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珍珠港的特别行动·第一
作者:桥本以行·日本
出自————《日本潜水舰队覆没记》
出自————《战争通史》
1941年11月,我正在出厂刚刚六个月的“伊-24号”潜艇上当水雷长(鱼水雷长)。从那年夏天开始,我就忙于解决艇上的装备和补给问题。该艇的首次试航是由吴港驶往佐世保,试航的结果不够理想。可是该艇在11月10日返回吴港后,立即被编入了佐佐木海军中佐指挥的第1潜水战队第3潜水队。我们很快就接到了备战的命令。我被指定为这次备战工作的负责人。“伊”式潜艇虽然是一种大型潜艇,但艇上却没有足够的舱室,容纳不了三个月的粮食储备。因此,所有通道和一切空间的地方都堆满了食物。潜艇的最后试航用了一个星期,全体艇员都进行了紧张的劳动。
这次试航时,我们由吴港海军基地出发,艇上安装了一个外形象飞机库的特殊的上层建筑物,用以遮盖放袖珍潜艇下水用的装置。试航有造船厂的代表参加。返回吴港后,我们立即着手排除主水柜中出现的故障。
我们已经意识到战争是难以避免的了,因此大家都怀着焦急和恐惧的心情,等待着即将下达的战斗任务。
11月17日,也就是我们出海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的前夕,在海军俱乐部举行的潜艇军官的集会上,夏威夷群岛的情况成了主要的话题。这是第一次暗示我们将要完成什么样的任务。我们还听说,在攻击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海军基地珍珠港时,要使用袖珍潜艇。
使用袖珍潜艇的想法,是在1936年产生的。当时有一名在军令部工作的潜艇军官,看到了一艘由一个人驾驶捕鱼的潜水船。后来,建成了一艘专门运载袖珍潜艇的母舰。从1941年初开始,就加紧进行试验。同年10月,主张使用袖珍潜艇的人便提出了一项计划,建议战争爆发时使用袖珍潜艇去袭击珍珠港。主管部门认为这项建议可以采纳,但制定一分补充计划,保证袖珍潜艇攻击后能够返回母舰,并且袖珍潜艇不必突入港湾内,即能进行攻击。根据以上指示,又继续进行了筹划,五艘大型潜艇被改成能携带袖珍潜艇的母舰。计划拟成后,由潜水舰队司令长官把它呈送给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审批,但是按照这个计划所规定的方案,袖珍潜艇仍然需要突入港湾内才能进行攻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海军大将认为:“……如果它们突入港内,那就根本回不来了,并且它们没有突入港内的必要”。后来,这个问题交给袖珍潜艇艇员们去讨论确定。由于艇员们坚信能够突入港内,司令长官最后也就同意和批准了这项计划。但他坚决要求制定一份组织援救艇员的详细方案。因此,我们在接到袭击珍珠港的最后命令的同时,还得到指示,要我们随时准备营救攻击后还活着的袖珍潜艇的艇员,袭击珍珠港的计划是大胆的。由于在这方面没有足够的准备和缺乏实践经验,我们感到忐忑不安,尽管我本人在炮舰和扫雷舰上服役的时候,曾在中国的长江里作过战。
11月18日,由五艘潜艇组成的一支特攻队从吴港出航,艇上都载有袖珍潜艇。这些袖珍潜艇的艇员们在执行任务时,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按照航行计划,我们要穿过濑户内海和丰后水道驶进太平洋。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出港后,我们发现在与我们平行的航向上有些灯光,好象是一艘商船。灯光伴随我们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由于距离逐渐加大而消失了,为了不暴露艇上的袖珍潜艇,我们只得在水下航行,次日拂晓,我们用潜望镜观察海面时,发现昨晚被我们当作商船的,原来是自己的一艘航空母舰。于是我们便浮出水面,与我们的航空母舰一起航行。
驶进大洋之后,我们分成三个班轮流担任值更。各个战位的艇员们都进行着紧张的操作,我们反复练习潜艇的下潜动作。队长问我们是否有胜利信心,我听到我们的艇长回答说,他一定全力以赴。
当时,充当袖珍潜艇母舰的总共只有五艘“伊-16”式大型潜艇,组成了一支特别攻击队。在当前的战役中,它们应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些潜艇虽然是新造的,但艇员们都是新手,缺乏足够的训练。因此,我们对于这次行动的成功,并没有充分把握。
我们每天操练三次下潜,直到艇员熟练地掌握了速潜动作之后才停止。
