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诺曼底·第二十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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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诺曼底·第二十

重返诺曼底·第二十

作者:拉迪斯拉斯·法拉戈·美国

出自————《巴顿将军

出自————《战争通史

   有些日子会事事不如意,1944年7月1日就是这样的一个日子。清晨,一块沉重的防空帘砸在巴顿将军的脚上,他的脚趾伤得厉害,有失去一个脚指甲的危险,接着他又获悉,他占用的布雷摩公馆的新房东的儿媳在同他的后勤部队的一辆卡车撞车事件中丧生。最后,哈金斯上校    从伦敦向他报告说,根据谣传,第3集团军在月底前乃至8月份不会投入战斗。

   脚伤继续折磨了巴顿好几天(最终不得不把指甲拔掉)。他穿上米克斯中士的一双多余的鞋。这双鞋——用他的话来说,也真够“走运”——比他自己的鞋要大好几号。

   哈金斯送来的情报是个沉重的打击。“霸王”战役的最后计划部署要求在进攻发起后的第十五日(6月21日)至第六十日(8月5日)之间把第3集团军用于科唐坦半岛上,巴顿一直希望尽早实现这一计划。然而6月份现已过去,尽管他感到迫切需要他去法国,但是,关于他的集团军在何时何地投入行动,依然没有任何风声。

   德国人在加来海峡留下了大量部队,他们估计在反攻的第二攻击波中巴顿会在那里登陆。巴顿欣赏德国人的这种担心。此次战役的最终目标是直捣德国心脏和摧毁纳粹帝国,因而他相信,作为这次战役的出发点,加来地区要比瑟堡半岛可取。“在两栖作战中,”他写道,“我们应当尽可能地靠近目标登陆。加来比瑟堡更靠近目标。”

   但是诡计越来越难奏效,甚至连德国人都越来越看清,盟军已致力于开辟诺曼底战场。

   巴顿的烦躁不安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原因。作为美军中一位最骁勇的将军,正当他的同僚们都在鏖战之际,他却被置于一边空让岁月蹉跎。这种焦急等待的滋味实在难受。“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他在进攻发起日说道,“在我投入战斗之前,战斗就会结束。”他开始在流动指挥车中睡觉,经常挎着枪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为了使自己进入正常的精神状态。

   “时间的拖延对我很不利,”他抱怨说。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关心地注意着他的科德曼说道;“自进攻发起日以来,将军的脑子里一直担心战争可能会突然结束。他心情急躁,坐立不安。现在他变得沉默寡言,几乎悲观失望。”

   但是,巴顿内心的焦躁绝非完全出于个人因素。至少总有某些间接的实际原因,在他看来是与他的命运有关的。现在他己确切了解那些原因究竟是什么。他认为,蒙哥马利正在诺曼底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几天来,他一直在他喜爱的地图——一幅比例为一百万分之一的米什林普通法国游览图——上密切地注视着战斗的进展。他相信,他所看到的迹象显然表明,战役正不可抗拒地陷入僵局。当然,并不是事事都不好。比如,他已查看了瑟堡,该地已于6月27日由劳顿·柯林斯少将率须的美国第7军占领;而且他预计布雷德利现在会改变他的第1集团军西线各部队的方向,向南发动总攻。但是他不满意在奥马哈战区和东部各点,特别是在卡昂周围英军地区所看到的局势。

   最后落实的“霸王”作战计划规定了战斗各个阶段的界线,已为进攻发起日确定了明确的出击目标。该计划设想了一个稳步前进的速度,要求在进攻发起后二十日(或6月26日)内美军抵达阿弗朗什-莫尔唐一线,英军抵达弗莱尔-阿尔热当一线。然而,时至进攻发起后的第二十四天,美军现在还离其第二阶段线约三十五英里远,英军则甚至还没有拿下其进攻发起日的主要目标——卡昂。

   这恰恰正是巴顿曾对布雷德利说过将会发生的情况。巴顿早在2月18日以及尔后多次提醒,蒙哥马利尽管承认速度的重要性,但他行动迟缓,在拿下卡昂之前就会陷入困境;然后他就会临时提出一个作战计划,很有可能牺牲美军的利益。他在西西里,甚至在突尼斯昂菲达维尔战役后就是那么干的。

