罗斯,指向普里皮亚特大沼泽地以北地区。在一九四三年的战局中,这一地段在整个战线上曾经显得最为稳定,所以德国人一直对它比较放心,摆在那里的兵力,要比摆在普里皮亚特大沼泽地与喀尔巴阡山之间那个暴露地区的兵力少得多,因为他们认为,俄军可能会在春天向那里发起进攻。这样一来,担任防守任务的德军部队,又一次陷入了惊慌失措的境地。

   希特勒拒绝了将军们的建议,不准把战线后移到距离前沿一百四十五公里的别列津纳河一线,认为那样反而于自己不利,因此,德军的处境不断恶化。假使及时实行这样的退却,则俄军的进攻计划可能被打破,俄军的攻势有可能暂时停顿下来。

   一旦德军的防线被突破,俄军的进展即开始变得异常地迅速。由巴格拉米杨和切尔尼亚霍夫斯基指挥的二个方面军,采取向心突击的方法,在发起进攻后的第四天就攻克了维帖布斯克。于是,德军第三坦克集团军的正面被打开了一个大缺口。这是俄军向南突进的一条道路,他们可以从此横穿莫斯科至明斯克的公路,前出到德军第四集团军的后方。德军第四集团军的部队,当时曾向第聂伯河一线作了短距离的后撤,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俄军攻势的力量。与此同时,罗科索夫斯基方面军则在德军巨型突出部的另一翼侧插进一刀。该方面军的各部队在普里皮亚特大沼泽地北面突破德军防御以后,继续向西发展进攻,平均每昼夜前进三十二公里,其任务是要在明斯克的背后切断交通线,使这个重要的铁路枢纽站陷于孤立境地。七月三日,明斯克被俄军攻克。

   俄军实施了许多次的间接性进攻,使德军的整个防御体系开始全面崩溃。这时俄军所捕获的俘虏,比以前任何一次突破时所捉的都多。而在几个星期以后,尽管俄军的进军速度仍然和初期一样地快,但俘虏的数字却逐渐减少了。这样两个事实的结合,颇有一些意义。一方面,它表示德军部队的退却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而且到这时,希特勒已不得不同意实行全面的撤退。另一方面,德军退却的快速程度和规模,以及不经任何战斗便放弃一些重要据点等事实,表明俄军指挥官们的作战技巧已有了提高,他们能够采取间接路线来摧毁敌人的抵抗。

   对于这些战役的进程加以分析,可以发现俄军战略的一些特点。在每一次进攻战役中,俄军的突击总是能够同时威胁两个重大的中心,既可以对付这个目标,也可以对付那个目标。可是,它随即又会突然地绕过这两个目标,从它们中间守兵薄弱的地区穿越过去,渗透到敌人后方很远的地方,迫使敌人无法抵抗而不得不同时放弃两个据点。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俄军只是在两次大规模进攻战役中,即在华沙战役和因斯坦堡战役中,才第一次遭到了严重的挫败,而在这两个场合,都是采取直接路线的形式实施进攻的。

   不到两个星期,俄军即把白俄罗斯境内的德军全部肃清了。一九四四年七月中旬,他们已经攻占了波兰东北部一半以上的地区,紧接着就逼进到了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即今布列斯特)和别洛斯托克一线,包围了维尔纽斯(过去称维尔诺),渡过了涅曼河,前进到了东普鲁士边界。在这个方向上,向西进攻的俄军已经远离德军林德曼集团军群约有三百二十公里的距离了。当时,林德曼的部队还在波罗的海沿岸,在纳尔瓦至普斯科夫一线进行防守。因此,他们已不幸地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

  七月十四日,在普里皮亚特沼泽地南面,沿着科韦耳至塔尔诺波尔的正面,俄军发动了他们期望已久的攻势。可是,那里的德军早已实行后撤了。俄军仅用十天时间,即前进到了利沃夫,随后又抵近卢布林,那里地处华沙东南,距离华沙只有一百六十公里。在这同一星期,俄军先后攻克了别列梅什尔、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和别洛斯托克等要塞城市。在北翼方面,俄军经过德文斯克(陶格夫匹尔斯),向里加西面的波罗的海沿岸实施了进攻。这样一来,林德曼的部队就面临着退路被切断的危险,因为他们的后撤仍然非常缓慢。七月底,俄军前进到里加湾,而在中央方面则渗透到了华沙的郊区。

   后来事件的发展表明,德军在退到足以保障安全的距离以后,终于恢复了自制能力,逐渐地控制住了眼前的局势。他们获得了一定的喘息时间,在新的防线上进行了巩固工作。俄军前进得太快,其交通线伸展得太远,因而补给一时跟不上来。事实上,这是战略性伸展过度的自然规律在开始发生作用。人们不久即可看到,德军并没有丧失进行抵抗的能力。但是对于俄军来说,为了继续实施进攻,必须要在新解放的大片土地上恢复交通线,为此又需要有相当的时间。

  八月初,德军实施了反突击,打通了北面的退却道路,并且把俄军逐出了华沙近郊。在那里,德军还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们把波兰人在华沙城内暴发的起义迅速地镇压下去了。这个起义是在俄军逐渐接近该城时爆发起来的。在华沙南面,俄军仍然在维斯瓦河对岸控制着一个桥头阵地,但是并未能进一步加以扩展。这样延续到8月底,整个局势没有发生重大变化。

