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本十一家注孙子·兵势篇·下
出自————《中国古代历代兵书》
十七(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
盂氏曰:势峻,则巨石虽重不能止。
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刚重,至于漂转大石,投之洿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势。
张预曰:水性柔弱,险径要路,激之疾流,则其势可以转巨石也。
十八(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曹操曰:发起击敌。
李筌曰:柔势可以转刚,况于兵者乎?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善于疾而有节制。
杜牧曰:势者,自高注下,得险疾之势,故能漂石也。节者,节量远近则搏之,故能毁折物也。
杜佑曰:发起讨敌,如鹰鸇之攫搏(撮)也,必能挫折禽兽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节也。王子曰:“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势;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
梅尧臣曰:水虽柔,势迅则漂石;蛰虽微,节劲则折物。
王皙曰:鸯鸟之疾,亦势也,由势然后有搏击之节。下要云险,故先取漂石以喻也。
何氏曰:水能动石,高下之势也,鸳能博物,能节其远近也。
张预曰:鹰鸇之擒鸟雀,必节量远近,伺候审而后击,故能折物。尉缭子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李靖曰:“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皆言待之而后发也。
十九(是故善战者,其势险,)
曹操李筌曰:险,犹疾也。
杜牧曰:险者,言战争之势,发则杀人,故下文喻如弓弩。
王皙曰:险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险隘而成势。
二十(其节短。)
曹操、李筌曰:短,近也。
杜牧曰:言以近节也。如鸳鸟之发,近则搏之,力全志专,则必获也。
杜佑曰:短,近也,节,断也。短近言能因危取胜,以卒击近也。
梅尧臣曰:险则迅,短则劲;故战之势,当险疾而短近也。
王皙曰:鸷之能搏者,发必中,来势远而所搏之节至短也。兵之乘机,当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
孟氏同杜牧注。
张预曰:险,疾;短,近也。言善战者先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然后立阵,使部伍行列相去不远;其进击则以五十步为节,不可过远,故势迅则难御,节近则易胜。
二十一(势如癀弩 ,节如发机。)
曹操曰:在度不远,发则中也。
李筌曰:弩不疾则不远,矢不近则不中。势尚疾,节务速。
杜牧曰:张也。如弩已张,发则杀人,故上文云其势险也。机者,固须以近节量之,然后必能中,故上文云其节短,短乃近也。此言战阵不可远逐敌人,恐有队伍离散断绝,反为敌所乘也,故《牧野誓》曰:“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以近也。
陈皞曰:弩之发机,近则易中;战之遇敌,疾则易捷。若趋驰不速,奋击不近,则不能克敌而全胜。
贾林曰:战之势,如弩之张;兵之势,如机之发。
梅尧臣曰:音霍,了,张也。如弩之张,势不逡巡;如机之发,节近易中也。
王皙曰:战势如弩之张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乘之势,如发其机。
何氏曰:险,疾也;短,近也。此言击战得形,便如张弩发机,势宜疾速,仍利于便近,不得追击过差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张预曰:如弩之张,势不可缓;如机之发,节不可远。言趋利尚疾,奋击贵近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二十二(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曹操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卒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
李筌曰:“纷纭而斗,示如可乱;建旌有部,呜金有节,是以不可乱也,浑饨,合杂也;形圆,无向背也: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号令齐整也。
杜牧曰:此言阵法也。《风后握奇文》曰:“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音机,或总称之,先出游军定两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阵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阵,而取准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礼》茧苗弥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进退疾徐,疏密之节,一如战阵。表乃旗也。旗者,盖与民期于下也。《握奇文》曰:“先出游军定两端。”盖游军执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后军士赴之,兵于旗下,乃出奇正,变为阵也。《周礼》* 苗弥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此则八 阵遗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余之词,乃后之作者增,”之,以重难其事耳。夫五兵之利,无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致,天独看弧矢星,圣人独言弧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盖战法利于弧矢者,非得阵不见其利。故黄帝胜于蚩尤,以中夏车徒,制夷虏骑士,此乃弧矢之利也。
