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声响亮的新军号·第九
作者:马克斯威尔·泰勒·美国
出自————《不定的号角》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现在,人们很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灵活反应”的国家军事计划是否真正切实可行。如果我们立即行动,这项计划是可行的。国防部内部和国家的态度和行动,都必须有所改变。首先,国防部的阁楼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打扫,清除许多过时的概念、幻想、陈旧的教条和谬论。
这次打扫必须从重新拟定三军的作用和任务开始。三军现行的作用与任务是在1947年举行有名的基韦斯特会议时确定的,而且从那时起,还没有作出重大的修改。从它们的最初形式看来,声明只不过是说明了三军在制定基韦斯特协定时的能力。但从那时以来,武器系统、战术和战略已经发生了变化。三军的能力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关于三军作用的新观念已经产生。它是1958年改组国防部的指导思想。在这次改组中,三军各部已经不再列入作战指挥系统,它们的主要任务改为组织、装备和训练具有陆、海、空军特征的部队。为了进行作战,这些部队在完成战斗准备后,就由战地指挥官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定的战略思想指挥和统一它们的行动。但是,这里仍然存在着一个问题,即必须重新确定我们所谓的陆、海、空军的定义。使它们彼此有所区别的主要特征是什么?有些什么任务是一种部队能完成、而另一种部队所不能完成、以致使前者有理由成为独立的军种呢?要回答这些有关的问题,需要回过头来考虑一下三军基本的作用和任务。
为了提出关于三军作用和任务的新论点,要求各军种中一些最优秀的人士共同进行艰苦的努力。我在这里只想提出我所同意的努力方向。第一个要求是,我们必须用简明的辞句重新划定三军的界限,说明它们是什么,而不是什么。我将按照它们不同的职能划分陆、海、空三军。它们作为国防部内的军种,各自负责提供为顺利地进行地面、海上和空中的持续战斗所需的部队(这里我避免提到空间活动的问题,因为各军种都对它有潜在的兴趣)。就陆军而言,地面环境系包括陆地本身和为进行地面战斗所需的邻近的空间与海洋。类似的关于海空环境的定义将适用于海、空军。这种按职能划分军种的根本之点是,每个军种都有权掌握为执行其任务所通常需要的各种武器和装备。因此,同一种武器就可能为一个以上的军种所掌握,只要这些武器表明是一个军种进行战斗所通常需要的手段的话。
1956年11月,正当国防部就中程弹道导弹的作战使用问题作出决定时,我要求威尔逊部长在新导弹的问题上采取我称之为“国家武器库”的概念。按照这个概念,凡是国防部认为国防所必需的导弹,任何军种只要具有技术条件,就可以发展和最后生产之。一旦导弹制成后,就被认为是属于国家武器库内的武器。任何军种只要需要,就可以用来执行它所承担的任务。现在,我提议采用这个“国家武器库”的概念,并使之包括三军在他们指定的环境内履行其既定职责所必需的一切武器和装备。
上面提出的修改军种作用和任务的建议,主要将影响到陆军和空军,海军则关系不大。海军目前的组织和装备就是为了能在海上环境进行持续的战斗。
在1946-47年间历次关于统一问题的辩论中,海军成功地坚持了均衡的自足的海军部队(包括海、空、陆三个部分)的概念。这样,在以后的岁月中,海军一直是一个心满意足的军种,并且是主张保持军种关系现状的捍卫者。我可以肯定地说,海军首脑们带着一些愉快的心情注视着陆军对空军关系中的不愉快的心情,并且经常这样对竭力主张改变现状的陆军首脑们说:“我早就这样告诉过你们”。陆军首脑们为了主张三军统一,已经最终地损害了它们在持续的地面战斗中的作用。
重新区分军种的作用,将对陆军和空军产生根本的影响。1947年以来,陆军一直依赖空军提供战术空中支援、战术空运与远程空运力量。在整个这段期间内,陆军一直是一个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顾客。它感到空军没有充分履行它们在统一时所答应承担的义务。空军自以为掌握了陆军所需要的某些东西,一直在合作问题上满天要价,并且坚持要陆军在空地支援的程序、空中后续补给和战场上空的控制等问题上,接受空军的观点。当武器装备技术的发展使陆军有可能不依赖空军的时候,后者就极力反对陆军采取这种行动,并且在限制陆军所购买的飞机的大小和重量、空军导弹的射程以及陆军在战斗前沿的活动范围方面,取得了国防部长的支持。
