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的宣判·第八
作者:儿岛襄·日本
出自————《马来之虎——山下奉文》
出自————《战争通史》
莫大的屈辱
投降签字仪式的会场设在碧瑶的高级专员别墅。
9月3日上午9时30分,山下大将和武藤参谋长,海军方面的大川内中将和有马参谋长一齐就了座,这时,进来一个对方人员,山下不由得凝视了半天。
——帕西瓦尔……?
看到带有特征的胡须,大门牙,不由得想起新加坡的败将帕西瓦尔英军中将的面容,但帕西瓦尔中将早已当了俘虏,应该是在日本的。或许由于停战被释放了,但他出席菲律宾战线的投降签字仪式是不大可能的。
——或许是面貌相似的人吧!
山下大将的眼光转到了拿进来的皮封面的投降文书上,不久双方进行介绍,那人果然就是帕西瓦尔中将。
山下大将一惊,邻座的武藤参谋长也耸了耸肩。
对文件内容确认没有异议以后,签字仪式简单地结束了。山下等人,从此作为俘虏被收容到马尼拉以南约三十英里的利萨尔县门天鲁帕街上的新毕利毕德监狱去了。
待遇很好,已经有十人以上的将官分开住着。两、三个人住一间屋,但大将被安排在一个单人房间,和沿着走廊并列的其他将官住室之间可以自由来往。伙食是美军将校的伙食。山下大将心中充满了抑郁感。
山下意识到承认投降就要被当作俘虏。下山之前,从空中投下来的美军的投降条件中有“作为俘虏无条件投降”一语。武藤参谋长指出,无条件投降之后,当不当作俘虏随美军的便,但“要当俘虏”使之投降,就是有条件的投降,不是无条件投降,主张将这一句话删掉。
山下大将说,忍耐着吧!只要战争结束了,哪怕早一刻钟也好,要把又饿又累的部下送回日本去。大将自己认为这是作为军司令官最后应该完成的任务。这一想法越来越坚定了。
山下大将重新想起菲律宾野战的惨状,为了尽早获得救济,甘愿当俘虏。但决不象帕西瓦尔中将那样自己登上敌人的营门去投降。我们是奉陛下的命令投降的,故此,希望能得到“体面的俘虏”的待遇。
这种希望,看来是实现了。到达开延干时,出来迎接的美军排长,以激动得发抖的声音敬礼说,能来护卫大将是我的无上光荣。乘坐吉普在坏路上走了不远,美军第三十七师师长R.贝特拉少将准备了轿车。
去碧瑶时,在巴嘎巴克改乘运输机,还发给了冷啤酒罐头。成群的美国兵、新闻记者的态度,虽然带有无聊的好奇心,却没有侮辱的气氛。到碧瑶后,军刀被没收了。对俘虏来说,这也是应该的。
可是,帕西瓦尔中将的在场,却给山下大将很大的刺激。
帕西瓦尔中将是由麦克阿瑟元帅的特别命令,刚刚停战就从俘虏收容所被送到菲律宾的。在签字仪式的列席者当中,也有日军打下菲律宾时,麦克阿瑟上将逃走后代为投降的温赖特中将。他的参加,因和菲律宾战线有关尚可认为理所当然。但是帕西瓦尔中将却什么关系也没有。投降是对联合国军举行的,英军将校的参加并不奇怪,但没有理由非让帕西瓦尔中将参加不可。要说有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故意让在过去的败将面前低头的一种露骨的报复行为,对此山下感到难以忍受的屈辱。
“我在那时,甚至想到要自裁”山下大将以后在行刑之前,曾对森田囚犯教师这样说过。想死的念头,虽然为对部下的责任感所抑制,但今后会遭到怎样的处理,深感不安和怀疑。
将军为何不剖腹?