   现在当巴顿试图从战报发表的官样文章——他认识到蒙哥马利紧紧控制着战报的发表——中判明真实情况时,巴顿担心自己的预测会变成现实。蒙哥马利用乐观的模棱两可的欺人之谈来掩饰他的困难,把他所受的挫折说成是原先设想的计划中的预期结果。他用娓娓动听的词语甚至欺骗了他的上司。6月13日,他比预定计划晚一个星期抵达卡昂,他却向帝国参谋长报告说:“我对战斗的进展十分满意。”15日,他报告布鲁克说:“我们英国第2集团军的处境很不错,”然而又补充说,“美军的形势不大美妙。”

   鉴于蒙哥马利未能抵达他的目标,艾森豪威尔无法赞赏这种乐观的精神,于是布鲁克和蒙哥马利两人都对他嗤之以鼻,硬说“艾克对战略一窍不通”,“艾克对战争只有极其粗略的概念”。甚至连丘吉尔的怀疑也使他们不满。有一次丘吉尔冒昧地查问一下蒙哥马利的说法,但布鲁克却粗暴地阻止了他。“我勃然大怒,”布鲁克于7月6日写道,“我质问他,他能不能信赖他的将军们那怕五分钟也好,而不是小看他们。”

   但是蒙哥马利对巴顿却既恐吓不了,也愚弄不了。

   根据他在西西里的经验,巴顿认为蒙哥马利是个机会主义者,对他来说,战斗阶段线和出击目标只有在他真正抵达和攻占时才有点意义。然而,当他发现不能完成目标时,他就会制定自己的计划,随机应变,以后就宣称,他的出色战果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他倒不一定是拙劣的将才——但其行动却缓慢得够呛。

   巴顿现在以他敏锐的感觉设想蒙哥马利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当时想象中的情况实在使他感到吃惊。他猜想蒙哥马利会派遣美国第1集团军的四个军向南推进到第二阶段线,而他却仅仅在卡昂调遣他的英国部队,以期把德军从美军那里吸引过来。

   6月26日,巴顿有一次机会来检验他的预见。这一天,他在英国的埃克塞特附近会见了艾森豪威尔和布雷德利两位将军。布雷德利告诉他,甚至在那个时候,蒙哥马利的参谋人员还正忙于为第1集团军草拟一个指示,完全沿着巴顿所猜想到的路线前进。按照该计划,第1集团军将要——用布雷德利富有诗意的话来说——“从芳草如茵的诺曼底牧场迅速推进到塞纳河沉睡的两岸”。布雷德利不仅全力赞成这一计划,而且还声称这是他最早想出来的妙计,这使巴顿感到震惊。

   好一个“迅速推进”……“芳草如茵的牧场”!

   在布雷德利看来,第1集团军由于处在一个较小和拥挤的滩头占领区,需要有回旋的余地,到南面找一块较好的地盘,以便最充分地使用其日益扩大的力量,打一场运动战。获得一块适合于进攻的有利地形已成为关键——但是如何获得又在何处获得呢?当第1集团军全军以单枪匹马的密集队形从拉埃伊迪皮伊沿科唐坦公路一直推进到西边的库坦塞斯并从卡朗坦推进到东边的圣洛时,蒙哥马利将围着卡昂兜圈子。

   布雷德利对于第21集团军群赞同这一计划似乎感到满意,而不同意巴顿对蒙哥马利的保留意见。事实上,他只是赞扬蒙哥马利的“智慧、耐性和克制”,他向巴顿保证,集团军群司令给了他(布雷德利)“独立自主作战的自由”。

   艾森豪威尔赞同布雷德利的意见,批准了这一计划。巴顿却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自己的司令部。接着,蒙哥马利于6月30日发布指示,命令美国第1集团军发动突破进攻,而英国第2集团军则继续努力夺取卡昂,牵制卡昂和维莱博卡日之间的敌人。

