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会战·第三
作者:孙大骆 ·中国
出自————《抗日战争历次失败战役的真相及其原因》
出自————《战争通史》
一九三八年一月-五月在中国徐州附近,中、日双方先后集结了近百万军队,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大规模会战。
战役第一阶段,中国军队以优势兵力在台儿庄附近沉重打击了日军的精锐部队第10师团和第5师团,迫使日军自“七·七事变”以来在中国战场上做第一次的无奈撤退,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台儿庄大捷”。
战役的第二阶段,日军调集了三十万人的兵力对徐州战场进行深远迂回,企图一举歼灭中国军队主力,中国军队顽强抗击多路的日军进攻一个月之久,最后,被迫撤退并跳出日军的合围圈。但是,战略重地徐州落入日军手中。日军并实现其南北会师,打通津浦线的战略计划,也为下一步进攻武汉,占领我内地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中国的抗日战争遂愈加艰苦了。
一、徐州会战之前的双方态势
徐州会战之前,日军已经先后由华中派遣军攻占了上海、南京,并北渡长江向津浦线南段的蚌埠、明光等地攻击先后得手。日军的华北方面军在攻占了我国北方几个大中城市之后,于一九三八年的一月-三月间先后渡过黄河天险,攻占了山东和济南、曲阜、兖州、邹县和济宁、青岛、莒县、日照等地。针对南北日军的态势,我方统帅部判断日军的意图是用南北两线的兵力打通津浦线,将南北战场连成一片,尔后相机攻占中原要地武汉。
从当时日军的军事态势来看,我方统帅部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直到今天,我们才知道,根据战后日本披露的史料,当年日本大本营在一九三七年底-一九三八年初制定的方针是“对中日战争采取不扩大方针”。根据这个方针,日军参谋本部第二课在一九三八年一月三十日制定的“一九三八年以后的战争指导计划大纲草案”中对于具体的军事事宜是这样规定的。
尽快攻占广州,同时在勘定黄河以北的残部后,彻底转向紧缩态势,对应占据之地域,其范围限定如下,切戒扩张。
华北方面,黄河以北及山东之大部。
华中方面,芜湖、杭州以东之江南地区。
华南方面,广州及其补给线。
一九三八年二月十六日,日本御前会议上做出了“以暂不扩大战面为一般方针,根据情况可实施所需部份作战”的决定。
日本防卫厅在战后出版的《大本营陆军部》史书中是这样介绍当年日军统帅部意图的。
上海派遣军自年末以来,以一部面对江北的中国军,逐次沿津浦线北上,至2月上旬,约前进150公里到达蚌埠。二月十四日,如前所述,华中派遣军编成,奉命确保及安定长江右岸地区。并以大陆指第59号批准占据上述江北地区。指示如下: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为完成确保及安定长江右岸地区内各要地任务,得在长江左岸地区占据要地。
此项指示,毫无进行徐州作战及打通津浦线的意图,在两天后的二月十六日大本营御前会议上,决定了不扩大战面的方针。
陆军统帅部的想法是:目前以作战解决事变暂无可能,因未能刺及其致命部位,作战尚仅限于较小范围,不过伤及其末梢部位。因此,应放弃依靠军事力量解决事变,而以政略、谋略为主加以解决。此时,绝对要求尽快恢复对苏国防态势。为此,必须极力缩减对中国事变的兵力、资材和预算。
然而,进入济南并占领青岛的第2军,由二月中旬开始行动,向西击退济宁附近的中国军,并以一部向沂州(临沂)方面前进,第1军也根据大本营陆军部指示于三月上旬到达期望的黄河一线。综上所述,尽管中央统帅部确定不扩大战面的方针,但各方面仍在继续积极作战,第2军于三月上旬通过华北方面军致电中央部提出申请称:“固面前大量敌军进逼,行动活跃,请准予将其驱逐,但决非向南深入作战。此外,第2军以两个师团(第5、第10师团)警备广大地域,故无推进能力。”对此,虽有反对意见,认为如任其自然扩大,则战面扩张将无止境,如此发展下去,将永远不能积蓄足以解决事变的机动力量。但统帅部终于听信了第2军的意见,为之增加了部分部队。
然而,当我军乘势进入大运河一线时,在台儿庄即设阵地立即遭到出乎意料的优势中国军反击,因而逐次增加了兵力。四月上旬,由于中国方面对此战况进行了有利、夸大的宣传(台儿庄大捷),因而不能置之不理。
本来虽非有意连结津浦线或扩大战面,但目前有包括中央军十个精锐师在内约五十个师的庞大兵力,认为打击该敌是一次难得战机的想法,逐渐坚定起来。这是企图进行徐州会战的直接原因。
尽管日本大本营确定了不扩大方针,可是仍有部分野心勃勃少壮派日军将领积极行动,而当时中国统帅部不可能知道日本大本营的暂不扩大方针,反而判断日军的企图是南北并进,打通津浦线,便往徐州增调了大批部队。至此,双方军队持戈相向,徐州会战就不可避免了。
请看当时国民党军令部第一厅厅长刘斐(主管作战)是这样判断日军的动向:
徐州扼津浦、陇海两铁路的交点,是我在南京失守后唯一前进的战略根据地,有向四面八方转用兵力的交通条件。敌人为了打通津浦路,沟通南北战场,并进而窒息陇海路,威胁我平汉路侧方,作进攻我武汉心脏地区的准备,亦以夺取徐州为主要目标,所以敌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中旬攻下南京后,即于下旬开始从津浦路南北并进,作攻略徐州的准备。
徐州会战就是在此种的双方统帅部的意图之背景中开始的。
战役初期,即一九三八年一月初,南线的华中日军以一部兵力进攻淮河一线,北线的华北日军第2军第5师团坂垣征四郎部由山东潍县和青岛向临沂和诸城、莒县、日照等地攻击;第2军的第10师团矶谷廉介部在山东守军韩复榘部不战而退之后先后攻占了山东曲阜、兖州,并继续向邹县攻击前进。
面对日军的态势,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徐州指挥部调兵遣将,将归德一带的第22集团军邓锡候部急调滕县附近防守并掩护津浦路正面;并以怀远地区调来张自忠的第59军放在滕县南侧,为第22集团军的预备队;把驻防海州的庞炳勋的第40军调到临沂并统一指挥鲁南各线的地方武装对青岛、蒙阴一带警戒;韩德勤的第24集团军在高邮、宝应一带阻止扬州一带的北进日军并掩护运河的交通;李品仙的第11集团军,廖磊的第21集团军和于学忠的第51军在淮河设防、阻止北进的华中日军;而中央军的精锐兵团汤恩泊的第20军团(辖第13军、第52军、第85军及配属的第2集团军之31师和第独立44旅)则控制于归德砀山、亳县一带,为第五战区的预备兵团。
此时,徐州战场中方兵力约25万人,日方兵力约7万余人。尽管日军兵力少于国军,可是日军的第5师团和第10师团配有大量的重炮坦克、装甲车、汽车以及骑兵和工兵部队,还有优势的飞机掩护。而国军的部队大部分装备陈旧,给养不足,没有重炮和坦克及飞机掩护,只有汤恩伯的军团装备较好,并也只有重炮一个营。
显而易见,在火器和机械化方面,国军处于明显的劣势。
徐州会战,以徐州为中心。在如何保卫徐州的问题上,中国统帅部有二种意见,一种认为应该以较多的兵力用于第一线,凭借工事进行持久防御。另一种意见是刘斐厅长主张的。他认为我军装备差,战斗力弱,若和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日军作阵地战,必然失败。敌人刚取得了淞沪和南京战役的胜利,头脑发昏,不把国军放在眼里,公然宣称,只要一个步炮混合战术单位就可以攻必克,守必固。因此我军应该利用敌人冒险轻进的机会,以绝对优势兵力大胆实行机动灵活的运动战。将敌人各个击破。如果敌人慎重地以大兵团向徐州作整体会战,我则应该实行机动防御,控制强大的预备队,确保主动,相机捉敌的弱点以运动战击破。万一津浦线为敌人所占,我军也可以从津浦线两侧袭击敌人,还可以掩护我平汉路侧面的安全。
蒋介石采纳了刘斐的意见。并派刘斐到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
日军统帅部由于按照不扩大方针行事,便没有把徐州会战放到议事日程上,所以也就没有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只是在基层部队长的强烈要求之下默许华北第2军第10师团和第5师团向徐州方向相机活动以捕捉国军的主力部队。
二月十七日,日军第2军参谋长以军司令官的名义下达命令:一、第10师团击退汶上、济宁附近之敌至大运河以西。二、第5师团以一个支队配合向沂州(临沂)方向前进的第10师团。
二月二十日,日军板垣第5师团主力攻陷山东的莒县和日照县,临沂城危急。国军张自忠的第59军连夜驰往临沂增援守军庞炳勋的第40军。
徐州会战正式打响!