美国的新闻记者也来访问了。很多记者问起“将军为什么不剖腹”这一问题,以后一个美国的辩护人也联系到东条英机大将的自裁未遂,对此表明了同样的疑问。
山下大将回答说:“陛下没有下达让自决的命令”,对于东条大将的自裁未遂,他认为“是想回避责任不忠的行为”,语气非常尖锐。
关于那时的情况,宇都宫参谋副长回忆说:“生活是很悠闲的。虽然听到审判战犯的事,但山下大将和武藤参谋长都未曾料到会成为自己的问题。美方对此也从未给予通知。至9月25日,突然接到山下大将要以战犯被提交审判的通告。
美军司令部法务部一个自称昔尔大尉的军官来访,把两张纸片递给了大将,是英文和译成日文的起诉书。
昔尔大尉没有加以说明,就回去了。山下大将和武藤参谋长都感到茫然不解。
以“美利坚合众国对山下奉文”为题的起诉书中,写着下面文字:
“日本帝国陆军大将山下奉文,由1944年10月9日至1945年9月2日期间,在马尼拉及菲律宾群岛以及其他各地,身为与美国及其盟国作战的日军司令官,对于美国国民及其盟国国民和所属领地市民,特别是菲律宾市民,任其部下进行野蛮残暴行为和其他重大犯罪。指挥官忽视了管制部下行动的义务。因此,山下奉文违犯了战争法规。”
昔尔大尉说不久要通知法庭开庭的日期,但到底根据什么法律的权限举行审判?法庭在哪里?残暴行为是指的什么?违反了战争法规又是指的什么?所有这些全然不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山下大将问武藤参谋长。
细心的参谋长感到了不祥之兆。在战斗中,敌情不明是最大的危机。武藤参谋长告诉山下大将说:
“阁下,不得不多加小心!”
16日,6个美军军官来访山下。大将和武藤参谋长、宇都宫参谋副长在监狱的礼拜堂会议室和他们会见。曾任劳雷尔总统顾问的滨本正胜作为译员参加了谈话。
6个军官作了自我介绍。上校哈利·克拉克、中校华尔达·亨得利克斯、中校詹姆斯·费尔德厚斯、少校乔治·盖伊、上尉阿尔道夫·佛兰克·利鲁、上尉密尔顿·山德巴格……除去盖伊少校,都是法务军官,说他们被任命为山下大将的辩护人。
6个人作了说明:审判包括山下在内的菲律宾日本战犯,是在决定处罚战犯的波茨坦宣言一经确定就开始了准备的,在战斗中,法务官员也曾做了调查。菲律宾的审判委任美国西太平洋陆军司令官W.斯泰雅中将主持。辩护团是10月1日任命的。法庭设在马尼拉,最近即将开庭进行第一次公审……。
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了情况。可是,将被问成什么“罪”,还不明白。据辩护团说,列举嫌疑事项的“详细起诉书”将由检察官方面提交,但就所听到的主要事项,问山下大将是否知道。
其内容,是在马尼拉市,巴拉望岛以及菲律宾全部土地上的日本兵对于菲律宾市民的屠杀、虐待、拷问、强奸、掠夺、破坏、杀人等情况。
山下大将瞠目结舌了。关于菲律宾市民的情况,在他刚刚到任时,看到游击队活动很厉害,曾向当时劳雷尔总统的顾问宇都宫参谋副长讲过:
“因为你们不采取果断的态度,才使对方放肆起来的。在新加坡最初是这样(说时把手斜著挥了一下),咔嚓干了一下子,以后就老实了。”
大将这话,是在会餐后座谈中随便讲的,宇都宫参谋副长以为是对新加坡战斗的自夸,也没有在意。当然,以后大将也没有指示过不必要地严厉处罚游击队和怀有敌意的菲律宾市民。相反地却反复训示,要“以情服敌”才是胜者之道。想到此山下以粗暴态度回答辩护团说: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是事实,我自己要处罚这样的部下……”。
“不,问题不是阁下的感想,阁下为什么不知道,问题在于有没有不知道的正当根据。”
山德巴格上尉打断了大将的话。
利鲁上尉在他所著《审判山下》一书中叙述了当时的心情:当时辩护团没有一个人愿意担当这个任务。对日本敌人感到憎恨是美国国民共同的心理。只要为敌人作辩护,如果回到本国就会受到“背叛祖国者”的对待。但是,日本人到底是值不值得认真辩护的人种呢!?
