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登陆队到联合特混舰队(公元1940年迄今)·第二十六
作者:T·N·杜普伊 ·美国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两栖作战的来历
自从人类开始“上船下海”,不论他干什么“海上营生”,在航行中总是要牵涉到在外方陆地登岸的问题,而在陆上的人们又往往企图阻止船上人员登岸,在这种情况下,一种传统的对抗形势就形成了,船上人员进行登岸的战斗,而岸上的人进行反登陆战斗,对于守在岸上的人来说,进行这种战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对于登陆者,战斗就比较特殊。有关的水手就要从船上活动过渡到生疏的陆上战斗,这是很棘手的问题。但多半情况是水手留在船上,作为船上乘客的士兵就要承担登岸的任务,并要求其登上岸后立稳脚跟。从乘客转变为战斗员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转变时期,使得登陆作战——近来才称为“两栖作战”,变得既复杂又危险。为减少危险,把麻烦减少到最低程度,规定操纵船只,运载士兵(或者也就是其他水手)上岸,是水手的责任,为了使士兵上岸后迅速方便地到达滩头,登陆还应选择在岸上人员抵抗较微弱之处。所以很显然,作战若要成功,船只操纵人员和参战人员之间需有相当的计划和协同。
纵观历史上无数登陆作战,成功的固然很多,但失败的也不在少数。水手负责船只操纵和运载士兵上岸,士兵上岸后负责战斗。这两种人员之间在计划和准备阶段,除少数情况外往往意见不一致。海上作战和陆地作战不同,水手、士兵之间观点不同,在进行复杂的登陆作战中,摩擦几乎不可避免。
水手们要保证船只不搁浅,希望不要在无准备情况下被不意出现的敌方舰队卷入海战,士兵则希望不湿衣服就能上岸,希望在全部上岸摆开阵势之前不要遇见敌人。这种希望也是不奇怪的,但对立的愿望很少能够完全得到调和。所以,很自然,士兵和水手只要可能总是回避两栖作战或登陆作战。历史上,20世纪之前这是通常的情况,只有少数重要例外:如古希腊人,由于地理上的原因,他们在爱琴海上和在岩石重垒的海岬之中几乎感到同样舒适而习惯。北欧海盗又以他们善于在海上、陆地以及海陆之间的滩头上作战而自豪。
到17世纪末,士兵和水手之间的区别自然也常常转化,有时甚至已经消除。例如在军官和高级船员之间尤其如此。在古代和中世纪,舰队入海,船上战斗人员及其指挥官都是军人。那时大多数海军将领往往是原来的陆军将领。但火器改良完善之后,出现了海上作战的帆船,海战陆战就各自向专门化发展而区别越来越大。随着17世纪后期英国著名军舰“海上将军”布莱克和蒙克号的出现,后甲板上、马背上——即海上、陆上指挥官相等的时代就此结束。
往后250年,海、陆军事专业进一步分野并趋于专业化,当需要进行登陆作战时,协同更加困难。也有例外:如1759年沃尔夫将军和桑德斯海军上将在魁北克,1801年海军上将基思和艾伯克龙比将军在阿布基尔都曾进行协同。尽管在协同过程中有些摩擦和误会,甚至常常提出临时动议,但英国陆、海军司令官们在上述两次战斗中,至少是努力合作的,他们真正共同计划,共同努力作战。
上述例子说明,大不列颠帝国的海上利益和殖民利益,迫使皇家海军和陆军在两栖作战中进行协同。这种协同被迫的因素多于自觉的因素。19世纪,英国作战中胜败参半。1814年打算占领华盛顿的登陆作战,以及后来1815年新奥尔良之战都失败了。