   这个暂时的停战僵局,后来是被俄军的新攻势打破的。他们在南面发动了进攻罗马尼亚的战役。差不多就在俄军发起进攻的同时,即在八月二十三日,罗马尼亚政府宣布,它愿意缔结和约。这个行动等于给实力雄厚的俄军敞开了一条进攻大道。于是,俄军穿过了雅西城,沿着普鲁特河与塞列特河中间的走廊地带一直向南推进,抵达了加拉茨与福克夏尼之间的通道口。这对俄军大有好处,使他们得以合围当时仍然驻在普鲁特河以东一个突出部上的德军部队。俄军从他们的背后直接插过来,继续发展进攻,于八月二十七日攻占了加拉茨和福克夏尼,三十日又占领普洛耶什蒂油田区,次日,进入布加勒斯特。俄军的坦克在十二天内前进了四百公里。

   此后,俄军即同时向着北、西、南三个方面继续突进,作扇形展开。他们越过了特兰西瓦尼亚阿尔卑斯山,向匈牙利方向挺进;为了切断驻希腊德军师的退路,前出到了南斯拉夫的边界;同时,还急速地向南开进,越过多瑙河进入了保加利亚—-直到这时,苏联政府才正式向保宣战。

   意大利的僵局

   盟军曾经认为,罗马陷落以后,德军在意大利境内的抵抗很快就会终止。可是,凯赛林却把自己的部队撤出了险恶的困境,而且使用的手段非常高明。他对盟军北上的进攻,组织了很有效的抵抗。盟军花了整整七个星期的时间,两个集团军才仅仅到达阿诺河一线,虽然抵近了比萨和佛罗伦萨的郊区,但距离罗马城只不过二百六十公里。此后,凯赛林继续在那里坚持了三个星期的防御,后来才放弃佛罗伦萨,从阿诺河一线撤退到自己在山地中设置的主防线—-“哥德防线”。

   亚历山大将军考虑到这道障碍的坚韧性质,决定采取一个侧面的进攻行动。他把第八集团军的主力调到了亚得里亚海岸边上,于八月底在佩扎罗地区向“哥德防线”东部濒诲地段发起了进攻。进攻获得成功,突破了德军防线,随后拟向里米尼方向(佩扎罗西北二十三公里)继续发展。

   然而,凯赛林却设法阻止了这个威胁的发展,封闭了突破口。这就使亚历山大不得不转而采取硬攻的手段。他连续不断地实施突击,逐渐地打开了一条通向波河河谷东部的道路。但是,在这个平原上几乎到处都是葡萄园,地面都是粘性土壤,每到雨后便成了烂泥潭,很不便于通行,因而使部队的调动非常困难。这年秋天的大雨,对于因为长久苦战而疲惫不堪的德军来说,实在是一个意外的救星,使他们避免了崩溃危险,因而形成了一个新的僵持局面。这个局面一直延续到了一九四五年的春天。

   一九四四年八月,为了入侵法国南部,亚历山大的部队被抽调走了一部分。实际上,这个牵制性战役对于法国北部主战场上的决定性行动,并没有多大价值。早在南部实行登陆以前,而且是二个星期以前,北面战役的胜利即已成了定局。可是,这却剥夺了亚历山大在数量上的优势。如果不失去这个优势,亚历山大也许早就赢得了意大利战役的胜利。不过,这件事终于又使盟军获得了利益。由于亚历山大的秋季战役未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德军才没有自动撤退到阿尔卑斯山的山麓地区,而仍然停驻在原地。如果德军当时撤退了,那么,他们就可以保留相当强大的实力,从而在阿尔斯山中组织有效的防御。当时,天气条件对于他们的撤退也是比较有利的。

   一九四五年初,希特勒从意大利调走了凯赛林的四个师,用去加强西线的防御。同时还命令凯赛林继续在原来线上坚持防守,不准德军撤退到阿尔卑斯山区。德军武器装备的不足这时已暴露得非常明显了。等到一九四五年的春天,他们更感到了飞机、坦克、运输工具和燃料的极端缺乏,以至于无法向阿尔卑斯山的“避难所”实行迅速的撤退。四月,盟军开始在意大利发起进攻,很快就突破了德军的防线,进到了他们的后方,并且切断了所有的后退道路。于是,德军部队完全陷于混乱之中,他们溃不成军,散成为一小股一小股地徒步逃跑。

   盟军在意大利获得的这个胜利,可以算是对他们长期苦战的一种褒奖;由于最后胜利了,以前遭受失败的许多痛苦,也就可以一一忘掉。一九四五年春天德军在意大利的失败,是他们在主战场上全面崩溃的序幕。这也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情况一样。当时,被“围困”于马其顿的协约国军在战略上实行的突破,终于成了德军彻底崩溃的先兆。不过,德军这一次的总崩溃,却主要是基本战场上盟军实施战斗行动的结果。盟军在诺曼底突破德军防线以后,紧接着便在八月间展开了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战役。

   诺曼底的突破

   在一九四四年七月的诺曼底战场上,双方都曾进行苦战。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惨重伤亡以外,看不出什么重大结果。可是,德国人无法和盟军相比,他们经不起这种消耗。而盟军却有新的预备队源源不断地从战线后边开来。

