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驰骋·第六
作者:杨泓、于炳文、李力 ·中国
出自————《中国古代兵器与兵书》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一)甲骑具装
在佛教艺术宝库敦煌莫高窟,有一座壁画保存完好的西魏洞窟,现编为第二八五号窟,在其南壁上部以连环画的形式画出了“五百群贼成佛”故事,叙述群贼被官军捕获,受剜眼极刑,后皈依佛法,结果双目复明,在群贼拒捕和受刑的画面中,都画出骑马的官军。那些官军的装备极引人注意,军人都头戴兜鍪,身披带有披膊的两当铠,手执长柄的马矛——槊(又称矟),所骑的战马也全身披着铠甲,头、颈和躯干都被铠甲遮护,只有耳朵、眼睛、口鼻和四肢、尾巴露在外面。在敦煌另一座洞窟保存的彩色壁画中,还有另一幅“五百群贼成佛”故事画,绘制于北周时期,画中的官军也都是人和战马都披有铠甲的重装骑兵。上述两幅壁画描绘的骑兵,真实而准确地反映出北朝的重装骑兵的真实面貌,它们是当时军队的主力部队,称为“甲骑具装”。“具装”就是战马所披的铠甲的名称,或称为“具装铠”。
除了敦煌的壁画,在北朝时期的雕塑和绘画中大量出现描绘甲骑具装形貌的作品,特别是在随葬于墓葬的陶俑群中,在随葬有陶俑的北朝大墓中,几乎都可以看到甲骑具装的身影。从北魏,历经东魏——北齐、西魏——北周,直到隋代,将近两个世纪,这种以模拟重装骑兵——甲骑具装形貌的陶俑随葬的习俗经久不衰,反映出那一阶段在现实社会中,重装骑兵在军队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历史事实。不仅在北朝如此,在江南的南朝也不例外,例如江苏丹阳发现的一些南朝大墓,据考证都是南朝王侯的陵墓,墓内壁面上嵌砌有大幅的拼镶砖画,其中也可以看到甲骑具装的身影,保存画面完整的有丹阳的胡桥鹤仙坳、吴家村和建山金家村三座大墓,经考证它们分别为南齐景帝萧道生,宣帝萧承之或者和帝萧宝融,以及东昏侯萧宝卷的陵墓,表明在南朝的军队中,甲骑具装同样据有重要地位。
甲骑具装所以能在军队中占有重要地位,成为主力兵种,也是经历了将近两个世纪的漫长发展过程,前面在叙述三国时曹植铠表时,已经表明当时军中已开始装备马铠,但数量有限,重装骑兵在军中比例过小,对战争胜负不起什么作用。到了公元四世纪初,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西晋政权由于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相互倾轧,诸王争权,酿成“八王之乱”的混战局面。为了增强军力,诸王常常利用一些少数民族贵族参加自己的军队,匈奴人刘渊乘机返回左国城组织军队,建立政权,到其子刘聪时终于攻占洛阳,俘虏晋怀帝,最后导致短命的西晋王朝的覆亡。从匈奴族进入中原开始,一些当时的少数民族,如羯、鲜卑、氐、羌等随之相继进入中原,并且先后建立政权,形成长期动乱和分裂的局面,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形势,这也促成了空前的民族大融合的进程。这些古代少数民族,原来多生活于北方或西北边陲地区,以游牧经济为主,拥有优良的骏马,军队都是剽悍的骑兵,以人马都装备铠甲的重装骑兵为军中主力。据《晋书》记载,当时在一次战斗结束后,胜利的一方常常能俘获铠马几千匹,甚至上万匹。《晋书·姚兴载记》记录姚兴击败乞伏乾归之后,“降其部众三万六千,收铠马六万匹”。