二、临沂之战
临沂,位于徐州东北方向,距徐州约150公里,中间隔有台儿庄、向城、峄县等地。徐州正北约100处是滕县、滕县的正东100公里处是临沂,三点连成一起就是三角形。显然,临沂和滕县是徐州的门户。
三月五日,第5师团板本支队从莒县杀来,攻占了临沂东面的汤头镇。准备进攻临沂。
板本支队约五千余人,配备多门重炮,坦克和骑兵,战斗力极强。
此时,防守临沂的为国军第2军团第40军,庞炳勋为军团长兼军长。第40军系地方杂牌部队,乙种编制,下辖一个师和一个特务营师长马法五。师属两个步兵旅和一个补充团,还有炮、工、辎、通讯各营及骑兵一个连、手枪一个连,全军共约13000余人。武器装备计有步枪约8000支、手枪900支、轻重迫击炮约60门、重机枪约60挺、轻机枪约600挺、掷弹筒约200个、山炮四门、战马约300匹。
第40军在一九三七年10月于河北沧县抗击日军之后,调到东海、连云港等地整补和设防。但新兵较多,战斗力一般。
三月九日,日军板本支队在飞机掩护下,在重炮和坦克的支援中向临沂发起凶猛攻击,国军第40军在马法五师长的指挥下顽强抗击。官兵们用手榴弹和轻武器阻止坦克的攻击,先后炸毁坦克数辆,打退日军多次进攻。
激战到三月十二日下午。正当第40军有些支持不住时,张自忠的第59军及时赶到战场。
张自忠的第59军系原西北军冯玉祥的部队,下辖38师和180师,全军共约三万人,有野炮一个营、山炮一个营,没有重炮和坦克。
张自忠立即和庞炳勋商讨作战计划。庞炳勋主张两军固守城防,抗击日军。张自忠却主张以第40军固守城防,以第59军在城外野战,攻击日军之侧背或切断日军的退路,阻止日军的援军。双方几经商讨,一致通过了张自忠的建议,决定于三月十四日凌晨发起攻击。
十四日凌晨,第59军第38师黄维纲部为左纵队,附野炮一营,第180师刘振三部为右纵队,附山炮一营,沿沂河两岸同时出击,以突然之势一举插入日军的右侧背,强行突破了亭子头、大太平、申家太平、徐家太平、沙岭子等处的日军防线,打了措手不及,一夜之间,消灭日军近千人。日军立刻放弃了攻城,转向59军。十四日、十五日,双方在沂河两岸反复冲杀,逐村逐屋争夺,形成了惨烈的拉锯战。在六天的激战中,双方冲杀了数十次,互有极大的伤亡,国军伤亡更大,约六、七千人,全军连排长几乎全部易人,营长伤亡近半数。至此,战斗呈现僵持状态。
十六日,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怡见第59军伤亡太大,一时也难以取胜,便请示李宗仁同意后,令59军向郯城后撤。张自忠强烈要求再打一天一夜。经李宗仁同意后,张自忠立即下令全军师、团长亲临第一线指挥,做最后一战。
第二天黄昏,第59军将所有的炮弹打向日军。入夜后,全体官兵杀向日军的风仪、官庄、刘家湖、苗家庄等处阵地。整个战场杀声阵阵,枪炮隆隆。防守临沂城的第40军也趁机反攻。两军官兵士气大涨,高举大刀冲击四处的日军。激战到凌晨二时,坂本支队终于抵抗不住,扔下大批同伴的尸体向汤头、莒县方向溃退,国军乘胜追到董官庄、白塔、汤头一线布防,警戒北面的日军。
十八日上午,战斗结束。国军共打死打伤日军约二千多人,缴获大批战利品。第40军还俘虏二名日军士兵。打扫战场时,发现一架飞机残骸和破损坦克六辆。
国军伤亡也很大。战斗过程中,从临沂到新安镇一线的公路上,当地老百姓抬送第59军伤兵的担架一付接一付,绵绵不绝。还有许多老百姓冒着危险,不怕辛苦为国军送粮送弹药,还有许多乡下的老太太拎着鸡蛋、鱼肉、萝卜、大葱和馒头、煎饼送给战斗的官兵们。
三月十八日晚,第59军奉命开赴费县,只留下114旅协助第40军防守临沂,到3月23日下午,日军坂本支队在援兵的支援下又以五千余人的兵力以重炮和坦克为掩护又开始进攻临沂。国军打退了日军的多次勇敢的进攻,同时自己伤亡也很大,连学生队都上了第一线,临沂城又一次告急。
第59军奉命又一次增援临沂。25日下午,第59军到达临沂西北地区,立即向日军的右侧背发动攻击,日军用重炮和飞机猛烈轰炸国军阵地,许多官兵牺牲于炮火之下,但是仍然有许多官兵拼死抵抗日军的攻击。第180师部分官兵在古城、南沙埠、小岭、北道等地血战两昼夜,全部牺牲。
为了缩短战线,第59军在七德、韦家屯,前后岗头一带占领了阵地与日军继续作顽强战斗。国军虽然损失严重,但是官兵们斗志仍然旺盛,战斗中,军长张自忠亲临前线,冒着炮火指挥部队向日军阵地冲击。
第59军苦战到29日,国军增援部队汤恩伯的骑兵团和第57军王肇治旅赶到,国军官兵士气大振,凶猛地冲向日军阵地,日军抵挡不住两面夹击,被迫又向汤头方向溃退。
国军第二次打退了日军坂本支队。
第59军伤亡极大。第38师作战前约15000余人,战斗结束后,不足3000人,第180师也剩下6000余人,全军伤亡军官800余人,士兵10000余人。
国军在临沂的战斗给几天之后的台儿庄战斗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国军固守住临沂之后,坂本支队只得绕道临沂,在后面受敌的情况下担惊受怕地支援濑谷支队进攻台儿庄,而且坂本支队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其战斗力自然削弱不少。
今天来看,当时第59军如果不是匆忙地攻击坂本支队的侧背,而是坚决大胆地插入日军的背后攻占汤头镇,切断日军的退路,破坏后勤基地,那么,坂本支队五千余人就可能大为恐慌而处境更加不妙了。台儿庄战斗国军就会更好打一些了。
十年之后,这个英勇的第59军在打遍了半个中国,打遍了日军之后,又回到这一地区,参加内战并在淮海战役中投向共产党。
三、滕县之战
三月中旬,中日双方在临沂地区进行激烈的战斗时,在滕县地区,双方也进行了一场血与火的搏斗。
滕县,距离徐州约100公里,是徐州北面的一个较大门户。
三月八日,日军第2军司令官派参谋鹈泽中佐向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传达了军司令官希望:“占领滕县附近以确保大平邑”(平邑集)。
三月十三日,第2军又下达了一个命令,命令第10师团歼灭大运河以北之敌,第5师团以一部占领沂州后进入峄县附近,配合第10师团作战。
战后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在其《大本营陆军部》中认为这个命令将“中央的不扩大方针冲破一角。”
根据命令,三月十四日拂晓,第10师团濑谷支队向滕县外围阵地发起猛烈进攻。
濑谷支队约一万余人,配备大量的重炮、坦克、骑兵、工兵,战斗力极强,是日军的精锐。
防守滕县地区的是国军的第22集团军邓锡候、孙震部,原系四川地方部队,抗战爆发后,主动请缨抗日。该集团军下辖二个军,第41军和第45军。每军二个师,每师两个步兵旅、每旅两个步兵团,此外,没有任何特种兵。全集团军约四万余人。该军装备陈旧、落后主要武器为四川土造的七九步枪和数量很少的四川土造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重兵器一概没有。其它交通、信息工具、补给、卫生器具也极为缺乏。1937年10月-12月。该集团军在山西东南一带与日军周旋了40多天,损失极大,伤亡过半,一个军只剩下两个旅,全集团军只有八个团,人数约为二万余人。
如此两军对垒,除了国军官兵的两万个胸瞠,是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日军的钢铁打击。
滕县外围打响之后,第2集团军的第125师和第127师及第124师在外围阵地遭受了猛烈的炮火轰击,伤亡很大。炮火一停,日军的坦克开路,步兵跟后,飞机掩护,协同十分有力。国军官兵顽强抵抗逐渐不支,便后撤以节节抵抗,迟滞日军。第127师在微山湖以东地区交相掩护后撤,并坚守普阳山、龙山、界河、北沙河、大山及大小坞一线,第124师740团在日军重炮打击下放弃了石墙村,坚守于东深井村南高地一线,并向师部告急。3月14日,第124师派第37旅曾苏元旅长率领熊顺义营和江有厚加强连赶赴东深井支援。在740团的左侧的池头集与日军展开激战,使日军一时前进受阻。
由于外围的部队逐步后撤,第122师王铭章师长命令王志远旅和童澄旅掩护撤退并阻止日军南进。第125师和127师守于界河和大、小坞一线阻止日军的进攻。
四十年之后,当年的国军第745团姚超伦团长是这样回忆当时战斗场面的。
日军以坦克、骑兵和步兵由公路向香城进攻,经过三小时的激烈战斗,我香城杨宜营因伤亡重大,众寡悬殊,即移向普阳山阵地附近村落防御。当敌人进攻香城时,我普阳山迫击炮向敌骑兵轰击,只见敌骑兵纷纷向我炮火火力不能达到的地方奔跑,他们密集的队伍也用低姿势在公路旁停止。约有二个连的日军随即向我普阳山阵地进攻,我先以迫击炮火阻止,待敌人接近阵地后,用重机枪和手榴弹反击,把敌人打退。敌人几次冲锋,无论被我击退,即以一部向我阵地监视,大部队向我阵地右后方前进。我迫击炮火力,在离两千公尺以外就不能打伤敌人;所有步枪,枪膛内的来复线都磨平了,子弹出口的枪声,嗵、嗵、嗵,和土枪一样,实在难听,我们的士兵都不愿用枪射击,只准备在肉搏时使用。为了便于观察全部敌情,我离开指挥所掩蔽部,刚走出十余步,被敌炮兵发现,打来炮弹在我附近爆炸,破片打伤距我身后几步的传令兵两名,都受轻重伤,以后成了残废。我身上也受到土块和石子的崩伤。约十分钟左右,我看到敌人分两路绕过香城,向我阵地后方和滕县方向攻来。由于我们没有飞机和大炮,敌人象演习的样子先头以坦克骑头搜索,随即用行军纵深跟进。有飞机低飞侦察,有军官坐的吉普车,约有一个旅团的敌人。我用电话向上级报告,但不久电话线就被敌人破坏了,约夜半时候,派到指挥部和界河友军阵地上的联络人员回团来说,敌人向龙山脚下迂回,把指挥部的预备队打垮了,师、旅部指挥官均向滕县方向退去,没有给我们指示,界河阵地仍固守未退。后由邻接阵地友军传来通知,准于拂晓前全线撤退。
由于防守外围的军部队的后撤(只有界河、龙山、普阳山阵地尚在坚守着。)滕县城便完全暴露于日军的炮火和重兵包围之中。
十五日下午,由龙山以东迂回而来的日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了滕县城东北10余里之处的冯河、龙阳店一带。日军的企图是即合围滕县又阻援临城方向的国军增援。
由于国军主力部队都布置在滕县城以北的外围地区,滕县城内只剩下第122师、124师、127师的三个师部和364旅部。兵力只有几个特务连和通信连。王铭章师长向临城的集团军总部求援,临城只有第41军的特务营,孙震副总司令立即将其中的三个步兵连派到滕县,只留下一个手枪连保卫总司令部。同时,孙震急电第五战区指挥部,指挥部告之孙震,汤恩伯军团已经北上增援,近日内就到作战前线,望第22集团军坚守到援军的到来。
王铭章师长得到这个消息后,便决心死守滕县城,与城共存亡。他立即将滕县附近的二个步兵营火速调到城内,任命727团张宣武团长为城防司令,统一指挥全城的防御战。
夜间,临城增援的三个步兵连和一列车弹药到达滕县。此时,滕县城内共有十一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连和四个特务连,还有几百人的地方武装,还有三个师部,城内兵力共有三千余人,但战斗人员不足二千人。
十六日上午八时,日军炮兵开始猛烈轰击滕县城,足足打了二个小时,城内东关和西关火车站共落下炮弹三千余发。东关南半寨墙被炸开2米宽的缺口。日军集中了数十挺轻重机枪猛烈射击以掩护步兵突入城墙。步兵四、五十人刚跳到寨外沟里时,国军守兵连长一声令下,几百颗手榴弹砸向沟内,日军倒下一大片,剩下的十几人退了下去。
日军又以猛烈炮火轰击一阵子,之后,又是几十名日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冲了进来,又是几百颗手榴弹砸下去,日军倒下了一大片,剩余的又退了下去。如此冲锋反复了三次,国军也受到很大的伤亡。
下午二时,日军将进攻矛头指向了东关的东北角。日军在炮火掩护下以同样的方式反复冲锋了五次,都被守军严翊营长指挥的第一连打退了。日军扔下了100余具尸体,守军伤亡也很大。
下午五时,日军又发起了第六次进攻,炮火更加猛烈,飞机也轮番轰炸。这次日军进攻的是东关正面城门。日军采用了波浪冲锋法,三个排的兵力前后重叠,梯次地进攻守军阵地。前面的一个排刚被消灭,靠近城墙的守军也被日军的火力消灭了。日军的第二个排又冲上来,守军预备队立即上去与日军展开了肉搏战。刀光剑影、血肉飞溅,一会功夫,这个排的日军又被消灭了。守军也只剩下了十余名官兵,连长以下100余名士兵均已牺牲。这时,日军第三个排趁机冲时来,严营长急调何经纬连堵住了这股日军。天黑下来,日军这支队伍也无力扩大战果,只好固守在城墙下。双方仅相持于几十米内。何经纬连一个冲锋,消灭了一部分日军。但是,仍有20余名日军宁死不退,可是,何经纬连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二,无力再战。张宣武团长从别处急调第十一连到东关并严令官兵不消灭日军别回来。