在于近代,可以验之者:晋武时,羌陷凉州,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弯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军。西渡温水,虏树机能,以众万计遏隆。隆依八阵法,且战且前,弓矢所(及),人皆应弦而倒,诛杀万计,凉州遂平。
隋时,突厥入寇,杨素击之。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虞胡骑奔突,皆戎车徒步相参,异鹿角为方阵,骑在其内。素至,悉除旧法,令诸军各为步骑。突厥闻之,以手加额,仰天(大)曰:“天赐我也!”大率精骑十余万而至,素一战大破之。此乃以徒步制骑士,若非有阵法,知开阖首尾乏道,安能致胜也?《曲礼》曰:“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缮其怒。”郑司农云:“以四兽为军阵,象天也。”孔疏曰:“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阵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彻云:“画此四兽于旌旗上,以标前后左右之阵也。急缮其怒,言其卒之劲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摇,北斗构第七星也,举此则六星可知也。阵象天文,即北斗也。”复曰:“进退有度。”郑司农注曰:“度,谓伐与步数也。”孔疏曰:“如《牧野誓》云,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也。”复曰:“左右有局。”郑司农注曰:“局是步分。”孔疏曰:“言军之左右,备有部分,进则就敌,退则就列,不相差滥也。”下文复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返兵;交游之仇,不同国。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仇辱至于战争,期在必胜,固不可不知阵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圣贤之深旨矣。《军志》曰:“阵间容阵,足曳白刃;队间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雁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阵,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进,退无违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此亦与《曲礼》之说同。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布为方阵,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今盩屋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步骑,不敢决战,盖知其能也。
杜佑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纷纷施旗,像纭纭士卒貌。言旌旗翻转,一合一离,士卒进退,或往或来,视之若散,扰之若乱。然其法令素定,度职分明,各有分数,扰而不乱者也。车骑齐转,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浑浑,车轮转行;沌沌,步骤奔驰。视其行阵纵横,圆而不方,然而指趋,各有所应。故王子曰:“将欲内明而外暗,内治而外混,所以示敌之轻己者也。”
梅尧臣曰:分数已定,形名已立,离合散聚,似乱而不能乱。形无首尾,应无前后,阳旋阴转,欲败而不能败。
王皙曰:曹公曰:“施旗乱也;示敌若舌,以金鼓齐之矣。“皙谓纷坛斗乱之貌也。不可乱者,节制严明耳。又曹公曰:“车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哲谓浑沌形圆,不测之貌也;不可败者,无所隙缺,又不测故也。
何氏曰:此言斗势也。善将兵者,进退纷纷似乱,然士马素习,旌旗有节,非乱也。浑饨形势,乍离乍合,人以为败,而号令素明,离合有势,非可败也。形圆,无行列也。
张预曰:此八阵法也。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井字之形,开方九焉;五为阵法,四为闲地,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坛聚散,斗虽乱而法不乱,浑沌交错,形虽圆而势不散,所谓分而成八,复而为一也。后世武侯之方阵,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阵乐舞,皆其遗制也。
二十三(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
曹操曰:皆毁形匿情也。
李筌曰:恃治之整,不抚其下而多怨,其乱必生。秦并天下,销兵焚书,以列国为郡县,而秦自称始皇,都关中,以为至万代有之。至胡亥矜骄,陈胜、吴广乘弊而起,所谓乱生于冶也。以勇陵人,为敌所败。秦王苻坚鼓行伐晋,勇也;及其败,闻风声鹤唳,以为晋军,是其怯也,所谓怯生于勇也。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陵齐于黄池,陵越于会稽,是其强也;为越所败,城门不守,兵围王宫,杀夫差而并其国,所谓弱生于强也。
杜牧曰:言欲伪力乱形以诱敌人,先须至治,然后能为伪乱也。欲伪为怯形以伺敌人,先须至勇,然后能为伪怯也。欲伪为弱形以骄敌人,先须至强,然后能为伪弱也。
贾林曰:恃治则乱生,恃勇强则弱生。
梅尧臣曰:治则能伪为乱,勇则能伪为怯,强则能伪为弱。
王皙同梅尧臣注。