由此可见当时军中装备的马铠即具装铠数量之多。在考古发现中,目前所知国内年代最早的甲骑具装壁画,也正是东晋十六国时期的,例如云南昭通后海子霍承嗣墓的墓室壁画,约绘于公元三八六至三九四年,就有甲骑具装的图像。在朝鲜安岳还发现过前燕司马冬寿的坟墓,他是在公元三三六年逃亡高句丽的,在他的墓室内的壁画中,绘有甲骑具装的图像,据墓壁题写的墨书铭记,那座坟墓的主人葬于东晋永和十三年,实为开平元年,即公元三五七年,略早于霍承嗣墓。南北朝时的重装骑兵,正是沿袭着东晋十六国时期的传统。
东晋十六国时期马具装铠的大量装备军队,也和骑兵马具的完备联系在一起的,特别是马镫的发明和使用。目前所知中国出土的马镫实物,是安阳孝民屯晋墓出土的木芯鎏金铜马镫,当时还只是使用单镫,大约是为上马时蹬踏的。至于马镫的模型,最早的例子是湖南长沙西晋永宁二年(三〇二年)陶俑,在那些陶马上,只在鞍的左侧靠前鞍桥处垂有一个三角状的镫,看来它是为了骑士迅速上马时蹬踏用的,骑上后就不再使用了。这一例证,也被英国、日本等国学者认定为世界上最早的马镫,如英国著名科学技术史专家李约瑟博士,就据此认为马镫是中国古代对世界文明史做出贡献的伟大发明之一。马镫的使用对骑兵的发展至关重要,只有装备了马镫,骑兵才能很好地控制披有重甲的骑马,使骑士和战马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充分发挥兵器的效能。
马具的完备和具装铠的使用,使重装骑兵从东晋十六国时期直到南北朝,甚至到隋代,一直纵横驰骋在战场上,成为决定战斗胜负的主力兵种。具装铠本身的结构也日益完善,到南北朝时期,具装铠由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保护前胸的“当胸”、保护躯干的“马身甲”、保护臀部的“搭后”以及竖于马尻的“寄生”等六部分组成。除面帘和寄生以外,都是用长方形的甲片编缀成形的。面帘有两种,一种是整套在马头上,只露出耳朵、双眼和口鼻,称“面帘”;另一种是半套在马头髅面部位,除耳目口鼻外,下颏也露在外面。具装铠的质料,主要有两种,或用钢铁制作,或用皮革制作,它们是与战士所披铠甲配套使用,人披铁铠,马也披铁具装;人披皮铠,马也披皮具装。以隋炀帝大业七年(六一一年)进攻高丽的骑兵为例,据《隋书·礼仪志》记载,骑兵四十队,每十队为一团,都是甲骑具装。“第一团,皆青丝连明光甲,铁具装,青缨拂,建狻猊旗。第二团,绛丝连朱犀甲,兽文具装,赤缨拂,建貔貅旗。第三团,白丝连明光甲,铁具装,素缨拂,建辟邪旗。第四团,乌丝连玄犀甲,兽文具装,建[乌]缨拂,建六驳旗。”可见人、马所装备的铠甲不但质料相同,而且颜色一致,极为雄伟壮观。
(二)马槊代戟
从公元四世纪初开始,为数越来越多的重装骑兵——甲骑具装出现在战场上,披有日益精良的具装铠的战马,驰骋在中华大地,从而改变了中国古代战争的面貌,也促使军队组织和战术等方面发生变化。为了适应重装骑兵战斗的特点,军中装备的主要格斗兵器和远射兵器随之发生新的变化。在格斗兵器方面,主要的变化是戟的衰落,而刀、矛等兵器有了新的发展,特别是装备骑兵的马戟逐渐为骑兵使用的长矛——槊所取代。
