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策略·第四
作者:帕特里克·奥利沙文 ·美国
出自————《战争地理学》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称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 《孙子·形篇·第四》
战术与战略
为了说明问题,可以对战术和战略作一个简单的区分。战略是指选择适当的时间和适当的地点作战,而战术是指在特定的地理环境中最合理地使用现有的力量去完成战略目标和规定的任务。战术与战场上正确部署人员和武器有关,战略则与选择战场的顺序有关。
想要取胜,就必须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战场选对而部署错了,战术对头而战场选错了,都会导致战争的失败。显然,这两个决心层次是相互作用的。在选择战场时,应考虑武器和人员的能力。为了达到某个战略目标,必须灵活运用战术。例如,当撤退即可能取得战术胜利时,为了更宏伟的作战计划,可以下令进行撤退。
由于过去的两世纪内,战争的范围和速度发生了迅速的变化,因此战术和战略的区别被混淆了。线膛武器使轻兵器交火的距离由一百码增大到三百码,因而促使人们注重巧妙地使用掩蔽和伪装。炮兵的射程由以码计算发展到以英里计算,并随着弹道导弹的应用而扩大到了洲际。过去徒步步兵每小时走三英里,现在坦克、运兵车和卡车的运动速度提高到了每小时三十英里或更多,而且因为有了空中支援和直升飞机,而更便于实施机动。拿破仑认识到由于采用了盖勃特的“大战术”一词来拟制自己的计划,他所属师团的运动速度大大加快,因而地理范围也相对地发生了变化。新的战场有了新的变化,使战术决心扩展到与敌军目视接触以远的地方,这就产生了采用主要战略手段——欺骗措施的更大可能性。战术和战略已不能用能否进行目视接触而区分了。战场上能实施的行动和战争实施中更大范围的行动与反行动之间的决心连续性变得更加紧密了。然而,一次战斗事件与一场战争的进程仍是显然不同的。这就是战术区分于战略之所在。前者涉及战斗的部署安排,后者涉及战争或战役中各次战斗的协调。这一章集中讨论战场上兵力和火力的部署及合理利用地形,把内容更广泛的问题留到战役谋略中去探讨。
进攻与防御
有两种基本的战术态势:攻势和守势,选择哪一种应从战略来考虑。是进攻还是防御应根据时间、空间及指挥员掌握和面对的兵力来决断。伟大的统帅,比如以用四轮战车组成胡斯式堡垒著称的简·齐斯克,把战略进攻与战术防守结合起来。他们根据情况,灵活机动地进攻或撤退,以牵制敌人。这样他们就能得地势之利,而地势往往会增强防御一方的力量。进攻一方在某个方向必须投入全部力量作战时,这种推进若失去控制,形成自顾自的势头,往往使自己处于不利位置。当战略上已把战争引向敌国时,采取防御并让敌方在战斗中首先采取行动往往是有利的。高超的指挥才能在于适时将防御转为进攻。只有在进攻者暴露出弱点时给予反击,防御者才能充分发挥它在战区上享有的有利条件。进攻者在突然性上有有利条件,但又存在着被人发现企图和力不胜任的潜在危险,二者难以权衡——这就是大多数较量的实质。在足球,击剑或柔道运动中,不管你是进攻还是防御,从逻辑上讲都是你与对手之间力量的对比问题。如果你认为有足够的力量击败对手,你应先发制人,如果没有击中对手,就必须迅速及时回防以迎击对手的反攻,如果你认为能以迅速的反击打败对手,你就抵御。