利鲁大尉走进了监狱,命令看守兵把山下大将等人带来时,看守兵曾经说:
“那么,你们是那些猴子的辩护人吗?”
利鲁大尉也一直想着,“日本人是狡滑而善于搪塞的。是不可信任的……不可被他们糊弄过去”。但是,利鲁上尉等的心理和态度,不久就起了变化。
山下大将详细地追述了自己在菲律宾战线的立场、战况和统帅的情形。山下的讲话博得了辩护团的首肯。
10月8日,在马尼拉市的高级专员官邸大厅举行了第一次公审。山下遵从克拉克上校“尽量给人一种伟大的印象”的忠告,在熨过的军服胸前配戴上勋章略绶,长统皮靴也用心擦亮,便出庭了。
审判官席设在中央,背后交叉着美国、菲律宾两国国旗,左右是检察官、辩护团席,山下夹在辩护人当中就了席位。
设有三百人的旁听席,林立着广播的麦克风、电影摄影机,天花板上装有六个强度聚光灯。
这一天,只是审讯被告是否本人、朗读起诉书,是否承认罪状就算终结了。审判长R.雷诺鲁兹少将决定10月29日开始正式审判后,就宣告退庭。山下提出让武藤参谋长、宇都宫参谋副长为助理辩护人的申请。
申请虽被认可,但首席检察官R.喀少校却坚决反对,他叫喊说:
“检察官不承认提出的两个人为参谋长、参谋副长。山下拥有参谋长或者参谋副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不是反对,简直是漫骂。利鲁上尉对检察官是否认真进行审理产生了怀疑。更使辩护团怀疑的是,10月27日,即公审再度开庭的前两天,突然增加了新的诉因五十九项,连同原来的六十四项合计竟达一百二十三项之多。
辩护团进一步要求多给两周的时间,雷诺鲁兹少将答应给予照顾。
可是,少将又突然拒绝了延期,利鲁上尉发现这是麦克阿瑟元帅指示的。而且,为了缩短从判决到执行处刑的时间,麦克阿瑟命令随着审判的进行,每天要把记录整理出来。
起诉书说山下是由于部下的残暴行为而被告发的,可是,如果部下的一切行为都要由最高指挥官来负责,那么不管什么部队,也会有坏人的,麦克阿瑟元帅也要受到裁判的吧!
总之,这是把最高指挥官当作象征进行复仇的,可以说只因山下是“大人物”,才被当作了罪人。
10月13日,两个精神病理学者前来会见山下,并提出多种多样的问题:
“没有咬指甲,或者夜里遗尿的习惯吗?”
“一般都说,做出残暴行为是因为被恶神斯萨诺迷住了,大将的意见如何?”
“为什么能做出砍俘虏头的事?是和日本的神道有关吗?”
辩护团明白了这两人的意图,他们是要从精神病理学者的角度,判定山下是具有残暴性格的人。
山下始终冷静而且协调地予以接待,两位学者终于作罢而去。
连日的审判,继续为山下军的暴行作证。一个接一个的证人,有做母亲的,叙述了亲眼看见日本兵当面刺杀了她的孩子,有的出示少女背上刺刀的伤疤,有的详细谈及日本兵对妇女的暴行,一个男人出示了差一点被砍掉脑袋而在颈上留下的伤痕。每天几个小时听着这样的证词,这对山下来说确是很痛苦的日子。但是尽管这样,山下每天早晨又很精神地起来了。
担任警卫的肯瓦基宪兵少校,从到碧瑶以来就与山下大将接近,滨本翻译送他一个“OK少校”的外号,因为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是“OK”,给以满意的回答。
傍晚,屋顶上摆起椅子,椅子下边悄悄放上收音机,让趁乘凉的机会听日本的广播。每天晚上还送来用浴巾盖着的少校自己做的夹肉面包。
少校部下的一个中士,一再要求山下大将的签名,并且听说大家都想要他的签名。
滨本翻译想出了一个办法。由于香烟常常缺少,他提出在已经不值钱的日本军票上签名,去换香烟。宇都宫参谋副长反对道:“这岂不是败军之将耻上加耻吗?”但武藤参谋长却赞成。自从下山以来开始吸烟的山下大将也表示同意。
于是午饭时间,就在军票上签起了名。但是,签多了恐怕价格跌落,所以滨本翻译限定一天只签十五张,交给中士换三条香烟。
本来担心签多了会跌价的,谁想一天比一天涨起价来。以后听说中士竟以每张二十五美元的价格卖掉了。签名军票的涨价,也可以反映审判的形势。
从11月28日起的三天里,山下站到了为自己辩护的证言台上。
山下大将本来不愿讲辩解一类的话,但由于辩护团苦劝,终于同意了自己辩护。在那两天前,滨本翻译作为预先演习,向大将提出了注意事项。
“阁下,首先,请把摇腿的习惯停下来。其次,时常用白眼球看人,这也不好,很可能叫人看作粗野、凶恶。”
“哼……真难啊!”
