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淋漓的火箭弹攻击·第十
作者:A.И.波克雷什金·前苏联
出自————《碧空铁血·苏德空战亲历记》
出自————《战争通史》
一
冬天。它把严寒、暴风雪、刺骨的寒风都一般脑儿地抛向人间,赶得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东躲西藏。可是,就在1941年的这个寒风凛冽的季节里,苏军却建树了史无前例的丰功伟绩。在莫斯科大会战中,苏军给予德寇以毁灭性的打击。这给我们增添了新的力量。
在我们这里——南方,前线正处在米乌斯河一线。我们飞行团驻扎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附近。
我们飞行团的作战任务,依旧是空中侦察和强击敌军地面部队与敌人的机场。我们出击的航线始终未变,强击的目标依旧是原来的那些。
在新年前夕,一大批飞行员被召集到师司令部去。
临行前,参谋长马特维耶夫悄悄附耳对我说道:“赶紧在你的制服上衣前胸上扎一个小眼儿吧。”
我听懂了他的暗示,我明白这是指什么说的。我早已看到方面军首长发布的授勋命令。费吉切夫、克留科夫、谢列达,还有我,都在等待着上级召见。
师司令部驻扎在罗韦尼基村。我来到这里以后,见到很多老相识。
当我们从师长手里接过勋章时,每一个人都不由地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多么想看到米洛诺夫、索科洛夫、吉亚琴科、纳扎洛夫和阿特拉什凯维奇也同我站在一起经受这勋章啊!
授勋仪式结束,就举行会议。
师机务主任做报告。他讲的是关于现代飞机。他既讲了苏联飞机也提到法西斯德国飞机。他竭力渲染苏联的米格-3、伊-6、“海鸥”式飞机比德国飞机如何优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不理解。我们这些坐在下面听他做报告的人都是在空中与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和容克式轰炸机打过多次交道的,都跟敌机干过,难道我们就不了解敌机到底如何吗?
师机务主任做完报告,会议主持人请在座的飞行员发言,请他们说一说自己的战斗经验,谈一谈个人对苏联歼击机与敌歼击机的看法。我发了言。我把苏联的米格-3型歼击机与德国的梅-109式歼击机做了对比,坦率地说道:尽管我们的歼击机有许多优点,但终究很笨重,低空机动性能不如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我们飞机上的武器也差一些。最后我说:希望我们的飞机设计师们尽快设计出新的更完善的飞机来。
我的发言,不知为什么,竟被斥为“不爱国”!他们说我不仅不赞扬苏联飞机反而企图破坏苏联飞机的威信!
我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顿“嘴巴”,谁还敢说真心话呢?我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在这样的会议上我再也不发言了。
我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飞行团。只有战斗出击才能排除我内心的不快。
二
1942年降临的前夜,我们这一带前线显得平静。甚至空军也不象往常那样活跃了。新年即将来临。
我们飞行团和我们这个师,都在做总结,统计每一个飞行员的战斗出动次数和击落敌机的架数。在战争环境里,我们照旧开展社会主义竞赛活动。
除夕晚上,大队参谋跑进我们的地下掩蔽部里来。
“你听听,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他把我叫到一边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有的人做事太不公正。报表是我亲手写的,我知道你的战斗出动次数比谁的都多,你击落的敌机比谁击落的都多。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把费吉切夫大尉提到最前头去了。”
“这不是挺好吗。”
“这有什么好的?……”他茫然不解地说,“他的绝对数少呀……”
“有的人多一点,有的人少一点。他击落的敌机比别人击落的多。”
“问题不在这里。”他急了,“你看,我这里有记录,全都在这里记着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他手里的文件,“我是为你担心,为你的荣誉担忧啊!”
“那就谢谢你了。”我忍不住说道,“荣誉,我自己会关心的。不过,我只是在战斗中关心荣誉,而不是这种场合。把费吉切夫提到前头去是无可非议的。今天,把这件礼物送给他尤其合适不过。他就要做新郎了!”