在该世纪,美国也吸取了一些教训。美国早期最能干的两栖登陆战实践家是温菲尔德·斯科特。由于他的1813年安大略湖乔治堡之战和1847年墨西哥湾维拉克鲁斯之战获胜而名声卓著。(第一次作战是和海军准将奥利夫·哈泽德·佩里合作,第二次作战是和他的弟弟马修·加尔布雷思·佩里合作,这是很有意思的巧合)。美国内战中,在北卡罗莱纳的开普菲尔河口的菲什尔堡是北军发动数次两栖作战的战场。1864年12月,在愚昧的本杰明·巴特勒将军指挥下,打过一仗失败了。一月之后,艾尔弗雷德·H·特里将军和戴维·D·波特海军上将协同之下,共同计划,共同指挥作战,获得成功。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登陆作战和加利波利失败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有两次登陆战失利,这表明英国和美国需要维持和发展海上力量。登陆战原则应与当代武器技术的发展充分地保持同步。1914年11月在坦噶,德国将军保罗·冯·莱特欧·沃尔贝克打退了英国登陆部队。这是他连续四年在东非所获一连串胜利中的首次胜利。然而直到1915年4月和8月,在加利波利的失败才使英国最清楚地暴露了陆、海军之间的差距。
英国的经验,事实上导致当局认为面对现代精锐陆军,两栖登陆战不可能获胜。防者凭借野战工事掩护,处于有利地位,使用具有巨大杀伤力的现代武器进行射击,这对于蹒跚上岸、处于开阔滩头上的攻者似乎是无法抗拒的。但其他军事分析家对于加利波利的结局又有不同的看法。为了了解他们争论的性质及其结果,理应回顾一下过去。
1915年2月,协约国对达达尼尔海峡的海上进攻流产,这是个预先警告。土耳其在德国奥托·利蒙·冯·桑德斯指挥下,在达达尼尔海峡地区集结部队,并在可能登陆地区建筑了工事。1915年3月底,一支规模巨大的协约国舰队,集合在靠近海峡出口的希腊群岛上,防御者也迅速作好了应战准备。
出乎意料,由于英军措置失当,土耳其赢得了更多的战备时间。当英国司令伊恩·汉密尔顿将军命令部队做好登陆准备时发现,部队已上了运兵船,装备和枪炮已装在货船上。如果平时行动,无疑人员和装备分船装运比较方便,但对于两栖登陆,却十分不利。于是船只开回亚历山大,按单位进行战斗装载,人、枪、弹药、装备在同一船上运载。
与此同时,利蒙·冯·桑德斯充分多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组织指挥大约6万人进行弹性防御,尽可能作好准备,以对付英国可能沿长达几百英里海岸线上任何地点进行登陆。
4月23日,登陆战开始,登陆部队由各种不相匹配的小船装载,形成杂乱的纵队进行登陆,舰炮进行火力支援。尽管损失重大,英国人仍夺取了两个主要据点,并很快就要占领两个能够鸟瞰整个半岛和海岬的制高点。但由于动作十分迟缓,加上指挥无方,竟失去了取胜的机会。而迅速集中的土耳其人却占领了高地,并在狭窄的滩头四周挖壕据守。
战后,研究这次作战的分析家认识到,英国没有取胜,并非由于土耳其火力猛烈,虽然土耳其的火力也使英国付出了惨重代价。分析家注意到火力优势是在英国一边,英国能够突然集中重型大炮火力射向选择的登陆点。而土耳其人并不知道英国将在何处发动攻击,所以把绝大多数人员和武器作为预备队配置,直到英国人发起攻击才投入使用。所以当英国部队靠岸时,尽管据守若干滩头的土耳其部队以战壕为依托,重创了英军,但开始时的火力对比,英国占优势。并且,英国部队登岸后,其增援部队要快于土耳其预备队的陆上增援。英国的失败是由于缺乏原则,缺乏计划,缺乏协同和缺乏果敢的指挥。
1915年仲夏,已登陆英军陷于半岛一端的几个令人烦恼的浅滩之中,英国人决心在新到的一个步兵军共25000人的增援之下准备再战。
8月6日晚,新到的步兵军在苏夫拉湾上岸。目的是重新夺取全局的主动,解除来自筑垒环形防御的压力。登陆时间预定22点30分,恰值下弦月亮上升之际,作战由弗雷德里克·斯托普福德指挥,他被选定担当这个重任,并不是因为他英明果断,而是因为资格老。他和他的部队均无作战经验,他的下级指挥官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对于此次作战的特殊战术问题一无所知。而海军已把许多舰船,包括威力最强大的战舰调遣回国,所以不能提供足够的炮火支援。
