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兵力枯竭·第二
作者：渊田美津雄 奥宫正武 ·日本
出自————《战争通史》
一、为了“油”而返回新加坡
开战前后，尽管晚了一些，但在扩充航空部队方面终究做了努力，这种努力的效果终于逐渐显示出来。
到了昭和十八年（1943）的下半年，内地的各航空基地新来了大批刚刚修完练习教程的飞行员。
本来航空母舰的飞行队没 有固定的机场。母舰停泊时，借用陆上航空部队的基地进行飞行训练不太放心。开战时，为了消除此种不便，在九州选定数处作为特别基地供母舰使用，然而现在这些地方也被新编的陆上航空部队所占用。情况更糟的是据说内地几乎没有航空燃料。如果一无极其宝贵的油，二无机场，那么业已成为光杆司令的第二航空战队的飞行队要想重建，那简直是难以设想。
不错，岩国基地上是集合了一批飞机和飞行员，但以此为理由进行训练的话，可就不成其为训练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联合舰队司令部下达了命令，要求第二航空战队在新加坡方面的基地进行训练。
并战已经快两年了，可是舰载机从来没有在新加坡进行过训练，何况该地附近只有一处海军基地。如果不指望3个左右的陆军机场，恐怕无论如何也收容不了这么多的飞机。这一点是要考虑的，但是“有油”这一点比什么都更有魅力。各种不便可以通过努力加以弥补，可没有油却不成。飞机没有油跟陆地上的船舶一样，是毫无用处的废物。回到内地以后，在仅仅一星期的时间里，我只是安排了飞行队的事情，尔后飞回新加坡了。在这里正当我同当地陆海军部队进行交涉，准备训练的时候，新编的飞行队已经经由冲绳、台湾、海南岛和西贡等地顺利到达新加坡。
抵新加坡后，在南方总军司令部和第三航空军所属各部队的谅解与协助下，夜以继日地进行了高强度的训练。虽说人地两生，但空中却十分安静。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妨碍我们的飞行。正象原来允诺地那样，油也不感到匮乏，真叫人高兴。
二、“娄代号作战”——又有一支航空战队投入腊包尔
昭和十八年（1943）2月下旬，自日本军队从瓜岛撤退以后，再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舰队战斗。正如前面所讲的那样，我海军航空母舰的飞行队转用到陆地上以后，不得已进行十分凄惨的苦斗。然而，这期间美国的航空母舰部队的消息完全断绝了。这意味着敌军飞行队在连续进行训练。不过，据说与此同时美国却建成了“爱基克斯”号、“约克城”号和“银行家赫尔”号等数艘新的巨型航空母舰。
战争中进行约7个月的训练可以达到平时用1年多时间进行训练所达到的水平。我在设想将来美国航空母舰部队的活动情况的同时也想到了我海军面临的苦斗。
第二航空战队失掉全部飞行队的9月中旬，小泽中将直接率领的第一航空战队大体上完成训练之后开到特鲁克待机行动。
这一期间美国航空母舰部队也终于开始行动，9月1日袭击了南鸟岛；9月18日袭击了吉尔伯特岛的塔拉瓦和马金。
古贺大将根据速战速决的计划，率领包括小泽部队在内的联合舰队的主力到马绍尔海面出击，但没有找到敌军，无奈返回特鲁克。
10月6、7两日，好久不见动静的美机动部队来攻威克岛，进行了炮击。接着，10月中旬到下旬这一期间，敌舰队又来到该方面活动。有鉴于此，古贺大将于10月24日再次率机动部队到该方面出击，但因敌情不明，再次无奈回师。
“这是不是敌人要对做好了作战准备的机动部队进行考验呢？”我暗暗想道。就是说这好比是比赛前的准备活动。
这一期间，所罗门方面的美军稳步向前推进，10月27日开始在距肖特兰岛很近的莫诺岛登陆。敌军如果在这里建立基地，则布因方面的几个航空基地就将因为后方补给路线被切断而瘫痪。腊包尔也将处在小型机的威胁之下。尤其是这个岛子是去往与其相邻，多为平地的布干维尔岛的绝好跳板。说不定这就是进攻布干维尔岛的先兆吧？面对这种情况，我腊包尔方面的基地航空兵却没有足够的兵力以阻止敌军从莫诺岛向布干维尔岛进攻。