   七月三日,美军第一集团军在攻占瑟堡之后调整了部署,他们重新开始进攻,一直向南突破,企图进到半岛的底线边上。但是,由于空间有限,进攻部队无法实行机动,因而前进的速度是很缓慢的。七月八日,邓普西将军指挥的英军第二集团军突进到了冈地区,可是又被德军阻挡在阿诺河的渡口上。盟军接连几次实施翼侧突击,都被德军一一击退了。7月18日,盟军发动了一个规模巨大的进攻,即那个被称为“加林作战”的著名行动。盟军出动了三个装甲师,编成为三个梯队,从冈的东北方面的登陆场上开始发动进攻。进攻部队穿越了一条宽度为五公里的通道。在穿越以前,曾进行强烈的空中袭击,破坏了冈地区的后方防御工事。当时看来,突破德军的防御是颇有希望的。可是,由于盟军进攻的速度实在太慢,他们在迂回某些居民点时又犹豫不决,致使德军能够迅速切断其退路,并把坦克和反坦克炮机动到了遭受威胁的方向。这样,实行突破的时机终于丧失了,英军和加拿大军接着实施的新突击,也不能对局势有何改善。但盟军却以这些动作吸引住了敌人的注意力,迫使敌人把精锐的部队留置于冈地区。因此,德军的九个坦克师竟有七个被牵制在那里了。

   在诺曼底登陆场的西边侧翼,是由布莱德雷将军指挥的盟军部队在实施进攻,但也一直发展不快。在七月的头三个星期,他们只前进了八至十三公里。此时,巴顿将军的美军第3集团军已经从英国运到了诺曼底,准备发动一次规模更大的进攻。

   盟军的这次进攻号称为“眼镜蛇作战”,是在七月二十五日开始的。参加这次进攻的兵力,开始时为六个师。他们的进攻正面约为六公里半。进攻开始以前,实施了比“加林作战”更为强烈的空中轰炸。整个地面披炸得到处都是坑洞,结果反而帮助了因遭轰炸而削弱了的德军守备兵力,使他们得以凭借坑洞地形阻滞美军的进攻。战斗的头2天,美军只前进了8公里,但后来终于扩大了突破口,提高了进攻速度,向半岛的西南角猛进了。七月三十一日,盟军完成了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突破。突破所以成功,是因为英军第2集团军突然调整了部署。他们在突破的前一天从奥恩河以东地段调到了贝叶以南的中央地段,并在考蒙特地区向德军防御阵地实施了突击。当德军忙于从冈地区抽调兵力去加强这个遭受威胁的方向时,美军便利用了此一机会,在科汤坦半岛西岸附近靠近阿弗朗什的地方,突破了德军的防线。

   巴顿的坦克部队进入突破口后,先向正南突进,而后转向西攻,很快就占领了大半个布列塔尼半岛。随后,他们掉转头来向东进攻,横扫着卢瓦尔河北面地区,直指着勒芒和夏特勒方向。科汤坦半岛上的登陆场本来并不很大,宽度不过一百一十公里,可是这一下却扩展很快,达到了六百五十公里。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上,德国人要想驻满部队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就使他们无法对盟军的进攻实行有力的抵抗;对于德国人企图据以组织抵抗的那些道路枢纽,盟军部队却能有计划地加以迂回绕过。

   对于这股不断扩展的潮流来说,唯一的危险将是德军指向阿弗朗什的反突击,因为那里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如果该走廊被切断,实施进攻的部队也就无法获得补给品。根据希特勒下达的命令,德军确曾打算实施这样一个反突击。他们向该地区调集了四个坦克师,准备在八月六日夜间开始行动。可是,实行这个反突击的方向,是由希特勒在统帅部里摊开地图选定的,它实在过于直接化了,正好一头撞在美军东边侧翼的“防盾”上面,碰上了美军的掩护部队。因此,布莱德雷说:“如果敌人坦克部队的进攻方向再往南靠几千公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在第一天即突进到阿弗朗什。”德军的进攻一被阻住,盟军的航空兵马上就对他们进行了轰炸,迫使德军转而向西推进。在此同时,美军的装甲兵团却疾驰地向东挺进,前出到了德军的后方。美军的左翼这时向北折转,抵近了阿尔让唐,其目的是要配合克列拉尔将军指挥的加拿大第一集团军去合围德军的两个集团军。加拿大第1集团军当时是从冈地区向正南方向进攻的,其矛头直指弗累尔。尽管盟军方面未能彻底实现对德军部队的全部合围,但是他们捕捉的俘虏仍然达到了五万;战后清理战场时,德军留下的尸体也有一万以上;而从合围圈里突围出去的德国师,也都损失严重,几乎溃不成军。由于作战的空间日益紧缩,德军部队所受到的空中轰炸日趋严重,所以,德军在技术兵器和装备方面,特别是在坦克方面所受的损失,也就日益严重,甚至超过了人员方面的损失。德军在弗累尔“口袋”中遭受重创以后,对于兵员、坦克和运输车辆等,都已感到严重不足,因而无力阻止盟军部队的东进。于是,盟军很快就渡过了塞纳河,并且不停地向东挺进了。

   以后的情况是,德军每逃出一个陷阱,接着便陷到另一个规模更大的陷阱当中。德军靠近海岸方面那个侧翼,不断受到盟军的迂回包围,而其后方,则受到巴顿坦克部队的威胁。巴顿集团军在右翼方面猛打猛冲。他们在前进当中,有意地绕开敌人的据点,而使德军的主力在战略上不断受到迂回的威胁。

   巴顿集团军的第四装甲师,一直充当第一梯队中的先头部队。该师师长沃德将军在巴黎以北渡过塞纳河以后,曾就该师在阿弗朗什地区突破德军防线以来所采取的行动提出一个报告,说:“盟军的成就表明,必须尽可能地坚持下面两条基本原则—-进行果敢坚决的作战行动和采取间接路线。”