从历史上讲,选择总是与气质和传统有关的。战术就是重复过去被证明是成功的做法。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这一普遍的看法以及奋起以白刃相见的精神,使一代又一代的士兵在新武器面前丧生。消极筑垒防御的传统打法虽然其出发点不同,也遇到了类似的结果。克劳塞维茨派热衷于使用冷兵器和集中兵力,忽视了美国南北战争中筑有堑壕的步兵有强大防御力的教训,终于在佛兰德河流域惨败。当时主宰法国军队的马其诺防线思想,在飞机和坦克的时代也惨遭厄运。战术的成功往往来自与当代武器相一致的共同气质,而传统的产生是为了重复已经证明在过去是成功的东西。常常用已经建立的制度来培养一种气质,以维持某种战术传统。在英国,用猎犬狩猎是一种既提高必要的技能,又能培养骑士精神的方法。在一个特定的军事结构中盛行的气质可归因于地理和文化环境。英国皇家海军爱好开拓,而英国陆军则倾向于维持现状,这种不一致性可以说是由于英国的岛国性质造成的。在英国这样的生活环境里,皇家海军按照纳尔逊的传统积极寻找机会歼灭敌人。相比之下,陆军是被海洋所隔,远离国内基地,因而往往小心谨慎,采取守势。这种基调是威灵顿确定的,他主张选择并扼守阵地以待敌军在进攻中自我消耗。
在合理地选择进攻或防御时应充分考虑态势的发展,地理情况和指挥员现有的兵力及当面之敌的兵力,预先部署好进攻或者防御等于是把你的底牌告诉对方,除非敌方是愚蠢之辈,否则你只有打出最强的牌才能取胜。已暴露的预先部署不管有什么样的薄弱环节,都是会被对方所利用的。
决定采用进攻或防御之后,战术问题就是调动军队并占领有利地形,使之最大限度地发挥部队的作用。显然,防御可以是固定的,也可以是运动的。固定防御是要在保住后撤和补给线的同时,筑起一条敌人进攻时无法突破的环形防线。防守一方控筑工事,控制地形,从而建立起一道会给进攻者造成最大杀伤并阻止其突破或包围的屏障。运动防御是要将入侵者诱进来,尽可能的拉长他的战线,分散其进攻的兵力。这样就迫使敌人翼侧暴露为给其以打击创造条件。
进攻意味着机动力,目的是实施突破,粉碎防御一方的环形防御,并撕裂其纵深防线。实施机动的意图是迷惑防御者,使其分辨不清进攻者的主攻方向,从而暴露出薄弱环节。进攻的基本目的是在一点或几个点上集中足够优势的兵力,对防御部署实施突击,一次吃掉一点。关于这些基本理论问题是有许多变化发展的,许多交战中双方都是交替采用进攻和防御。战术是在这种情况下部署和机动部队的艺术,它旨在根据现有的武器和地形条件达到确定的战略目标。
队形
战场上部队按照地理条件所作的配置可以用三种基本队形来描述、即横队、纵队和方队。战术主要涉及特定环境中采用何种队形,何时以及如何变换其方向,何时以及如何从一种队形变换成另一种队形。随着武器的射程、威力和通讯器材的距离、功率的增大,以及有了空中支援和随着机动速度的加快,这几种队形的密度已经减小,从人们使用长矛和滑膛枪的时代起,这些队形的地理范围增大了,彼此的界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了。然而,它们的确仍然为人们提供着一套用以设想基本战术分队部署的普遍形式。横队队形以横宽的正面对敌军,是一种最难以包围的配置。它以防御的形式限制和牵制敌军,并且可以用工事和障碍予以加强。进攻部队在前进中尽量发扬火力的威力。为了避免重叠,防线的翼侧可以妨碍运动的障碍物作为依托。山地、河流、海岸线或城市都曾被用作防线的地理辅助手段。在山谷通道附近布置的横队常以冲积平原上突起的断崖和河堤作为贯穿山谷通路的防线的终点。横队队形也确有其不利之处。它深度不够,因此缺乏持久力,而且机动性也不够,人员和运输车辆队伍在野外拖得很长,要保持其整齐不出现空隙是困难的。在大多数不同的地形上难以离开道路行进,当防御战线把翼侧部队驻扎在具有地理特征的地点时,由于需要与终点保持联络,以某一地物作为翼侧的防线机动性就减弱了。随着步枪和线膛的采用,过去的密集队形被疏开的散兵线所取代。防线变成了利用掩蔽和伪装的云状物。进攻线开始以奔腾的洪水形式,从防御的薄弱处渗透进去,以便从后方实施进攻。