“是啊。”大队参谋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什么,敬了个举手礼,就离开了地下掩蔽部。
不过,大队参谋的一席话,对我的自尊心终究是有所触动的。看来,我批评了师部里的某些人,他们是耿耿于怀的。他们不敢不授予我勋章,可是,他们到底在社会主义竞赛的总结中给我穿了“小鞋”。随他们的便好了,让他们问问自己的良心吧。我是一名战士,没有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从内心里为费吉切夫高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婚礼品了。瓦利娅姑娘和费吉切夫已经在当地民事登记处办理了结婚手续。是啊,生活是永远也不会停滞不前的。任凭炮火连天,爱情的烈火依旧是不会止熄的。我担心的是……唉,但愿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带有虚伪成分或欺骗成分的“爱情”。爱慕瓦利娅姑娘的好小伙子可不止他一个呢。
晚上,当全团的飞行员都聚集在食堂里就餐的时候,伊万诺夫团长向我们祝贺新年,预祝我们在即将降临的新的一年里取得新的战果。随后,他真诚地举杯向这个在前线组成的新家庭祝福。
晚饭后,费吉切夫把我们请到他的家里去作客,设家庭便宴招待我们。
结婚仪式是在前线环境下举行的,一切从简。客人都是空着双手来的,谁也没有带着礼品。宴席上,没有“香槟酒气满场飞”的热闹场面,只不过每人吃了一份西伯利亚式的饺子而己。尽管如此,欢乐气氛仍然洋溢满室,谁也不拘束。我们为祝愿新婚夫妇幸福而干杯,为战争胜利而干杯。在手风琴伴奏下,我们唱起了歌,狂热地喊叫着“苦啊!”——来一个甜蜜的吻吧。
我们一直闹到深夜,才陆续散去。
第二天早晨,我们小队的飞行员都被叫到指挥所去。
天气冷极了,地上烟雾弥漫。可是,必须立即出动。冻透了的发动机一时启动不起来。直到我把飞机滑行到跑道上,发动机依旧不住地“打喷嚏”。我把油门杆推到“大转速”位置,发动机仍无足够马力。卢卡舍维奇的飞机和卡尔波维奇的飞机都在我的身后。时间到了,该起飞了,可是,发动机始终不行。我下了飞机,朝着卢卡舍维奇走去。他离开座舱,把飞机让给了我。
我起飞以后.爬高、转弯。卡尔波维奇呢?为什么看不到他呢?机场上有一架飞机正在滑行。大概他的发动机出了故障,他决定落地了吧?我的发动机也是时停时转。怎么办呢?我也返场落地吗?新的一年刚刚开始,我怎么能这样起步呢?不能!如今,我只好单机出动了。
在机翼的下方是一望无际的白皑皑的雪原,寒冷的烟雾顺着地平线蔓延着。能够看得见的,只有矿工们住的村落、铁路和渐渐从视野里消逝的顿巴斯的黑乎乎的工厂。可是,我要搜寻的是敌军的坦克、汽车和大部队。
我降低了飞行高度,以便于分辨居民点。严寒把一切“活物”都赶进房子里去了。只有冒烟的地方,才可能有人迹。
我的座舱是敞开着的。座舱盖去年夏天就被我飞丢了。不过,冻不着我,发动机送到座舱暖气管道里来的热气,足够我取暖用的。只是发动机时停时转弄得我心惊肉跳。发动机“放炮”的响声实在使人心头发颤。
地面上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莫非眼下德国人宁肯围着炉子烤火欢度新年也不肯打仗了?那好吧,了解一下这一方面的情况也未必不重要。雪地上有好几团黑东西。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呢?得降低高度去看一看。噢,原来是一堆堆的人围着一堆堆的篝火。在不远的地方还停着很多坦克呢。
我开火了。德国鬼子,象兔子一样,惊慌地朝着坦克跑去,想借着坦克的甲壳护身保命。
返航落地以后,我向上级报告了侦察结果。
“卡尔波维奇的飞机怎么了?”
“发动机暖机以后,他就起飞了呀。”
他居然也单机起飞了……有谁会知道,此时此刻,卡尔波维奇正在绝望地挣扎着呢!
飞机发动机的轰鸣传进地下掩蔽部。一架飞机正从村子上空掠过。飞得极低,差不多就要擦着屋顶了。这架飞机转了一个弯,就降落下来。我们一看就知道,准是飞机出了事,因为看那样子,不象是飞行员在操纵着飞机,反倒象是飞机在摆布着飞行员。只见飞机沉重地掉在地上,没完没了的滑跑着,直到最后才缓缓地停下来。螺旋桨也停住不转了。
我们跑到飞机跟前,先是看见机身被炮弹撕开一个大窟窿,随后就见飞行员一动不动地趴在仪表板上,象是死了过去。整个座舱里溅满了血。奇怪,他是怎样把飞机驾回来的呢?