   盟军在西战场上突破德军的防御阵地以后,广阔的空间和急速的行动便成了他们取胜的两把钥匙。采取直接的强攻往往难以取得胜利,而广泛地进行迂回却比较容易获得成功。盟军一旦有了自由进行机动的广阔空间,他们的机械化部队的快速力就能发挥作用,从而得以充分利用自己在兵力方面的巨大优势。

   盟军广泛采取迂回机动的战法,使法国境内的德军防御体系很快面临着全面崩溃的危机。因此,由巴奇将军指挥的美法联军第七集团军于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五日在法国南部海岸进行的登陆,实在是没有必要的。这次南面的登陆入侵战,只能算是一种“散步”,因为自从诺曼底登陆以后,法国南海岸的德军实力已很虚弱,只有四个师的兵力,质量也很低劣。盟军在下一步沿罗讷河深入法国内地以后,联合司令部所面临的主要问题,都是补给方面的,而不是作战方面的。八月二十三日,盟军占领了马赛。同一天,进攻部队也经过山地到达了格勒诺布尔。

   八月十九日,法国抵抗运动的地下武装力量在巴黎举行起义。尽管在最初几天他们的处境非常险恶,但由于盟军的装甲部队于八月二十五日进入了巴黎,他们还是在盟军的帮助下扭转了局势。此时,巴顿集团军也在巴黎的东北方面横扫而过,向着马恩河疾驰而去了。

   另一个重要事件是英军第二集团军的进攻。他们在鲁昂以东渡过了塞纳河,预计去合围德军第7集团军的残部,因为加拿大第一集团军此时还在鲁昂以西地区坚持实行进攻。德军残部的大部分虽然及时地退过了塞纳河,但是却立即发现,英军的坦克纵队已经完成了深远的迂回机动,在更远的后方切断了他们的退路。邓普西的先头纵队于八月三十一日早晨到达亚眠,他们从塞纳河岸边出发,只花两天一夜(六十个小时)的时间,便走过了一百一十公里。他们渡过松姆河以后,又即刻向前猛冲,穿过阿腊斯和里尔,很快到达比利时边境,前出到了德军第15集团军的后方。那里已是加来海峡的沿岸地区。在东面,霍吉的美军第一集团军已经向前跃进,前出到了伊尔松地区,抵达比利时国界。

   再往东边,巴顿集团军也完成了跃进行动,而且其规模更加巨大。他们穿越香巴尼地区,绕过凡尔登,开向摩泽尔河,前出到了梅斯-提翁维尔地区,从而接近了德国的边界。可是,由于燃料补给发生了困难,巴顿的部队未能继续前进,其先头的坦克兵团终因油料供应不上而被迫停止下来。这时,战略上的发展前景正逐日好转,希望很大,因为盟军距离莱茵河只有一百三十公里了。获得充足的油料补充以后,巴顿即恢复进攻,但此时德军的抵抗力也加强了。对于“争夺法国之战”来说,巴顿集团军的进攻是有决定性作用的。只是因为油料补给上发生了困难,他们才无法以一次突击赢得整个胜利。后来“争夺德国之战”,情况也是一样。

   兵力伸展过度,必然导致停顿。这是一条获得了证实的战略性的规律。在整个战线的这一地段上,曾经出现了相当长时间的战事停顿:首先,在指向梅斯城时,巴顿被迫采取了直接的进攻;尔后,在争夺这个著名的要塞城市时,他又不得不进行近距离战斗,因而完全丧失了进行迂回的机会。

   一九四四年九月的最初几天,盟军左翼部队的进攻速度提高了。于是,盟军司令部便把主力投向了那里,企图尽快取得胜利。九月三日,英军的装甲坦克纵队进抵布鲁塞尔,四日,到达安特卫普,随后很快攻入荷兰。蒙哥马利就是使用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机动,切断了当时还停留在诺曼底和加来海峡沿岸的德军部队的退路,实际上也就是切断了西战场上德军基本集团的退路。此时,美军第一集团军也占领了那慕尔,并在迪南与纪韦之间渡过了马斯河。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德军西战场上的前线指挥官已改由穆德尔元帅来担任。他在俄国前线曾以“无中生有”网罗预备队而享有盛名。这一次,他又创造了一个更大规模的奇迹。当盟军大举攻入法国时,德军已有五十万人当了俘虏。按照一般的常理来推断,穆德尔这时要想守住德国边界,要在从瑞土到北海这条长达八百公里的战线上组织有效的防御,似乎已经无法找到预备兵力,一定难以在防线上构成足够的兵力密度。可是,德国人还是创造了奇迹,他们又重建了自己的部队,因而使战争继续拖了八个月之久。

   盟军在补给方面所遇到的困难曾经帮了德国人的大忙。由于补给不足,盟军的最初强大攻势慢慢变成了一连串力量逐渐减弱的进击。这样,德军就有可能匆忙地组织防御,进行反击。盟军增补力量的速度是越来越慢的,不可能很快作好新的大规模进攻的准备。

   盟军补给方面的困难,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前进得太深远了,但主要还是德军采取行动造成的。那时,德军还有一些部队留在盟军的后方,控制着法国的各大港口。因此,盟军既不能使用敦刻尔克、加来、布伦和勒阿弗尔,也无法利用布列塔尼半岛上的各大港口。德军不仅据守着这些港口,而且还采取着行动,这对盟军开展进攻是一个严重的障碍。盟军所控制的良好港口,只有一个安特卫普,但是却无法加以利用,因为德国人还扼守着西谢尔德河口。