纵队队形为求得机动性而牺牲掩护,它是容易受到侧翼的进攻。这是军队的行军队形。实际上就是将分队转向行军路线方向,使之成为两列。这种并列队形正面窄,暴露的侧翼长。拿破仑根据卡诺的发明创造,把部队编成以大量散兵打头阵的疏开纵队,从而赢得了早期的胜利。散兵迅速向前涌进,集中兵力于敌人的弱点,用速度造成敌人的慌乱。正如拿破仑指出的:“一支军队的力量如同力学中的运动物体,是以质量乘速度来表示的。”用纵队形取得了速度。在美国南北战争中,谢尔曼证实了纵队队形机动性的重要性。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闪电战战术,运用了这条经验,让坦克在步兵主力前打头阵。方队队形就是将战线的各个翼侧连结起来,使之面向四方,这是机动性最差的一种队形。纵观历史上战术样式从分散到集中变来变去的情况,集中的形式以方队为最高限度。这种完全防御式的姿态能防范来自侧翼的进攻。在依托筑好的防御工事的地方,方队的机动性最终都降到最低点。事实证明,它是抗击数量上占优势或机动力更高的敌人的一种有效手段。方队减少了受侧翼或后方攻击造成的破坏和惊慌。用马车布起的车阵一直是移居部落人的传统防御方式。如果方队的运动能得到协调,以保持其防御的完整性,它就会成为一种强大的作战武器。实际上,把方队与纵队队形结合起来就使机动性和不易攻击性兼而有之。一一九一年,英王理查一世在埃克到杰弗的征战中就做到了这点。在粉碎萨拉丁进攻的陆地进军中,他利用海洋保护一翼,并且部署了一层由步兵和弓弩手组成的掩护部队。十四世纪二十年代,吉斯克的战车堡垒采用机动方队队形,重创了条顿的骑兵。一九五零年,一美国海军陆战队师从斥森突围,与编成方队队形、每四个小时前进一英里的锐不可当的对手连续作战十三天。时间和场合得当,固定形式的方队也取得过成功。一七零九年,彼得大帝在波尔塔瓦用多面防御阵地痛击瑞典军队的各路纵队,使查理七世遭到失败。威灵顿的英国步兵方阵在滑铁卢摧毁了内伊的骑兵。德军在俄国平原设立的环形筑垒阵地,使它在一九四一-一九四二年冬天免遭灭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常规武器的射程范围和杀伤力的增大以及核武器的威胁,使现代防御战术趋向于用各种方式将小方队组合起来。连或营规模的分队占领“战斗”或“阻击”阵地,彼此相隔很远,使一枚核武器不能摧毁一个以上防御阵地。这些十分疏开的防御阵地组成“全面防御”(方队队形的目的),并要求用机枪、坦克炮和反坦克导弹火力来掩护阵地之间的宽大间隙地带。缺乏与敌方一样机动力的部队(例如轻装步兵),应占据像村庄或树林这样的防坦克的地形,从这里可以用远距离反坦克火力突击迂回的机械化进攻部队,防御线将由一连串疏散的连或营的阵地组成。运动防御将由“纵横交错”的阵地组成,由“阻击”部队逐次占据,以图逼使进攻军队进入预定实施核突击或反冲击的“杀伤地域”。
进攻的战术
对掌握战术主动权的一方来说,有三种可供使用的基本行动样式:正面突击,翼侧包围进攻和旨在割裂敌方队形的突破。将这些行动样式,佯动、利用地形和敌人的部署以及反应结合起来,就产生了各种战术。
正面突击是最原始的一种方法。如同相扑搏斗者那样,与对手进行面对面的冲撞,显不出有多大的军事才能和想象力。可是如果你在人员、武器、技术、纪律或士气上占有优势,那就会有利于你以最直接的方式彻底解决战斗。正是这种精神使罗马军团蔑视躲躲闪闪的做法而直接运用了它们的灵活性和纪律。随着机会的到来,伊斯兰教大发展时的阿拉伯人以波浪式的进攻将对手一扫而光。十六世纪六十年代,马丁·特朗曾在海战的正面突击中,利用荷兰舰队优越的航海技术和火力,把船舷转向敌军对其实施炮火突击,发挥了火炮的作用。在洛迪,拿破仑用掷弹兵对奥地利炮兵实施周密的、血腥的正面突击,创造了法国人不可战胜的神话。