卡尔波维奇是飞到斯大林诺(即顿涅茨克)地区去侦察敌防的。我们每一次飞到那里,总都会遇到猛烈的高射炮火阻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只有飞行员自己才能说得清楚。可是,他是在昏迷状态中波送进卫生队去的。
不久,我们就得知令人痛心的消息:卡尔波维奇再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这里来了。他的一只胳膊被炮弹炸成粉碎性骨折,已经做了大手术。
三
一批新飞行员来到我们团。看上去,都还是一些经不起磕打的娇嫩小伙子。必须有人带一带才行。当团长叫我到他那里去的时候,我立刻猜透了团长找我来的用意。团长为这个新飞行员训练大队制定了训练大纲。任命克留科夫为训练大队的大队长,我是副大队长。
克留科夫,我老早就熟悉他了。他生就一副矮壮的身材,多少有点不那么灵活。从战争开始那一天起,他就成了我的学习榜样。我们通常不说他的姓氏,而是按照习俗亲热地尊称他的名字和父称。他曾经在哈桑湖地区英勇战斗过。由于作战英勇,获过红旗勋章。我尊敬他不仅仅因为他立过战功,更因为我喜欢他做事审慎的严肃态度和待人诚恳热情的好人品。
拔给我们10架陈旧的依-16型歼击机供训练用。随后,我们这个训练大队就转移到专门拨给我们使用的机场去。我们这个飞行团,直到荣获“近卫”称号以后,还在继续使用陈旧过时的歼击机与敌人作战。
在这一批新飞行员当中,韦尔比茨基、瑙缅科、莫恰洛夫和别列日诺伊,很快就显露出战士的本色。前线的训练方式很适合他们的脾胃。我们每天在地下掩蔽部的教室里上完理论课,差不多都要按照实战要求上天去检验学习效果。上级把强击敌军军用列车和火车站的任务,全部交给我们这个训练大队。我们这些陈旧的依-16型飞机装上火箭弹以后,敌人的铁道兵见了就惊呼灾难临头。
那时,我们试验成功一种新的强击动作。歼击机攻击目标时,通常都是从高空开始,大角度俯冲下去扫射。可是,眼下是低云天气,必须在云下飞行。有时还会遇到降雪天气呢。在这种条件下,要进行瞄准攻击,那就只能采用平缓俯冲动作。我们试验几次,结果还不错。在攻击大目标——汽车、火车头等时,新的强击动作甚至更有效。这没有什么神秘的,只不过攻击的时间更充裕了,开火时飞机离目标更近了些而已。但是,平缓俯冲时,飞机因下沉而撞到地面的危险倒是增大了。
我们训练大队的飞行员很快就掌握了“变换俯冲剖面形状”的强击方法。这就是,一开始以大角度俯冲发动攻击;临开火前,减小俯冲角度;而当射击结束时,飞机则从起火的目标上方高速掠过,随即爬高。他们都喜欢运用这种方法。即使从通常飞行高度开始发动强击,他们也常常采用这种方法。
有一次,师长和飞行技术检查主任索罗金到我们训练大队来视察。他们这一次的落地动作要比在阿斯特拉罕卡机场的那一次,略微好一点。这一来,他们可有精神整人了。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那一天,正好我在教室里讲课。我在黑板上画了两个俯冲剖面图,一个是原先一直沿用至今的,一个是我们创新的。
师长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这两幅剖面图,又听了听新飞行员的回答,随后就喊叫道:“不对!这是谁胡编滥造的?把《飞行条令》拿来看!”
“我们没有《条令》,将军同志。”克留科夫看了我一眼,报告说。
我们训练大队,甚至我们飞行团,那时真的是没有任何教材的。我们基本上是靠我们本身现有的知识和作战经验来训练新飞行员的。
“索罗金,你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听听!”
飞行技术检查主任索罗金开讲了。他讲的全都是人人皆知的老一套,早已过时的陈词滥调,再凑合上一点战例,就算是一堂课。其实,他援引的战例,基本上都是我们在摩尔达维亚的作战经验。但是,我们在课堂上讲的东西,却是我们刚刚掌握了创新的强击动作。师长为什么不想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它呢?飞行技术检查主任为什么不敢支持我们呢?
“你们必须按照《条令》的规定进行训练!”师长最后这样训诫道。他训斥克留科夫和我,说我们不懂战术。说实在的,我们真的把他对我们的训诫当作耳边风了,全没有在意,因为我们相信自己是做得对的。我教会新飞行员的那些动作,都是经过战火考验的。我们所取得的胜利,证明这些动作是行之有效的。
我们出动频繁。强击的目标是火车站和运行中的军用列车。我们在训练中遇到的最大难点是,新飞行员在空中做不到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能严格保持飞机之间的间隔。敌人的歼击机一露面,我们这些飞行员就都不由自主地聚作一团,随后就都朝我挤过来。我本当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目标上去,可是,这一来,我只得回过头去关照我的这些新手,生怕他们之间发生空中相撞事故。
每一次返航飞到机场上空以后,我总是最后落地。在这些新飞行员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机场上空盘旋准备着陆的时候,我就抓紧这一点点时间,飞几个高级特技动作。其中,有一个高级特技动作是我独创的。这得从头说起。
有一次,一个由雅克式飞机组成的四机编队飞临我们机场上空。只见这个四机编队在高速下降过程中,忽然化成两个双机编队,象迅速开放的花朵一样,迅即向左右散开。
“太漂亮了!”一个飞行员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他们这样做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试想,刚刚驾上新式飞机,谁不想在别人面前露一手,炫耀一番,让别人也开开眼界呢?当我欣赏他们做这个漂亮的“孔雀开屏”动作时,我发现,其中一个双机编队的长机,在做急跃升动作的过程中,突然来了一个横滚动作(我们在航按学习时称之为慢横滚),飞机绕本身的纵轴做这样慢的旋转动作时,机头必然下沉,飞机也必定“掉”高度。看来,这位长机飞行员在做横滚动作时,只用副翼操纵飞机了,而且动作又不甚协调。在长机急跃升时,他的僚机,就象双机发动攻击时那样,紧紧跟定了长机。当长机突然做起横滚动作时,僚机一下子就从长机头上掠过,冲到前头去了。这时的长机,就象从僚机“肚皮”下面滑了下去一样,骤然被甩到僚机的后下方去。
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来:要是在空战中适时地来它这样一个横滚动作,那不是一下子就摆脱敌机的攻击了吗?