以钢铁制造的戟,从战国末年出现以后,一直是军队最重要的格斗兵器,直到西晋时仍被名将周处誉为“五兵之雄”。但是它的外貌却与战国秦汉时期戟枝与戟刺垂直的“卜”字形戟有了很大不同,主要的变化是横出的戟枝又折而上扬,成为与戟刺平行的叉刺,全形作双叉形。东晋永和十三年(即升平元年,三五七年)冬寿墓壁画中,在冬寿出行时所乘牛车前面行进的步兵,装备着戟和盾,画面上的戟就是双叉形。值得注意的是同一画面中的重装骑兵——甲骑具装,手中所执的兵器全是长柄的槊。这幅壁画给人们带来这样的信息,即当时的重装骑兵已淘汰掉马戟,改用马槊,而步兵有的还维持着原来的传统兵器装备,仍持戟作战。其实从戟本身外貌的改变,已清楚地呈现出衰落的征兆。因为传统的卜字形戟,主要不是以戟刺前刺,而是横击和向回勾斫,仍保留着以戈为代表的中国古代勾兵的特征。晋朝时改为双叉形状,就只能向前叉刺,丧失了传统的勾杀的性能,也可以说是向以扎刺杀敌的矛类兵器靠近,这种丧失原来特色的改变,正表明戟这种兵器的衰落的命运已无可挽回了。导致戟的衰落的原因,还是因为它不适于对付铠甲日益坚精的重装骑兵的缘故。为了穿透或斫断骑兵的铠甲和战马的具装铠,戟虽改进成双叉状,但刺与枝都较窄,其穿透力不及长身阔体的两刃槊。而且在工艺制作方面,锻制在刺旁加伸小枝的戟,较锻制槊要复杂费工,特别是用于大量装备军队的格斗兵器,要求精工而量足,工艺简便易造的槊较之复杂费工的戟,自然更合于需要。除此以外,戟本是中原汉族的传统兵器,而甲骑具装的兴起,与西晋以后进入中原的少数民族分不开,而鲜卑等民族的传统兵器多以矛为主,特别是建立北魏王朝的鲜卑族更是以善用槊而著称于世,这也是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以槊代戟的原因之一。
槊在汉代已是骑兵使用的格斗兵器之一,其重要性仅次于马戟,但到南北朝时期,这种兵器有了新的发展,一方面将柄部加长,据《释名》一书所记,汉代的槊长丈八尺,到梁时制作的新式马槊,长二丈四尺,增长到汉槊长度的一倍半。另一方面是刃部增长而且制成两刃,因而增强了效能。可引“折树槊”故事为例,那是发生于公元五三七年的事。梁少府新制成长二丈四尺的两刃槊,梁武帝萧衍让名将羊侃试槊,“侃执槊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当时观看羊侃使槊的人很多,有人竟登到树上去看,梁武帝看到说“此树必为侍中折矣”(时羊侃官衔为侍中)。果然因登树人多,以致树木折断,所以又称这种新式的槊为“折树槊”。当时槊上的装饰物是幡,北魏禁卫皇室步兵所用槊采用乌黑颜色,缀接黑虾蟆幡。
除槊以外,南北朝时军中使用的另一种主要的格斗兵器是刀,骑兵和步兵都用刀。流传至今的歌谣《陇上歌》中所称颂的勇士陈安,就是同时使用长刀和槊两种兵器乘马战斗。歌谣中说陈安作战时“?(左马右聂)骢父马铁锻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当时除使用汉魏以来传统使用的手握柄环首长刀以外,刀的外貌也发生了新的变化,开始尝试着把刀锋端稍微加阔些而使刀尖微有上翘,把狭直的斜方刀头,改为前锐后斜的新式样,同时还尝试着把刀柄改成圆銎状,以插接较长的刀柄。例如在江苏镇江市附近发现的东晋时期墓葬中,就出土有上述形状的铁刀,带有圆銎柄的一件,还有护手,通长为四十六点五厘米。这种式样的刀到唐宋以后,成为军中用刀的主要类型,以后一直沿用到明清时期,而汉代出现的直身环首刀则逐渐被淘汰。