古贺大将效仿山本大将的老办法，于10月28日，将第一航空战队的飞行队投入腊包尔，企图挽回战局。将此次作战称为“娄代号作战”。美军果然于11月1日在布因岛西南岸的塔罗基纳岬登陆。古贺大将也命令配置于北海道方面的部分航空部队到这方面出击。
为了进行这次新的空战，在小泽中将直接率领下，派遣到腊包尔的第一航空战队的兵力如下表所示。战斗机、轰炸机和侦察机全部同时调动。攻击机平均分成三组，受命依次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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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9个月没有露面的敌航空母舰群出现于所罗门海域。当日，刚刚进入腊包尔地区的由第二舰队司令长官栗田健男中将率领的第四战队、第七战队、第八战队、第二驱逐舰战队遭到敌军猛烈的空袭。尽管我军战斗机英勇奋战，最终还是有栗田中将的“爱宕”号旗舰以下的大型巡洋舰“高雄”号、“摩耶”号，“筑摩”号，“最上”号、轻巡洋舰“阿贺野”号、“能代”号和驱逐舰“藤波”号等遭到数颗直接命中弹和至近弹的打击而被击伤。
小泽部队的14架舰载攻击机，在4架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对敌军的这支机动部队断然进行夜间鱼雷攻击。据报告，击沉敌航空母舰巡洋舰和驱逐舰各2艘，我有4架飞机未飞回。
大本营在军舰进行曲的伴奏下发表了此次名为第一次布干维尔岛海面空战的战果。
11月8日，小泽部队在基地航空部队配合下，用26架舰载轰炸机、71架舰载战斗机对航行于布干维尔岛西南岸，与塔罗基那岛相邻的木皮纳岬海向上的敌输送船队进行了攻击，击沉了2艘运输船和3艘驱逐舰，同一天在同一海面上，又对拥有30艘船的大型输送船队以及扩卫该船队的敌舰队进行攻击。我军在13架零式战斗机护卫下，用12架陆基攻击机和12架舰载攻击机实行了鱼雷攻击。据报告，击沉了战舰4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运输船2艘以上，我方有27架飞机没有飞回。
这次战斗称为第二次布干维尔岛海面空战，发表了战报。
10日，我9架舰载攻击机又对航行于塔罗基纳岬海面的敌输送船队进行了夜间鱼雷攻击。据报告，击沉敌驱逐舰1艘，运输船2艘。
在历时3天的攻击中，小泽部队损失39架飞机。飞机损失不算很多，但因为主要是技术熟练的人们进行的夜间攻击，飞行员损失很多，结果，飞行队已无法编队，为此，第2天（11日）在第三次布干维尔岛海面空战结束后，古贺大将命令小泽部队撤回到特鲁克。曾被人们寄予很大希望的“娄代号作战”就此告终。
以后，“布干维尔岛海面空战”又进行了6次，每次在远离内地的新加坡都能听到军舰进行曲。听到友军英勇善战的消息当然高兴，但是，我看到纷至沓来的战斗简报之后，总觉得有点想不通。从所使用的攻击机数量来看，战果似乎大得过分。以前，在珍珠港、珊瑚岛、中途岛、南太平洋等海战中，当时的飞行技术确实比当今小泽部队高超，而且当时零式战斗机具有压倒敌机的优势。即使在那种情况下，要想压制住1艘航空母舰也要有几十架飞机。此次空战中，敌战斗机的威力有所增强。对空火力和防御兵器也进一步增强。如果考虑到这些情况，则尽管使用了舰底起爆式（在舰底爆炸时威力成倍增加）鱼雷，报导的得分数仍未免显得太高。布因岛的情况至今记忆犹新，因而老是想这个问题。 [ 注：战后，看到美国正式发表的公报后得知，当时美国几乎没遭到损害。看来是我方把己方飞机被击落起火误认为是敌舰被击沉，就是说，这是大本营的虚张声势，庸人自扰。 ]