第二天,我们完成任务返航以后,我同伊斯克林在机场上空把飞机拉起来(是事先商量妥的)。升到一定高度以后,我摆动一下机翼,叫伊斯克林对我发动“攻击”。他开始“攻击”了。当他追到开火距离时,我突然做起慢横滚动作来,飞机立刻掉了高度,速度也立即降低了。伊斯克林一下子就从我的头顶上掠过,冲到我的前头去了。我被他甩在后下方。这时,我只须稍微抬一抬机头,就可以射击。
从此以后,我就天天练习这个动作。我相信,我的这个新发现,在今后的空战中一定很顶用。只是必须进一步全面深入地周密思考,把每一个细节动作都演练精确才行。
四
冬季。白昼很短,天总是阴沉沉的,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寒夜,人刚把身子暖和过来,就到早晨了,又得挨冻。依-16型飞机的座舱没有加温设备。机械师和机械员在做飞行前准备工作时,总是把飞机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可是,飞机刚一上天,雪花就在座舱里飞舞起来。
在一次飞行中,我的脸上不知不觉地积起一层冰冷的小雪花。这是我看仪表时,从仪表正面玻璃的反光中看到的。我的两颊全白了。我急忙用手擦抹。可是,迟了!傍晚,冻伤的脸和脖子,都肿起来。我接连医治了好几天,在冻伤部位涂了药膏。
有一次,友邻飞行团的一架飞机在我们机场落地。飞机直接滑行到地下掩蔽部跟前。我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位飞行员那冻伤的脸——火红的大胡子映衬着冻得发黑的脸。而当他站起身来从座舱里往外爬的时候,可把我们全都惊呆了。你看他,又高大,又粗壮,配上他那一副宽大的肩膀,那可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彪形大汉,一个真正的猛士!这样大的块头,飞机座舱怎么能够容得下呢?更何况他还穿着一身毛皮飞行服呢!
这位索不相识的飞行员看了我一眼,微笑着举起一只大手来向大家致意:“向各位英雄致敬!”他走近前来,把他那宽大的手伸给我,自我介绍说:“中士法捷耶夫。”
我也向他作了自我介绍。
“噢,原来是波克雷什金!在报上见过。”
我也猛然想起“法捷耶夫”这个十分耳熟的姓氏来了。关于他的故事可真不少,那简直都象神话一般。
法捷耶夫当即向大家说明他飞到我们机场来落地的原因。
“打了一仗。油不够用了。电话怎么打?我想和我们飞行团通个电话。误了我的双份晚餐怪可惜的。”
“双份晚餐?这,我不明白。”我茫然不解。
我们一同来到指挥所。法捷耶夫用他那大巴掌折磨着电话机,嘴里不断地呼叫着他那个飞行团。那滚雷般的男低音,低沉而强劲有力。我好奇地望着他,不由地想起了不少关于他的有趣的故事。
法捷耶夫也是我们这个师里的一个飞行员。我听别的飞行员讲过,在战争初期(那时我们师驻扎在摩尔达维亚),他是怎样消灭了正在往前线开进的罗马尼亚骑兵大部队的。当时,法捷耶夫第一个从机群里冲出去,俯冲到离地面很近时才改平。从敌人骑兵的头项上掠过。发动机那可怕的轰鸣,惊吓了敌人的战马,它们再也不听从骑手的摆布,慌不择路四散奔逃。敌人的整个骑兵大部队,被他搅得七零八落,战马逃得漫山遍野。法捷耶夫一边追逐,一边开枪扫射。子弹打光了,他就驾着飞机追赶逃散的敌人骑兵,用飞机螺旋桨砍他们的脑袋……
在飞行员中间还盛传着法捷耶夫最近在塔甘罗格附近发生的一件事。法捷耶夫完成强击任务以后,驾着他那架负伤的飞机返航。当他飞到敌我双方战壕之间的中间地带时,飞机再也飞不动了,只得迫降。敌人当即对他开火。他总算跑进了我方战壕。当他看到战壕里有那么多战士时,他立即从一个战士手中夺过一支步枪,随手脱掉飞行服上衣,跳上胸墙,敞开他那喉咙发出沉甸甸的滚雷般的声音呼喊着:
“前进!”