冯·克劳塞维茨没有详细论述正面突击,但他的著作却充满直率精神,即以战斗寻求决定性结果的精神。正如他所说;“战斗……用流血解决危机的方式,为消灭敌军而努力,这是战争的第一个产物”。他的著作与其说是战术性的,还不如说是哲理性的,但这些著作在普鲁士军队和仿效者中产生了精神上对冷兵器和流血战的嗜好,致使他们偏好于进行全面的正面对抗。当双方的人员和武器几近均势时,这种拙劣的执意进行直接全面交战的态度会成为一种相互施以无谓残杀的公式。从战术角度上讲,当前美国和苏联的核武器部署看上去完全像是在准备一场正面冲突,不过这是以全球为战场,以各自的城市为前线。
翼侧攻击是试图从侧面或后方打击敌人。其最原始的形式是利用地形,最早是灌木林设伏,对敌人进行出奇不意的打击。公元前二一八年,在特拉斯米湖边,汉尼拔的军队从树林的隐蔽处杀出,粉碎了成纵队开进的弗罗米尼斯军团。伏击战是游击队抗击占优势的入侵者或反对既定社会秩序的传统战术。它打击运动中部队暴露的翼侧和后方。拿破仑利用他的师团的速度优势,穿插到敌人后方,切断其退路和补给线。在海军战术中,在纵队前方派出一个舷侧朝向对方的横队,使队形成为交错的“T”形,以便更充分地发扬火力,这种机动样式完全是一种翼侧进攻的样式。这就是一九零五年东乡在对马海峡的战斗中打败俄国舰队的根由。闪击战和比它更近代的运动战战术总是试图从翼侧包围敌军,或从后方进攻。现在又增加了飞机这个因素,为实施垂直包围,从上空进行打击提供了条件。
翼侧进攻常常与正面进攻相结合。如果敌军不是在运动中遭到突袭,而是已经展开成战斗队形,或者并不处于十分劣势,那么翼侧或后方实施的进攻必须与正面的交战协调一致来吸引敌方的注意力。正面攻击好似一具铁砧,翼侧进攻这把铁锤可从敌人最薄弱的方向把它放在上面锤打。翼侧运动自然是从正面进攻发展而来,在这种正面进攻中,作战的一方凭借数量的优势从战线的一端或两端包围另一方,并由此卷击过去。历史上有记载的翼侧攻击的最早例子是公元前三七一年鲁克特拉战斗中底比安人战胜斯巴达人。埃潘米诺丹斯使用叫做“成九十度的翼侧攻击战术”,充分利用了一般都想使右翼更快推进的战法,因为古希腊的盔甲步兵人人都想得到右面一人的盾牌的掩护。他故意从左翼为前导向敌人进行斜方向进攻。实际上就是与斯巴达人的左后翼部队交战,而集中力量攻击对方的右前翼,进行卷击。
包围是用钳形运动突击敌军的两翼的战术。假如敌军受到了引诱,将其队形分散或削弱了其战斗力,并使之进入合围口,那么组成包围就更加容易。包围可通过多种途径来达成。密尔泰第斯在马拉松使用了各种方法,他让军队的中央部分后撤,诱使波斯人进入己方进攻的两翼之间,一举获得成功。在坎尼,汉尼拔对罗马人摆出一个中央外突的阵势,然后,通过有条不紊的后撤,中央向后缩,两翼向内合拢。罗马军团跟踪而来,陷入了迦太基包围部队的预设圈套之中。而在伊里巴,斯吉皮欧(西庇阿)对汉尼拔以牙还牙,采用了这种中央拖后的战术,诱敌深入。这次,罗马军队的两翼向迦大基人的固定战线迅速推进,速度超过了中央部队。这种前出包围是冯·摩尔特克的普鲁士战争的理想战法,是一种牵制敌军中央,从其翼侧包抄过去,以摧毁其后方的进攻样式。对这种牵制性正面进攻与两翼包围相结合的战术运用,佐卢(祖鲁)部族的部队形象地比作是“胸部”和“手臂”。手臂绕向敌军的侧后,对着中央即胸部将其粉碎。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由于作战的范围和速度增大了,而队形的密度减小了,因此战斗队形变得更易于渗透,更加灵活,也更为疏开。以前的那种拘泥于固定形式的做法正在让位给迅猛的、随机应变的包围和渗透行动,如隆美尔在北非西部大沙漠的包围战术。但目的是一样的,即超越敌人并威胁其后方。