   后来,当这次代价高昂的攻势所遇到的令人痛心的困难被人忘却之后,蒙哥马利大言不惭地把这一计划的全部功劳归于他自己,只字不提布雷德利在制定计划中的作用。他在战后总结性的报告中写道“当我们在诺曼底取得了良好的立足点之后,”他心目中就一直认为这是一次恰当的行动。按照他的解释,“我的计划是要在东翼(即卡昂战区)造成突破的威胁。通过无情地保持这一威胁,我打算把敌军的主要后备力量,特别是敌军装甲部队吸引到那个战区,并把他们拖住在那里。”即使从纯粹的用词观点来看,这种解释也是很奇怪的。“无情地保持威胁”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6月26日的会议上,布雷德利承认,他提议迅速推进的地形确切地说并非芳草如茵的牧场,部队“淹没在科唐坦狭窄地带的水道和沼泽地之中”,被困在灌木林丛生造成屏障的地区,而英军面临的却是“波浪起伏的平原”。布雷德利原指望艰难的地形会被第1集团军所面临的德军防御力量的薄弱所抵消——事实上,他向艾森豪威尔担保说,这是诺曼底地区的“薄弱点”,是突破滩头占领区的理想地点。

   巴顿非常熟悉第1集团军所要通过的地区。早在1913年,他就实际上勘察过从瑟堡到索米尔的每一平方英尺土地,当时他的妻子曾认为他们在那里度过了他们的第二个蜜月;后来在1917年,当他在朗格勒训练他的坦克部队时,又再次勘察了该地。那是个树丛密布的地区,几个世纪以来曾是哀鸿遍野的沙场。1066年的坦齐布雷战役之后,诺曼人曾经过这里前往英格兰。

   该地溪流沼泽密布,河道沟渠纵横,分水岭的道路难以通行,杂草灌木比比皆是。巴顿对该地记忆犹新——和平时期是那么恬静可爱,战争时期是那么令人生畏。他认为,派部队通过这一可怕的天然屏障简直是发疯。他当机立断,决定要采取行动,及时加速筹备突破,以免穿过这丛林密布的地区。

        以后几天,巴顿忙得不亦乐乎,这是他在波维尔厅的最后几天。他就要把他的司令部迁往汉普郡的布雷摩大厦。在离开之前,他视察了部署在索尔兹伯里的第20军和在赫尔的法国第2装甲师。他向在纳兹福德五个月期间结交的朋友作了一系列的辞行拜会。

   6月30日,他乘坐一架B-26飞机前往第3集团军出发地区的布雷摩公馆。这个地方在南安普敦以西十九英里。当晚,他仍只凭他那份米什林地图,通宵达旦地草拟了萦绕在他心头的计划。

   巴顿在1944年设计了一系列大胆和英明的计划,这是其中的第一个,虽然无人知晓,无人颂扬,但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伟大的计划之一。当然,这一计划从未被正式承认和采用过;它也不可能挽救灌木林地区的浴血战斗。但它启示了所谓“眼镜蛇”作战计划,这是布雷德利非凡的突破计划,导致了“霸王”作战计划(巴顿本人将在其中发挥主导作用)名垂青史的胜利。人们至今还不了解巴顿在其中的作用,但该计划却显示,这个被人只看作是战术上的天才的复杂将军,同样具有深谋远虑的战略眼光和制订计划的才能。

   那么,堪称为他的“第一号作品”究竟是什么呢?

   巴顿首先提醒人们注意,诺曼底的形势与1907年德国将军冯·施利芬男爵制定他的著名计划时的情况有明显的、惊人的相似之处。他解释说,“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把枢纽从阿尔萨斯迁到卡昂。”接着他提出两个方案来取代蒙哥马利-布雷德利的计划。

   在第一个方案中(这是两个方案中雄心较大的一个),他建议由两个步兵师和一个装甲师(就象他在西西里拼凑起来的那样)组成的一个暂编军在莫尔莱登陆,这是布列塔尼海湾入口处一个古老的渔港,位于瑟堡半岛以西大约一百英里。暂编军部署在途经圣布里厄和迪南向东伸展至半岛底部圣希拉尔的良好公路网上,准备打击而对第1集团军的德军,然后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阿朗松和阿尔让当挺进;此后,则“根据情况”再向埃夫勒和夏尔特尔前进。

   巴顿深信此举会使德军措手不及,打乱德军在布列塔尼的部署,可以产生两大好处。第一,会迫使半岛上的德军身陷钳形包围的绝境。第二,可以突破滩头占领区,进入可以任意扬鞭跃马的开阔地带,而无须通过丛林地。