   盟军把补给品从基地运到前线,在诺曼底登陆时,即尚未突破德军的防线时,其距离只有三十公里,而现在,却差不多延伸到了四百八十公里。这个输送物资的繁重工作,又几乎毫无例外地要靠汽车来承担,因为法国境内的铁路已为空中轰炸所彻底破坏了。从瘫痪德军的作战行动,使其不能阻止盟军进攻的角度来看,炸毁铁路无疑是有利的,可是现在盟军方面要想对其快速进攻的部队提供物质保障,铁路被破坏却成了一件麻烦的事。

  九月中旬,盟军为削弱德军的抵抗而采取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即在荷兰境内德军的右侧投下了三个空降师,其目的是要为英军第二集团军向莱茵河下游发起新的进攻扫清道路,保障盟军在那里渡河。空降部队是在德军防线后方分批施空降的,空降场的周长大约有一百公里。空降部队着陆以后,立即抢占战略性要点,以便保障盟军能够强渡四个水障碍:一是在埃因侯温地区强渡威廉明拉运河;二是在格拉夫附近强渡马斯河;三是在奈梅根和阿纳姆地域强渡瓦尔河与累克河(这两条河都是莱茵河的支流)。这四个要点中的三个都抢占到手了,部队也都顺利地渡过了水障碍。由于抢占第三个要点时耽误了时间,结果第四个未能抢占到手,因为德军很快地采取了反措施。

   这一挫折使盟军的地面进攻相应地推迟了,而且也使第一空降师在阿纳姆地区遭到了覆灭。不过,这次冒险还是值得的,因为这样就获得了从侧翼迂回德军莱茵河防线的机会,在战略上获得了某些利益。把空降部队投掷到如此深远的敌后地区,是一种果敢大胆的行动。第一空降师在阿纳姆附近的着陆场上,孤立无援地苦战了十天,而按盟军领导方面的估计,它顶多只能坚持两天的时间。但由于依次实施空降的四个点位于一条直线上,这就明显地暴露了企图,使敌人可以判明英军第二集团军的进攻方向,而使自己获胜的机会大为减少了。

   德军方面猜透英军司令部的企图以后,马上把自己所有的预备队都调拢起来,全力扼守着最后一个目标,并且在英军第二集团军的先头部队赶到以前,即把英军的空降部队完全击毁了。荷兰的地形条件和固定的进攻路线,在阻止英军前进方面帮助了德国人。不过,在这里也无法采取更广泛的行动,难以绕更大的圈子,因而不可能隐蔽自己的企图和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莱茵河之战

   阿纳姆地区的冒险作战失败以后,要想提早取胜的希望也就随之而破灭了。盟军只好暂时转取守势,重新在德国边境上集结预备队,为更谨慎地发起下一次规模巨大的进攻作好准备。集结兵力当然需要时间。可是,盟军司令部却自己为自己制造了困难。他们把力量集中起来以后,不是首先用去扫清西谢尔德河口,以便为部队的补给打开一条新航线,而是用在亚琛地区,想在那里突破德军的防线。然而,美军对于亚琛的进攻又过于直接化了,结果没有什么成效。

   一九四四年的九-十月间,盟军在西战场上其余部分的战斗情况,完全限于小股兵力的活动。德军继续加强着防御。他们陆续开上前线的预备队,既有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生力军,也有新近编组的部队,还有一些则是刚刚从法国境内脱逃出来的兵员。尽管德国在物资数量方面远远居于劣势,但他们集结兵力兵器时的速度,实际上比盟军方面还要快些。直到十一月初,盟军才终于赶走了谢尔德河口的德军部队。

  十一月中旬,盟军在整个西战场上发起总攻。这次使用的兵力总共为六个集团军。但结果却很令人失望,部队伤亡惨重,所得收获甚微。如果继续坚持进攻,则很可能只是徒然消耗兵力。对于这次进攻作战的实施方式,美英两军当局的意见并不一致。英军方面主张集中全力打击一点,而美国人则想在宽广的正面上分兵多路去进行突破。后来,美国人的观点占了上风。进攻遭到失败以后,英国人当然会对美军当局提出批评,认为这是他们在宽大正面上分散兵力的结果。如果仔细分析一下作战情况,那么就会清楚地看到,失败的基本原因并不是力量的分散,而是企图过于明显。尽管整个进攻是在宽大正面上展开的,但因同时使用六个集团军的兵力,在每一个集团军的进攻地带内,进攻地段并不算太宽,而且兵力也还是集中的。可是,他们选择的进攻方向,却早已被德军预料到了。他们的突击照例都是指向德国的天然门户。此外,实施主要突击的地区又是平原地带,而在冬天,那里经常都会变成泽国,必然要影响到部队的作战行动。

  十二月中旬,德军突然地发起了反攻,使得盟军方面大为吃惊。他们居然以此阻滞了盟军的进攻,使其前进速度减慢到了爬行的地步,而且自己还没有动用快速的预备队。当美军部队的突击力量逐步减弱,以致无法突破德军的防线时,形势日趋明显,德军实行强大反突击的危险性正在增大。盟军方面本来早就应该看到这个危险,因为还在10月暂时平静的日子里,德军就把多数的坦克师从第一线撤退下去了,而且给这些师补充装备了新的坦克。只是因为求胜心切,盟军才完全忽略了德军实施反突击的可能性,结果竟为德军所乘,使自己大受震动。

   无论是进行大规模的反攻,还是实施有限目的的反突击,其最好的时机都应该是,进攻者已经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但是尚未能取得胜利。这时,由于经过长久战斗,敌人的部队必然是身心疲惫,其指挥官已不可能控制太多的预备队来抗击反突击。如果这个反突击来自难以预期的方向,那就更加无能为力。