“再有,检察官一定会问,没有感到有责任吗?可是,不能说感到有责任。”
“这,不行!我要不负责任,谁来负责任?那种卑怯的话,我山下不能说。”
大将口气粗暴地反对起来。他已经下定了为部下负责的决心。
滨本翻译指出,欧美人是要区别道义上、刑事上、行政上的责任的,应该强调没有刑事上的责任。他说:
“如果说不论什么都有责任,那么阁下有责任,上司也应有责任,那也许要涉及到天皇陛下!”
一提到天皇,大将勉强同意了。在法庭上,象滨本翻译预料的那样,喀检察官展开了责任论,但大将摆脱掉了。另外,喀检察官试作了长达十一小时的“反面讯问”,可是在大将身上没有找出漏洞。
12月7日的判决
到这时,特别是在美国记者中间,对于审判结果的预测有了变化。开始的一个星期,预测判处死刑的不少,但检察官方面的证人当中有明显的伪证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因此,预测判死刑的人数急剧地减少了。山下的直爽、稳重的证词,和歇斯底里的检察官的态度,对比之下,也越发引起对大将的同情。
大将的证词终了后不久,过去打下新加坡时,曾扛着白旗出现在山下军第一线的英军参谋瓦尔德上校,前来要求会见山下大将。宇都宫参谋副长记得瓦尔德上校说:
“如果在马尼拉法庭宣告无罪,英方准备马上把当事人要过去,在新加坡召开军法会议判以死刑,请做好思想准备吧!”
宇都官参谋副长认为,瓦尔德上校故意来讲无礼的话,可能是断定法庭上的“局势”对检察官方面不利的缘故。签字的军票涨价,当然也是以这样的气氛为背景的(瓦尔德上校以后在回新加坡途中死于航空事故)。
12月5日,辩护方面的最后辩护终了时,美国INS特派通讯员帕特·罗宾逊,向美、英、澳三国的特派员十二人,询问山下是有罪还是无罪,请求大家进行无记名投票,让大家把票投到帽子里。结果十二个人全投了“无罪”票。
喀检察官的最后论罪量刑说:
“我想起几年前,在克内奇卡特马戏团帐篷着火的事。马戏团公司的干部和工作人员被判定有罪。那不是因为下了命令让烧帐篷的,也不是下命令让杀妇女儿童的,只因为,他们没能采取措施防范惨剧的发生……,同样的情况也可以用来说明山下。”
这就是说援用过失致死罪,喀检察官把山下称为“六万人的屠杀者”,那么“屠杀”是“过失致死”的意思吗?
“这人,好象成了我们自己方面的人了!”
为此吃了一惊,首席辩护人克拉克上校小声说。山德巴格上尉也认为:
“一定,过失致死罪,要判五年徒刑!”
但,喀检察官提出的刑罚不是监禁,而是绞刑。雷诺鲁兹少将退庭时宣布:
“审判官决定于下星期五午后2时宣判。”
这就是说四十六小时之后宣判。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四千页以上的记录和四百二十三项的证据物件能审核清楚吗?当利鲁上尉等想到星期五是什么日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四年前的这一天,12月7日(日本时间12月8日),是日本海军机动部队偷袭夏威夷珍珠港、太平洋战争揭幕的日子。是美国国民发誓要对日本复仇的日子!