第十一连立刻旋风般地冲上去,双方一阵子血战,这股日军全部被歼,第十一连也伤亡了70余名士兵。东关城门终于回到国军手中,严翊营长也在最后的战斗中大腿中弹。
晚十一时,双方停止战斗。
这一天,滕县城内共落炮弹万余发。日军的飞机也接连不断的扫射轰炸。飞机虽然不如炮弹破坏作用大,但是,几十年之后,张宣武团长却认为,日军的飞机对于守军的精神威胁却远在于机枪大炮之上。
在滕县激战同时,滕县北面的第45军防御阵地龙山和普阳山一线也在中午被日军突破。国军残部只得撤下来。滕县西北石墙处的第124师防御阵地也同时被突破。守军吕康旅和曾苏元旅率领不足二个团的兵力退守大坞、小坞一线。半夜12时,这二团又撤进滕县城内。至此,滕县处于日军包围之中。
王铭章师长和124师代理师长及张宣武团长连夜调整了全城的防守部署。全城守军连夜修工事、挖防空洞,绑云梯、揭开手榴弹盖子,直到天亮。全体守军坚信援军第二天到来,因此,信心十足的准备与日军继续厮杀。
十七日上午六时,日军以50门山炮野炮猛烈轰击滕县城防,飞机也有20余架投弹、扫射。一时间,浓烟滚滚,烟雾弥漫,房屋倒塌、遍地弹坑。全城街道都被残砖断瓦堵塞了,到处是熊熊大火,放眼望去,一片焦土。此时的张宣武团长方才领会出“焦土抗战”的全部涵义。
炮击了二个小时,日军向东关开始步兵进攻,进攻方式同以前一样。防守东关的第124师740团的官兵们不屈不挠地抵抗日军的多次进攻。经过反复冲锋,日军步兵死伤累累,仍然没能攻占东关,国军也受到极大的伤亡。但是阵地仍然在国军手中。
与此同时,东南城角处也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国军用手榴弹炸毁坦克二辆,消灭几十名日军。终因守军伤亡已尽,使60余名日军冲到了城角。守军预备队一连立刻挥舞着大刀冲上去,同日军开展肉搏战。一阵阵白光红光闪过之后,日军全部倒下,守军也倒下了150余人,其中有连长张荃馨、副连长贺吉仓。这个连只仅存14名士兵。
下午二时,日军以十几门重炮轰击滕县城墙南正面。城墙坍塌一片,处处可以攀登。砖瓦沾满了守军官兵的血肉。日军步兵几百人在坦克的掩护下进攻南城,守军第124师370旅吕康旅长、汪朝廉副旅长亲临前沿指挥,先后身负重伤,其余官兵也所剩不多,下午三时半,日军占领了南城墙。
与此同时,守备南关的第124师二个连在飞机的轰炸中伤亡一半,其余的人只得转移到西关火车站附近。
这时,东面的日军对东关再次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寨墙被炮火炸得坑洼不平,到处是缺口,守军工事全被摧毁,守军失去凭借工事而死伤累累,此时,弹药快用完了。日军在坦克的掩护下趁机突入东关,守军抵挡不住时,团长王麟和政训员胡清溪冒着炮火到前沿督战,突遭炮弹轰击,同时阵亡。
日军占领南城墙和东关之后,便在城墙以火力掩护西南城的步兵向国军突击。同时,日军炮火猛轰西城门楼,国军死伤惨重。下午五时,西门和西门以南的城墙被日军占领。
情况紧急,王铭章师长亲临城中心十字街口指挥督战。日军集中火力扫射中心十字街口,王师长和参谋人员只得从西北角登上城墙,王师长命令身边仅存的特务排向西城门楼的日军冲击,刚冲几步,就被机枪打倒。日军逐渐压迫过来,万不得已,王师长等人缒城下去,准备到火车站指挥战斗,行至半路,被日军机枪打中,王铭章师长,赵渭浣参谋长、罗中辛副官长、少校参谋谢大熏及124师参谋长邹慕陶等10余人同时阵亡。只有卫兵李少昆二人躲过死神。
黄昏时,国军弹尽粮绝,无力反击,东门落入日军手中。张宣武团长中弹负伤,城内陷入无人指挥的混乱状态。日军逐渐占领各处。
夜里九时,北城墙的守军二、三百人有组织地扒开城门,突围出去。城内仍然有零星的国军官兵与日军对抗,枪声响了一夜,直到天亮。
滕县失陷之前,国军许多伤兵和突围部队出城向临城撤退,途中被日军炮火拦击,损失很大,麦地里躺满了伤亡者。还有一支伤兵和士兵约200余人,在途中被日军追杀,大部分被打死或逼到微山湖中淹死。战斗结束后,我军许多重伤的官兵们,有的历尽艰苦爬出战场,有的被战友们背扶下火线,沿途的老百姓们热情的收容隐藏他们,给他们洗血包扎,烧水做饭。入夜里,老乡们自发的用担架用大车将伤员们送到临城和沛县。张宣武团长和陈离师长就是被老乡们抬到后方的。以至在四十年之后,这段战史被张团长讲出来。
还有第122师少校副官鲁福庆,被日军所俘,日军将他和20余名士兵用刺刀扎死。夜里,老乡们收尸时,发现他还有口气,便悄悄的抬到村子里隐藏起来,千方百计为他治疗。二个月后,伤口好转了,老乡们又辗转将他送到汉口,找到了自己的部队。
滕县战斗,国军第41军伤亡五千余人,第45军伤亡五千余人,日军伤亡人数不详。
滕县战斗失利的原因主要是国军增援部队汤恩伯的军团未能及时赶到。(只赶到一个团,支援滕县时遭到日军阻击便退了回来)
滕县战斗之前,中国统帅部计划在第22集团军坚守滕县时,让汤恩伯军团主力在临城东西之线给予冒险挺进的日军以歼灭性打击,同时第2集团军向鲁南运动以支援汤军团。这个作战计划仅仅因为汤恩伯军团未能及时赶到而遭到破坏。
滕县失守的第2天,汤恩伯军团主力方才到达临城以南的利国峄一线,距滕县100余里。如果该军早到一天的话,滕县就可能守住了。
攻占了滕县,日军下一个目标就是台儿庄了。
四、台儿庄之战
台儿庄,位于徐州东北几十里,是一个千户居民的小镇。运河穿城而走,附近产煤,距离煤矿枣庄几十里,中间隔有峄县,一条支线铁路将临城-枣庄-峄县-台儿庄-邳州几个城镇连结起来。因此,台儿庄是徐州的东北门户。
日军第10师团濑谷支队占领滕县之后,根据师团长的命令,以步兵第63联队的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为左、右追击队,分别向韩庄和峄县追击,支队主力则集结在临城附近。在支队击退国军后于20日占领韩庄,左追击队20日黎明占领峄县,其目地在于确保北面的枣庄煤矿配合第5师团作战。(此时,第5师团坂本支队正在临沂被第59军打退)
3月23日,濑谷支队长得到情报,得知峄县附近集结了汤恩伯军团的主力准备于24日发起攻击,将日军压迫到韩庄和临城之间的微山湖予以歼灭。汤恩伯住在向城。
于是,濑谷支队长在23日深夜下达了以下命令:
一、支队决定以一部派往临沂方向策应坂本支队,主力确保韩庄及台儿庄附近的大运河一线。二、24日临沂支队(第1O联队第2大队)以临城出发向临沂方向前进,策应坂本支队作战。三、第10联队(缺第2大队)以一部确保韩庄附近大运河线,主力集结于临城。四、步兵第63联队以一部确保台儿庄附近大运河线,主力集结于峄县。五、支队司令部及直属部队集结于枣庄附近。
以上是日军的台儿庄战斗布置。
而当时国军的战斗布置是这样的:日军轻兵冒进台儿庄,我军以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拒守台儿庄一线,汤恩伯军团则隐藏在峄县附近山区,等待第2集团军在台儿庄一线消牦日军力量之后便一举出击以侧击日军,将其歼灭。
国军在徐州附近的作战部队约为25万人,日军约为两个支队不足二万人。
3月24日左右,日军濑谷支队派往临沂的部队在峄县郭里集附近与国军汤恩伯军团第85军遭遇,交了一阵子火之后,国军退入峄县附近山区。而日军第63联队第2大队开始进攻台儿庄。
防守台儿庄的是国军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该集团军原系冯玉祥的西北军,善于防守。下辖第30军和第42军,两个军共有三个师一个旅。由于该集团军刚打完山西娘子关战役,损失很大,未等补充便急忙调到台儿庄战场,集团军实有兵力约为24000人,没有重武器。
国军在台儿庄做了如下布防:第31师池峰城部防守台儿庄城厢一线,第30师张金照部防守台儿庄城外左翼一带,第27师黄樵松部防守台儿庄城外右翼地区,独立第44旅吴鹏举部以一团的兵力占领运河上游桥头堡阵地,另一团为集团军预备队。集团军指挥所设在台儿庄南车辐山车站。
3月24日,流传后世的台儿庄战役打响了。
日军濑谷支队步兵第63联队地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坦克开路向台儿庄守军阵地发起冲击,国军官兵顽强抵抗,将攻进城内的日军打退。
25日,濑谷支队长担心临沂方面的利势,便命令支队以攻进台儿庄的兵力监视台儿庄,并以炮兵压制台儿庄的敌人,以便让主力步兵第10联队临城向郭里集一带活动,攻击汤恩伯的军团主力。第10联队于27日向郭里集一带的汤恩伯主力进行了攻击和警戒。
3月27日,日军在台儿庄的部队继续攻击台儿庄。一阵长时间的炮轰之后,日军攻占了台儿庄的东北角,但是遭到国军的勇敢的反冲击,双方进行了反复的厮杀。由于日军炮火猛烈,国军死亡累累,日军逐渐地由北门压迫到大庙据点。国军第三营由城外赶到,第8连裴克先连长高喊:“弟兄们,跟我来!”带头冲进大庙,双方又开始了残酷的肉博战。日军官兵也拼死一战。一阵阵刀光剑影血肉纷飞之后,国军第8连全体官兵壮烈殉国。
夜里,日军的进攻更加猛烈,城内一片混乱。国军抱着与城共存亡的必死决心与日军展开了逐屋逐街的争夺战。残砖断瓦之间沾满了双方士兵的血和肉,在熊熊的大火映照中,惨壮空前。
国军第7连徐运太连长在大庙以北防守北街中段时,操起重机枪猛烈打击日军。日军集中火力打击徐连长,徐连长毫不退缩,胸腹部连中几弹,仍坚持扫射,终于伤重殉国。
某连的特务长任曾礼,在日军冲进阵地时,带领炊事兵数人捡起战友们遗下的武器冲向日军,全部战死。
3月27日,日军突破北门之后,情况危急,城外的第27师黄师长命令第158团三营副营长时尚彬率领7、8两个连跑步增援台儿庄的第31师。八连官兵刚进庄内,地形不熟,遭到日军的机枪扫射,片刻功夫,全连人所剩无几了。时副营长见到七连长王范堂时大哭起来:“王连长,完了,完了,八连全完了。”
此时,天已黄昏,七连被分为机动队,准备应急。28日黎明,日军由西北角突入,向西南猛攻,攻势十分猛烈。在友邻部队的配合下,七连官兵冒着炮火,沉着冷静,用轻武器打退了多次进攻。七连的官兵也从130余名剩下57人了。
为了打退日军,王连长向王冠团长建议组成敢死队,绕到敌侧,前后夹击,王团长同意了。29日黄昏,在密集的火力支援下,七连57名,敢死队员突入日军阵地,一阵血战之后,地下倒下了一大片双方的尸体,没倒下的日军官兵向北溃逃。七连敢死队只剩下了13人。
四十五年之后,幸存的王范堂连长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不禁感慨万端并深切怀念那些倒于台儿庄的战友们。
由于守军的顽强抵抗,致使日军远远拿不下台儿庄。濑谷支队长还担心峄县附近的汤恩伯军团威胁他的侧背,于是,他决心一举攻下台儿庄,早日结束战斗。29日,第5师团板本支队也奉命停止攻击临沂,留下二个大队监视临沂,主力于4月2日进到台儿庄东几公里外,攻击台儿庄东面之敌,配合第10师团作战。第5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也赶赴汤头镇指挥部队。
30日黄昏,濑谷支队主力由峄县附近,在猛烈炮火支援下攻占了台儿庄的东半部。日军在白天攻占了国军阵地,国军便利用夜战来进行反冲击收复白天失去的阵地。往往为了一间屋子,双方都得死伤几十人,为了一条街巷,双方得死伤一连人以上。双方展开残酷的拉锯战。由于日军的火力凶猛,国军的伤亡更大,血红的断壁残墙之间布满了累累的尸体。有一次,战况紧急,孙连仲命令城外的第30师增援一个团到台儿庄内,于是,吴明林团跑步增援台儿庄。第二天,早晨,吴明林团下来时,只剩下数十名官兵。
到了四月三日,台儿庄守军已伤亡大半,全庄三分之二被日军攻占,我军残部只据有南关一隅,宁死不退。日军眼看就要得手了,乃以重炮和坦克支援步兵更加猛烈地攻击国军,志在必得。日方电台早已宣讲台儿庄已经全部占领,中国精锐守军已经全部被歼。
此时,第31师池峰城师长请示总司令孙连仲,可否将守军撤到运河南岸,以免全军覆灭?孙连仲回答说,李宗仁长官命令我军死守台儿庄最后一刻,我援军汤恩伯军团主力于明天中午进到台儿庄北部,到时候全线反攻,全歼敌人。现在撤退,岂不前功尽弃。李长官命令我们守到明日拂晓,他亲到前线台儿庄督战,如违抗命令,当以军法从事。
由于日军的攻势更加猛烈,守军几乎无立脚之地,池峰城师长又一次向孙连仲请求撤退,孙连仲在电话中严厉地说:“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已上前填前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敢退过河者,杀无赦!”