   德军统帅部对于地形的选择,也有着与其对方完全不同的观点。这一点对他们是有利的。他们所选择的反攻战场,就是那个丘陵起伏,森林密布的阿登山地区。这是一个公认的险恶地区,很难通行,所以,按正统派的看法,决不可以在那里实行大规模的进攻。同时,阿登山地区稠密的森林,也保障了部队的隐蔽集中;那里地势较高,土质较硬,又有利于坦克的机动。所有这些有利条件,保证德国人有希望取得胜利。

   对于德军来说,最主要的危险将是盟军空军的迅速干扰。穆德尔曾就这个问题作了总评:“第一号敌人是对方的空军。他们拥有绝对的优势,可以使用歼击轰炸机的攻击和地毯式的轰炸,来摧毁我方的坦克和炮兵,破坏我们的后方,使部队的调动几乎成为不可能。”因此,德军一直根据气象预报来选定自己的反攻时机,他们等待着坏天气的到来。果然,在德军开始反攻的头三天,细雨蒙蒙,盟军的飞机无法起飞作战。这样,恶劣的天气竟变成了德军的一个有利因素。德国人对于这次反攻当然寄予很大的希望,想要达到尽可能大些的效果。他们这一次拥有的本金虽然有限,但所下的赌注实在很大。他们自己非常清楚,这是孤注一掷,不得不冒险,所以打出了最后的一张王牌。德军的主要集团由第五和第六坦克集团军组成,使用了能够搜集起来的所有一切坦克。

   从进攻作战的观点来看,阿登山地区的最大弱点是山高谷深而又相互交错,以致穿过这些山谷的道路形成了不少隘路隘口。在这些要点上,坦克前进的道路很容易被阻塞。对于这种危险,德军统帅部本来是应该加以防范的,其办法就是使用伞兵部队预先占领那些具有战略意义的隘口。可是,自从一九四一年五月抢占克里特岛的战斗以后,德军空降部队的数量已经减少很多了,他们的技术装备也一直在陈旧退化,所以,在阿登山战役当中,他们已是无能为力,只能派出几个小型的伞兵小组去执行这个任务。

   德军这次反攻所追求的目的是很远大的。他们企图采取一条间接路线,运用迂回方式向前突进,最后冲到安特卫普,切断英军集团与美军和其基地之间的联系,把英军完全孤立起来,并最后将其消灭。由曼陀菲尔指挥的第五坦克集团军,预期在阿登山地区突破美军的防线,尔后向西发展进攻,突到一定深度即折转方向,向北突进,在那慕尔地区渡过马斯河,一直攻打到安特卫普。该集团军在逐步前进时,应在其左翼方面建立一道屏障,以防止美军从南面来攻。由齐特里赫指挥的第六坦克集团军,则受命向西北方向实施进攻,经过列日,直抵安特卫普,在英军及马斯河北面美军的后方,建立起一道战略性的拦阻线。

   由于突然性产生了效果,德军的反攻在最初几天进展颇快,因而使盟军大为震动,并在某些地点出现了紊乱现象。曼陀菲尔的第五坦克集团军完成了相当深远的突破。可是,在盟军空军部队对德军的后方增加压力以后,德国人马上感到了油料的缺乏,因而丧失了时间和有利机会。他们始终未能冲到马斯河上,只是在几个点上已经直接靠近了这条河流。德军这次失败,原因是两方面的:一方面,一部分被围的美军部队顽强地守住了阿登山内的某些隘口,使德军的运动不能畅通;另一方面,蒙哥马利很快接过了挽救北面部队的指挥权,他的行动非常迅速,立即把预备队调往南方,因而阻住了敌人,使其不能渡过马斯河。

   这次作战的下一阶段,是盟军集中兵力,准备拔去德军楔入防线的那个巨形“楔子”。可是,德国人却巧妙地实行了撤退,跳出了合围圈。单从作战情况来看,这次反攻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对德军还是有利的,因为它已破坏了盟军的进攻准备,使他们遭受了相当重大的损失,而自己所花的代价并不是很高的。要说有错误,那又是希特勒在作战后期坚持不肯撤退,以致使德军加大了损失。

   但是,从整个战局形势来看,德军这一次反攻对于他们却是一个“送终”的行动。在这次作战中,德军所消耗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他们所能够负担的限度。由于这次的重大损失,以致在盟军恢复进攻时,他们便不可能进行持久的抵抗了。同时,这次反攻的结局也使德国人打开了眼界,看到他们已经无力改变军事形势,因而也就丧失了取得胜利的最后一线希望。反攻遭到失败,无异于宣告了德国军事力量的破产。德国当局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军民。他们都已看到,德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打下去将只是徒然增加牺牲而已。

   最后阶段

  一九四四年八月到年底,俄军的主战场上出现了静止稳定的态势,战线停止在波兰的中央部位。俄军在他们于夏季所占领的土地上恢复交通线,并且继续向前线增补兵力,以便进一步发动进攻。直到秋天,他们曾企图攻入东普鲁士,但是未能突破德军的防线,因而没有获得什么结果。

   在此同时,俄军却完成了一个深远的迂回机动,其左翼从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出发,逐渐地穿过了匈牙利和南斯拉夫。这个进攻在大战略和军事战略方面都是一个具有长远目标的行动。但它的发展却比较缓慢。这是因为红军要在所经过的国家里建立控制体系,同时也受到了交通阻塞的影响,这个战区内的交通网是不发达的。随着迂回机动的向前推进,在战略上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反对一个共同目标的集中进攻。德军为了应付这个来自侧翼的威胁,阻止俄军从“侧门”打来的进攻,不得不抽调数量颇大的兵力,因而使其东西两个主要战场上的防御力量受到严重影响。