由于陆军对空军的依赖而发生的一些争论,促使两个军种经常处于敌对状态。它们一直不能就战斗协同原则取得一致意见。他们对于空军支援陆军的程度以及空军装备是否适于提供这种支援的问题,争论不休。空军的飞机具有良好的飞行性能,而且主要是用来适应目前空战的需要的,因此,空军没有适合的装备,可以履行它在地面战斗中对陆军的职责。十多年来,我一直经历了这种不愉快的情况,因此深信陆军必须摆脱这种被保护的状态,并取得为迅速和持续地进行地面战斗所需的一切建制的武器。陆军必须有它自己的建制战术空中支援力量和空中运输力量。更确切地说,就是要有自己的新式武器和新装备来履行现在包括在那两大项内的职能。
关于飞机大小和重量方面的限制以及武器射程的限制,必须永远取消。应当鼓励陆军最大限度地利用技术来改进它在迅速和持续地进行地面战斗中所经常需要的武器和装备。必须结束目前陆军职能支离破碎的状态。尤其是当地面部队的作用在灵活反应的战略原则指导下已有增加的时候,就更应如此。
只提出陆军的要求而不看到这些要求对空军的影响,是不公平的。我在开始时就提到,空军是负责提供在空中环境中进行持续的战斗的部队的军种。但是,稍经考虑,就可看出,当有人驾驶飞机正在逐渐消失,以及使空军独立存在的持续的空中战斗也随之消失的时候,这项任务就没有什么具体内容了。同时,在这种定义中,也没有承认空军在远程导弹方面的实际地位。因此,我想赋予空军另外一项任务,即:建立以陆地为基地的部队,以便对地面战区以外的目标实施远程攻击。
这一点对争吵不休的导弹使用问题将会产生什么影响呢?海军不会受到影响。但是,陆军与空军之间仍将发生争论,因为双方都想从地面上发射导弹,以攻击地面和空中目标。那么,如何划分它们各自的范围呢?
我认为,机动性以及与陆军在战场上同生活、共战斗的能力是陆军一切装备(包括战斗机和导弹)的最主要特征。空军拥有的部队与装备的特点是,它们都需要永久性的基地和固定设施。陆军主要应具有适应海外作战和生活的特点,而空军应能在本国生活,并时断时续地对远程战略目标实施攻击。具体说来,陆军应当拥有各种射程的机动的地对地导弹(不包括洲际弹道导弹)和一切为保护其战地部队及活动地域安全所需的防空导弹。空军可以掌握洲际弹道导弹和为保护其设施和基地安全的固定的防空导弹。这种划分方法基本上等于把大陆防空的任务完全交给了空军。
从广义上讲,这些拟议中的改变将使陆军成为进行地面战斗的一支完整的机动部队,就如同海军是负责海上战斗的完整的部队一样。这样一支陆军将承担现在分散于各个国防部门中的大部分及消耗战的职能,从而简化了我们的按作战职能编造预算的工作。陆军的动力是,它必须有自己的强大的和机动的打击部队,随时准备调赴世界各个地区遂行地面战斗。
同样,空军将统一控制配置于美国大陆上的所有原子威慑部队,其中包括进攻性与防御性的威慑部队及预先警报网。这样的统一方法就会大大简化研究与发展工作,作战控制的问题以及编造预算的问题。它能在多大程度上消除军种间的争吵,是很难估计的。诚然,根本的问题将会继续存在,但是问题将集中由最高机构解决,以利于决策过程的顺利进行。空军也有它的动力,但它不再是飞行员的“广阔的蔚蓝色的天空”,而是通过对敌人领土实施报复和保护本土免遭突然袭击来防止原子大战的爆发。
这里,我想起,我还没有具体谈到战略空运方面的问题。我认为,今天,陆军应和其他军种一样,拥有供内部行政管理使用的飞机。将普通用途的战略空运飞机统一组成军事空运局的原则是正确的,应继续执行。但是,我将再次要求制订一项计划,以使军事空运局的货机现代化和减少三军各自控制的、不属于军事空运局的远程勤务飞机。
必须强调指出,拟议中的关于陆军与空军的改革应当在一个相当的时期内分阶段地实施。如属可行,陆军就没有必要接收那些现在供战术空中支援和战术空运使用的过了时的武器和装备。同样,在“国家武器库”中,除了丘比特中程弹道导弹外,现在还没有一种供作战使用的地对地中程导弹可以引起陆军的兴趣。因此,在发挥新的作用和履行新的任务之前,必须有一个逐步的过渡阶段。这个阶段应在国防部长指导下划定。