   然而,他担心开始阶段的两栖作战会妨碍这一计划实施。于是他设计了第二套方案,其基础是布雷德利向南推进的设想,但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布雷德利主要用步兵力量来发动进攻,横扫布列塔尼半岛,巴顿则提议使用装甲部队通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向纵深推进,由两个步兵师相随,汇集力量迅速向突破口终点冲击,所指向的目标是阿弗朗什。

   他的想法是,以一、两个装甲师沿公路并肩向前推进,他相信这样一种强力的猛攻尽管可能会损失大量坦克,但可以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突破至阿弗朗什。

   巴顿计划的依据是半岛上的公路网。他写道,“假如对人类最值得研究的对象是人,那么对战争最值得研究的对象就是公路网。”他选择阿弗朗什作为当然的进击目标,因为半岛上的两条主要公路以及从北到南与其平行的几条良好的次要公路都在圣米耶尔山小山坳那个重要的交叉点汇合,在英法百年战争中也起过相似的历史作用。在巴顿看来,这些公路是贯穿密林险阻的乡村的动脉,再加上那些用柏油或砖石铺成的二级公路,实际上是通往阿弗朗什以南开阔地形唯一“可行的”通道。

   巴顿的计划是一个深谋远虑、主动大胆的杰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的今天来看,人们不能不感到惊心动魄,它足智多谋、富有独创性。巴顿提出这一计划显示了他是个艺术家,而富于创造性的想象力是他天才的灵魂。但巴顿的计划不是单纯的幻想和抽象的艺术,而是有客观现实作为扎实依据的。要是把他的计划付诸实施的话,无疑会改变和加速在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的作战进程,从而也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巴顿对他的秘书说,“只要他们允许我执行这个计划,即使功劳一点不归于我,我也毫不在意。”

   不管是采用他的计划还是别人的计划,巴顿现已强烈地感觉到,使用第3集团军的时机已经到来。他清楚地看到,“霸王”战役已到了关键时刻。虽然盟军已在诺曼底站稳了脚跟,但是他们得抓住机会,要不然,用他的话来说:“我们在大功告成之前就要老死他乡下。”

   巴顿在心目中对于他要开展的战役有一个明确的轮廓——他也确实在四十天内发动了这一战役。他对他的参谋人员说,“战役不应求四千八稳,也不能按照明确划定的战线来发动进攻。那是一些古怪家伙们订的——或者说是蒙哥马利干的事!”

   7月2日,艾克的参谋休斯将军顺便来到布雷摩大厦用午餐,巴顿借机把计划交给了他,让他上呈艾森豪威尔将军。但最高司令官正在诺曼底看望蒙哥马利和布雷德利,检查最后的准备工作,然后等待米德尔顿将军的第8军发动进攻。

   在诺曼底已有许多议论,讽刺蒙哥马利的“一连串光荣失败”。第21集团军群的随军记者对他“围着卡昂兜圈子”,而不是夺取卡昂的做法也开始讥讽。但布雷德利再次向最最高司令官担保说,蒙哥马利的做法是对大家最有利的,通过丛林地带的进攻将能使整个集团军群再次在有利得多的条件下运动。

   尽管“霸王”战役的进展远远落后于计划,但艾森豪威尔回到伦敦时总的来说还是怀有信心的。这是7月4日下午巴顿看到他时的情况——心情愉快,但对蒙哥马利的“缺乏冲劲”稍有点生气。

   对于巴顿的计划,艾森豪威尔还没有时间考虑,而且,要用它来代替艾克的两个进攻方案中的任何一个,为时已经太晚。进攻已于7月3日从第1集团军的最西一翼开始。第8军在瓢泼大雨中进攻,得到的空中支援微乎其微,因而马上就出了问题。德军的抵抗比布雷德利预料的要顽强得多。在敌人大批88毫米和大口径的高射炮火力面前,几乎一无进展。巴顿在战斗开始前即已洞察到的凶兆,现在艾森豪威尔也看到了,但是这位最高司令官对布雷德利的信赖是不可动摇的,何况他也没有其它办法——至少眼前是如此。

   对巴顿来说,他已把目光贯注在宏伟得多的目标上——实际上是想一手包办去赢得整个战争的胜利。他已准备行动。他已于7月9日接到前往法国的通知,现正在伦敦料理他的各项事务。他就要回到诺曼底去,自从他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返回美国途中第一次光临该地以来,已整整三十二年了。