池师长方才彻底死了撤退的心思。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率领残部据守在狭小的阵地内拼死抵抗。双方展开多次的血腥肉搏,纷飞的血肉混杂在炮火硝烟之中遮住云蔽住日,一时间,真是血红肉腥,人头翻滚。
黄昏时,日军气力竭尽,停止了进攻。国军终于守住了最后一块阵地。
半夜,李宗仁长官悬赏大洋十万元,令孙连仲在台儿庄组织敢死队夜袭日军阵地。 [ 注:五十年之后,大陆拍的影片《血战台儿庄》中有一个镜头,一队敢死队员手掂着大洋对指挥官沉重地说,长官,我们命都不要了,还要大洋干什么。说完,将大洋抛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冲上火线。近60年过去了,当年成百万朴实善良的农家子弟为国献身,连名字都没留下,他们的白发苍苍的双亲在穷困的的农村是如何度过晚年的呢?近60年了,国共双方都没有人报道过这件事情。 ]
池峰城将所有的士兵及炊事兵、担架兵等组织起来,共约数百人分成几个小组,高举大刀突然冲进日军阵地,人自为战,勇猛异常,不可阻挡。已经筋疲力尽的日军万万没想到受到重创的国军竟然能如此有力地冲杀过来,仓皇之中,无法应战。经过一夜激战,国军一举收复三分之二阵地。
第二天黎明,台儿庄北面的汤恩的军团主力第52军、第85军在隆隆的炮火掩护下向濑谷支队发起全面进攻。守军第2集团军也从正面发起了进攻。第52军和第85军向台儿庄东北面至台枣支线的南路北路的日军进行凌厉攻击。汤恩伯和关麟征在红瓦屋附近的小高地指挥作战。激战下午一时,国军攻占了南洛、北洛,切断了台儿庄以北的台枣线,对进攻台儿庄的日军侧背予以沉重打击,并形成包围态势。濑谷支队几次以台儿庄抽调兵力进行反击被击退。下午二时,临沂方向的日军板本支队数千人经向城向兰陵镇突进,企图解濑谷支队之围。国军第25师张耀明部立即迎击日军,将日军阻止在兰陵镇以北地区并展开激战。天黑之后,坂本支队向兰陵西北的扬楼、底阁方向撤退,国军立即追击。第二天,第25师和第2师陈大庆部将日军包围在扬楼,底阁一带并开始攻击。日军又撤到肖汪一带,几次突围未能成功。国军第85军王仲廉部和第110师第张轸部在南洛北洛与日军濑谷支队激战。四月六日,濑谷支队纷纷撤向泥沟,大有退却之势。肖汪的板本支队几次突围想与濑谷支队会合未能成功。
到了半夜,泥沟的日军和肖汪的日军同时猛烈炮击国军,国军判断日军想进行撤退,便加紧进攻。同时,国军大炮集中轰击日军必经之路。天亮之后,国军发现板本支队沿台枣支线东侧向北面溃退,濑谷支队也沿台枣支线两侧纷纷向北溃退。国军予以追击。
四月八日拂晓,溃退的日军占领了峄县及附近的几个高地。汤恩伯军团先后包围了日军的阵地,并对峄县展开攻击。因国军缺少重武器和飞机掩护,连攻数日,未能得手,反而还损失不少的人。从此,双方对峙于峄县一线。
撤退的日军战场上遗留了大量的尸体、物资和武器弹药。还有日军自已烧毁的坦克、汽车及许多死马。
可以说,国军取得了一次战术性的中等规模的胜利。
自从“七·七”抗战以来,国军在淞沪战场,华北战场上屡战屡败,丧师失地而导致士气下降,信心不足。因此,中国统帅部决定利用此次胜利来提高一下全国民众的抗战信心。于是乎,这次胜利被中方大大地渲染起来,又是彻底歼灭两个精锐师团,又是打死打伤二万人以上,又是缴获无数的武器装备等等。
全国民众便为此次空前的胜利着实热烈庆祝几天。
其实,今天来看,当年的台儿庄胜利的规模并不算大。国军只是击溃了而不是全歼了日军,何况只是击溃了不足两个旅团的兵力,仅占两个师团的三分之一兵力。而且就人员伤亡来讲,国军的伤亡远远高于日军的伤亡。据战后统计,国军伤亡在五万人以上。其中,第22集团军伤亡一万余人,第2集团军伤亡一万余人,第59军伤亡一万余人,汤恩伯军团伤亡一万余人。而日军第10师团从3月14日(腾县战斗开始)到5月12日会战结束,共死亡1088人,伤4137人。第5师团从2月20日(临沂战斗开始)到5月10日(会战末期)共死亡1281人,伤5478人。
以上的日军伤亡人数共约11984人,这些伤亡人数还包括台儿庄之后的第二阶段的战斗。可想而知,台儿庄战斗中,日军伤亡的人数远远地低于国军的伤亡人数了。如果仅仅从这个角度看,国军的胜利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今天,客观的讲,国军在台儿庄取得胜利的唯一意义就在于国军在战争爆发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击退了日军,迫使日军第一次做了无奈的战术性撤退。
台儿庄战斗已经过去近60年了,今天,我们应该客观地认识到当年台儿庄胜利的程度。当然,在台儿庄战斗中,为中华民族捐躯的无数国军官兵们仍然永远值得我们怀念和尊敬!
有意思的是,日本军方直到今天也不承认当年在台儿庄他们遭到了战术性的失败。
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在战后编著的《中国事变陆军作战》一书中对于台儿庄的有关战斗过程和结果是这样讲述的:
4月2日,台儿庄攻坚虽仍无进展,但步兵第10联队主力向台儿庄东面地区南下,经激战后于18时左右进抵庄边。步兵第10联队战斗详报对2日的战斗的如下的记载:“研究敌第27师第80旅自昨日以来之战斗精神,其奋勇死战的气概,不愧受到蒋介石的极大信任。全部守军凭藉散兵壕顽强抵抗直至最后。敌在狭窄的散兵壕内,尸体相枕力战而死的情景,虽为敌人,亦须为之感叹,曾令翻译劝其投降,绝无应者。尸山血河,并非日军所特有。不识他人,满足于自我陶醉,为国军计,报应以此为戒。”
4月3日,台儿庄攻坚部队进入城内100米,占领东南门。步兵第10联队主力进抵大运河畔的黄林庄。
板本支队于3日自火石埠攻击肖汪方面之敌,与之激战。
4日,台儿庄城内仍顽强抵抗,我战线仅推进约80米。濑谷支队长命步兵第10联队的一个中队留驻黄林庄,主力于4日夜向鱼鳞附近转进集结,警戒台儿庄西面之敌。
两支队在台儿庄分离,4月4日,板本支队在肖汪附近,因受到优势敌军围攻,陷入苦战。本日,板本支队接到第5师团长的命令:“支队迅速消灭当面之敌后应即转进攻下沂州。”当时,因通信联络不好,第5师团长判断板本支队的作战正在顺利进展。
然而,板本支队在继续苦战,因后方被切断,由第5师团补给有困难,5日由第10师团得到弹药粮食补给。
5日,台儿庄城内攻击无进展,集结于鱼鳞附近的步兵第10联队主力,各以一部支援顿庄闸的战斗,并攻击台儿庄西3公里地方之敌。
5日,板本支队长考虑濑谷支队长攻占台儿庄结束,策应濑谷支队的作战任务已完成,当时19时37分命步兵第21联队准备返转。
第10师团长6日得知板本支队决心转进,向第2军建议联合各部兵力消灭台儿庄附近之敌,得到军的同意,然而,随后接到濑谷支队“暂时离开台儿庄,兵力向后方集结”的报告。师团长立即令参谋长以电话命令濑谷支队中止转进。但濑谷支队长从全面情况着眼,仍命支队自台儿庄转进。支队秩序井然地脱离敌人。只因运输困难,以致烧掉一部份积存的物资。……是濑谷支队在尚未完全占领台儿庄时,接到误认为台儿庄已被占领的邻接友军板本支队转进的报告,由于未能充分联络,濑谷支队不得已也返转回来。纯属战场上的差错,并不是被击退的。
从以上的词句上看到,日军至今不认为当年他们在台儿庄打了败仗。
中方说在台儿庄打了胜仗,日方说他们并没有打败仗,只是主动转进。双方名争一执。那么,究竟谁说得对呢?