骑兵装备的远射兵器,主要是弓箭,敦煌第二八五窟壁画所绘的重装骑兵,都佩带着弓囊和箭箙。十六国.南北朝时期的弓箭,箭镞已不再用青铜制作,普遍使用钢铁箭镞,其形状大致有两种,一种镞体三棱形,另一种镞体扁平,后一种是当时主要流行的样式。在辽宁北票发掘的北燕冯素弗墓中,出土的铁镞多达一百三十多件,都是扁平形状的,中间有脊,剖面呈菱形,镞后尾接有较长的铁铤,铤上有的缠绕一段银丝,然后装插入竹箭杆中。该墓还出土有八枚鸣镝,都是前端安有三翼状的铁镞,铤部插入竹箭杆内,然后在铁镞下面箭杆上贯串一枚橄榄形的骨哨,哨上斜钻五个小孔,发射后可产生鸣响,在北魏文明皇太后冯氏的陵墓中,也发现有少量铁镞,它们是公元五世纪末的产品。铁镞中有三枚镞体三棱形,另七枚则是镞体扁平而镞锋呈平头的铲形。类似的扁体铲形镞,在吉林集安高句丽族的积石墓中也有出土。这表明平头铲形铁镞是北方和东北地区各族流行的样式。
与重装骑兵相比较,南北朝时期的步兵在军队中不受重视,兵器装备也不如骑兵精良。从当时的壁画和画像砖等图像材料看,步兵多是轻装,不披铠甲,装备的兵器主要是环首刀和盾,也常见长矛与盾配合使用。远射兵器也以弓箭为主。披铠甲的重装步兵的形象,在当时墓葬中出土的陶俑中可以寻到,所披铠甲多为明光甲,头戴额部有冲角的兜鍪,常常执有上饰狮子花纹图案的大盾,称为“金花师子盾”。此外,还使用威力巨大的强弩,关于强弩的情况在上一章中已有介绍,它们因为威力大,有着神弩、万钧弩等名号。
(三)昭陵六骏
在陕西省礼泉县东北九嵕山主峰,至今保存着唐太宗李世民的陵墓——昭陵,在陵园司马门内东西两庑,原来陈放有这位皇帝生前骑乘破敌的六匹战马的巨大石浮雕像,即著名的“昭陵六骏”。可惜这些精美的古代艺术品在本世纪初遭到破坏,其中二石被盗运出国,另外四石现藏于陕西省博物馆。它们原是在唐太宗生前在贞观年间下令雕刻的,并命令将它们立在为他修筑的陵墓阙前,每件石雕的高度都超过一点七米,组成了纪念唐太宗生前战功的纪念性群雕。唐朝著名诗人李贺所写的《马诗二十三首》中,有一首咏名马“拳毛”说:“唐剑斩隋公,拳毛属太宗。莫嫌金甲重,且去捉飘风。”这“拳毛”就是“拳毛騧”,它是唐太宗统军平刘黑闼时所骑的战马,“昭陵六骏”中就有它的浮雕侧面像。除它以外,其余五匹战马的名字是“飒露紫”、“白蹄乌”、“特勒(系“勤”字之误)骠”、“青骓”和“代伐赤”,这每一匹都可以述说一个动人的故事。六匹骏马浮雕都是写实的作品,生动地再现了初唐时战马的英姿。马身上的装饰和马具都刻画得细致而形貌准确,为研究当时战马的装饰和装备,提供了形象的资料。值得注意的是六匹唐军主帅的战马,无例外地都没有披保护战马的具装铠。特别是那匹“飒露紫”,是李世民与王世充会战邙山时的战马,在它面前还刻有人像,那是正为战马拔箭的将军邱行恭。他全装甲胄身佩箭菔?,充分说明当时骑士身披铠甲而战马不披铠甲。至于前面讲过的“拳毛騧”,同样没有披具装铠,它全身共中九箭,艺术家刻出的是它中箭受伤后的形貌。军中主帅在不同战场上,都骑乘没有铠甲防护的战马,这与北朝至隋朝时期大不相同,表明人马都披铠甲的重装骑兵已衰落,马不披铠甲仅人披铠甲的轻装骑兵,当时受到重视,成为军队骑兵的主力。
观察昭陵六骏雕像,还可以看出唐初马具的改进,突出的一点是装备了新型的“后桥倾斜鞍”,在鞍的后侧还垂饰有蹀躞带。马鬃又剪成“三花”装饰,这原是流行于古突厥族的马饰,表明当时马具和马饰受西方影响强烈,主要是突厥的影响。六骏中的“特勤骠”,曾被一些文献误为“特勒”,实应为“特勤”,系突厥语中“可汗的子弟”的译音,可能那匹骠马系突厥某位特勤的赠品,本来是一匹突厥马。其余五匹骏马的体态特征和马具、马饰,雕刻都与特勤骠一致。这一现象正好与文献中所记唐初军中战马多为突厥马种的记载符合。据《大唐创业起居注》书中记载,李渊、李世民父子在晋阳起兵前,曾经按突厥习惯组训骑兵,并向突厥买马以充军用。同时,唐军中还有突厥骑兵参加,如名将史大奈,就是西突厥特勤,他率领的突厥骑兵屡建战功。因此,突厥马在唐代马种改良方面起很大作用。而突厥骑兵的装备及战术,对唐初骑兵的组建和训练也有深远影响。于是北朝时纵横驰骋在战场上的鲜卑重装骑兵,这时已为突厥影响下的轻装骑兵所排斥。