在夜暗中登陆成了组织指挥和没有经验的官兵的沉重负担。单位建制互相混杂,官不能指挥,兵难于受命,因为谁也弄不清他在和谁对话。敌人火力又加剧了混乱,后果自然是一片惊慌,失去控制。
其实,射向一片混乱的登陆人员的敌人火力是微弱的,但那么微弱的火力也被证明它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登陆部队经过一夜惊吓,变得死气沉沉,第二天天亮,也不能使士兵们有所振奋,要沿着海滩连接的盐碱地直到远处的高地,用靴子把士兵们踢醒过来。少数勇敢的士兵已向东边攻打过去,大量的还在离水边不远处纹丝不动地耽着。斯托普福德将军上了一艘英国战舰,似乎也无法恢复对部队的控制。他的师长们既无指挥也无引导,实在是等而下之。土耳其部队却向前靠拢,固守鸟瞰海湾的山脊。这山脊本来英国人早在7日就应抢占,哪怕没有海军炮火支援也必须抢占。加利波利的希望成了泡影。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场大规模登陆战告吹,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两栖登陆战原则
从加利波利战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两栖登陆战变化剧烈,引人注目。历史清楚地表明,不研究这个时期中两栖登陆战的曲折发展过程,就无法叙述同盟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胜利。在大战的最关键时刻,欧洲轴心国控制了欧洲大陆的海岸线。日本则占据着包括西太平洋海岸的整个环形地带,只在美洲和澳大利亚、新西兰之间留出了一条海上通道。这种情况下,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取胜,只有在一个战场上从海上入侵欧洲大陆,在另一个战场上一环一环地夺回日本人设防的群岛和环礁岛。日本人在这些岛上严密设防,抵抗敌对力量以保卫本土。
同盟国执行了上述任务。在恢复战局过程中,同盟国的两栖攻击从未失败,这看来似乎是个奇迹。因攻击部队人员易被杀伤这个固有特点仍然未变,防者往往具有强大的火力优势。那么登陆战为何又能获胜呢?这种现象只能作如下解释,即两次大战之间两栖登陆战理论已发展健全,火力支援包括航空火力支援有了改进,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制造了新的、专门设计的登陆车辆和舰艇。
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的两栖登陆战原则,大部分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在1922-1935年之间发展的。虽然大部队实际投入两栖攻击战时,这些原则要作大量修正,但基本上是正确的。这原则实际上就是一个世纪以前,欧洲军事思想家约米尼的一个格言的修正而已。约米尼说:“在选定登陆点方面要欺诈敌人,选择滩头时,在水形和地形条件上要有利于攻击者,要使用海军炮为部队开路,要尽早将火炮搬运上岸,抢占能扼守登陆地区的高地,把攻击推向前进。” [ 注:杰特·A·艾斯莱和菲利浦·A·克劳尔著《美国陆战队和两栖登陆战》(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51年版)第4页。 ]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登陆战试行教范》(1934年)强调了海军炮代替陆上火炮的支援作用。