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　星期二　19点－20点

 作者：太平洋战争研究会 ·日本

出自————《日本最长的一天》

出自————《战争通史》

　　“陆军的官方政策和实际政策是一致的。”

荒尾意次大佐

　　 守候在宫内省二楼宽敞的接待室里的日本广播协会的工作人员把自己的表和墙上的大钟对了一下。七点钟了，内阁和宫内省都没有进一步通知天皇来录终战诏书的时间。内阁书记官长迫水说七点录音，可是时间已经过了，房间里只能听见挂钟的嘀嗒声。他们默默地盯着钟摆望了一会儿，昏昏欲睡。

　　 这时，有人说道：“你们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肯定是，”另一人说。“不过，会出什么事呢？”

　　 他们在这里等候的过程中，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但翻来覆去说重话并不显得可笑。他们神色紧张，毫无结果地等待着消息，愈来愈惊惶不安。

　　 “究竟怎么啦？”又一人说。

        内阁终于在诏书的措辞上达成了一致意见。经过两小时的较量，阿南将军大获全胜，诏书现在改为：“战局尚未于日本有利。”

　　 阿南还执意要加上“在拯救和保全了帝国国体之后……”一句，内阁同意了，还同意在句末删去“保全神圣的财富”一语。农林大臣说，此言可能会引起占领军不必要的纠缠。

　　 批准后的诏书副本送到了宫里。诏书措辞的更动寥寥无几，微不足道，可是十五个人却为此耗费了三个多小时。如果说这件事不合情理的话，也许是因为对这十五个人来说，这件事已经超越了情理范围：它已毫无情理可言了。

    　 陆军省里，白石道则中佐求见军务课课长荒尾大佐。白石是第二合成军的参谋官，这次陪同陆军元帅畑来东京参加元帅联席会议，定于次日凌晨飞回广岛。白石想知道，陆军是真的准备接受投降决定，还是另有打算。他估计，能够并且愿意告诉他的人唯有荒尾大佐，他们曾在在婆罗洲 [ 译者注：加里曼丹旧称 ] 一块儿服过役，他确信荒尾是阿南将军的心腹。

　　 荒尾笑容掬可地为他让座，但白石不相信荒尾的笑脸，因为它酷似一副假面具。他也不相信荒尾镇静若常、不动声色的话音。荒尾说：“陆军的官方政策和实际政策是一致的，两者并不矛盾。”

　　 白石问荒尾，能否把他的话略记一二，他想第二天把这些话传达给他在广岛的部下。荒尾同意了，接着说下去。小飞虫绕着没有灯罩的灯泡打转，发出嗡嗡声。那天，没有空袭警报，窗子打开了，飘进一丝晚风。

　　 这几天，荒尾说的话太多了，当他扼要叙述阿南将军原先认为日本必须进行本土决战和后来又改变主意的理由时，他那一板一眼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荒尾最后说：“俗话说，一名优秀指挥官不仅要能指挥井然有序的进攻，还要能指挥井然有序的退却。陆相就是这样一位优秀指挥官，我们要以他为榜样，只要上级下命令，我们就必须保证部队继续服从，这将是日本皇军的最后光荣。”

　　 白石默然不语。

　　 良久，他说：“我明白，国家重于军队。”

　　 但这并不完全是荒尾的意思。或许真的是？

　　 宫内省里，次官大钟益二郎把经过修改和批准的诏书油印件交给两名官员，用毛笔抄在厚纸上。一份将加盖御玺，另一份供录音时使用，这一份必须尽快誊抄完毕。由于油印稿增删涂改太多，几乎令人难以卒读，要赶抄出一份准确无误的清稿真是难上加难。不过，日本若要获得她所希望的和平，那就非抄不可。

　　 现在，内阁又在讨论播放天皇录音的最佳时间。他们原打算当天公布终战诏书，但已为时过晚。于是，东乡外相建议翌日晨七时，米内上将附议，两位大臣都认为从大局出发，愈早公布，对日本就愈有利。

　　 阿南将军提出异议，说：“我们必须向海外的部队发布命令，并确保这些命令得以执行。事实上，我们必须说服士兵们放下武器，这需要时间。因此，我请求推迟一天播放天皇的讲话。”

　　 但是，东乡和米内坚持认为，既然要尽快通知敌人日本的投降决定，那么最好也尽早告诉日本人民。他们各持己见，但先前舌战的那股劲头已经没有了。情报局总裁下村觉得，这件事很容易达成妥协，于是便说，早晨广播效果不一定很好，因为很多人——如农民——已经开始工作，听不到电台广播。如果广播拖延得太久，可能会发生暴力事件。所以，他提议，最最合适的时间是翌日中午。内阁表示同意。

　　 首相起身，面向阿南说：“请陆相务必提前把广播的事通知所有的前线部队。”

　　 “我一定尽力而为，”阿南随即答道。他这么爽快地同意了下村的建议和铃木的请求，倒使得一些阁员忐忑不安。他们不由得揣忖，阿南袖中是否还藏着什么王牌。辞职？兵变？一切都有可能发生。阿南的突然温顺，似乎大有文章。

　　 不过，他那天早些时候表现出来的乖张，同样令人生疑。

　　 快八点钟了，四周一片沉寂，出奇地沉寂。内阁正在镇静地进行着文字工作，似乎再也听不到争执的声音。宫内省里，两名誊抄员还在不声不响地奋笔疾书。录音小组接到通知说，诏书正在誊抄，他们整整等了一个下午，现在觉得轻松了些，于是便在接待室的一个角落里聊起天来。天皇侍从们轮流用餐，以便时刻有人值班。东部军管区司令部已经做好投降准备，正在静静待命。

　　 侍从武官长在皇宫办公室里正同几名军官悄悄地谈话，其中有侍从武官清家大佐。门突然开了，两名青年军官走了进来。

　　 一个军官怒气冲冲地说：“听说天皇今晚要录他的广播讲话，几点开始录音？”

　　 看到莲沼侍从武官长疑惑的样子，那个军官便说，他们是近卫师团的参谋官，所以要为师团做好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莲沼没有答话。

　　 “是不是已经录好了？”另一名青年军官问道，也是一副清白的样子。

　　 清家大佐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但又说不出他们的名字。“没有，”他答道，“据我们所知，还没有开始。我们不知道具体时间。”

　　 其中一个青年军官坚持要得到更明确的回答，但另一人拦住了他，说“他们说的是实话，咱们走吧。”

　　 他们立正敬礼，出去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莲沼说。

　　 旁边的一名军官说：“我觉得其中一个是古贺少佐。”

　　 “古贺是谁？”

　　 他是东条将军的女婿，“的确是近卫师团的参谋官。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