第三种进攻战术是像楔子一样强行突入敌阵的作战行动。可以认为这是另一种特殊的翼侧进攻形式,即在对方的队形中打开缺口,造成两个新的翼侧,从侧后沿着其防线实施卷击。这一机动样式的范例是亚历山大所部骑兵在阿比勒突破了波斯人的防线,使数量占优势的波斯军队惊慌不已并遭到了覆灭。在特拉法加,纳尔逊以巧制胜,他用两支纵队突入威尔诺(维尔纳夫)的防线,把敌军分隔成孤立的三部分,然后由占优势的英国炮兵实施袭击。在鲍罗延诺(博罗季诺),拿破仑采用了楔入的战术,尽管这是以强制的严酷的方式实施的。在这个阶段,拿破仑在战术运用上已经由侧重速度退回到侧重队形密度,把法国军队编组成一支庞大的纵队,突入俄军防线的中央。过去数十年中,机械化纵队已经发展成各种伴随有钳形突击和翼侧运动的楔形突破队形,在运动战的漫长的、可渗透的战线上寻找敌方弱点。现代军队的规模和分散配置,使突破成为标准的进攻战术。在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交战军队的规模和武器射程难得造成暴露的翼侧。在北约和华约或中苏之间的冲突中,也将很可能会出现在各自的战区内设置绵亘战线的情况。
防御战术
在论述线式和方队队形时,我们实际上已经讨论了防御作战的主要战术。当然,对固守和运动防御要加以区分。然而,不管我们考虑那一种防御形式,有一点是明确的,即防守的一方有更好的机会选择战场,利用有利地形。可以使地形变得对防御有利,提供掩护,并设置障碍破坏入侵者的机动、比如威灵顿,他总是精心选择陷敌军于不利的阵地,把他的军队配置在炮火不能伤及的山的陡坡处,等到需要时才出来作战。山坡,河流或沼泽可用来减缓敌军的前进速度,并使其更易受枪弹的打击。在作战中采用了来复枪、坦克和飞机之后,促使人们重视利用地形作为掩护、隐蔽和障碍的战术技巧。
固定防御能增强地形的优势,或通过构筑防御工事和妨碍运动的人工障碍来克服掩蔽和抵御力的不足。总的来说,这类工事可以是线式的或点式的,旨在要么在长的战线上挡住敌人的突击,要么控制地面上的关键地区,粉碎其进攻势头。十六世纪时,弗邦在争夺对低地国家的沿河和沿运河城市的控制权中,把构筑和摧毁防御工事提到了艺术的高度。一八五零年后,铁路网成了国家的后勤命脉,成了防御一方加以控制,进攻一方力图破坏的目标。比如,德军在俄国的环形筑垒阵地就建在铁路车站周围。铁路的诞生开创了庞大军队使用威力强大的远程兵器的纪元。这些变化的战术含意,可以从美国的南北战争中看出来。在这场战争中,百万人的指挥权首先落到了格兰特身上。步枪和炮火使防御占有优势,一八六四年在艾普马特克斯谷地里,全部防御工事都构筑在圣彼德堡外围一线。欧洲人忽视了应从中吸取的教训,致使在一九一四至一九一八年期间付出了巨大代价。一九一七年四月,坦克在康布雷的首次出现,打破了战术的停滞状态,使进攻变得比固定防御更为有利,在空中支援和空降部队的配合下,使用坦克和汽车在地面以每小时三十英里的速度实施进攻,这种立体的闪击战术,能轻易地击溃像马奇诺防线这样的“坚固、浅薄”的防御体系。齐格菲防线更容易穿透,但它纵深较大,碉堡和坦克陷井“星罗棋布”,设计这条防线不是把它作为最后一道壁垒,而是作为消耗对方的缓冲地带,借以迟滞和重创装甲部队的进攻。现在有了飞机,直升飞机和制导导弹,周密的防御工事看来已无什么作用,因为军队可以绕过或直接飞越它们。最新式的防御工事要算加固的导弹发射井了,但它们也可能会受到核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的渗透和破坏。
用进行深远突破,以攻为守的战法需要有机动性和灵活性。这方面,历史上已有许多先例。费比阿斯(费边、法比乌斯)的迟滞战术在过去被当作典范来传授。拜占庭帝国五百年中成功地诱敌深入,再以高明的欺骗手段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这个事例不很著称,但它在伯利塞里斯传奇中有反映,也可通过莫利斯的《战略论》和贤哲利奥明的《战术论》加以研究。暴动和游击战屡屡使用,大获成功。在德军“巴巴罗萨”的潮水般攻势面前,俄国人对一八一二年战争记忆犹新。他们以灵活的纵深防御来对付,在敌后留下了抵抗地区,用消耗战来削弱敌人。他们把这些地区之间的东西烧光,使敌人无法生存。哥萨克人在敌人的猛攻下,以每天18英里的速度放弃土地,但始终用机动火力进攻德国正面。这样,以空间换取了时间,迫使德国军队拉长了战线,分散了兵力,被驱逐回去。