在步兵进攻时应当有陆上炮火的支援。教范重点强调了人员、供应品的战斗装载规则,作出了先登陆、先卸载、在岸上先使用的安排。部队各单位应靠拢,以维持统一指挥。需研制能在船首开门,使部队和装备能快速登岸的低吃水线的登陆舰,滩头调整哨分队应首先登陆,对滩头进行标示,维护通向舰船的交通,指挥各部队单位离开登陆地域,这样可避免登陆地域的拥挤和混乱。教范认为,空中优势要达到三比一的强度,这个比例是进行成功突击所必须的。还需解决空对舰船、空对地面的通讯联络问题。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两栖作战
通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两栖作战的原则作了修正和改良,然后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首先运用。比较重要的最新改进有:(1)重点强调对登陆地域敌防御设施、敌部队集结地域、公路、铁路,尤其对滩头后方地域要进行火力准备。(2)大力改进支援火力的组织指挥,大力增加舰炮火力数量。(3)制造一批船身较低的中小型登陆舰,要求速度更快,防护力更强,性能高度可靠,以保证统一运载,是一种真正的、具有两栖作战特点的、更加新型的先进登陆艇。(4)发展另一类远洋运输舰,最有代表性的是坦克登陆舰。它具有紧闭的舰首翼门,可直接向海滩卸货(人员、重武器和供应品),从而更便于在滩头阵地集结力量,加强攻击,船对岸的后勤供应大为简化,火力支援大为增强。登陆部队进攻,可以与航空火力和舰炮的火力的准备准确地同步进行。所有这些,都能震撼防御部队。无线电话通讯的发展对上述进步也是至关重要。
英国人和美国人在30年代都曾试验过平底登陆船,并各自发展过具有防弹性能前跳板的类似舰船,这种船在接近滩头时有防护能力,一旦船首在水边搁浅,放下跳板,船上人、货、装备可迅速登岸。日本也曾试验类似舰船,在和中国作战时,曾实际应用。日本人还建造过比英美更大的舰艇和驳船。最早在侵略马来亚和爪哇战争中使用过这些舰船,这样就引起了英美仿造的连锁反应。1944年8月13日,罗斯福总统在提到这种舰只时曾不无夸张地说:“这是一种我们在二年半以前还未梦想过的全新的登陆舰。”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也曾大批量生产登陆舰船,生产登陆舰并不是由佛兰德和敦刻尔克失败的刺激而引起,而是发生在珍珠港灾祸之后。
另外,生产弹药也十分重要。攻击前的火力准备所需弹药,往往比预计的要大得多。“贾法尼”作战(1943年入侵吉尔伯特岛)之后,里奇蒙·凯利·特纳海军上将不得不电告海军说,这短暂一战竟耗尽了他60%的弹药,这些弹药本拟用以对付整个战争。
两栖攻击部队或登陆队,在开始登陆时与空降作战肯定有相似之处,在如下两种情况下,却与其他步兵进攻相反。突击部队最终到达战场之后,易受防御者火力杀伤,而自身武器因不能发挥作用而几乎无能为力。这方面单个空降兵比登陆队士兵就更加孤立,在敌火下更加暴露。登陆队士兵在登陆艇中对敌火还有所防护,也还有同伴。空降兵突然自天而降对敌士气有更大的瓦解作用,而登陆艇公开向敌海岸靠近,缺乏突然性,对敌士气瓦解的作用较小。空降兵具有突然性,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抵销了它不利的一面。然而,登陆部队不仅有运载自己上岸的舰上固定机枪的掩护,也还受到支援舰火力的掩护,包括外海舰重炮和近距火箭炮火力的掩护,他们还能观察到对敌防御阵地摧毁性航空火力准备的情形。