除了突厥影响以外,促成唐初骑兵装备发生变革的还有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影响。揭竿而起的农民军,装备简陋,缺乏精良的铠甲和兵器,正如一首描绘山东长山县起义的知世郎王薄的歌谣所咏:“长白山前知世郎,纯著红罗锦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在士气高昂的轻装的农民起义军打击下,以重装骑兵为主力的隋王朝军队一败涂地。农民义军摧垮了隋王朝统治的基石,也扫荡了南北朝以来世族门阀和与之关联的部曲私兵制,改变了军队的成分和军队的组成,促进了战术的发展,这也表现在轻装骑兵排除重装骑兵的垄断地位方面。作为骑兵部队的组成部分,人、马都披铠甲的重装骑兵仍然保留在封建军队之中,特别是王室贵族的仪卫卤簿的行列里,更是缺少不了金甲的甲骑具装的身影,模拟其形貌的陶俑在唐代诸王的墓中仍有出土。
战马卸去沉重的具装铠,使骑兵部队更灵活机动,形成多变的战术,唐太宗李世民正是极善于运用骑兵的统帅。他在战前注意用精骑深入侦察敌人阵地,以寻找敌方弱点,捕捉战机。在战事相持阶段,运用精锐骑兵切断敌人的粮道。主力决战时刻,他又果断运用骑兵突入敌阵或迂回敌后的战术,给敌人以致命打击。当敌人溃退时,他还善于乘胜追击,用骑兵的高速度穷追猛打,不给失败之敌以喘息的机会,力求全歼。当时骑兵最主要的格斗兵器是槊,李世民手下的名将如程知节(即小说中的程咬金)、尉迟敬德等都善于使用马槊。由于马槊是重要的兵器,所以在唐代法律中被列为禁止私人持有的兵器之一。远射兵器是弓箭,还有每个士兵必备的横刀。在西安发掘的唐开元二十八年(七四〇年)杨思勖墓中,出土有两件石雕士兵像,刻工精美,艺术价值很高,而他们所持的兵器更值得注意。其中一个士兵除了自身佩带的一组兵器外,还抱着另一组可能是供主将使用的兵器。这两组兵器都包括有一把双环首柄的弯身长刀,一把长剑,一张放在?(左革右建)里的弓和一个装满箭的胡禄。另一个士兵除了刀、剑和弓矢以外,手里还握着一件长柄的兵器,可能是槊,可惜已残断。这两件石雕,已生动地表现出唐代成组兵器的真实面貌。
(四)太白阴经
唐朝时杜佑费时三十六年,于公元八〇一年撰成《通典》一书,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系统记载历代制度的通史,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在《通典》中有关军制、军仪、城防制度、攻守城战具、军装器械、水战具等,主要转录自一部唐代流行的兵书,就是李筌所著《太白阴经》,该书全名为《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全书共十卷,其目次分别是:
卷一:人谋上;
卷二:人谋下;
卷三:杂仪;
卷四:战具;
卷五:预备;
卷六:阵图;
卷七:祭文、捷书、药方;
卷八:杂占;
卷九:遁甲;
卷十;杂式。
作者李筌,两唐书无传,里籍和其个人经历都不清楚,只是《集仙传》中说他“仕至荆南节度副使、仙洲刺史,著《太白阴经》。”但由于书中有许多风角杂占、奇门遁甲等不科学的内容,因此作者又被神化,以致《神仙感遇传》中说“筌有将略,作《太白阴符》十卷,入山访道,不知所终。”成为具有神话色彩的奇人,所谓《太白阴符》,或许就是《太白阴经》被误传一字之故。这部书除杜佑曾大量引用外,在《唐书·艺文志》和《宋史·艺文志》中都有著录。