今日之战术
机械化作战的可渗透的流动性和速度,加上无线电通信联络和空中火力,使持续交战的时间和空间范围扩大了。事先精心布置好的战斗被零星的火力战组成的遍地冲突所取代。使用大兵团长驱直入,以机动制胜敌军,成了战略问题,而不再是战术问题。战斗的范围已远远超出某个人凭肉眼能看到的在一块土地上所发生情况的范围。过去,在编队上力求几何图形式的正规化,因为根据简单的信号进行操练动作的简明性是取得控制和协调一致的手段。而今天已不需要这种几何正规化了,战术这个由单个指挥员在其视野之内的战场上调动士兵的艺术,于是就变成了为一项特定任务而部署人员和武器的具体指令,以便利用战区内出现的有利时机和局部范围内的敌军行动。对军队的指挥成了战略问题。仍旧属于战术的多半是那些对士兵进行各种作战常识的教育,以及充分利用自己的武器和运输车辆,避免引起敌人危险的注意等内容。
如果作战任务是阻止敌军在一片土地上的推进或夺回敌军占领的地区,那末,作战机动可比做是在良好的军事表面流动着的水。沿着开阔的水道,部队汹涌而进,遇到阻碍就从旁边绕过,碰到适宜的有遮蔽的池塘就倘佯而入,以便寻找一条抵抗最弱的前进路线,或者越过田野,使敌军的进攻陷入困境。不论是进攻或是防守,想要取得效果,就必须对地形有全面的评价。首先必须查明地理目标要避开的地点。重要地形也即你想要得到的或不想让敌军得到的位置,可以是自然的或人工的地形,谁控制它们就能占有军事上的优势。应尽可能避开那些暴露于敌人侦察和火力下的地区。是否合适,主要是看这些地点有无掩护,并能以此来控制整个战区。有利地区应能监视敌军的行动,用你的武器给其以杀伤,或者反过来说,应提供掩护,防止敌人的火力和观察。决定前进的目标或判明敌军可能向何处去之后,第二步就应确定如何能以最小的努力和最小的伤亡到达目标,或查明敌方如何到达预定位置。这就要正确地估计地面上通过的容易程度。必须勘测各条可用的道路和阻止或妨碍人员及装备运动的各种天然的和人工的障碍物。这不仅包括道路的质量,而且包括越野行进以及道路随天气变化的情况。应确定通向和远离目标的运动路线以及通行的速度。根据军事上是否引人注目对地形进行分析,将其分为需要占领和希望避开的地区,并且分析道路及地貌提供的可接近性,为人员及武器的机动和部署提供了基本的情报资料。除此之外,关于所选的道路和地点,在细节上应考虑使武器和车辆的运输能力与地形相适应,随之还要推测对手的动向。
关于这方面的详细行动步骤,最现成的可供利用的例子是美国的野战条令。作为这些文件的基础的政治前提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战争是在欧洲与苏联打一场防御战。战略上的设想是,北约组织将面对在人员和装甲部队上占优势的对手,北约应边打边进行有组织的逐步撤退,以赢得谈判解决争端的时间。所采用的战术将是积极防御的战术,实施有次序的撤退,迟滞华约军队,并尽可能地使其遭受损伤。美国军队对地理特点的战术分析可以归纳首字母缩略同OCOKA。它代表地形的五个方面:观察、掩蔽、障碍物、重要地形和接近路。所谓观察就是要求士兵应从他所在的作战位置来考虑给射击观察和射界所提供的机会地区。射界是指一种武器从具体位置上能进行掩护的地区。这种两重性就在于要隐蔽防护,免遭敌军的火力袭击和避开敌军的观察。对障碍物应仔细侦察,以便避开或用它们来阻止敌军的进攻。重要地形是指地形中的制高点。接近路是指通向制高点或作战目标的路线。
鼓励人们了解这些地形特点的规定和建议已写入更为具体的教范之中,供坦克和机械化步兵战斗的三个战术指挥等级参照。最低一级是班排级,强调士兵个人的动作。第二个等级是连级,指挥员根据他所能看到情况来指挥战斗。基本的战术等级是营一级,战斗由营控制,利用识图用图的技巧将所属分队按地形进行配置。