在澄清和重新宣布三军的基本作用和任务以后,国防部就应当清除一些陈旧的观念。这些陈旧的观念,妨碍了我们高级领导人的思考。其中有许多观念都可以称之为谬论。在过去,这些论点可能显得有某些理由,但经过时间的考验,都已证明绝非正确。本书的一项重大工作,就是要揭露这样一种“大谬论”,即:大规模报复是一种足以对付任何军事挑战的万能的战略。与此有关的还有一种谬论,即认为准备大战,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因为有限的战争实质上是一种小规模的战争,可以在准备大战的过程中加以兼顾。这是一种危险的谬论。如果我们按照这种论点行事,就会使我们处于危险的境地。如果我们接受有限战争实质上是小规模战争的假设,并因此限制了我们在军事方面的准备,那么,很明显,我们所参加的有限战争,就一定是小规模的战争。因为,我们将无力完成在大规模战争中的多种防御任务。然而,问题是,如果敌人准备的有限战争要比我们准备的规模还大,我们又将如何应付这种挑战呢?也许我们只有投降,或者发动一场不能取得真正胜利的原子大战。
在本书的其他地方,我们已经对于我们无法在人员数量上与共产党相匹敌、因此必须依靠大规模破坏性武器的荒谬论点,提出过批评。世界上一些重要的统计材料,完全不能证明这种论点的正确性。我们在地面上的劣势是我们自己强加于自己的。
国防部中也有人认为,现代化的原子武器减少了对人员的需要,因此可以放心地裁减军事机构内的人员数量。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从陆军方面来看,这种说法纯属荒谬。因为原子武器的使用,固然可以减少前方的兵力,但是现代武器的复杂构造,也要求增加后方的受过训练的人员,以负责维修的工作。由于原子武器进攻的威胁所引起的军事设施的分散,造成了对新的人员的需要。最后,由于考虑到在原子战争中可能造成的人员的伤亡,就有理由要求无限制地补充有训练的人员。因此,说句公正的话,原子武器使用的结果使人员的总的需要量有增无减。但在地区上,却应重新加以调整。
应当提出的另一个谬论是:良好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种说法通常成为牺牲大陆防空、增加战略空军经费的正当理由。然而,它完全违背了运动员都熟知的事实:在任何比赛中,得胜的一方的攻守力量必须平衡。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华盛顿参议员在“美国联赛”中跑本垒的次数最多,但联赛中的名次却落在最后。可是,目前正在进行的军事联赛中,美国即使得第二名,也是不行的。
上面的例子清楚说明了在我们国防计划中所必须清除的一种糊涂思想。此后,就可以在国防部内推行一些重大的改革,以利于新的军事计划的顺利实现。目前提出这种改革的建议,看来似乎不是时候,因为国防部大概已于1958年进行了彻底的整顿。但事实是,当时所作的改革只是表面的,并没有触及那些危害该组织的根本弱点。
在讨论参谋长联席会议体制的第六章中,我已经指出,参谋长联席会议在处理一些有争论的问题时,具有任何委员会所具有的那些优缺点。只要时间允许,而且并不一定要取得一致的看法时,参谋长们可以,而且也确实对政策问题进行了有益和慎重的考虑。但是,他们无力处理一些需要立即作出决定的作战问题。这些问题是不能等待具有军事会议特征的辩论会得到结果后才加以解决的。
我所建议的在体制上的最重要的改革,就是要把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职责明确地区分成可以由个人负责和必需由集体负责的两个部分。此后,我想解散目前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代之以单一的国防参谋长和一个暂称为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新的咨询机构。军种参谋长将失去作为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的资格,而回到他们各自的军种中去,作为各军部的参谋长。新设立的国防参谋长将担任联合参谋部的主席(我说的是联合参谋部,而不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并有两位副参谋长作为他的副手。他们应当分别属于国防参谋长所属军种以外的两个军种。国防参谋长的军衔为四星或五星上将,是美国政府中直接向国防部长和总统汇报的最高军官。他是公开的、合法的参谋长,负有与他职位相称的职责。
最高军事委员会由陆、海、空军的三位四星上将组成,以备国防部长、总统和国会咨询。他们必须是已退休的军官或者是服最后一期现役的军官。他们的名字将不列入各军种的名册中。
最高军事委员会没有常设主席,而由每个成员每月轮流执行主席的职权。委员会考虑国防部长、总统和国会提出的问题,并且根据问题的性质,作出集体的或个人的回答。委员会可以以整体的名义,也可以由其中任何一个成员,对任何相当的军事问题,提出书面意见,包括对国防参谋长的行动提出看法。委员会可以要求政府中的任何军官提供情况或出席作证。委员会下设一个小型的秘书处,协助工作,但主要将依靠现有的机构进行活动。