然而当第一突击波到达海滩时,步兵此时是精神上最脆弱、肉体上最疲劳的时刻,登陆虽然亦可能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在水上接敌时,一般不易遭受损失。但事实上,他们的体力疲劳和害怕紧张肯定要比岸上驻守部队严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经验表明,不管火力准备的效果如何,防御部队凭借普通的土木工事,经受空中和舰炮的“饱和”火力袭击,而仍能保持有效的战斗力。
登陆部队由于在船上拥挤、晕船,加上陆地进发过程中对于前程的长期忧惧,所以往往病员猛增,一旦遭受射击,他们又无能为力,无法作出反应。美国联合特混舰队对欧洲、北非沿海和太平洋、地中海诸岛的突击差不多有数百次之多。其中许多次攻击避开了严密设防的滩头,但其他多次攻击却遭到了防者水线瞄准火力的致命射击。其中较重要者至少有三例,即中太平洋的塔拉瓦之战,意大利的萨莱诺之战和诺曼底的奥马哈滩头之战。这些战斗开始时,对于结局如何,攻方是极为焦虑的。往往战斗进行了好几个小时,而结局仍然是成败未定。这三次登陆若被击退,对于美国是骇人的甚至是灾难性的失败。但每次都获得了险胜,原因是在不同程度上攻者受到了四种援助:在盟国占空中优势的背景下,空中支援得力;准确有效的舰炮火力支援;攻方越过滩头的增援部队比防者数量多、行动速度快;部队按两栖登陆战的原则受过很好的训练,指挥官又都信奉这些原则。
两栖登陆战原则中的关键因素是作战的目的,这点谁都能理解。就是说登陆部队的作战目的不仅要通过水线,而且要通过滩头到海滨沙石地区,进而到达岸边高地。行进时尽可能队形严密,武器、主要供应品尽量齐全。加利波利战斗证明,登陆部队如在滩头被困住,就会彻底失败,如能到达滩头,并前出到道路出口,就能如其他野战一样,进一步以火力和运动相结合,来分割和攻击敌军。1933年,共同博德出版社出版的登陆战旧教范中叙述两栖登陆战发展到上述阶段后,和其他作战的区别只是“登陆战事实上不过是对有组织的防御之敌的阵地攻击,只是以舰炮火力支援代替师、军和集团军炮兵火力,以一般的海军飞机的支援替代了陆军飞机的支援。”
当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需要在北非、大西洋、地中海欧洲沿岸、东南亚沿岸和太平洋岛屿进行登陆战,但小型两栖登陆舰未能满足这种需要。结果作战原则普及了,但遇到某些具体问题却拿不出真正的标准。如从舰到岸的车船一次载运量是多少;攻击舰波中究竟应使用何种型号的舰艇,要多少;要多少非编制的支援火力和装甲车辆,用以掩护靠岸中的营基本登陆队。
处理这些问题的规则是尽可能使用现有物资器材。在欧洲,直到最后一次登陆战,营登陆队都以希金斯舰船——即步兵登陆艇、车辆人员登陆艇、坦克登陆艇和水陆车辆来装载登陆人员和装备器材。这些舰船都很引人注目,却无装甲防护,因为实在拿不出别的舰艇来满足需要。但是到进行太平洋战争时,除上述基本舰船之外,真正的两栖登陆车辆的数量日益增多。如鳄鱼式(履带式,无装甲防护),水牛式(履带、有装甲防护,炮塔上装有一门37毫米炮和二挺机枪),还有普遍应用的“鸭子”式水陆两用运载车。这些目标小、防护能力强的登陆车辆,攻击舰波能携带多少,每个战役也大不一样。其数量多少并不根据过去的经验教训,而要根据美国工厂能生产多少,并可以送过大洋供应战场。
舰炮火力和空中支援
舰炮火力支援和战术航空轰炸的样式和数量,也是各不相同的。火力支援要看对于突然性的强调程度如何,参战的战舰有多少,基地和目标之间的距离远近,以及司令部对周密炮火准备中的目标递减律的估计如何等等而定。
要提供火力准备的样板是没有的,但带有启迪性的战例是有的。两栖登陆战中有两个例子表明,火力支援固然重要,但火力支援再猛烈,其本身还不能保证对防者取得战斗优势。