其实,如果细心的读者看日方军史的话,就会发现,尽管日方在军史中用词非常婉转和不动声色,但是还是有一句话露出了破绽,令读者不由不产生推想。这句话就是:“师团长立即令参谋长以电话命令濑谷支队中止转进。但濑谷支队从全面情况着眼,仍命令支队自台儿庄转进。”
破绽就在于“从全面情况着眼”的这句话。
众所同知,日本军队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不许有任何打折扣之处。既然师团长命令濑谷支队立即中止转进,为什么濑谷支队长还要公然违抗上级命令率领支队转进呢?原因就是:“从全面情况着眼”。
而这个“全面情况”就是濑谷支队已经陷入了优势的中国军队的合围之中并已经难以继续支撑下去了。再不“转进”,就要全军覆灭了 [ 注:日方军史文笔非常讲究,用一个“转进”词,就把濑谷支队的艰难狼狈的困境给掩盖住了。日本人真聪明,只用了短短的二个字,就掩饰和遮住了那段历史真相。如果有人有疑问的话,你也可以将“转进”理解为“撤退”,而所有日本国民如果只是阅读日方军史的话,是不会有什么疑问的。只有同时阅读双方的军史,才会对日方军史持疑问的态度。 ] 。既然是在重兵之前的“转进”,就难免有些仓皇和匆忙,战场上遗留一些同伴的尸体和大量的武器弹药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当然,一向节俭的日本人也就不会为了这点区区的细节而浪费笔墨和印刷纸张了。
今天来看,中方的军史有意夸大和渲染了台儿庄战斗的胜利,而日方军史却有意地缩小和淡化了台儿庄战斗的失利。显然,双方官方都在向后人们掩饰了历史的真相。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政治和民族自尊心的需要。 [ 注:我不禁联想到,几千年的人类历史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 ] 今天来看,当年,如果汤恩伯军能坚决地,不顾一切的堵住濑谷支队和板本支队的退路的话,以25万人的优势合歼不足二万人的日军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台儿庄战斗的结束标志着徐州会战第一阶段告一段落。几天之后,更大规模的第二阶段战斗开始了。
五、第二阶段的战略布署和军事态势
由于日军在台儿庄战斗的失利,也由于中方大肆渲染了台儿庄战斗的胜利,日本大本营决定立即实行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战役,以消灭徐州附近的中国军队主力,并期望使这次会战能引向解决中国事变的方向(全面结束战争)。
由于这次会战使用的兵力大,日本大本营便将会战后的态势和将来实施的武汉作战也包含在此次拟定的作战计划中。
四月七日,日本大本营陆军部下达了如下命令。
大陆命第84号命令
一、大本营企图击破徐州附近之敌。
二、华北方面司令官应以有力之一部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地区。
三、华中派遣军司令官应以一部占据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之前项徐州(不含)以南津浦线及庐州附近。(合肥一带)
四、详细事项由参谋总长指示。
根据大本营的命令,日军参谋总长下达了第106号大陆指示。
一、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华中派遣军司令官,就有关徐州附近之作战应紧密配合。
二、为供上述作战之参考,发给附件“徐州附近作战指导要领草案”。
草案的内容:
第一、方针
以华北方面军有力之一部,及与之相策应之华中遣军之一部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并占领津浦线及庐州附近。作战开始预定为4月下旬。
第二、要领
华北方面军以约四个师团向陇海沿线采取攻势击破敌军。为此,以主力由北方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并以约一个师团由兰封东北方附近向归德(今商丘)方面敌之退路进攻。
一、华中派遣军以约两个师团(一部担当后方警备)由南方策应华北方面军作战。为此,沿津浦线地区进击,尤须尽力断敌之退路。
三、华北方面军占领徐州以北津浦线,并击破敌军后,即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地区。
四、华中派遣军在击破敌军后,即占据徐州(不含)以南津浦线及庐州附近。
五、两军应密切配合作战。
六、本作战结束后,华北方面军应将约3个师团配置于黄河以南,华中派遣军将约两个师团配置于徐州(不含)以南津浦线及庐州附近。
此项命令下达之后,各路日军开始准备实施作战。
此时的中方的情况是这样的。在四月七日至四月二十日这段日子里,中方统帅部判断出日军将要在徐州战场发动更大的攻势。为此,中方统帅部和蒋介石(主要是蒋介石)信心十足地打算在徐州附近与日军大战一场。并随即往徐州调集大批军队。其中有周碞的第75军、李仙州的第92军、樊松甫的第46军、卢汉的第60军,李延年的第2军、谭道源的第22军、石友三的第69军、冯冶安的第77军、刘汝明的第68军、商震的一个师,共约20余万人。加上徐州战场原有的部队和特种兵,直属部队,共约60万人。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接收了如此众多的增援部队,便打算在既有的阵地线上与日军作战以消灭日军,于是,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第一线作决战准备。
此时,由于汤恩伯军团一直未能将枣庄和峄县附近的日军第10师团主力消灭和击溃,造成这支日军对国军形成威胁,为此,统帅部刘斐厅长向统帅部和蒋介石提出一个保守性的作战方案。即,鲁南作战应改为机动防御。除以一部分部队和敌人保持接触外,主力应集结于机动有利的地位,再相机打击敌人。具体做法是,一面在运河线上布防,一面在徐州以西控制强大的预备兵团,以能及时应付敌人从鲁西或皖北的迂回,避免陷于被动的地位。
对于刘斐这个作战方案,蒋介石勉强同意。但是蒋介石仍然不愿意放弃任何地点(主要是台儿庄和徐州,国际都知道了台儿庄的胜利,怎么能放弃呢?)要求第一线部队作持久防御部署。于是,刘斐将他的方案折衷一下,只从一线抽调一部分兵力集结徐州以西作机动兵团和预备队,而不是大部分兵力作机动兵团。
四月二十一日,折衷后的刘斐的作战方案以蒋介石名义下达到第五战区,命令李宗仁立即执行。
命令下达之后,刘斐厅长几乎天天催问第五战区,主要是催问李宗仁将预备队和机动兵团抽调出来没有。出乎刘斐意料之外的是,李宗仁不仅没有将预备队和机动兵团抽调出来,反而把几乎所有的部队都投入到第一线或紧接着第一线与日军做延翼竞赛。整个战线,西起微山湖、中间经白山、獐山峄县南侧、兰陵镇,向城东南、亘沂河东岸码头镇、郯城之线。第一线的正面绵延三百余里。而李宗仁在这段战线投放了40余万兵力,许多都放在运河以北地区。
看到这种布置,刘斐提醒李宗仁,这种布置很危险,将使我军处于不利的内线作战,应该尽早地在第一线上只摆出一个掩护幕,而在后方控制强大的机动兵团,这样,才能保持主动权。
对于刘斐的劝告和统帅部的方案,李宗仁大有一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传统美德。这样,一直到4月20日华北日军和华中日军兵分六路向徐州采取深远迂回的合围期间,第五战区始终将大部分兵力投放在第一线地区以幻想在既有阵地上与日军会战以确保徐州和津浦铁路的安全。(大有一种御敌人于徐州东的倔强架势。)
李宗仁始终没有发现;他这样做的结果却恰恰地将国军六十万大军置于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 [ 注:有意思的是,20年之后,李宗仁在回忆录中却将这个错误全部推向了蒋介石。而把自己描绘为一个始终为蒋介石这种错误的布置感到忧虑却无力扭转错误的悲剧角色。其实,读者要是在阅读刘斐的回忆录的话,就会轻易发现,李宗仁在极力美化自己。任何人都清,即使统帅部和蒋介石往徐州增调了大批兵力,李宗仁完全可以按照统帅部的作战方案而把这几十万大军放在徐州以西作为机动兵团应急。现实情况却是相反。因此,这个责任完全应该由李宗仁负责。具体指挥调动六十万大军的是李宗仁,而不是蒋介石。由此可见,堂堂李代总统都在掩饰历史,历史究竟有几分真实呢? ]
四月二十二日左右,日军开始了既定的徐州会战。
日军的具体进攻路线和兵力是这样的:华北日军第5师团由向城、郯城向徐州的东南方向进攻;第114师团由枣庄、峄县向徐州以东方向进攻;第10师团由临城右回旋向徐州的西北方向进攻;第16师团由济宁向金乡、鱼台和沛县进攻;第11师团强渡黄河由濮县向菏泽进攻;第14师团渡过黄河向兰封一带进攻。在这六个师团还混杂一些预备师团的一部分兵力。
华中日军第13师团由蚌埠向蒙城、永城进攻;第3师团和第10师团各一部由蚌埠向宿县、萧县进攻;第116师团佐藤支队由高邮向淮阴进攻及由东台向阜宁进攻。华中日军也混杂一些预备役师团的兵力。
此外,为了策应华中日军的作战,日军坂井支队由芜湖附近向合肥进攻并于五月上旬攻占了合肥。
至此,日军的意图逐渐明显,以多路进攻的兵力对徐州战场做深远迂回以切断国军六十万大军的退路予以歼灭。同时,日军将其主要兵力放在了鲁西方向。
在此期间,国军大多数兵力却仍然在徐州以东的运河一线与日军第5师团和第114师团作胶着的阵地战,后方没有多少预备队和机动兵团,而日军南北部队正在逐渐靠拢,呈合围态势。国军六十万大军危矣!
六、禹王山防御战
禹王山,位于台儿庄东南处,是台儿庄的天然屏障。4月22日-5月18日,卢汉的第60军在此地与日军第5师团作了近一个月的艰苦的阵地战。
第60军,是云南军阀龙云的主力部队。军长卢汉,下辖三个师,即182师、183师、184师。每师二个步兵旅,全军共12个步兵团。直属部队有山炮营、工兵营、警卫营、辎重营、通信营、卫生队、防毒队等。全军约45000余人。装备较好,全系法国造武器。
四月中旬左右,日军第5师团得到整补之后,又对徐州以东地区大举进攻。战况紧急,第五战区急调60军从徐州以西的兰封地区赶赴台儿庄以东北的浦旺、陈瓦房、邢家楼、王圣堂等地集结,接防汤恩伯和于学忠的部队驻地,阻止日军进攻。
4月22日,第60军183师在陈瓦房、邢家楼、王圣堂一带与日军遭遇。先头部队尹国华营立即展开与日军交火。日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凶猛地攻击陈瓦房,经过双方反复厮杀,日军未能得手。这时,团长潘朔端率领一个营前来增援,与日军展开激战。团附黄云龙阵亡,团长潘朔端负重伤。日军攻进陈瓦房后,尹国华营全体官兵与日军展开白刃战,一阵阵咔嚓之声过后,尹国华营只剩下十余人。日军又追杀企图突围的士兵,最后,只有士兵陈明亮一人生还,其余官兵全体战死。
与此同时,第183师陈钟书旅在邢家楼、王圣堂地区与日军展开激战。经过多次战斗,国军守住了即设阵地。下午四时,日军又发动进攻,先以炮火开路,后以步兵冲锋,国军顽强抵抗,阻挡了日军。下午五时,日军呈现出动摇迹象,旅长陈钟书亲临火线,指挥部队冲击,顿时,喊杀声震天动地,日军纷纷后退。突然,陈旅长中弹倒地,倒下时仍高喊冲锋,晚上,陈旅长牺牲。
由于第183师抗击二天,使日军锋芒受挫,也使国军汤恩伯和于学忠部的阵地得到稳定,第182师和第184师也集结完毕做好工事,严阵以待日军的进攻。
四月二十三日,第182师在辛庄、蒲旺地区与日军展开激战。日军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在反复冲杀中,营长辛朝显阵亡。在蒲旺阵地上有一个重机枪掩体,激战到傍晚,只剩下机枪手杨正发一人,他仍以负伤的身体击日军,守住了阵地。迫击炮靳家祥排以迫击炮掩护吕建国步兵排炸毁日军坦克数辆之后,遭到日军坦克大队的围攻,两排20余人全部战死。
24日,日军向王圣堂、邢家楼、蒲旺、辛庄一线大举进攻。先是飞机轰炸,然后炮兵轰击,再以30余辆坦克掩护步兵冲锋,几处民房均毁坏。日军的炮火一停,国军官兵便用集束手榴弹炸毁坦克五辆,然后步兵用轻重机枪猛扫日军的步兵,等到日军后退时,国军步兵便反冲击,与日军开展肉搏战。如此反复十余次,日军未能攻占国军阵地。
晚上,日军继续进攻。国军伤亡过半,便撤守王圣堂和邢家楼,接着,辛庄也被日军占领。国军团长龙云阶率队增援,他正倚在树后向日军射击,被一个跳过来的日军刺死,倒下时,龙团长还喊杀敌。
24日晚,蒋介石到达车辐山车站,通知卢汉军长谈话。蒋介石告诉卢汉军长说,台儿庄的得失,有关国际视听(蒋介石不愿放弃第一线原因就在于此。)必须以一个师坚守。
于是,卢军长调184师坚守台儿庄,军主力暂时继续坚守现阵地万不得已时再后撤到禹王山一线防御。当天夜晚,第五战区调给第60军一个野炮营、一个重炮营、一个战防炮连,使国军的力量加强了。
25日,日军改变了战术。凌晨,用飞机轰炸,继而用炮火轰击,国军开炮还击,双方展开激烈的炮战。在日军炮火打击下,国军阵地遭到破坏,日军又以坦克掩护步兵冲锋,国军与日军逐屋逐村争夺战。在182师后堡王谦营的阵地上,日军使用了燃烧弹,整个村子烧起大火,彻夜不熄。日军偷袭了几次,被国军打退,王谦营只剩下200余人,连抢修电话的通讯兵也伤亡了十余名。阵亡了二个连长,机枪连长王均也负重伤,弹药也快光了。半夜里,后方送来了子弹一万发和300颗手榴弹。