上面已经提到最高军事委员会应成为国会的合法咨询机构。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由于我看到国会有必要在军事上听取负责的意见。这种新的地位将使最高军事委员会有可能脱离政府的体制,而成为介乎行政部门和立法部门之间的一个机构。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地位可能会遭到一些有法律观念的人的反对。但是这种方法使我们有可能实现目前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度所没有满足的要求。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职能区分为委员会式的职能和作战职能,并且明确地规定了履行这些职能的责任之后,看来我们就可以克服目前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度中所包含的大部分缺点。
这是朝着承认这样的事实迈开了一步,即:在弹道导弹时代里,委员会是无法管理司令部的。采用经过改革后的制度,就使我们在战争爆发时,有很大的求生的可能。而现行的负责指挥现代化战斗的委员会制度,则在战争开始后的几小时或几天内,就会瓦解。
关于为了推行“灵活反应”的军事计划而必须在国防部内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方面作出的改革,就谈到这里。为了贯彻按作战职能编造预算的方法和调整国防参谋长、最高军事委员会与国防部其他部门的相互关系,也必需在其他方面作出改革。但在本书中,就无需详细说明这些问题了。
执行这项军事计划,还必须承认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全国人民对我国安全的态度,需要有一个根本的改变。我们必须设法向人民说明,约从1961年开始,我国将面临一个严重的危机。除非我们能在目前采取果断的措施,否则,以后的几年中,军事力量的对比将严重地朝着有利于苏联的方面转变。其中必须采取的某些措施,在前面讨论当前必须立即执行的“应急措施”中,已经提到。在这些过渡措施后面,就应随之执行一项前面也已谈过的中期计划。如果我们要想渡过这段危险时期,并且不致遇到无法容忍的危险,我们就必须采取这些措施并且因此做出一定的牺牲。这种牺牲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缴纳更多的税款,以支持较大的国防预算。目前尚难估计究竟需要多少美元,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弥合我们的差距。但是据我看来,在今后五年内,每年需要500-550亿美元之间的预算。差距一经弥合,以后的预算就不需要保持在这样高的水平上。但是,不管苏联的态度与行为可能发生任何暂时的变化,这种对较大预算的需要,将继续存在。我们必须了解,如果处于劣势,我们就无法与共产主义一起生活。
在这段时期内,我们必须让我们更多的最优秀的儿子参加武装部队。陆军的总兵力,当前应达到92.5万人,而目前只有87万。此后需要增加到100万人——1955年时的兵力。三军需要的总兵力至少要达到260万人。这些人数已有增加的军队必须现代化,而且应当优先满足原子威慑部队和反消耗部队的需要。美国不能要求他的儿子去准备战斗,而不向他们提供科学技术能够提供的最好的装备。
所有上述的行动,都应与号声响亮的军号所吹出的明确的音调合拍,使得敌人和朋友都能清楚地了解我们的目的和动机。我们的军事行动必须显而易见地和我们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的行动协调一致。我们重新调整战略的行动,不应被苏联误解成为在军备竞赛中注射了新的刺激剂。东西方之间的军事实力对比,如果发生严重不平衡,就会促使战争爆发——即如果发生对共产主义独裁政权有利的变化。所有消除实力不平衡和以灵活反应战略代替大规模报复思想的行动,都是有利于世界和平而不利于战争的。这就是那些对自己的行动和动机有着充分信心的领袖们所应当吹出的音调。这样,我们就可以镇静地准备投入战斗,因为我们知道,如果准备充分,取得和平的希望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