排一级训练的主要目的,是使士兵学会利用掩蔽,指导他们要寻找正面掩护,避开方位物,防止行进时露出地平线和扬起尘土。要求士兵在开阔地迅速运动,如受攻击要立即奔向明显的掩蔽物,不必隐蔽其掩护火力。应特别注意地形给武器性能带来的限制。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是“陶”式(即用纯管式发射器发出、光学制导、有线控制的)重型反坦克导弹。假定导弹飞行一千码需要五秒钟,而操作者需要一些时间抓住目标并进行发射,那么在相距一英里的战斗中,一辆坦克就会有大约一百码的距离暴露在导弹的攻击下。如果坦克能急速转到山坡、建筑物或树丛后面,它就会避免受到攻击。在地形允许进行不断目力观察的情况下,反坦克导弹能发挥最大效能,丛林、山地、城镇和尘土可以降低其作用。在两千到三千码的距离上,从隐蔽阵地进行侧射,最为理想。相隔这样的距离正好使陶式反坦克导弹能打到坦克而又使坦克的射程达不到。这些细节提供了明确的战术准则。
连长主要关心的是敌军的接近道路和支援部队的位置。在战斗阵地配置人员和武器的方法是远距离的反坦克火力和短距离的交叉及侧射火力应设置在掩蔽地点和制高点上,使障碍物能阻止敌军通过射界。这里可以详细谈谈迟滞坦克的方法。坦克遇到超过三十度的斜坡,五英尺以上的陡坡,超过十五英尺宽的溪谷或沟渠,超过一百五十码宽、五英尺深的河流或运河,超过三英尺深的沼泽,树木直径为8英寸的树林,长在十度的坡上的四英寸粗的树木,十八英寸高的树桩,三英尺深的积雪或建筑物地区时,行动就困难。
营级特遣部队的指挥官须指挥目视范围之外的事务并严重依赖地图。美军有凡事必录的嗜好,但对于营一级如何进行地形分析,尚未规定标准的系统方法,尽管某些拟议的规程已在流行,其中包括识别对装甲部队的障碍物和敌军由以绕过障碍物向可能的目标前进的道路等的因时而变化的顺序。人们对预备道路,根据其使用的可能性分成等级,部队根据潜在的危险配置于这些道路之间。为了对付每一条接近路,应对重要地形、观察哨、射界、掩护和隐蔽等进行研究,以便部署火力,使之发挥最大效能。
在一九六七年的“六天战争”中,互相对立的战术理论通过战争实践供人们鉴别。埃及人采用了标准的苏式“剑与盾”防御,就是在敌军的进攻线上设置了一个由三层防线组成的盾牌,在盾的后面,握着一把由坦克组成的剑,以防敌军突破。抵挡敌军的盾的第一层是炮兵火力压制区,第二层是地雷区,最后是一层有纵深的装备着迫击炮和反坦克武器的步兵部队。在这后面是炮火基地和快速的坦克预备队,准备一旦敌军装甲部队突破盾牌,就给以打击。以色列人则以其具有灵活进攻精神的“旅群”相抗衡。坦克纵队及其后跟进的机械化步兵掩护进攻路线的两翼。装甲部队之后沿路开进的是主要供给部队,它来回穿梭,为先头部队不断提供燃料和弹药。坦克纵队分进合击,楔入敌军的任何一道防线,并继续向纵深挺进。乘车步兵扩大突破口,跟随坦克实施追歼,步兵则肃清抵抗者,保证供给部队沿道路安全地前进。由于存在着先头部队只顾迅速推进,而使步兵和补给纵队处于从装甲部队打击中重新组织起来的敌军的威胁之下,这样做法受到了损失。在这场战争中,以色列之所以在进攻上占了上风,是因为它在六月五日出其不意地摧毁了埃及空军,从而在空中力量上取得绝对优势。在一九七三年赎罪日战争中,埃及人使用了萨姆导弹(地对空导弹),牵制了以色列空军。只是当以色列把埃及的坦克诱到了萨姆导弹连射程以外的地方并运用了其优势的机动力和灵活性,它才占了上风。
经过对战术发展史和当代战术原则与实践的粗略探讨,我们具备了更好的条件来理解下一章要谈的战术与地形的关系,并为以后研究战略问题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