根据航渡命令的规定,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措施,避免被敌人的对潜观察器材发现。但是我们对于这些观察器材却知道得很少。按照预定的航线,我们向东转向,驶往夏威夷群岛。航渡中,我队各艇之间保持二十海里的间隔。在此期间,由十一艘潜艇组成的另外两个潜水战队(第1和第2潜水战队)也已经从横须贺出航,沿大圆向北航行,准备从阿留申群岛和中途岛之间通过。第3潜水战队由九艘潜艇组成,从夸贾林岛的前进基地出航,取道约翰斯顿岛和豪兰之间,迅速驶向夏威夷群岛。我们的特攻队也沿这条航线驶往夏威夷群岛。在这条航线上航行是非常危险的,随时都可能被敌方的巡逻兵力发现。但由于艇上安装设备的工作没有按时完成,推迟了出航的日期,因此只好采用这条航线。
我们平安无事地在水面航行,空中和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什么也没有发现。白天,艇员们在上甲板上给袖珍潜艇充电充气;军官们则在舱内围着夏威夷群岛的海图,研究攻击方案。进入有敌机巡逻的威克岛海域后,我们白天在水下航行,只到夜间才在水面航行。从训练艇员的角度来看,这样长时间的潜航是有好处的,但由于舱内缺少新鲜空气以及气温不断上升,大家都感到疲乏和昏昏欲睡。
11月26日,我们接到通知说,日本同美国之间的谈判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还得知,在珍珠停有两艘战列舰和数艘其它舰艇。12月2日,我们获悉军事行动将在7日开始。开战前夕,又接到通知说,珍珠港内已停泊有八艘战列舰,不过没有航空母舰。珍珠港内没有航空母舰的消息虽使我们有些失望,但战列舰当时也是重要的攻击目标,因此我们心里仍感说不出的高兴。
由于开战的时间逐渐迫近,我们必须对鱼雷进行最后检查。为此,我们要在水下状态把鱼雷从发射管中取出。这项工作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在检查鱼雷时潜艇要产生纵倾。我和往常一样,同值更官一起留在中央舱内,以便借助各种仪表,注视纵倾的变化。突然,纵倾增大了,潜艇开始下沉。担任值更的航海长连忙下令:“艇首主水柜排水!”但是这一措施以及用排水泵排水,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潜艇继续下沉。这时,我们谋略用急剧倒车和适当转舵来平衡潜艇,但已经来不及了,我连忙跑到鱼雷仓,发现艇首均衡柜的进气阀门卡住了,不论怎样用劲,也打开不了。潜艇继续下沉,水压不断增大,情况越来越危险了。深度计的指针开始更快地转动起来,潜艇很快就要被水压坏。于是我拿起一把螺丝扳手,再一次试图转动进气阀的转轮;最后我终于打开了进气阀,空气开始进入了水柜。潜艇继续下沉了一会儿之后,便停止不动了。又过一会儿,深度计的从九十米刻度向上回升,潜艇开始上浮了,这时排水水泵也开动起来,潜艇很快浮出水面。在再次下潜之前,潜艇很好地进行了均衡:“伊-16”式潜艇的正常安全下潜深度是九十米,极限下潜深度是一百四十米。因此,我艇如果继续下沉,很可能就再也浮不起来了。还没有打仗,我们就几乎葬身海底,一想起这件事来,就令人不愉快。当夜,我们浮到水面后,发现艇上还出了另一件不幸的事:由于我们下潜的深度过大,袖珍潜艇上的一条鱼雷压变了形,卡在鱼雷发射管里了。为了从大艇舱内取出备用鱼雷去更换变形的鱼雷,我们忙了一整夜。这项工作看起来十分容易,但做起来却不那么简单。上甲板不仅狭窄而且空闲的地方很少,因此在甲板上搬动一吨多重的鱼雷是十分困难的,更不用说还要把损坏了的鱼雷不出声地扔到海里去。
当我们接近夏威夷群岛时,天气变坏了,风浪很大。袖珍潜艇的准备工作每夜都在进行,但工作条件极其困难,因为海浪不断地涌到大艇的上甲板来,我们应该在12月6日夜间到达珍珠港附近。由于我们航海长的熟练工作,我们终于在水天线上看到了夏威夷群岛。根据指示,我们在离珍珠港八里处占领了阵位。从通报中得知,其它潜艇也都驶抵指定的阵位。尽管我们处于隐蔽状态,但是仍然可以看到海岸上明亮的灯光和威基基海滩上的霓虹灯。飞机场上一排排的灯光也看得清清楚楚,同时还能听到扩音器播送的爵士音乐。这时将近23点了,敌人根本没有觉察我们的到来。在袖珍潜艇下水之前,对它进行了最后检查。一名参加检查的艇员报告,袖珍潜艇上的电罗经坏了。但是袖珍潜艇的下水时间就要到了,看来不可能把电罗经及时修好。这时,其它的一切准备都已做好,袖珍潜艇艇员也已经各就各位。“伊-24号”的炮术长(枪炮长)在海校学习时曾到过夏威夷群岛,他向袖珍潜艇的艇长介绍了有关进入珍珠港时应该注意的一些细节。袖珍潜艇规定的下水时间——23点已经过了,但是电罗经仍未修好,到了1点钟,决定不用电罗经进港。袖珍潜艇艇长从容地走上舰桥,向我们的艇作了最后一次报告,然后进入到自己的艇里。接着我艇便开始下潜,在所有的保险固定装置都打开后,袖珍潜艇便独自向珍珠港的入口处驶去。