连离他很远的那几个分队的战士,都能听得到他的喊声,都能看得见他那高大粗壮的身躯。法捷耶夫高举着步枪向敌人阵地冲去。于是,战士们也都纷纷从战壕里、交通壕里跃出,跟在他的身后冲过去。那才真正是排山倒海之势呢!德国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进攻吓得不知所措,完全无法组织火力。我们的步兵战士冲进德军阵地,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白刃战。德国鬼子吓得胆战心惊,狼狈溃逃。我军战士追击敌人,迅速占领了制高点。这时,我军增援部队也及时赶到,巩固了阵地。
当步兵师长来到这个制高点时,法捷耶夫早已离去——他去拖他那架几吨重的飞机去了!不过,师长到底还是设法找见了这位英雄。师长拥抱这位真正的英雄,说道:掌握这个制高点对他们这个步兵师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向法捷耶夫保证,一定为他请功。听说,当人家纷纷赞扬他的时候,他只是开一句玩笑了事。“唉,要是你们这些人当中谁有眼力见的话,马上给我端来双份的好饭菜就行了……”
我们一起来到食堂。法捷耶夫脱去外衣。我见他胸前佩带着一枚崭新的红旗勋章。他对食堂女服务员说:“请给我来双份的。”他说着,随手从上衣口袋里调出一张备忘卡片来,摆在女服务员面前。我顺手拿起来,只见那上面写着:“不论哪一个场务营,都必须向B.法捷耶夫中士提供双份饮食。C.克拉索夫斯基。”谁不知道C.克拉索夫斯基是我们空军集团军的司令呢!
备忘卡片上有他的亲笔签名,那是无可怀疑的。
后来,法捷耶夫成了我们大家的好朋友,也许他对我更好些吧。他要离开我们回本团去了。临别时,他习惯地举起一只大手来亲切地向我们告别:
“再见了,战友们!”
……在闻到南方早春气息的时候,我们训练大队回到了主机场。积雪刚刚开始融化,山岗和大路也渐渐地露出了黑土地。我们这个飞行团又增添了一大批很能作战的新飞行员。不少老战士,象科莫萨、费奥多罗夫、列奇卡洛夫等人也都离开医院返回部队来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迎来了在我的一生中很重要的大事。在机场上举行的党员大会上,我被吸收入党。过了几天,在我的飞机跟前,我领到了党员证。飞行团政委波格列布诺伊和党组织书记克留科夫同我握手,预祝我取得新的战斗胜利。我也向他们保证,绝不辜负共产党员这个崇高称号。
我们使用的依然是那些陈旧的打了补丁的米格飞机和依-16型飞机。不过,依-16型飞机自从装上火箭弹以后,我们觉得它是靠得住的了,甚至觉得它还是一种很厉害的歼击机呢。有一次,我们的米格飞机与友邻飞行团的6架依-16型飞机,共同执行一顶强击任务。在我们投弹、扫射以后,12架意大利马基式歼击机,呈密集的一字展开队形突然朝着我们冲过来。
依-16型飞机首先对敌机发动了迎头攻击。当时我们的位置稍微有点靠边,我们就抢时间爬高,以便在依-16结束攻击对紧接着对敌发动攻击。意大利歼击机飞行员见自己的机群面临着遭受迎头攻击的危险,连忙把队形收缩得更为密集。当敌机接近到火箭弹的有效发射距离时,一架依-16型飞机立即发射6枚火箭弹。6条火龙一齐朝着敌机群飞去,只见火光一闪,5架敌机当即凌空爆炸。5架敌机同时起火,一齐向地面坠去。残余敌机慌忙躲闪,没命地逃跑。在整个反法西斯战争的漫长岁月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痛快淋漓的火箭弹齐射,如此壮观的空战场面。
1941年冬,德国空军更新了装备。在我们这一带前沿上空,敌人以新式的福克-189式飞机(我们称之为“框架”),取代了原来的汉舍尔-226式。我军地面部队对这种敌机恨之入骨。它们长时间地在我军炮兵阵地上空,在战壕上空逗留不去,为德国鬼子的炮兵校正弹着点。我军步兵无法对付敌人的这个眼线。这种“框架”使我们的步兵吃了不少苦头:常常突然遭到敌人炮火的袭击,突然遭到敌容克式轰炸机的轰炸。反冲击失利……真是不一而足,损失惨重。要是哪一个歼击机飞行员能把这种福克-189式敌机给揍下去,那我军地面部队所有的人都会为他热烈鼓掌欢呼的。飞行员们也都觉得,要是能把这种炮兵校正飞机揍下去,那可是立下了一项莫大的功劳。
1942年春,为了把“框架”揍下去,我们牺牲了一位战友——出色的飞行员尼基京。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尼基京在返航途中,发现一架福克-189式敌机正在我军前沿上空逗留不去。他顺路对这架敌机发动了进攻。可是,敌机熟练地躲过了他的机枪子弹。这使他很恼火。当他准备再次发动攻击时,负责掩护这架炮兵校正飞机的两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突然从高空向他扑来。在这种情况下,尼基京显然无法对“框架”下手,加之飞机剩油无多,只好作罢。他与两架敌歼击机稍事周旋就返航了。
那些日子,我和尼基京共用一架飞机,我们两个人轮流着飞。因此,他落地后,我是第一个去接他的。他从机翼上跳到松软的地面上以后,竟然大骂起来。他是很少说骂人话的。看来,他准是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什么事情把你气成这副模样呀?”