1943年11月,“贾法尼”作战的火力准备中,第七航空队对吉尔伯特群岛的塔拉瓦和马金岛二个目标反复地进行了轰炸,轰炸的时机是在发起直接攻击之前的一个星期,当舰载部队向目标进发之时。后来发现只有敌表面工事有所损毁,军事人员伤亡甚少。1943年11月20日,海军舰载轰炸机就先于舰波直接对马金岛进行了轰炸。对海岸炮兵阵地的重型高炮、发射点、仓库和人员投掷了每枚重一吨或半吨炸弹,轰炸长达一个半小时。轰炸完毕,相对而言,工事破坏不大,只在工事中间及其附近发现四个弹坑。
与此同时,在塔拉瓦环状珊瑚岛主岛贝蒂奥的两次分阶段登陆战中,舰炮进行了大力支援。这两次登陆战,一次是在黎明时分,另一次则在上午稍晚的时候。火力计划规定射击14英寸口径的炮弹1990发,8英寸炮弹1645发和5英寸炮弹7496发。这些炮弹是从四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上发射的。在首批突击部队到达海滩前的四个小时,差不多有3000吨舰炮炮弹倾泻到敌人阵地上。(实际突击前的炮火准备时间稍少于三小时。)
这次大规模轰击的目击者,尤其在旗舰上和武装运输舰上的人员,比之拥挤在旋转小艇里的人员观察得要清楚,他们确信敌抵抗能力已完全被摧毁。攻击主岛的火力支援大队的指挥官霍华德·F·金曼少将说:“贝蒂奥岛上还有人生还似乎已无可能。”但他的这种印象是一种错觉。轰击后的主要影响是通讯设施破坏,防御体系解体,道路被毁,雷达设施和铁丝网被破坏,日本人不能再进行有组织的抵抗,守卫分队除大多数有地下工事掩护的以外,留下的已被炸死。表层工事结构已被破坏或颠覆,但战壕工事和土木强固支撑点未被触动。事实上对攻者而言,在有限时间里,目标太多,炸不胜炸,而且许多炮弹都炸在空旷野地里浪费了。
攻占塔拉瓦一役,估计歼灭日本人达4690名,陆战队伤亡人员达3178名。马金岛战斗结束,毙俘敌550人,(除一名外,其余俘虏全是朝鲜劳动部队人员),美军总伤亡218名。这样,总共每亡三名士兵,就有二名美军士兵或伤或亡。这数字表明,火力准备的杀伤能力并未严重影响防者的抵抗能力。在两个岛上剩下的警卫部队,从数量和士气看,还可以与同等规模的进攻部队作战,并能抵御得住。这次攻击所以获胜,因为有得力的支援和攻方有预备队的增援,而防者却得不到增援。
尼米兹上将的中太平洋部队的下一个主要目标是马绍尔群岛中的夸贾林环状珊瑚岛。该岛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躲避轰炸,也没有自然地形可用来防御海上火炮的轰击。这里除少数礁岩外,几乎全是平地,土层很浅。此岛平均高出海面一人高。日本人在岛上清除地面、建造基地及修筑道路网之后,植被亦不复茂盛。在岛的一端,除了保护海岸炮兵的工事之外,没有明显的水泥建筑。该岛屿长2.5英里,大部分地区平均宽800码。夸贾林岛就是这样一个仅有1.5平方英里面积的、没有自然地形可资利用以限制高爆弹爆炸威力的小岛。
夸贾林岛之战的前一个“燧发枪”战役,美国人有充分时间从吉尔伯特的新机场对目标进行系统的陆基轰炸,也用舰载机进行了轰炸。1943年12月21日,美第7航空队首次轰炸夸贾林岛时,4架B-24型飞机投掷了6吨炸弹,1月份又炸了9次。在这个环状珊瑚岛上,共投下了200吨炸弹。
1944年1月29日开始,第59特混舰队的海军轰炸机对该岛轰炸了2天,共有4批独立的航空母舰、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及700架舰载飞机参加了这次攻击。