1941年12月7日7点55分,开始了对珍珠港的空袭。这时海上起了风暴。海浪很大,以致我们下潜到二十七米深度还感到摇摆,横倾达5°。8点25分,从珍珠港方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爆炸声,但是没有出现敌舰。由于横倾增大,潜艇时而上浮,时而下沉。我们极力使潜艇不露出水面。水泵几乎不停地工作着。潜艇一会儿因注水而开始下潜,以致无法用潜望镜进行观察;一会儿又因均衡柜排水而上浮,几乎要冒出水面。最后,潜艇终于在大白天冒出了水面。这时,无论如何不能被敌人发现。于是,我们赶快向浮力调整柜注水。但注了二十吨水之后,潜艇还是浮在水面上。这时艇长发出了命令:“快一点,发现两架水上侦察机!”潜艇终于下潜到二十七米深度,但横倾并未消除。接着,发现均衡泵有故障,无法消除艇首的纵倾。我们感到非常不舒服,也确实希望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敌人俘获,我一直看着表,盼望着日落,因为日落后我们就可以安全地浮出水面了。
我们返回日本后很久才得知,曾经截获到一份美国明码电报,说在巴尔别罗角以南十海里处,发现一艘日本潜艇。这很可能是指我们的“伊-24号”,但敌人那时完全忙于抗击空袭,没有时间到港外去追击潜艇。在开战的第一天,我们没有发现敌人的任何舰艇,也没有遭到火炮和深水炸弹的攻击。
天黑以后,我们按常规开始主水柜排水,浮出水面。上浮时,艇身很不平衡,剧烈地向右舷倾斜。我们随即停止向左舷水柜注气,但艇身仍然继续向右倾斜。我们立即进行了检查,发现水柜的主要阀门被一个小木片卡住了,没有关紧,幸好木片很好就取出来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伊-24号”竣工已经一个月了,可是在造船厂里积存下来的垃圾还没有彻底清除掉,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出航前虽然到处都清理过,但还有些东西掉到了管路里,结果在敌人的大门口弄得我们惊慌不安,阀门修好后,我们立即浮出水面,以全速驶向指定的阵位,等候袖珍潜艇回来。海面风平浪静。潜艇到达阵位时看到了一些岛屿的灰暗色的轮廓和我方的其它几艘潜艇。我们不断收到关于空袭结果的通报,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袖珍潜艇的消息。五艘大型潜艇在等待自己的“孩子们”,但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攻击的第二天,我们在水下听到港湾人口处似乎有深水炸弹爆炸的声音。当时我们以为,这可能是敌人对第3潜水战队的潜艇进行攻击,因为它们的阵位正在那里。规定的会合时间过后,我们又等了一整天,但“孩子们”仍然没有归来。这时我们接到指示,叫我们放弃援救袖珍潜艇的打算,返回夸贾林岛。
袖珍潜艇艇员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这一去是不会回来的。他们把留在大型潜艇上的个人物品整理得好好的,并留下了给父母的告别信以及关于处理私人财物遗嘱。现在看来,这些准备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我是艇上的水雷长,要对袖珍潜艇负责。但是我的责任也仅限于放艇下水。我第一次看到袖珍潜艇是在吴港,但当时没有机会去研究它的构造。那时,我们很少有时间去研究这个问题,而决定使用袖珍潜艇,却又是那么突然。
珍珠的入口设有防潜网。12月7日早晨8时左右,防潜网内的通道是开着的,这就使袖珍潜艇能够进入港内。但只有一艘袖珍潜艇潜入港内,并攻击了“亚利桑那号”战列舰。据说有两艘袖珍潜艇失踪。第四艘袖珍潜艇在港湾入口处被击沉 [ 注:根据美国资料,在珍珠港入口处进行检查扫雷的美国“康多尔号”扫雷舰,曾报告发现一艘潜艇的潜望镜,一架“卡塔林纳”式飞机也曾发现跟在美国“安特斯号”军舰后面航行的一艘袖珍潜艇。该艇可能是企图跟随美舰驶进港内,但被“沃德号”驱逐舰用火炮和深水炸弹击沉。突入港内的一艘袖珍潜水艇也被“莫纳汉号”驱逐舰击沉。 ] 。第五艘,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那艘因电罗经发生故障而推迟了下水时间的袖珍潜艇,下水后似乎排除了电罗经的故障。它克服了重重困难驶到了港湾入口处,但被敌方一艘驱逐舰发现,并遭到深水炸弹的攻击。艇长再次试图冲进港内,但电罗经的工作仍旧不够准确,因此两次搁浅。以后艇长试图驶向集合地域,但又一次搁浅,并且再也无法脱离浅滩,也无法发射鱼雷。艇员们因缺乏新鲜空气而感到呼吸困难,于是便决定上浮。浮出后,被敌人俘获。与母舰航空兵相比,我们潜艇在这次战役中所取得的战果,是微不足道的。
12月底,我们回到夸贾林岛,并在那里欢度了新年。总的说来,对珍珠港的袭击还是成功的,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感到非常愉快。当地有文化的居民,为我们举行了一次舞蹈表演,所有的人都快乐地渡过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