“你不知道,我跟它靠得那样近,可就是打不上它。可惜,我没有用螺旋桨把它的尾巴铰下来。没能把它揍下去,我真丢脸!”
接着,他就说起攻击的过程。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尼基京一见“框架”就激动起来,急于干掉它——他早就想要把这个魔鬼干掉。要是他先爬高,随后从高处俯冲下来猛烈开火,那就准能奏效。这样的突然攻击总是很难对付的。我立即向他说出我的看法。
第二天早晨,又是尼基京第一个出动去执行侦察任务。我则驾着“乌特-2”型教练机飞往友邻机场。我们的修理厂在那个机场上。派我去试飞修理好的米格飞机,然后,驾上修理好的飞机飞回本团驻地。
我原想赶在尼基京落地以前,把那架修理好的米格飞机送到本场落地,因为我不愿意让我和他共用的那架飞机闲置在机场上。可是,我终于未能按时赶回机场来。我一边飞着,一边埋怨自己迟到了。我在本场落地以后,使我吃惊的是,我们那个停机坪竟是空荡荡的?
“他大概被敌人击落了。”机械师伤心地说。
我也在想:他可能迫降了,象他这样坚强的飞行员,是不会轻易扔掉飞机的。
我们一直在往各处打电话询问尼基京的下落,派人四处寻找。一直等到晚上,仍无音信。晚饭后,飞行员都聚集在地下掩蔽部里,都在为尼基京担忧。他的老同学特鲁德一直在没完没了地反复放送着同一张唱片,接连放了不下十遍——只是因为唱片上的歌词中有一句是“你已经不在人间……”
我难过得受不了,关断了唱机:“不要再这样伤感了吧,特鲁德。”
门响了。是他吧?不是。进来的是大队参谋。
“师司令部来电话说,飞机摔在前沿地区,飞行员没有跳伞。”他报告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团的一批战友便乘车来到前沿阵地。步兵营营长走到观察所的射孔跟前,把飞机坠毁地点指给大家看。接着,他就讲述尼基京单机对付4架敌歼击机的一场众寡悬殊的空战。
起初,“框架”在前沿上空逗留不去。突然,我们的一架歼击机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从高高的云上立冲下来,那简直就象神鹰一般,径直朝着敌炮兵校正飞机猛扑过去,开了火。敌机当即起火坠落。这时,4架敌歼击机突然冲出来,朝着我们的米格飞机猛扑。我们的单机与4架敌机拼死搏斗,终于击毁一架敌机,紧接着又撞毁了一架。这时,只见我机的机翼也飞去了一半。这位勇敢的飞行员连他那架身负重伤的飞机一起摔进沼泽地里去了。
从我们飞行团来到前沿阵地的这一批战友,在夜色掩护下,来到出事地点。只见机翼和尾翼的碎片,七零八落地飞得到处都是,而发动机和飞机座舱则已钻入地下好几米深。大家拼命地用手挖泥土,想把飞机残骸挖出来,把尼基京的遗体起出来。可是,土坑刚刚挖出,立时被水淹没,随挖随淹,又完全无法排水。我们的战友尼基京在建树了英雄业绩以后,他的遗体就这样永远埋葬在米乌斯河边马马耶夫岗附近的沼泽地里了。
没过几天,我们飞行团又为卢卡舍维奇举行了隆重的送葬仪式。这位经过严峻的空战考验、受过敌人高射炮火洗礼的战友,竟因某些人工作疏忽大意而断送了性命。
在卢卡舍维奇牺牲以前,所有飞行员都拒绝在米格-3型歼击机上安装座舱盖,因为在高速飞行时座舱盖打不开,遇到紧急情况,飞行员无法从座舱里爬出来跳伞。可是,卢卡舍维奇的飞机在送厂修理期间,修理人员忽视了飞行员的意见,竟装上了座舱盖。
于是,惨痛的后果发生了。那一次,卢卡舍维奇刚起飞,飞机的操纵系统就被什么东西突然卡住了。飞机就象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石头,急速坠落下去。而飞行员却又打不开座舱盖,无法跳伞,终于牺牲在飞机残骸之下。后来,在机身内的操纵系统连杆处发现了一柄铜榔头,是钳工忘记在那里的。
我和卢卡舍维奇多次共同执行战斗任务。他的不幸逝世和尼基京的牺牲,对我的刺激很深,我变得暴躁易怒了。
这是一个没有花香的春天。在一个阴沉沉的日子里,师司令部把我叫了去。副师长告诉我说,前不久,一个克罗地亚飞行员驾驶一架梅-109式歼击机在我方地区落地。
“我们打算把你编到特勤组里去。”他说道,“需要试飞这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需要好好摸摸它的底细。你愿意干吗?”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愿意。”
这是敌人的武器。地面部队常常缴获战利品,拿起敌人的自动枪、机关炮、步枪去消灭那些持着这些武器闯进我国领土的敌人,而我们飞行员呢?直到现在,所能见到的只是敌机的残骸。嘿,这回该轮到我上天去试试这个“瘦小子”了。可不知道他听不听我使唤。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离开我们的机场,飞到指定的新切尔卡斯克去。团长刚一批准我同伊斯科林一起驾教练机起飞,我就不顾强侧风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而强行起飞,结果飞机在跑道上急剧“打转”,扭断了一侧的起落架支柱。
“瞎胡闹!”团长在指挥所跟前听说我违反起飞规定时发了脾气,“你看见那边的煤堆了没有?”他突然问我。
“看见了。”我向团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道。
“要是你对正那个方向冲过去,那才好呢。你给我用两条腿走到那边去看看!”