何氏曰:言战时为奇正形势以破敌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势素强矣,若不匿治、勇、强之势,何以致敌?须张似乱、似法、似弱之形,以诱敌人,彼惑我诱之之状,破之必矣。
张预曰:能示敌以纷乱,必己之治也;能示敌以懦怯,必己之勇也;能示敌以赢弱,必己之强也。皆匿形以误敌人。
二十四(治乱,数也;)’;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数为之,故不乱也。
李筌曰:历数也。百六之灾,阴阳之数,不由人兴,时所会也。
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画,部曲皆有名数,故能为治,然后能为伪乱也。夫为伪乱者,出入不时,樵采纵横,刁斗不严是也。
贾林曰:治乱之分,各有度数。
梅尧臣曰:以治为乱,存之乎分数。
王皙曰:治乱者,数之变,数谓法制。
张预曰:实治而伪示以乱,明其部曲行伍之数也。上文所谓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二十五(勇怯,势也;)
李筌曰:夫兵得其势,则怯者勇;失其势,则勇者怯。兵法无定,惟因势而成也。
杜牧曰:言以勇为怯者也。见有利之势而不动,敌人以我为实怯也。
陈皞曰:勇者,奋速也;怯者,淹缓也。敌人见我欲进不进,即以我为怯也,必有轻易之心;我因其懈情,假势以攻之。龙且轻韩信,郑人诱我师是也,
孟氏注同陈皞。
梅尧臣曰:以勇为怯,示之以不取。
王皙曰:勇怯者,势之变。
张预曰:实勇而伪示以怯,因其势也,魏将庞涓攻韩,齐将田息救之。孙膑谓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使齐军人魏地,日减其灶。”涓闻之,大喜曰:“吾素知齐法。”乃借日并行逐之,遂败于马陵。
二十六(强弱,形也。)
曹操曰:形势所宜。
杜牧曰:以强为弱,须示其形;匈奴冒顿示娄敬以赢老是也。
陈皞曰:楚王毁中军以张随人,用为后图,此类也。
梅尧臣曰:以强为弱,形之以赢懦。
王皙曰:强弱者,形之变。
何氏曰:形势暂变,以诱敌战,非怯非弱也。示乱不乱,队伍本整也。
张顶曰:实强而伪示以弱,见其形也。汉高祖欲击匈奴,遣使觇之。匈奴匿其壮士肥马,见其弱兵赢畜,使者十辈皆言可击。惟娄敬曰:“两国相攻,宜矜夸所长;今徒见老弱,必有奇兵,不可击也。”帝不从,果有白登之围。
二十七(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
曹操曰:见赢形也。
李筌曰:善诱敌者,军或强,能进退其敌也。晋人伐齐,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筛而疏陈之,舆曳柴从之。齐人登山而望晋师,见旌旗扬尘,谓其众而夜遁。则晋弱齐为强也。齐伐魏,将田忌用孙膑谋,减灶而趋大粱。魏将庞涓逐之,曰:“齐虏(鲁)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马陵,为齐人所败,杀庞涓,虏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敌从之也。
杜牧曰:非止于赢弱也。言我强敌弱,则示以赢形,动之使来;我弱敌强,则示之以强形,动之使去。敌之动作,皆须从我。孙膑曰:“齐国号怯,三晋轻之。令入魏境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魏庞涓逐之,曰:“齐虏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太半。”因急追之,至马陵,道狭,胺乃研木书之曰:“庞涓死此树下。”伏弩于侧,令曰:“见火始发。”涓至,钻隧读之,万弩齐发,庞涓死。此乃示以赢形,能动庞涓,遂来从我而杀之也。隋扬帝于雁门,为突厥始毕可汗所围。太宗应募救援,隶将军云定兴营。将行,谓定兴曰:“必多资旗鼓,以设疑兵。且始毕可汗敢围天子,必以我仓卒无援;我张吾军容,今数十里昼则旌旗相续,夜则钲鼓相应,虏必以为救兵云集,睹尘而遁。不然,彼众我寡,不能久矣。”定兴从之。师次崞县,始毕遁去。此乃我弱敌强,示之以强,动之令去,故敌之来去,一皆从我之形也。
梅尧臣曰:形乱弱而必从。
王皙曰:诱敌使必从。
何氏曰:移形变势,诱动敌人;敌昧于战,必落我计中而来,力足制之。
张预曰:形之以羸弱,敌必来从。晋楚相攻,苗贲皇谓晋侯曰:“若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果败楚师。又楚伐随,羸师以张之。季良曰:“楚之羸,诱我也。”皆此二义也。
二十八(予之,敌必取之;)
曹操曰:以利诱敌,敌远离其垒,而以便势,击其空虚孤特也。
杜牧曰: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公营南贩,下马解鞍。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绍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继至,或分趋辎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人,遂大破之,斩文丑。
梅尧臣曰:示畏怯而必取。
王皙曰:饵敌使必取予与同。
张预曰:诱之以小利,敌必来取。吴以囚徒诱越,楚以樵者诱绞是也。
二十九(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曹操曰:以利动敌也。
李筌曰:后汉大司马邓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北,弃辎重而遁;车皆载土,覆之以豆。禹军乏食,竞趋之,不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击之,禹大败。则其义也。
杜牧曰:以利动敌,敌既从我,则兵严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
梅尧臣曰:以上数事,动诱敌(动)而从我,则以精卒待之。
王皙曰:或使之从,或使之取,必先严兵以待之也。