26日拂晓起,日军又不断从两方面进攻后堡。王谦营长命令官兵近距离射击日军。一个上午,日军仍下了100余具尸体,其中刘桂堂伪军的尸体。下午一时,日军百余人又冲过来,国军冲上去与日军展开肉搏战,日军突然以炮火轰击混战的双方,双方士兵同时倒在炮火之中。此时,阵地上只有50余名官兵了。
王谦营长打电话告诉师长安恩溥说:“我面前的机枪手阵亡了,我自己去打机枪,我叫勤务兵黄少清守电话,师长有话可以告诉他,由他转告我。”到了二时,黄少清告诉安师长,“王营长右腿已打断,阵地上只有十二、三个人了。”安师长命令抬下王营长并撤出阵地。撤下来一清点,只剩下王营长等八个伤员了。而上阵地接应的第七连也在途中阵亡十余人,代连长李鑫也同时阵亡。
25日,第182师火石埠阵地上,一营损失极大,但阵地仍然在国军手中。一天之内,官兵们滴水未进,却打死打伤许多日军。入夜后,全营只剩下营长张泽和一个排长及士兵70余人。
25日下午,第1077团与火石埠的电话线断了,张泽营长派一个姓杨的伤员给团长余建勋送报告。这个伤员是个机枪手,一颗子弹从他的左肋穿进后背,子弹头半露出皮肤外。余团长用刀子替他割出来。这个伤员说:“我不痛,你割吧,我死了也划算了。我抬机枪从东边打到西边,变化了十几个阵地,所有火石埠周围的机枪掩体都用遍了。敌人的平射炮始终找不到我,打不着我,我亲眼看见鬼子倒在我机枪下不少,我划得着了。这点伤算什么,如果不是营长要我送报告给你,我还不愿下火线呢。”
26日上午,第五战区命令台儿庄一线的国军全面出击,消灭进入台儿庄以东的袋形阵地的日军。汤恩伯军团向西,于学忠的51军向东,封锁袋口,卢汉部向北,围歼日军。
中午12时,国军全面出击。日军用野炮、山炮、平射炮、轻重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猛烈集中攻击进攻的国军,平坦的麦地里无隐蔽之处,致使国军伤亡很大。第182师1077团第2营杨从善连的官兵们在麦地中高唱义勇军进行曲,低姿势前进,引来日军猛烈的炮火,有力地策应了友邻部队的战斗。这一天,1077团伤亡十分之七。
第1078团董文英团长在胡山失守后,率领护旗排反攻。途中,日军以炽烈火力阻拦,董团长高喊:“弟兄们,今天是我们献身报国的时候了,冲啊!杀啊!”董团长率队冲到山顶与日军展开残酷的肉搏一阵疯狂的砍杀之后,董团长在混战中阵亡。代理团长陈洁如也阵亡。这一天,第1078团伤亡三分之二。
由于日军炮火太猛烈,国军伤亡太大,国军全线出击部队分别退回到了原阵地。这一天,第60军阵亡二个团长,一个代理团长。特别是团长莫肇衡于肉搏战中中弹负伤,送后方途中,以衣沾血在路边石头上写下了“壮志未酬身先亡”之后牺牲。
27日午后,日军集中火力和兵力猛攻东庄、火石埠。炮火过后,日军冲了过来,第60军杨宏光旅埋伏在麦地里,等日军冲到五十米时,突然开火,日军措手不及,国军趁机冲过去,一阵砍杀乱刺,约一个大队的日军倒下,缴获轻重机枪20挺,步枪170支,战刀十几把,还有地图、文件、护身符、千人缝等。
日军见从正面不能突破台儿庄以东的阵地,便将兵力转向禹王山方向,全力进攻禹王山。从此,双方在禹王山开始激烈的厮杀。
我们还是请当年坚守禹王山的第60军184师连长李佐来讲述一下当年的艰苦场面吧。
……五月七日拂晓,在我阵地前约五百公尺处的敌九二式步兵炮十余门,集中火力向我禹王山顶及其左侧棱线连续实施破坏射击约半小时,将我连棱线上的射击掩体全部摧毁。守兵遭到大量伤亡。我增加上去的士兵已来不及修复工事,只好以烈士的身体作依托,以猛烈火力打退了敌人步兵的多次冲击。这时,在我连阵地后方数十亩麦地内都埋满了烈士的尸体,新阵亡的官兵已无地可埋。战士一日数餐,边打边吃或短暂休息,也就在烈士身旁。在这样艰苦而又残酷的战斗日子里,由于全国人民对抗日官兵的热爱,战区人民对抗日战争的大力支援,军战地服务团和师政治工作人员,冒着敌人的炮火,把全国人民的慰问品源源不断地送上前线,到火线上救护伤员,激发了官兵的战斗意志,固守山顶的信念更加坚强。
从五月一日敌我双方在禹王山顶对峙以来,每晚黄昏、半夜、拂晓前,都有一次激烈的炮战和敌人步兵分队的进攻行动,在我严密的火力控制下,敌人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这时,我连三个排长已全部牺牲,士兵只剩三十余名。七日下午,由补充团给我补充了一个完整的新兵连,防御兵力又有加强,连日来阵亡官兵的尸体也得到掩埋。
五月八日凌晨,我的腹部被敌掷榴弹炸伤。五月十一日以后,战斗虽然逐渐沉寂,但到十四日为止,我连又伤亡官兵九十余人,剩下的只有四十多人了,团里再次给我补充了近百人的一个新兵连。这时,敌我在山顶下面的对壕作业也快要挖通,在更深夜静时,敌人说话和挖坑道的声音都能隐约听见。我时刻在想,坑道打通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情况?怎样在坑道里与敌人战斗?如何冲出坑道把当面的敌人歼灭,为国家、民族雪恨,为牺牲的官兵报仇。
五月十七日夜晚,第60军主力已奉命到运河南岸整编,只留下第543旅在禹王山与敌人对峙。十八日下午,突然奉命要我团入夜后撤离禹王山,到徐州西郊段庄集结待命。直到晚上八时,才从容不迫而又依依不舍地撤离禹王山向徐州转移。
第60军经过20多天的激烈战斗,将现代化的日军阻止禹王山一线,有力地支援了第五战区其它部队的作战。同时,第60军也受到很大的损失。第182师和183师各缩编为一个团,第184师缩编为三个团。全军共伤亡七个团,约24000余人,其中8000余人牺牲,16000余人负伤,全军军官伤亡800余人。
十年之后,这个英勇顽强的第60军在东北长春,因无法忍受饥饿,在当年的团长现任的军长曾泽生率领下全体投向解放军。一年之后,老军长卢汉在云南通电,投向解放军。
七、蒙城之战
五月七日,津浦线南段华中日军强渡淮河,向国军防御阵地进攻,国军第21集团军第7军和第48军在怀远、风台县、寿县、田家镇和正阳关等地抵挡一阵之后向西转移,欲将日军吸引过去使之陷入游击战的打击。谁知日军第13师团不入圈套,却沿着涡河向蒙城攻击前进。同时,日军第3师团一部和第9师团一部也强渡淮河向宿县攻击前进。这两路兵力意在迅速夺取蒙城和宿县,然后继续向北,与华北日军相呼应,以钳势态势形成对徐州的合围。
五月八日,第21集团军总司令廖磊急令集团军预备队第173师师长贺维珍和副师长周元各率一个团急赴蒙城和宿县进行固守,阻挡日军。
五月十日,第173师副师长周元率领第1033团凌云上部到达蒙城。凌团长立即进行布防。
第21集团军系广西部队,战斗力较强。半年前,该集团军在淞沪战役中进行一次大场反击战,损失较大。但是全体官兵士气仍然不减,随时准备与日军作战。
十一日下午三时许,日军骑兵一个连向蒙城东门外的国军发起了进攻,被守军打退二次。夜里,日军大队兵力向蒙城南门外进攻,又被打退。
十二日早晨,日军的飞机、大炮猛烈轰击东门外阵地。上午十时许,日军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进攻,守军阵地多处被摧毁,但是守军仍然顽强地阻击日军,给日军以沉重打击。下午一时许,日军炮兵在观察气球的指引下向守军阵地发起猛烈的轰击,城内房屋炸毁一片,十几辆坦克冲向守军阵地,少数阵地被突破,大多数阵地仍在抗击。东门外的五营已经伤亡了200余人。到了下午六时,东门外阵地均被炮火摧毁,残军不足两个排,只好撤到城内。半夜,南门外的阵地也被日军占领。
经过二天激战,守军伤亡很大。第一天负伤的官兵,尚能送到后方阜阳医院,以后由于日军包围了蒙城,致使所有的伤员官兵寄放在各学校中,时常受到炮火的威胁。又由于缺医少药,使伤员痛苦万分。其惨状令凌团长束手无策,只能给以安慰。
半夜十一时,师长贺维珍来电,告之解救部队已经出发,务必再守几天以等援军。
日军步兵连夜攻城,被国军反击下去。天亮后,发现城外遗下许多爬城工具,守军发现日军攻城心切。
十三日拂晓之后,日军又一次发起攻击,其炮火的猛烈和战斗之残酷令身经百战的凌团长十分震惊。炮弹如雨点般地砸下来,硝烟弥漫,震耳欲聋,使守军官兵喘不上气来。即使不死不伤,也被震得如似无知觉一样。炮火一停,日军步兵立刻搭板架梯从东城顶和东城南墙缺口爬进来。凌团长率领二个连向日军侧翼反冲击,日军立足未稳,死伤许多之后退回城外。正当日军拥挤后退时,凌团长操起重机枪扫射日军,官兵们也冲杀过去,阵地收复过来。此次反冲击缴获轻重机枪五挺,步枪五十余支,俘虏日军十余名。守军伤亡百余人。
十时左右,日军的飞机、大炮轰击了一个多小时,城内落下炮弹千余发,城内东南西三面均发生激烈战斗。东南两方向最为激烈。日军用坦克搭载步兵冲到城门下,拆除城外工事,被守军以手榴弹炸死大半。守军立即修复工事。日军又以炮火轰碎,沙包、门板、铁丝网、石条等等均被炸碎,城门被打穿,城楼守军大半阵亡。后方援兵又被炮火阻拦无法支援城门,大队日军终于从东城门处突进城顶冲下城内。凌团长率特务排东奔西跑,督战官兵向日军反冲击。由于日军顽强抵抗,反冲击未能成功。营长兰权也在反冲击中阵亡。这时,南门战斗又紧张起来,凌团长又率特务排赶往南门,日军正在攻城,守军一个连多是新兵,伤亡又大,呈现溃退之势。凌团长挥舞手枪高喊着冲上去,各班长高喊:“团长已先到城上,大家不要怕,快回城顶去!”众多士兵纷纷转身登城打击日军,日军倒下一大片,余下的退回去了。
凌团长回到指挥所,发现各部队弹药将尽,伤员增多,便给贺师长发电报。没等完毕,东门处又告急,凌团长又出去督战。发现日军坦克五辆冲进东大街,摧毁了多处工事。日军步兵勇敢冲进各房屋,将守军分割。守军官兵仍能各自为战,逐屋抗击日军。二营长李国文率残兵在枪林弹雨中冲击日军,片刻功夫,李营长阵亡。南门处的一营阵地战斗也非常激烈。营长贾俊伏率队反冲击时中弹阵亡。
这时,城内中心十字街阵地被日军突破,守军伤亡惨重,弹药已尽,又被日军分割切断,战局已陷入危急阶段。
下午一时许,日军战车数辆搭运步兵冲向团指挥所。凌团长指挥特务排抗击日军。因没有手榴弹,只能用步枪、手枪抵挡战车。无奈之中,凌团长和周副师长率70余人突围。冲过几道枪林弹雨封锁之后,周副师长和不少官兵倒下了,只剩下凌团长等十六人回到后方。突围时,凌团长的衣袖和钢盔被日军打穿,却没有负伤,可谓九死一生。
数天之后,第1033团的散兵约400余人从蒙城四处跑回后方归回师建制。还有伤员数百人在城陷之后寻机跑回后方。其余重伤员数百人和失去战斗力的官兵被日军捆绑到郊外杀害。另外,团直属卫生队、通信排、输送连和弹药队约300余人被日军强迫拉往蚌埠运送物质至今五十余年而不知下落。
战斗结束后,第1033团仅存600余人。日军伤亡700余人。
在蒙城血战的同时,宿县经过激战也落入日军手中。日军继续向北攻击前进,合围圈日益缩紧。
八、大撤退
五月十三日,日军第13师团攻占蒙城之后,主力部队继续积极的向永城攻击前进,第3师团攻占宿县之后,主力部队也积极向萧县攻击前进,而华北日军第16师团连续攻占了金乡、鱼台和沛县,并继续以装甲快速部队迅速向陇海铁路中段的黄口车站攻击,显然,国军徐州以东的十几个军如果不采取反包围式脱离包围圈的措施,就极可能被歼灭。
此时,第五战区不仅没有执行统帅部于四月二十一日下达的作战计划,反而还将应当抽调出来作为机动兵团的汤恩伯的军团和第46军投入到邳县以北地区和码头镇地区同日军陷入胶着的阵地战。当苏北的日军进攻到达陇海路东段新安镇附近和由郯城南下的日军会师,并向邳县进攻时,汤恩伯还向蒋介石建议以六个师的兵力攻击该部份日军。蒋介石没有同意汤恩伯这个冒险的建议,而是同意刘斐等人主张的采取反包围或脱离包围圈的建议。具体是,国军乘日军分散和离开据点的好机会予以各个击破。第五战区应对鲁南之敌采取战略守势,以优势兵力先歼灭渡过淮河的日军,而第一战区(平汉路及陇海路中段属第一战区的范围)应集中精锐兵团打击侵入鲁南的日军。(刘斐认为最妥善的办法是应该早日跳出包围圈。因为国军经过几十天的战斗,伤亡很大,战斗力受到影响,兵力虽然多,但就战斗力而言,是难以完成反包围任务的。)但是,由于蒋介石积极的支持和坚持这个反包围方案,刘斐也没有办法。
根据五月十日左右的战况,统帅部军令部于十一日命令第五战区立即抽调有力的一部份兵力集结徐州以备转用,其余以一部在现地警戒外,适当变换阵地至运河之线以节约兵力。其实,这个方案仍然是统帅部在四月二十一日下达的作战方案,只是在二十天之后又重复了一次,并真正实行了,可惜,有些晚了,战机已经被第五战区和李宗仁给错过了。
同时,军令部将各指挥系统和部署作了变更。抽调汤恩伯军团及第2军和一个炮兵团为陇海兵团集结徐州以西孤山集,负责打退由淮北进攻过来的日军。鲁南地区的其余部队为鲁南兵团,统归孙连仲指挥。在鲁西方面,由第一战区的俞济时的74军,黄杰的第8军,李汉魂的第64军为鲁西攻势兵团,统由薛岳指挥,寻机将该方面的日军歼灭。原来在鲁西的部队由孙桐萱、商震指挥,迟滞该方面南下之敌的前进,以掩护鲁西攻势兵团的集中和展开。
这种布署主要是以汤恩伯和薛岳两兵团分别对南北之敌实行反包围作战,而鲁西方面仍然是阵地战,只是缩短了战线而已。
刘斐厅长当时就认为这种布署仍然是四月二十一日方案的翻版,已经难以适合目前的瞬息万变的战况了。
五月十二日下午,(卢汉的第60军正在禹王山激战,第21集团军第1033团也正在蒙城激战)蒋介石担心第五战区和统帅部的分岐,便突然约了军令部次长林蔚和刘斐厅长乘飞机到郑州。在飞机上,蒋介石承认徐州战况处在危险之中,并对李宗仁能否执行统帅部的方案感到担心。刘斐认为,苏北之敌用在第一线的进攻兵力不过三千余人,淮北之敌不过五千余人,可是仍然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照此下去,鲁南兵团能在运河守住吗?该兵团守不住的话,鲁西攻势兵团和陇海兵团如何取得反包围的胜利呢?而陇海兵团如果不打退淮北之敌又如何调头支援鲁南兵团呢?