尽管进行了多次空中攻击，敌军的进攻根本没有减弱。有鉴于此，11月14日，古贺大将命令在新加坡进行训练的第二航空战队在12月上旬以前反复向特鲁克出动。
彻底改编的飞行队自组成到现在只不过1个月的时间。飞行队经过一番猛烈的训练之后，刚刚进入正规训练，实际上早就应该准备基地转移了。即使今后再训练2、3个月，面对羽毛丰满的美国航空母舰部队他们恐怕也不是对手。我心中拿不定主意。
飞行员是这么个情况，飞机的情况也并不妙。自开战至今早已2年过去了，可机种依然是零式战斗机、九九式舰载轰炸机、九九式舰载攻击机。
这一期间唯一可以信赖的是新飞行员比起他们的先辈来并不逊色。
腊包尔方面的空中攻击接连不断。自从古贺大将把马绍尔方面的一部分航空部队调到腊包尔以后，从11月17日开始，前来袭击马绍尔群岛和吉尔伯特岛方面的敌机比过去增多了。19日前来袭击塔拉瓦的飞机竟达900架次。形势异常严重。在这种情况下，当天古贺大将下达了“捷号作战准备”的命令。大将鉴于敌人在这方面登陆已迫在眉睫才下达了决战命令。21日清晨我驻马金和塔拉瓦两地的守备部队报告敌军登陆。马金于当天上午4点30分，塔拉瓦于翌日（22日）下午1点半通信中断。综合以后的各种情况，做出了该方面已于25日完全落入敌手的判断。
停泊在特鲁克的联合舰队因为缺乏足够的兵力，即使是大舰巨炮也没有用武之地。人们只有向着东方仰天长叹而已。
要说灾难，应该说是我们自己埋下了灾难的种子。不知人们是否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机动部队的飞行队是在航空母舰上使用的。为此，好不容易进行了专门训练，可是训练水平稍一提高，就投到基地空战中去。这一点尽管可以找出理由，但面临危机，对于这种权宜之计联合舰队司令部不知是怎样看待的。
。三、腊包尔航空队不复存在
12月10日，第二航空战队在城岛少将指挥下从新加坡出发，按直线航路飞往特鲁克。
我因为要联系工作，乘飞机先走了。经内地到达特鲁克时已经是19日了。小泽部队的大部分人员从特鲁克启航，正在回往内地的半途上。因为联系工作而留下来的航空参谋青木中佐谈了些情况，他说这回该由第一航空战队在新加坡方面进行训练了。
城岛部队一到特鲁克，四面八方就向其求援、失去了相邻的吉尔伯特岛的马绍尔群岛，危机迫在眉睫的腊包尔，到处都急如星火地告急。12月15日，敌军在新不列颠岛西端的马卡斯岬登陆。腊包尔岛上也燃起了战火，确实令人惶惶不可终日。
25日，敌机动部队第一次袭击卡维恩，腊包尔背后也受到了威胁，特鲁克也不得安宁了。人们痛切地感到战局突变。古贺长官看来也要把城岛部队置于身边。
昭和十九年1月初，为了加强卡维恩附近的防御，决定主要用大型巡洋舰向该处运送陆军部队。为了掩护这一军事行动，城岛部队大部一时被派往卡维恩。据派遣指挥官近藤二郎少佐报告，1月1日、4日两次阻止了敌机动部队的进攻，圆满地完成了援护任务。但敌军确实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进入1月以后，敌军攻击腊包尔的规模越来越大。1月1日100架，7日230架，14日160架，17日206架，18日110架，一刻也不容松懈，19日当天我实际动用的飞机数是：
战斗机 80架 ┐
舰载轰炸机 15架 ├─ 合计138架
舰载攻击机 11架 │
陆基攻击机 32架 ┘
战斗机 80架
[ 注：舰载攻击机是第一航空战队的残留部队，其飞行员有三分上一的人因负伤而不能作战，事态已濒于危机。 ]
在这种情况下，古贺大将不得不满足东南方面舰队司令长官草鹿任一中将的强烈要求，再次将第二航空战队的飞行队派往腊包尔。
1月25日，由69架舰载战斗机、36架舰载轰炸机，27架舰载攻击机，共132架飞机组成的飞行队在城岛少将指挥下，向腊包尔出动，跟经过连日苦战，疲惫不堪的基地航空部队换防，再次守卫在最前线上了。到了这一期间，由于敌军不分昼夜连续轰炸的结果，腊包尔已到了无法安眠的地步。