团长这回真生我的气了。不过,我了解他,过一会儿,等他消了气,他准能再给我派一架飞机。
村落、煤堆、矿场、大路、草原。大雪天已经过去了,温暖的春风吹醒了沉睡的大草原。
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听见飞机发动机的响声,吓得狂奔起来。坐在后舱的伊斯科林首先发现了这只狐狸。他顿时产生了打猎的欲望。你看他那高兴劲头儿,可真差一点儿没有从座舱里蹦出去。我也极想吓唬吓唬这只野兽,追他一通。我一推机头,冲了下去,机轮简直要擦着去年留下的禾茬了。狐狸大概“意识”到,一直朝前跑去是无法摆脱这个空中怪物的追踪的。于是,它开始兜起圈子来。我也跟着它兜了好几圈儿。只听得伊斯科林在背后一边叫喊着“抓住它”,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真想用机轮把这只狐狸按住。不过,我在一阵狂热之余,头脑里突然闪现出团长的身影。
要是团长见我驾着飞机追狐狸,他会说我什么呢?我正在干着蠢事呢!
我在草原上空把飞机拉起来。立刻觉得视野宽阔多了,眼前敞亮多了。坐在后舱的伊斯科林也安静下来了——大概他还没有玩得尽兴吧。
飞到机场上空,我立即辨认出夹杂在我们那些飞机当中的3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
五
这也算是紧张的空战之余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吧。上级打算让我们学会驾驶敌人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试着用它去执行空中游猎任务或飞到敌后去执行侦察任务。落地以后,特勤组组长瑙缅科将军在机场上接见了我。他命令我立即去熟悉一下这种德国飞机。
参加两架梅塞施术特式歼击机修复工作的机械师,已经很熟悉这种飞机的各个系统了。机械师向我介绍了这种飞机的操纵系统,以及座舱里的各种按钮和仪表的功用。随后,我跨进座舱,亲手试了试各种设备以后,就返回瑙缅科将军那里去请求允许升空。
“起飞吧!”他正急不可耐地期待着有人能把这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驯服,看见它在机场上空盘旋。
我启动了发动机,滑出,接着就起飞了。在起落航线上飞了两圈儿,觉得这飞机操纵起来并不吃力,也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现象。但当我看到在原来涂着德国空军“十”字标志的地方淡淡地涂着的红五角星很难辨认时,我不由地紧张起来:要是突然碰到我们的飞机,那会发生什么后果呢?那我肯定要倒霉的。幸好眼下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落地了。不知为什么,特勤组组长显得很惊慌。
“为什么刚刚升空就下来了?莫非出了什么问题?”他惊疑地问道。
“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想飞高空。”我答道。
第二天,我就驾驶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飞高级特技了。飞行员判断一种飞机的好坏无须很长时间,只要飞机能够毫不吃力地做出急跃升动作,俯冲时增速快,或者只要在盘旋时能够追得上对方,并且能够看得见炮弹把对方的机翼打出了什么样的洞,那就足够了。我又把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与我们的雅克-1型新式飞机做了对比,我依旧认为这两种飞机之间是存在着某些差别的。
我在空中折腾了半个多钟头以后,竟忘记了我驾驶的是敌机。当我发现远处有一架我们的快速轰炸机——大概是返航的——时,我就若无其事地向它靠近。这架轰炸机上的飞行员,直到我飞到他的跟前时,才猛然发现我的飞机。我一再摆动机翼向他发出“我是自己人”的信号。可是,我们的轰炸机,就象绵羊猛然看见用爪子扒拉着羊圈棚顶的饿狼伸过来的头一般,惊恐万状,急忙向旁边一头栽去。我真为这架飞机的安全捏了一把冷汗。
我得赶紧“回家”。在我挨近机场时,一架准备着陆的乌-2型教练机从我身边飞过。这架飞机上的飞行员,也没有仔细看我的飞机上涂着的红五角星,竟也猛压坡度惊慌逃去,随后就掉在机场外面的一片大田里了。飞行员从座舱里爬出来,竟往树林里跑去,连发动机也忘记关闭了。
我来到指挥所,准备报告。可是,等待着我的却是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局面。一开头,我接了一顿臭骂。乌-2型教练机上的飞行员得知这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原来是我们自己的,他就把这架飞机痛骂了一顿,把我也给瓜葛上了。紧接着,米列罗沃那边就来了电话。
“你是谁?”