刘斐希望蒋介石作进一步的考虑和准备。
三个人到了郑州,蒋介石告诉林蔚和刘斐,如果李宗仁不立即执行统帅部的五月十一日的命令,则徐州的后方联络线就要被切断,我军就不好办了。 [ 注:显然,蒋介石想起了半年前的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 ] 之后,蒋介石郑重地说:“我自已去徐州跑一趟,要李德邻赶快行动才好,你们看怎么样?”
林蔚和刘斐表示委员长亲自去太冒险,还是他俩去好。蒋介石立刻说:“你们去同德邻说,这个是敌人的大包围,不赶快想办法,几十万大军会丢掉的!”
于是,二人拿着蒋介石的鸡毛令箭,连夜乘火车赶到徐州。拂晓,二人见到李宗仁,立即转达了蒋介石的命令。刘斐又埋怨李宗仁说,如果按照统帅部四月二十一日的方案行动的话,何至于现在的处境这么狼狈?
李宗仁立刻不客气地反驳一句:“部队拉上去了,好容易能抽下来?”刘斐和林蔚并没有被李宗仁镇住,他俩再三向李宗仁强调情况的严重性并督促李宗仁赶快采取对策。
重兵在握的李宗仁不屑于聆听两个无兵无权的书呆子的教诲,便推推搡搡的把絮絮叨叨的刘斐二人按在床上睡觉了。
果然不出蒋介石和刘斐所料,在刘斐二人醒来时,情报到了第五战区指挥部,徐州以西的陇海路砀山东面的黄口车站被日军一支装甲部队占领。
这样,第五战区同后方联系的唯一的交通大动脉被神速而凌厉的日军快速部队切断──徐州被包围了。
一向自命不凡的李宗仁这才感到后脖根子嗖嗖发凉。他立即将各集团军司令和各军长召到台儿庄开会,由刘斐和林蔚传达了蒋介石的决定,然后,决定鲁南地区新阵地为右起窑湾,猫儿窝,沿运河南岸至韩庄之线,各部队相机转移了新阵地固守,但对邳县城,滩上镇,加口圩、禹王山、台儿庄等阵地不可过早放弃,并抽李延年第2军和汤恩伯军团和炮兵第四团及一部份山炮,重炮连立即到徐州集结,尔后由汤恩伯的指挥先去击破由淮北向徐州西侧进攻日军,留在鲁南地区的各部队由孙连仲指挥。布署完后,李宗仁发表几个命令:孙连仲、于学忠为鲁南兵团总、副指挥官,汤恩伯、刘汝明为陇海兵团总、副指挥官,韩德勤为苏北兵团总指挥官,廖磊为淮北兵团总指挥官,李品仙为淮南兵团总指挥官。
最后,李宗仁告诉主要指挥官,陇海路如果有截断的可能时,鲁南兵团在陇海兵团与淮北兵团的掩护下由永城、蒙城间向太和、亳州转进。
会议之后,鲁南兵团各部队便坚守从右起窑湾,左至韩庄沿运河线的阵地,汤恩伯赴孤山集指挥陇海兵团作战。
自从北路的华北日军攻占陇海黄口车站、南路的日军攻占蒙城宿县之后,攻占沛县的日军南进猛攻徐州外围阵地,孙连仲部不支,先后失陷了楚王山、马山等阵地。徐州东面的日军从五月十七日起向运河全线发起猛烈的攻势,守军第46军、第22军与之激战。五月十八日早晨,日军先后突破运河车站,台儿庄、禹王山等阵地;永城之日军向砀山、归德突进。日军南北部队合拢在即。
五月十八日,一心想在徐州地区与日军决战的李宗仁终于发现国军已经无力回天,他不得不跑到厕所里抽了自已两个不太响亮的嘴巴之后,下令全线撤退。
五月十九日,国军被迫放弃徐州。
由于日军的主要兵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徐州以西的鲁西和陇海路中段方向,国军大多数部队和第五战区长官部在日军飞机的经常轰炸中艰难的从萧县以南西渡涡河,分别到达亳县或是阜阳、潢川等地。
只有潭道源的第22军在重兵的追击之下损失较大。部队被日军的快速装甲部队冲散,军长潭道源只身一人在杂乱的部下尸体中僵卧了一天之后方才在半夜里炸尸一般地蹦出来连滚带爬地回到后方。
五月二十日,日军占领徐州。
“徐州会战就以虎头蛇尾而结束”(刘斐语)
九、五十八年后的反思
历时五个月的徐州会战结束了,国军在这次战役中究竟是打胜了还是打败了,五十八年来,国民党官方以及各种历史文献和各色历史学家对此问题一直是持闪烁其词的观点或是持一种避免正面回答的态度。
请看下列的几段有关的历史史料。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20年之后的回忆录中说:
溯自二十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失守时起,到二十七年五月十九日我军自动放弃徐州时止,我军与南北两路双管齐下的敌军精锐,竟周旋了五个月零六天,使其无法打通津浦路,充分发挥以空间争取时间的战略计划。使我大后方有充分时间来部署次一阶段的武汉大会战。到了津浦路保卫战最高潮时,我在台儿庄还打了一个举世闻名的胜仗,把京沪战后敌军的一团骄气打得烟消火灭,同时也冲淡了我方在南京失守后的悲伤气氛。使长期抗战重露一丝曙光,也延迟了汪兆铭之流的“低调俱乐部”里汉奸们的卖国行动。
蒋介石在当时日记中这样评价徐州会战:
此次我军撤退愈迅速,敌进攻将更迟缓,在长期战争中,不可以一时之进退定其胜败,战略上撤退,如能达到预期之结果,即胜利也。
国民党军政二号人物陈诚在抗战胜利后所作的《八年抗战经过概要》中是这样说的:
淞沪会战后,敌乘势迫南京,并以一部迂回芜湖,我为改变不利态势,乃以离心退却,诱敌北上。至三月间,演成徐州会战,敌以南北夹击姿态,被我由合肥方面之威胁,阻止南路敌之暴进,乃对北路之敌,造成台儿庄大捷。其后,敌图遮断陇海路,经力图挽回,掩护大军撤退,旋敌被阻于河讯,乃改变其作战轴线,转由长江两岸溯攻武汉,复鏖战五月之久,使我争取有利时间,而转入第二期作战。
当代历史学家杨树标先生在其著的《蒋介石传》中是这样看待徐州会战的:
徐州最后是失守了,但就徐州会战来说,仍有一定的意义。从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失守起,到1938年5月19日徐州失守,在津浦线上,国民党军队同日军周旋了五个多月,使其无法打通津浦路,充分发挥以空间争取时间的战略计划。
以上几个人都没有明确说明国军是打了胜仗还是打了败仗。
蒋介石、李宗仁、陈诚的意思是,国军在徐州虽然没打胜仗,但是从长远观点看,国军仍然打胜了。因为国军以空间换时间,且打乱了日军的作战部署将日军拖入了我国的内地予以磨耗。
其实,蒋介石等人说了慌话,也可以说他们又一次掩盖了历史。
真实的历史是,徐州会战,国军打了败仗。
第一,徐州失守,日军便占领了山东、江苏、安徽三省。使日军获得了将南北战场连成一片的可靠后方,为侵入我国内地奠定了基础。
第二,日军获得了丰富了资源。
第三,日军可以利用津浦铁路随意调兵遣将地驰骋纵横,应付自如。
第四,国军虽然没有成建制的被消灭,可是仍然伤亡重大。如邓锡候的第22集团军二万人伤亡一半,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二万四千人伤亡大半。张自忠的第59军三万人伤亡一半,卢汉的第60军四万五千人伤亡一半。张轸的第110师一万余人伤亡一半。庞炳勋的第40军一万余人伤亡一半。谭道源的第20军一万余人伤亡大半。于学忠的第51军二万余人伤亡一半。樊松甫的第46军三万余人伤亡八千人。黄杰的第8军第102师一万余人伤亡六千余人。汤恩伯军团第52军三万余人伤亡近一半人。
以上的伤亡人数约十一万余人,至于其它参战部队的伤亡人数不详。但是,可以肯定,参战的每一个部队都能有伤亡。日军伤亡人数不详。(第5师团和第10师伤亡人数已经知道了)
第五,徐州会战给我国造成巨大的损失。几百万人民流离失所,无处栖身。无数房屋被毁,牲畜被杀。麦田荒芜。这一切损失固然由于日本军队的野蛮侵略破坏,可是,如果国军打了胜仗,民众百姓何至于无家可归呢?
第六,在徐州会战之后的武汉会战中,国军又先后放弃了武汉及广大地区。如果当时国军在徐州打了胜仗,守住了徐州,何至于能丢失武汉等广大内地呢?