对山下的宣判,仅用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山下于午后1时22分出现在法庭。
午后2时,五位审判官入场就席后,审判官马上宣布开庭,开始宣读判决理由书。
雷诺鲁兹少将叙述了审判官的判断:
“……由于部下一人犯了残杀或强奸罪,便把指挥官看成杀人、强奸犯人,是不合理的。但……发现了这样犯罪行为,指挥官没有做出有效的努力加以取缔,那指挥官……对部队的不法行为就必须负责……。”
随后雷诺鲁兹少将说:“被告、首席辩护人及被告的翻译,请到审判官前的位置上来。”准备宣读判决书。
山下请求在宣判前发表他的声明书。雷诺鲁兹少将让滨本翻译读了英文译稿。这是一篇表明无罪的誓言和对法庭及辩护人表示感谢的短文。
声明读完后,雷诺鲁兹少将用英语招呼了一声“山下将军”于是宣读判决:
“……因此,秘密投票的结果,由于审判官的三分之二以上的同意,本法庭同意起诉书指控的情形判为有罪,宣告判处绞刑”。
山下右耳听力较差,没有听清楚,就问左边的滨本翻译。滨本翻译小声说:
“是上吊啊!”
“啊,是吗!”
大将点点头,遵从雷诺鲁兹少将的退席指示,便和武藤参谋长、宇都宫参谋副长一起离开了法庭。目送着他那身影,雷诺鲁兹少将宣布:
“本法庭的任务到此结束。退庭。”
六个辩护人走访了山下的房间。武藤参谋长在哭。看到了六个辩护人就呜咽着说:“为什么不让象军人那样,用枪毙去死!”山下用眼色制止了参谋长。大将已经准备好向大家分赠的遗物,一个个地交给了他们。
“这上面,写着有给你幸福”,把一枚在圆圈里刻着福字的金币给了肯瓦基少校。这是山下就任第十四方面军司令官后,为了购买军需品和向居民作宣传而铸造的,大将为作纪念曾拿了一枚。
“因为你是骑兵,这个合适些,”把皮靴的刺马针给了盖伊少校。
“这个你倒可以扎得上!”把大号的腰带给了身体肥大的亨得利克斯中校……。
山下作为菲律宾已经判决的第一号战犯,被转移到了马尼拉北部的俘虏收容所。武藤中将等也被转移到那里。收容所中央是叫做十七号帐篷的将官幕舍,周围是由收容所接收的菲律宾各地的帐篷,分别收容着回国者和战犯嫌疑者。
山下一个人被隔离在周围有带刺铁丝的帐篷里,换上了蓝色的囚服,有一段时间连老花眼镜也被禁止戴用。
克拉克上校、利鲁上尉、山德巴格上尉三人,12月23日飞往华盛顿去了。
辩护团为延长山下的生命,于11月12日曾向菲律宾最高法院提出请求中止审判和人身保护的申诉,并于11月26日,向美国最高法院送去了同样内容的请求。
判决后,辩护团向陆军长官发去了要求延期处刑的电报。陆军长官12月9日,指示麦克阿瑟元帅延期处刑。
另外,美国最高法院决定受理辩护团的请求,12月17日正式判决“暂缓执行”。三位辩护人,为了在最高法院进行斗争,飞往华盛顿。
最高法院只是批准于1946年1月7日正午举行一次口头辩论,2月4日下达判决。
据滨本翻译所见,在帐篷里的山下对于最高法院的决定前景,好象并不特别关心。
滨本翻译是和武藤参谋长等人一起住在将官幕舍的,必要时到山下那里当翻译。当时,在将官幕舍以陆军的十七个中将为首,共有陆、海军将官五十人以上。
滨本翻译回忆说:在山下那里,有一个看守兼陪伴的军官赫尔曼上尉,是德国血统的美国人。他和山下大将常常用德语互相交谈。山下曾蹲在地上,摆起了小石子讲解菲律宾战况。
2月4日,华盛顿的美国最高法院驳回了山下辩护团的请求。理由是案件属于军事审判的对象,不在最高法院管辖之内。在对山下的判决上附有马菲、拉特雷基两审判官的少数意见。