“值班的。”我顺手抓起话筒答道。
“你们捣什么鬼!”说话的人在电话里大发脾气。
“我们捣什么鬼来着?”我以同样口气反问道。
“谁叫你们驾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去追赶自己的飞机来着?”
这时,我才有点发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并没有驾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去追赶谁呀。轰炸机上的人既然这样认为,那我就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说话的人在电话里说,要处罚这个闯了祸的飞行员,说他把轰炸机给追得走投无路,迫降在低岸地区了。我把话筒递给特勤组组长。后来,我不得不详细说明情况。
几天来,我们一直只在本场上空驾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飞行。后来,瑙缅科将军派遣我们当中的一位大尉飞行员驾机飞到前沿去进行“试探”,也就是说,要飞到那里去试一试我军对涂着红五角星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有何反应。
傍晚,步兵师指挥所邀请了瑙缅科将军。我陪同前去。沿路设置着各种标记。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当我们走进指挥所,看见我们那位大尉飞行员时,才明白过来。他坐在角落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见我们到来,就象被判处死刑的人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向我们扑过来。在返回机场的路上,他伤心地倾诉了事情的经过。
他的发动机在空中停车了。不得已,只好在我军的防御前沿迫降。战士们立即包围了这架“敌”机,甚至对这架“敌”机开枪齐射加以恫吓。他从座舱里爬出来以后,就用俄语和他们搭话。这反而惹出麻烦来了。
“啊,原来是个叛徒!揍他!”一个战士喊道。
“同志们,我是自己人哪!”
一切努力全都枉然。任凭你如何表白,也休想平息这一大群战士的狂怒。可不是吗,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铁证:敌人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机翼上虽然涂着红五角星,可是,在红五角星的下面显露以来的却是那个人人切齿痛恨的镶白边的黑“十”字标志。
“要不是步兵营政委及时赶到,他们早就把我当作叛徒处决了。平白无故吃了一顿老拳,这到底是因为个啥嘛!”
“因为你去‘试探’人家的反应呗。”我笑着说。
“我实在感激不尽。我全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得咱们这些人均摊。我再也不想驾驶这种飞机到这种边地方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瑙缅科将军注意到他说的最后一句
“我今天就回飞行团去,不干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在机场上,我见到了伊万诺夫团长。他正绕着一架德国飞机兜着圈子看呢。
“你都学到那些知识了?”他以头代手指点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问道。
我简要地谈了谈我的观察结果。试飞是有益的。我现在更了解这种飞机的优点与缺点了。只有了解放人,才能更有把握地在战斗中消灭敌人。
“好。你在这里学习这个,不会把打仗的本领丢掉吧?”伊万诺夫团长接着说道:“咱们飞行团要向别的地区转场了。”
在哈尔科夫地区,无论空中还是地面,战斗都很艰苦,很激烈。我的战友们就要飞到那里去作战了。我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我可不想吃我军战士的老拳,更不想碰上比这更倒霉的事。
我和团长绕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转了一会儿。团长很认真地听我解说,甚至还记了一点笔记。他说,他是为了催促修理厂抓紧时间修理好我们团的飞机,才飞到这里来的。团长还有一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但我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我们这个已经获得“近卫”称号的飞行团,正处在严峻的战斗考验的前夜。敌军突破了我军在哈尔科夫地区的防御线,新的险情正在急剧扩大。我们这个飞行团正是被派往那里去的。团长希望我能和大家一起参战。他说,我们飞行团非常需要我的经验和我的作战本领。
几天以后,终于解除了我肩头上的这一副过于单调的任务。我提起手提皮箱,抓过飞行服,急步朝着乌-2型教练机走去。陆军航空兵的飞行员愿意顺路把我送回本团去。
我们起飞了。春天,翡翠绿色的大草原,景色格外悦目。可是,刚起飞没多久,只见航线左侧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无数深灰色的斑块。这可不象是云块。啊,原来是腾空而起的簇簇硝烟。战争,它又从战壕里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