   一九四五年一月中旬,科涅夫的部队从波兰南部桑多梅尔地域维斯瓦河畔的桥头阵地出发,发起了一个大规模的进攻。当他突破了敌人的防御,并从翼侧造成了对德军“中央”集团军群的威胁以后,朱可夫指挥的各集团军也从靠近华沙的屯兵场上开始向前突进。尽管当时正是冬季,但在进攻的头一个星期里,俄军各部队突进的速度,差不多仍与夏季进攻的速度相等。

    战线后方的地形,即波兰西部的地形,多数都是开阔而平坦的。这对于防御者来说是不利的。德军在一九三九年发动进攻时,对此已经有过体会。在这里,自然条件对于进攻者是有利的,而当他们在兵力方面拥有优势,能够在广大的空间进行机动时,情况更是如此。现在,为了抗击俄军的进攻,德军不得不自己在此进行防御,不仅兵力不足,而且缺乏机动能力。

    在进攻的第二周,俄军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前进速度,而且俘虏的数量在不断增加。这一情况表明,德军统帅部迟迟不肯组织撤退,以致造成了这种后果。此后,德国方面才开始把边界以内若干大城镇的平民撤退到内地,这又标志着俄军进攻的速度和威力,说明德军统帅部原定计划的失效。他们终于不得不放弃原来准备死守的中间阵地,准备退守国界。

   科涅夫指挥的各集团军,在克拉科夫与罗兹之间的宽大正面上一直向西挺进,越过波兰西部边界,进入了西里西亚。一月十九日,克拉科夫和罗兹两个城市都被攻陷。不过,罗兹城是由朱可夫的部队采取迂回的方法攻克的。一月二十三日,科涅夫的部队到达了奥得河畔,在布列斯劳(即今弗罗茨瓦夫)附近展开了六十五公里的正面,并且夺占了横渡这一水障碍的几个渡口。在这个快速的进攻中,科涅夫占领了上西里西亚的重要工业区,从而使德国的战时生产受到了重大打击。但是,德军仍然顽强地固守着奥得河,并且限制了对岸俄军桥头阵地的扩展。

   在俄军的右翼方面,罗科索夫斯基的各集团军从华沙东北面的那累夫河岸发起进攻,一直向着东普鲁士实施突击。他们突破东普鲁士的西部边界以后,急速地向西挺进,穿过有名的古战场泰伦堡(一九一四年,大量的俄军部队就是在这里覆灭的),于一月二十六日前出到了但泽(即今格但斯克)以东的波罗的海海岸。这样,驻东普鲁士的大部分德军都被切断了退路,随后即被合围在科尼希斯贝格地区。

   与此同时,在俄军中央部位的朱可夫部队则是向西北方向进攻,矛头指向了托伦和波兹南—-两个重要的交通中心。他迂回绕过了这两个重要城市,迅速地向德国边界开进,把两座城市抛在后方,使它们变成了沦在狂潮当中的孤立“小岛”。一月二十九日,俄军越过了德国国界。随后,朱可夫继续向奥得河挺进。在这个地段上,该河要比在西里西亚境内时偏西得多。朱可夫所追求的目标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距离奥得河彼岸还有八十公里的柏林城。因此,朱可夫很自然地要遭到德军的强力抵抗。一月三十一日,尽管朱可夫的坦克部队已经在科斯钦地区到达了奥得河河岸,可是,尔后还是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使部队在宽大的正面上抵达河岸。以后,他们力图强渡该河,但却连续几次都被德军击退了。

   这时,科涅夫的部队正沿着奥得河的西岸向西北方向实施进攻,企图向德军的侧翼施加压力。德军同样依赖该河进行防御,并构成了斜切阵地,因而俄军在那里的进攻也被德军阻挡住了。

   力量伸展过度的规律(是交通线大大延长的结果),这时又发生了作用。于是,东线的俄军被阻止住了,而且一直等到盟军在西线发动进攻以后,整个战局才终于获得了最后的决定。

  二月初,当俄军正在奥得河畔作战时,艾森豪威尔在西线发起了一个新的大规模进攻,其目的是想把莱茵河以西的所有德军加以合围和歼灭,不让他们退回到河的东岸去。首先,他以英国和加拿大第一集团军的部队在左翼发起进攻,沿着莱茵河西岸向前突进,以便美军第九和第七集团军从侧翼攻击科隆以西地区的德军部队。但由于德军在阿登山地区发动了反攻,美军的进攻因而被迫推迟。当时,天气开始解冻,地面变得柔软,道路难以通行,盟军的进攻不能不受到一定影响。然而,这却有利于德军实施防御。德军曾经炸毁了鲁尔河上的水坝,洪水泛滥,美军的前进又受到阻碍。因为必须克服这一水障碍才能前进,美军的进攻被迫拖延了二个星期。美军渡河以后,还是遭到了德军的顽强抵抗。这样,等到美军进入科隆城,已经是三月五日了。而在这段时间以内,德国人终于把自己这支残破不全的部队,连同其大部分的技术装备,都撤退到莱茵河彼岸去了。