何氏曰:敌贪我利,则失行列;利既能动,则以所待之卒击之,无不胜也。如曹公西征马超,与超夹关为军。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权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公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得渡,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距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伏兵奋击,破之。十六国南凉(梁)秃发傉檀守姑臧,后秦姚兴遣将姚弼等,至于城下。傉檀驱牛羊于野,粥众采掠,傉檀分兵击,大破之。
后魏未,大将广阳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谨单骑入贼中,示以恩信。于是西部铁勒酋长包列河等三万余户,并款附,相率南迁。广阳欲与谨至折敷岭迎接之,谨曰:“破六汗拔陵兵众不少,闻乜列河等归附,必来邀击。彼若先据险要,则难与争锋;今以乜列河等饵之,当竞来抄掠,然后设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广阳然其计。拔陵果来邀击,破乜列河于岭上,部众皆没。谨伏兵发,贼遂大败,悉收得包列河之众。
张预曰:形之既从,予之又取,是能以利动之而来也;则以劲卒待之。李靖以卒为本;以本待之者,谓正兵节制之师。
三十(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杜佑曰:言胜负之道,自图于中,不求之下,责怒师众,强使力进也。若秦穆悔过,不替盂明也。
三十一(故能择人而任势。)
一作故能择人而任之。诸家作任势者多矣。
曹操曰:求之于势者,专任权也。不责于人者,权变明也。
李筌曰:得势而战,人怯者能勇,故能择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战,谨慎者可守,智者可说,无弃物也。
杜牧曰:言善战者先料兵势,然后量人之材,随短长以任之,不责成于不材者也。曹公征张鲁于汉中,张辽、李典、乐进将七千余人守合淝,教与护军薛梯,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吴孙权十万人众围合淝,乃共发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疑。辽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威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典与辽同出,果大破孙权,吴人夺气。还,修守备,众心乃安。权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孙盛论曰:“夫兵,诡道也。至于合淝之守,悬弱无援,专任勇者,则好战生患;专任怯者,则惧心难保。且波众我寡,众者必怀贪情;我以致命之师,击贪情之卒,其势必胜。胜而后守,则必固矣。是以魏武杂选武力,参以异同,为之密教,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也。”
贾林曰:读为择人而任势,言示以必胜之势,使人从之,岂更外责于人,求其胜败;择勇怯之人,任进退之势。
陈皞曰:善战者专求于势,见利速进,不为敌先,专任机权,不责成于人。苟不获已而用人,即须择而任之。
杜佑曰:权变之明,能简置于人,任己之形势也。
梅尧臣曰:用人以势则易,责人以力则难;能者当在择人而任势。
何氏曰:得势自胜,不专责人以力也。
王皙曰:谓将能择人任势以战,则自然胜矣。人者,谓偏裨与,
张预曰:任人之法,使贪、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势,不责人之所不能,故随材大小,择而任之。尉缭子曰:“固其所长而用之。”言三军之中,有长于步者,有长于骑者,因能而用,则人尽其材。又晋侯类能而使之是也。
三十二(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曹操曰:任自然势也。
李筌曰:任势御众,当如此也。
杜佑曰:言投之安地则安,投之危地则危,不知有所回避也。任势,自然也。方圆之形,犹兵胜负之形。
梅尧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势动,难以力移。三军,至众也,可以势战,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
何氏同梅尧臣注。
张预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则静,置之危地则动,方正则止,圆斜则行,自然之势也。三军之众,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不得已则斗,亦自然之道。
三十三(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李筌日:蒯通以为坂上走丸,言其易也。
杜牧曰:转石于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战人有百胜之勇,强弱一贯者,在势不在人也。杜公元凯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能并强齐,今兵威已成,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自解,无复著手,此势也。势不可失。”乃东下建邺,终灭吴。此篇大抵言兵贵任势,以险迅疾速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
梅尧臣曰:圆石在山,屹然其势,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
王皙曰:石不能自转,因山之势,而不可遏也只战不能妄胜,因兵之势,而不可支也。
张预曰:石转于山,而不可止遏者,由势使之也。兵在于险,而不可制御者,亦势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势:将轻敌,士乐战,志励青云,气等飘风,谓之气势。关山狭路,羊肠狗门,一夫守之,千人不过,谓之地势。因难怠慢,劳役饥渴,前营未舍,后军半济,谓之因势。故用兵任势,如峻坂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