从以上六个角度来讲,国军在徐州确实打了败仗。
其实,蒋介石、李宗仁、陈诚等人心里完全清楚这一点。蒋介石和陈诚完全是为了维护当时国民党腐败政治的需要和民族自尊心的需要而掩盖历史。而李宗仁在20年之后为什么还要掩盖那段历史真象呢,我认为,他仅仅是为了个人的需要,即为了美化他自己。
至于当代历史学家杨树标先生的观点,我却认为是他始终也没研究明白这段历史。 [ 注:甚至可能根本就没研究过这段历史。他的观点几乎是一字不少的照抄了李宗仁的话。 ]
今天来看,徐州战役虽然国军打了败仗,但是和淞沪战役及南京战役相比的话,失败造成的后果要比这两个战役轻微许多。就是说,徐州会战的战略布署和计划方面,统帅部虽然犯了错误,但却在后期迅速地纠正错误,尤其是蒋介石及时地督促李宗仁立刻调整部署,才使国军在最后关头避免重蹈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的复辙而转危为安。应该说,这是蒋介石的功劳。
蒋介石之所以在会战后期如此明智,恰恰是因为在淞沪会战和南京战役中由于他的愚蠢决策和命令而导致的大失败中使他吸取了教训和经验所致。可以说,正是在成吨的将士的鲜血浇灌之下,才使蒋介石的军事指挥艺术逐渐的好象走向了成熟。 [ 注:十年之后的国共内战证明蒋介石的军事才能永远也不能成熟,现在我们知道“以战争中学习战争”这句话里含了多少血腥味啊!但愿今后所有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能丛“过去的战争”中学习“今后的战争”,以再也别让成百万的普通官兵为了几个决策人的愚蠢指挥而白白付出宝贵的生命了。 ]
今天来看,当年的国军在战略上如能更灵活一些,在实际作战时更坚决勇敢一些的话,徐州会战的结果可能就会更好一些。
首先,在徐州会战第一阶段,如果汤恩伯军团能果断地攻占峄县并坚决堵住日军濑谷支队的退路,则濑谷支队很可能会全军覆灭。根据则是,汤恩伯军团第110师328旅656团长廖运周在回忆文章中披露到;当时他那个旅在台儿庄十公里处的运河南岸布防,因为台儿庄战斗白热化,日军伤亡惨重,连非战斗人员都上火线了,后方无增援部队,峄县空虚。(峄县是濑空支队的中转地)廖团长向师长张轸提出攻击峄县,张师长同意了。四月二日,他那个旅摸到峄县附近,他们发现峄县城内只有100多辆运送尸体和弹药的大车,并无多少战斗兵力。廖团长便派一个连偷袭了城内的一个汽车站,烧毁了弹药库和弹药车,一度中断了濑谷支队的弹药输送。
四月三日,他那个旅对峄县发起了攻击,刚打响,日军就从峄县城跑了。但是由于北路的日军和临城的日军数百余人向峄县增援,使廖运周那个旅担心受敌包围而没敢继续占领峄县城而退了回来。
今天看,当时廖运周那个旅如果能大胆地果断地占领峄县城并据守的话,则切断了濑谷支队的后勤供给并堵住了其退路,汤恩伯部其它主力和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再从两面一围攻,濑谷支队一垮,坂本支队跟着也会被歼。
正如刘斐厅长在回忆录中指出的那样:
如果当时的部队在战斗和战术能力上如果能完成战略所赋予的任务,则敌人在台儿庄附近时也好,在峄县、枣庄地区也好,都有可能遭到彻底歼灭,何至于使敌人能安全退却或固守待援呢?
一个极好的战机就这样被廖运周那个旅错过了。国军之所以没敢攻占峄县城,就是担心北路和临城的日军包围他们。其实,这几路日军并没有多少兵力,主力部队都被胶着在台儿庄,廖运周旅完全有能力坚守住峄县城,堵住日军的退路。
从这个战例中可能看出,经过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的失败,国军各个部队的指挥官普遍存有惧怕日军的心理和不敢打硬仗的态度(被日军吓住了)这个才是国军在台儿庄和峄县地区没能全歼日军两个支队的根本原因。
其次,在徐州会战的第二阶段,国军则犯下了战略性的失误。
战役之初,日军统帅部就已经制定了一套周密的作战方案,即打通津浦线,合围徐州附近的中国军队主力。为此,增调了九个师团和部分预备役兵力约30万人,以第114师团和第5师团在徐州以东攻击中国军队的主力借以牵制之,另以主力部队从南北方向对徐州进行深远迂回,欲切断中国军队主力的退路歼灭之。
而面对这种态势,中国统帅部尤其是蒋介石却仍然从会战的第一阶段的角度来处理第二阶段的事宜,先后把六十万大军增调到徐州附近,李宗仁又加重了这个错误,将大多数部队调到徐州以东的运河一线布防,企图在徐州附近再打个大胜仗并固守徐州。其实,在第二阶段战役没打响时,在双方的图上军事作业中,国军就已经输了。
国军统帅部之所以如此布置,原因有二。第一是被台儿庄胜利冲昏头脑,想再打了大胜仗,第二是不愿意放弃徐州以免让全世界笑话。(全世界都知道国军刚刚在徐州打了“空前的”胜仗。蒋介石告诉卢汉,坚决确保台儿庄,因为台儿庄有关“国际视听”。)
今天来看,当时以刘斐为主的参谋人员主张的将大部主力控制在徐州以西以应付南北日军深远迂回的方案虽然比蒋介石和李宗仁的方案高明,但是如果真是按照这个方案行动,国军也难以打破日军的合围,因为这个大部主力仍然处于南北日军的包围之中。而只要日军的合围态势一形成,国军的各个部队从官到兵都会立刻感到忧虑和恐惧,从而便会导致无心恋战,斗志皆无的涣散结果。原因是由于在淞沪会战和南京战役中国军吃了这方面的大亏。
今天来看,当时国军应该采用这种作战方案,即在战役之初,将以汤恩伯军团为主的主要兵力(30万兵力)部署在徐州以西的砀山或是永城一带,集中兵力准备打击或是北面的日军,或是南面的日军:(只能围打其中一路)最好在永城和蒙城一带围打南路的日军。南路的日军进攻蒙城的兵力只有不足一个师团第13师团,如果国军在蒙城能迅速围歼第13师团,之后再向宿县日军的第3师团一部和第9师团一部,如果能将日军歼灭或是击溃的话,则国军继续以重兵做左回旋至郯城、邳县一线向日军第5师团做侧背攻击。这样,就有可能打破日军的合围计划并保证徐州。
如果国军当时能按照红军在江西苏区打破蒋军四次围剿的战略战术来打徐州会战的话(以数倍兵力围歼最弱的一路之敌)则应该将主要兵力放在淮北一带围歼日军。因为这路日军(第13师团)的第一线兵力才五千余人。即使宿县的日军向蒙城靠拢以增援被包围的第13师团的话,国军或是将日军阻割开来,或是放在一起围歼。 [ 注:十几年后,解放军正是在这一地区围歼了黄维的第12兵团十万人。 ] 当时淮北两路日军加一起才二万余人。
在战争初期,日军大本营一直为中国地域广大兵力不够用而苦恼。因此,日军一直想迅速地压迫国民党妥协以结束这场战争而将主要兵力转到苏联方向。徐州会战的第二阶段,日军动用了30万兵力,分六路围攻徐州,如果平均使用兵力,每路五万人。而日军不可能平均使用兵力。事实上,日军把主要兵力放在了北面陇海路中段方向,(第14师团、第11师团、第16师团、第10师团)其次是徐州以东方向(第114师团、第5师团)最弱的兵力则是南面方向,即淮北和苏北方向(第13师团一部、第3师团一部、第10师团一部)。此次会战,作战地域广阔,如果以徐州为园心的话,则北面的作战半径为约200里,东面的作战半径约为150里,南面的作战半径为约300里至200里。如果按照上述半径划一个弧形周长线,这条周长线为约1000里。由此可见,日军的兵力明显的不够用。在此次会战中,日军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即先头部队攻克一个要点之后,迅速地以主力继续攻击下一个要点以合围包围圈,而在攻克后的后方要点中只留有少数兵力看家和保证后勤供应。此时,如果包围圈中的国军主力不是急于的突围,而是将兵力集中攻击只有少数兵力留守的日军后方据点的话,一则可以切断日军的退路,二则破坏了日军的后勤供应线。而日军的机械化一缺少汽油和弹药,就会失去其优势(坦克开不动,大炮拖不走)。这样,在单纯的步兵作战上,国军就拥有明显的优势,就可以轻易地采取反包围消灭日军。起码国军同日军的作战就会轻松许多。
举一个例子讲,卢汉的第60军从徐州突围时就遇到这种情况。请看卢汉在回忆文章中的有关叙述。
我军是徐州沦陷后最后撤出的部队。在距濉溪口不远途中,据报敌人侵陷濉溪口已二日,我即令前卫部队到濉溪口附近占领阵地,准备战斗。继知濉溪口之敌大部已窜萧县,仅有少数警戒部队维持其后方交通线。我军强行通过时,仅有小接触,敌即撤走,乃得顺利渡过濉河,准备突过永城继续西行。
我军在渡过濉河之后,适遇由鲁南撤退之大兵团汇集于濉溪口,其中有于学忠的东北军,张自忠的西北军,孙震的川军,李仙州的中央军,桂系的廖磊军等。至铁佛寺附近之大山头,时已深夜,我军的几辆汽车开灯行驶,途中的部队疑为敌人坦克前来袭击,发生了又一场混乱。这时正是下弦月,大地一片漆黑,又未架设无线电,联络困难,因此我军两个梯队在这一场大混乱中失去了联系。我率领的第一梯队,5月22日晚到达铁佛寺。当地老乡说,永城的敌军人数不多。由于经过这次大混乱,其他部队大都逃散,我军可以按照原定战斗行军序列向永城前进,而不致受到牵绊。5月23日凌晨,在永城东南约十余华里处,与敌少数警戎部队接触,被我军驱赶。我立即派侧卫部队邱秉常团向永城敌军发动猛攻,几十挺重机枪及几十门迫击炮一齐发射,城外之敌不支,窜入城内,龟缩不敢出战。我军即由永城西南郊顺利通过,最后突出了日军重围,到达皖北亳州。
从此例中可以看出,在日军合围之后,仍然有许多战机打击日军,尤其是打击和截断日军的运输线。遗憾的是,国军却没有很好地利用这种战机。可以说,国军统帅部和各级指挥官压根就没有认识到存在这种战机。在日军的合围之前,国军还有一套周密的作战计划。而一旦日军的合围形成之后,国军的作战宗旨只有一个,就是撤退、撤退,赶紧撤退。 [ 注:在苏德战争初期,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当德军的合围圈尚未形成的时候,苏军还能顽强抵抗,可是合围圈一形成,苏军所有的部队斗志皆无,各自为战而无统一指挥地向后方突围,形成一片混乱,结果损失很大:战争结束后,苏军一个方面军的司令员彼得洛夫大将由此总结一个宝贵的经验。他说,当初,我军不应该怕被合围,等德军的机械化主力力过去之后,包围圈里的苏军不要急于突围,而是专打德军后续部队的后勤运输部队,敌人的后勤供应一断,先头的机械化部队就会失去优势,苏军在两头一打,仗就好打多了。当初国军也应该采取这种打法。遗憾的是,战争结束后。方才明白这个道理。59年前,当国军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和掌握现代化战争的作战方式和技巧的时候,战争就爆发了。 ]
今天来看,如果当时的国军采用以重兵集结在淮北方向围歼日军的方案,最好的情况是国军消灭淮北日军,从而左回旋打击徐州以东的日军第5师团而保住徐州,最坏的情况则是在淮北一带吃不掉日军而形成胶着状态,这样也可掩护徐州以东的鲁南兵团迅速撤到后方,尔后,淮北的国军再从容地脱离日军,撤到后方。这样的作战方案可以始终使国军避免内线作战,免被日军做深远迂回,从而使国军处处主动,从外线来打击日军而无被合围之忧。
今天来看,国军统帅部和蒋介石之所以如此布署,目地是为了固守徐州,不让日军使用津浦线。其实,在当时的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国军不应该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应该以运动战的方式捕捉日军的冒进兵力消灭之。否则,单纯地以阵地战作战必然要吃大亏,因为装备太落后。而十年之后,解放军正是应用了这个运动战的方式消灭了强大的国军。令人遗憾的是,当初的国民党统帅部和蒋介石却没有认识和掌握这个有效的战略战术。
徐州会战的失败给中国带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中原要地大武汉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