   德军为了阻止盟军左翼方面的进攻,不得不使用自己的大部分兵力。结果也使自己左翼的力量受到了削弱,而为美军第一和第三集团军的进攻创造了良好的机会。在右翼,美军第一集团军的部队曾在波恩附近冲到了莱茵河岸,其中一部还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于雷马根(在波恩东南二十公里)抢占了一座完整无损的桥梁。不过,艾森豪威尔并未立即利用这个偶然取得的良机,因为那样必须调动预备队,必须对下一阶段,即具有决定意义的阶段的作战计划,进行必要的修改。但是,雷马根方向对德军所造成的威胁,还是对盟军起了好的作用,因为它吸引住了德军方面已经感到非常缺乏的预备队。

   美军第三集团军在艾弗尔高原地区(这是阿登山在德国境内的延伸部分)突破德军的防御以后,盟军也就随之占有了更大的优势。这一次,也和诺曼底一样,还是巴顿打头阵,他的第四装甲师很快地在科布伦次附近突进到了莱茵河岸。尔后,巴顿挥军向南,经过摩泽尔河下游,进到巴拉提纳特地区,然后沿着莱茵河西岸向上游猛进。这样,他就前进到了德军的后方,而面对该部敌军的,正是巴奇指挥的第七集团军。巴顿的这一打击,使敌军无法脱逃,因而捕获了大量的俘虏,清除了渡越莱茵河的障碍。此后,他便掉转头去向东挺进,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渡过了莱茵河。巴顿的部队是在三月二十二日夜间从美因兹和沃尔姆斯之间渡河的。渡河以后,他即勇猛地插进到巴伐利亚北部,迅速扩张战果。于是,德军整个防线都脱节了。当时有一种传说,认为德军统帅部可能会把部队撤退到南部山地中,以便凭险死守,但是经过巴顿的这一击以后,他们也就丧失这种可能性了。

   按照预定计划,三月二十三日夜间,蒙哥马利集团军群于荷兰国界附近在莱茵河的下游渡过了该河。莱茵河是一个大型的水障碍。当时,部队是在四个地点分别进行强渡的,第二天早晨,又在敌后空降了二个空降师,其目的是要减轻敌人对桥头阵地的压力。这样,德军的抵抗开始到处遭到削弱,最后,其整个防御体系终于全面崩溃。

   即令如此,战争还是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告结束。但这并不是因为德军进行了严重的抵抗。当时,只在南北两端的某些地段还有一些德军残部继续作战。战争所以延长,是因为盟军在补给方面遇到了困难,他们渡过莱茵河以后,随着前进距离的增大,补给上的困难就越来越大了,同时,也是因为某种必需考虑的政治原因;此外,还有空中轰炸所造成的障碍,由于狂轰滥炸的结果,法国和德国境内的所有道路都被破坏了,到处充塞着颓垣败瓦,许多地方变成了废墟。

   战争的结局是在盟军强渡莱茵河以后才最终决定的。不过,在此以前很久,德军的力量实际上已经用尽了,所以事情的发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当盟军从各个方向压来时,德军被迫向中央撤退,其绵长的战线逐渐缩短了,而力量则减少得更快,甚至难以计算比例。其所以如此,原因在于希特勒,正是他坚持采取一种毫无弹性的防御战略,以致把德军的力量消耗干净了。希特勒在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时候,是很善于采取进攻方法的,可是到后来,他在采取防御行动时,却完全缺乏灵活性。这可以说是一个颇为奇怪的对比。

   不妨设想一下,德军虽然在兵力和物质资源方面早已匮乏到了极点,但是仍然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抵抗,同时在好几条战线上继续进行战争。这实际上要算是一个奇迹。所以如此,一方面是由于德国人具有非凡的忍耐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同盟国方面所提出的那个“无条件投降”的要求—-从大战略的角度来看,实在是一条非常明显的直接路线。不过,德国能够进行长期抵抗这一事实,也足以证明现代防御所具有的巨大威力。按照一般军事家的估算,在如此强大攻击的重压之下,德军要想持续抵抗一个星期,似乎都是很成问题的。可是,他们居然苦撑了好几个月之久。德国人在进行防御时,只要其兵力能与防御的宽度和纵深相适应,构成一定的比例,他们是经常能击退优势敌人的。这种优势有时是六比一,有时甚至是十二比一。由此看来,摧毁德军的并不是敌人,而是“空间”。

   如果德国的敌人能够及时了解这一点,因而及早改用能够发挥防御优势的方法,以来对付德国的侵略,那么,整个世界可以减少许多浩大的牺牲和破坏,避免很多的悲剧。

   很久以前,著名的拳击师梅斯就根据他多年积累的拳赛经验,归纳提出了几句格言:“让敌人先向你进攻,结果他会被自己所打倒。”稍晚一些时候,另一名拳击师麦柯伊在以后教拳的时候,也发表了同样的见解:“引诱你的对方进攻,趁他两手已经占住而你还有一只手空着的时候,把他打倒。”梅斯的格言是一个真理。这也是我们从非洲、俄国和西欧各个战场上所可能获得的最有价值的战术性教训。任何有经验的和有头脑的指挥官,即使在采取进攻时,他也知道应该如何利用防御作战所具有的优势。

   就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来说,这也是一个最主要的结论。德国人自己促成了自己的失败。如果他们不是那样倒行逆施,那么他们的敌人要想打败他们,就不免困难得多。德国人对于胜利的问题,采取了一种太直接化了的路线,结果反而使对方获得了间接路线的利益。德国计划的破产和它的不断扩张,帮助盟军大大缩短了战争的时间,不过,如果同盟国方面对于战争基本原则的认识在最初时期即彻底一些,不限于只采用传统的老方法来准备战争,那么,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和造成的祸害,必能大量地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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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