1月31日是大规模进攻之日,那天一早,近岸炮轰恢复,战列舰开到了靠近本岛1500码距离之内。美官方陆军史描述,当时所形成的火力“在数量和威力上是空前的”。每秒有2颗炮弹在夸贾林岛上爆炸,共约7000颗舰炮炮弹(口径分为14英寸、8英寸和5英寸),把该岛从一端到另一端耙了一遍。从附近的卡尔森岛有五个营的野战炮兵,又对夸贾林岛发射了29000发炮弹,这可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炮击最为密集的一天。6架解放者轰炸机,就在炮弹飞行轨迹上空飞行,对同一目标投掷了15颗1000-2000磅的炸弹,袭击了岛上的重型火炮设施,接着又有18架俯冲轰炸机和15架鱼雷轰炸机攻击岛的一端,同等数目的战斗机以机枪和火箭扫射岛的另一端。总计,此役共有96架次飞机从6艘航母上起飞参加作战。
一天过去,该岛已成废墟。即使见识过其他战场的经验丰富的人看来,夸贾林岛上似乎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已经消灭。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是当时美军火炮和炸弹造成的最混乱的惨景。当夜,在废墟瓦砾堆中还燃烧着熊熊大火。
2月1日,美军第7步兵师两个团从小船登上夸贾林岛南端,越过沙滩,仅遇到微弱抵抗,几乎是跑步进入有效防御火力圈之内的,然后一步步打到北端。到此,已是2月7日,战斗结束,卡尔森岛刚近的5个炮兵营,直接的全股支援火力跟着进攻线延伸,未曾懈怠。
战斗第三天,对散布在大约六英亩面积上的敌军尸体进行力所能及的检查,以确定死因。从伤口的性质、尸体附近的弹坑,加上一定限度的误差率综合考虑,以抽样抽查为基础,计算出大约70%以上的地表面敌人死于陆军野炮或迫击炮的火力。从检查的地表面敌尸体看来,这些敌军显然是死于美军登陆之后。
这次战役和其他战役证明,估计只有4%的日军伤亡为海、空火力准备所造成。虽然伤亡不大,但生还者惊魂未定,足以影响防御者的意志,待攻者上岸之际,日军已无力集体抵抗。随后的抵抗比起塔瓦拉岛的情形也大为不如了。对夸贾林岛按计划实施三天火力准备,规模大,火力猛,比起仅实施了三小时火力准备的塔瓦堡岛战斗,在削弱日本的抵抗能力方面,作用要大得多。
对贾夸林岛的野炮射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登陆战中是最猛烈、最得法的一次。目标很适合于运用逐次弹幕射击,以掩护步兵在战场上向纵深前进。这是个较小的目标,总面积大约为4,500,000平方码。倾泻在它上面的105毫米、155毫米的炮弹共65000发,这意味着平均每69平方码就爆炸一发炮弹。在攻击发起前的火力准备期间,大约每100平方码就有一发炮弹或一枚炸弹爆炸。但结果证明,就是这样猛烈的火力还不是“饱和”轰炸,躲在战壕、防空洞或水泥掩体里的士兵,如不被直接命中,也还能生还,可能受点小伤或者被震昏过去。
总之,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利用所有火力的杀伤效果,使登陆队达到了登陆和建立滩头阵地的目的,但即使在最适宜的条件下,对于防御者的杀伤率从未超过百分之三到五,那就意味着95%以上的防御人员并未遭受火力准备的杀伤。但每次战斗中,火力准备已足以压制和瓦解敌军,而保证登陆成功。火力准备还有一个重要作用是打乱防御者的通信系统。大规模轰炸对防御士兵个人会引起震惊、混乱和士气低落,防御的效果估计要降低一倍半到三倍,这损失是不可弥补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战蔓延到极为广泛的地区,许多战斗涉及到两栖作战,因此联合特混舰队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虽然军种间的矛盾,使得合同指挥的原则很难向战略的高度发展,但联合军种的战术原则是得到了证明的。从前,各海战、陆战严格分家的现象消失了,一种新的陆、海、空协同的“立体战争”,对战争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