拉特雷基审判官判断,山下虽然受到了美国的起诉,但不能得到“美国宪法和法律所规定的公正审判”所承认。马菲审判官曾任驻菲律宾高级专员,他认为对山下的审判是在偏见和兴奋的气氛下进行的,这会给将来留下祸患,因而他强调:
“这表明军事审判官不管什么罪都可以捏造出来。令人不禁想到,近年来在不大受尊敬的某种国家所惯用的作法。”
……如果为了处理战败的敌将,在正式、合法手续掩盖下,进行复仇和报复,这种精神的遗毒将是无穷的。”
但是,少数意见到底是少数意见。美国最高法院一经做出决定,麦克阿瑟元帅立即剥夺了山下的军服、勋章及附属物品,向斯泰雅中将下达了对山下大将处罚的命令,同时发表了声明:
“此军官(山下大将)对其部队,其祖国,其敌人,且对于人类,不履行其义务。其犯罪……乃对文明之耻辱……其经历乃供军职者之耻辱。”
山下大将于2月22日午后8时,从收容所用汽车被送到马尼拉南郊罗斯·巴尼约斯刑场。同时宣告处刑的还有太田清一宪兵大佐和东地翻译两人。
辩护团作为最后手段,向杜鲁门总统提出了减刑的请求,但早在2月8日就接到了驳回的通告。
处刑之夜,不是赫尔曼上尉值班,但上尉代替值班的中尉,陪伴了大将。大将只穿着囚服,赫尔曼上尉把自己的草黄色衬衣和裤子送给了大将。
到刑场时,还有多余的时间。上尉问有什么想要的吗?太田大佐看了看山下大将说:“想喝啤酒。阁下怎么样?”山下表示了同意。喝完啤酒,山下说:“我到地狱当阎罗王去吧!”大佐说:“那么我去当个厉鬼吧!”
大将应森田教师的请求,作了最后的讲话:
“由于我的不注意和天性昏庸的缘故,贻误了全军的指挥和统率,杀了很多用什么也换不回来的您们的儿子和梦中也难忘怀的夫君,实在是很对不起的事情……。
曾经是诸位官兵的指挥官的山下奉文,受严峻的法律制裁,就要登上死刑台了……
距我受刑的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了,这四十分钟是如何的宝贵,恐怕除了临刑死囚以外,再没有能体会这种心情的人了。由于想到和森田教师讲的话,将来也许会传播出去,因此告诉大家,就请听一听吧!
第一,是履行义务的问题……这话我向部下官兵曾经讲过了好多次。
第二,希望能把重点放在科学教育的振兴上。
第三,特别是对子女的教育……我对于现代教育是从学校开始的这一点,常常感到极大的不满……教育不从赋与可爱的婴儿以新生命的哺乳期开始是不行的。
我甚至想把这叫做“乳房教育”的。
请把这平凡的话放在诸位的心中吧!这是夺去了诸位孩子的我的最后的话。”
上午2时50分,拉西德中尉告诉山下大将处刑开始,把大将领到了绞首台上。
在直立的大将的两手和脚上捆上绳索,把眼睛蒙上黑布。大将问哪是东方,中尉扶他变换了方向,他就深深地行了一礼。
处刑记录记载:2月23日上午3时2分至上午3时27分气绝,享年六十岁。
处刑是秘密执行的。宇都宫参谋副长第二天早晨没有看到大将散步的影子,心想他也许感冒了。午后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大将死亡的流言,25日正午帐篷里的全体人员举行了默祷。
山下久子夫人正式收到大将的死亡通告,是在处刑的三个月后。
“原籍 东京都澁谷区神泉町番地
陆军大将 山下奉文
该人昭和21年2月23日在‘吕宋岛、马尼拉’因系战犯被处死刑,特此通知。”
处刑以前,山下强调了国民教育的重要性,认为过去的教育和想法的不佳,导致了军队和国家悲惨结局。受那种教育的培育和陆军一起成长起来的山下大将,带着日本陆军各个时期所给予的荣誉和批判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