敌军可能得到了我部队出动的情报。26日约有200架飞机袭击腊包尔。城岛部队跟留下来的基地航空部队的部分飞机合在一起，一共92架飞机迎击敌军。第一天战斗中就损失了十多架飞机。由此看来，还得使用舰载机在陆上基地苦斗。
28日约有180架，29日约260架敌机连续袭击。到了30日，敌机终于攻击了马绍尔群岛的中心夸贾林环礁，31日开始在该环礁北端的鲁奥特陆基航空基地登陆，2月1日又开始在夸贾林登陆。在一个没有航空兵支援的孤岛进行防御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据判断，6日，鲁奥特和夸贾林已完全被敌军占领。
这一期间敌机对腊包尔的攻击没有间断过。现在敌人已准备好足够的兵力，在2个或3个不同的正面上，无论选择哪一个，对付我军兵力都绰绰有余。2月3日，220架飞机，5日200架，9日214架进行攻击，攻击依然很激烈。城岛部队的战斗机数量一天比一天少，看起来有组织地防空战斗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了。
2月21日以后，敌军对卡维恩的空袭非常激烈，与此相反，15、16两天对腊包尔进攻的飞机数却急剧地减少了。
人们想，这有些可疑。果然，第二天，即2月17日，敌强大的机动部队出现于特鲁克东北方，该岛于当日上午5点以后遭到约200架舰载机的猛烈攻击。收到这一电报之后，腊包尔驻地的官兵大为震惊。
敌军果然打上门来了。人们过去总是把防御重点放在腊包尔，如今不得不采取决定性的新措施了。
驻特鲁克和提尼安的航空部队迎击了来犯的敌军，但似乎未取得多大战果。13日敌机继续空袭特鲁克。
到了这一期间，敌人根本不把我军放在眼里，其行动非常大胆。17日夜，敌军驱逐舰竟然出现于腊包尔港外，甚至于对市内到处进行炮击。然而我方既没有迎敌的舰队，又没有能在暗夜中捕捉敌驱逐舰的技术熟练的飞行员。我只能在防空壕里咬牙切齿。
敌军空袭了特鲁克之后，又恢复了对腊包尔的攻击。18日以164架，19日以161架飞机空袭该岛。敌机在数量上依然具有压倒优势，我迎敌的战斗机的损失数目又开始增加了。截至18日，我方飞机已减少到不足50架的数字。
既然最大的后方补给基地特鲁克也受到了敌军的威胁，那么谁都可以看清，腊包尔很难维持了。
古贺大将改变了作战方针，从腊包尔撤退全部航空兵部队，在即将到来的舰队决战中，决定日本海军的命运。
2月20日，在城岛司令官乘坐的陆基攻击机的引导下，飞离腊包尔的有战斗机37架、舰载轰炸机4架、舰载攻击机5架。这同1个月前出动到此地的机数相比，确实显得凄怆寒酸。就是这么少的飞机里面还包括有一部分基地航空部队的战斗机。后来，在现场修好的飞机虽也返回特鲁克，但数量极少。
“腊包尔航空队”以及为国民所热爱和倍感亲切的外南洋海军航空部队就这样在国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蹑迹消踪了。自从昭和十七年（1942）1月22日占领腊包尔以来，到现在的撤退实际上是2年时间。
自我军从瓜岛撤退到腊包尔航空部队撤出，前后1年又半个月。其间我军在所罗门、马绍尔、吉尔伯特、特鲁克等几个主要战场损失的舰艇有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28艘、潜水艇21艘，这损失相当严重。特别是为期半年的瓜岛攻防战中飞机的损失更为严重，对于我国海军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所有这一切，究其原因全在于我海军航空部队的质与量都严重下降，同美军相比明显不如。
我们撤退以后的腊包尔，在旁若无人的敌机袭击下，山容市貌都将面目全非吧？留在当地的十万陆军官兵的艰难困苦是不堪设想的。我从飞机上望着渐去渐远，给我留下很多印象的腊包尔怀有依依难舍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