该书名《太白阴经》,本取自“太白主兵”和“阴主杀伐”,表明作者对用兵与占星阴阳之说深信不疑,因此书中用了超出二分之一的篇幅,讲述占日、占月、占五星(岁星、营惑、镇星、太白、辰星)、战流星、占客星、占妖星、占云气,以及风角、遁甲有关占卜迷信等内容。不过在论述战争时,还是将“人谋”列为首卷,并占有两卷即全书五分之一的篇幅。在卷一《人谋》(上)包括天无阴阳、地无险阻、人无勇怯、主有道德、国有富强、贤有遇时、将有智谋、术有阴谋、数有探心、政有诛强等十篇。卷二《人谋》(下)包括善师、贵和、庙胜、沉谋、子卒、选士、励士、刑赏、地势、兵形、作战、攻守、行人、鉴才等十四篇。在上述论述中,作者又能避开迷信等的束缚,强调胜败取决于人谋,并不是天道神鬼。他还指出:“凡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索之不得,指虚无之状,不可以决胜负,不可以制生死。”战胜敌人的主要因素,有精神方面的和物质方面的,前者如君主的仁义,后者如国家的富强,而士兵无勇怯,关键在于刑赏得当。在这部书中出现的看来互相矛盾的内容,其实并不奇怪,因为作者所处历史条件的局限性所致,虽然相信占卜迷信,但真正落实到行军作战,并要争取胜利,就只有按照战争的规律办事,探索致胜之道,向前代兵书典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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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表可以看出唐朝军队的每个战士都要配备弓箭(弓一、箭三十)和枪。枪的用途除用于格斗,还用于扎缚渡河的木筏或支搭军帐等,故每人都装备有枪。刀也每人都装备,但其中佩刀占百分之八十,陌刀占百分之二十。以此与《新唐书·兵志》所记载的士兵装备正相一致。《兵志》记士兵每人装备“弓一,矢三十,胡禄,横刀……皆一。”横刀即表中的佩刀,也是唐代骑兵和步兵每人必备的兵器。
除了一般的兵器装备外,《太白阴经》中记录的筑城术和攻守城器械更值得注意。书中所记度城之法“下阔与高倍,上阔与下倍。城高五丈,下阔二丈五尺、上阔一丈二尺五寸,高下阔狭,以此为准。”可见唐代防御性城堡上阔、城高和下阔的比例是一比四比二。此外,还记述了凿壕,修弩台和烽火台的标准。同时还详尽地列举了守城的器械,诸如木弩、燕尾炬、松明炬、脂油烛炬、行炉、游火铁筐等,还有连挺、叉竿、钩竿、水囊、地听、铁菱、拒马枪等,还有陷马坑、木栅以及防止地道的天井构筑。与城防加固相对应,攻城的器械也有进一步发展,在《太白阴经》中首次详细地记录了组合的攻城器械,这些都被杜佑收入《通典》之中。书中记明的器械包括登城的飞云梯,抵近攻城用以掩护战士的轒辒车和尖头驴,掩护地道的板屋,重型远射兵器有炮车和车弩。此外有用于火攻的火箭等。为了机动攻击,飞云梯、炮车等都装有车轮。车弩应是在南北朝时的神弩的基础上发展的强弩,一次可发七支箭,居中一支大箭,两侧各三支较小的箭,依次减小,最大的箭镞七寸、围五寸,箭笴长三尺,围五寸,以铁叶为箭羽,射程达七百步,威力很大,可摧垮城垒的墙壁。在兵书中用重要篇幅记述城制和攻守器械,表明对城堡的攻守在当时的战争中占有日益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