   1944午7月6日是乔治·巴顿的进攻发起日,他已一切准备就绪,犹如一位腰缠万贯的游客前往法国去旅游一样投入战斗。清晨在布雷摩大厦听取形势汇报以后,他与科德曼、斯蒂勒,还有米克斯中士(他匆忙地收拾巴顿将军的铺盖和私人行李),以及他宠爱的猛犬威利驱车前往机场。他们登上一架C-47型飞机,带上一辆吉普车,塞住轮子后捆装在飞机的后部。

   巴顿挺着胸脯、生气勃勃地来到机场,略皱的眉头露出一付喜气洋洋的神色,这是专门为这个场合表露出来的。象一般游客一样,他带了一本书,以备途中阅读。这是牛津大学学者爱德华·奥古斯塔斯·弗里曼的六卷巨著《诺曼人的征服史》中的一卷,他感兴趣的是书中描写征服英国的征服者威廉在诺曼底和布列塔尼作战所曾跋涉的道路。

   巴顿将军快步登上他的飞机,舒适地坐在前排的一张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驾驶员前来报告。

   “将军,在到达海峡之前,我们要同空中掩护我们的P-47战斗机会合,”他说。

   “那好,”巴顿不大愉快地说。当他出征时,他是不喜欢受到娇宠的。

   “是否允许开始起飞,将军?”

   “起飞吧。”

   飞机一离地面,巴顿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10时25分,”他说,“一年以前,恰恰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离开阿尔及尔前往西西里。”

   “这一回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象上次一样也能有个好的开头,”斯蒂勒说。

   “是的,艾尔,”巴顿说,“搞两栖登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巴顿的C-47飞机在四架P-47战斗机的护航下穿云破雾,直往法国海岸飞去。

   他朝思夜盼的伟大时刻已展现在眼前。飞机朝奥马哈海滩后面一个狭窄的简易机场飞去。几分钟后,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在跑道的尽头,有位年轻的军官正在向驾驶员挥手示意。他是布雷德利将军的副官切斯特·汉森中校。在机门打开之前,巴顿又看了看手表。

   “11时25分,”他说。“从诺福克到卡萨布兰卡,花了我们十八天的时间。从阿尔及尔到杰拉花了五天。现在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法国。好吧,我们下飞机吧。我不知道战争是否还在继续进行。”

   他们驱车前往几英里外布雷德利的司令部。司令部设在伊西格尼南边的一片树林里。但是他们在拥挤的公路上只能缓慢地前进,乘车的时间也足足花了一个钟头,和从英国来法国的时间一样。

   “我们驱车沿海滩行驶了几英里,”巴顿写道。“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几百艘船只遭到毁坏。大部分的毁坏不是由于敌人的炮火,而是由于登陆后所遭遇到的几天风暴。”

   “德军构筑的一些碉堡十分坚固,但却已被占领,这证明精良的美国军队攻无不克,只要认真攻打,任何海滩都是拿得下来的。”

   布雷德利伸出双臂真诚热情地欢迎他,但巴顿很快就意识到,他在诺曼底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布雷德利指挥所里公务繁忙的气氛打动和激励了巴顿的心,但同时也使他不胜妒羡。整个下午,布雷德利同霍奇斯将军和柯林斯将军(他的第7军已占领瑟堡)共商军计,巴顿却只好在一旁乱出主意。他们正讨论即将来临的战斗计划,而这些战斗同巴顿毫不相干。

   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但对巴顿来说又显得那么遥远,他只能站在同僚将领们的一边,冷眼旁观,犹如有人在地下铁道的车上借看别人的报纸一样。这不是他所想的战争,绝对不是他自己在战争中应起的作用。他的充沛精力就象天然气中的氦一样白白地浪费,因而他的情绪也象钟摆一样从悲观失望摆动到坚决果断。他描绘那段“不愉快”的时间时说,“我当时总是以为,在我参战之前,战争就会结束,我并确信,我们攻得越猛,就会前进得越快。”

   布雷德利安排他在第1集团军指挥所过夜,但没有让他睡觉。他下令在夜里万炮齐发。对于这种炮击的意义和价值,巴顿不以为然。

   “在我看来,这种倒霉的轰击徒劳无益,是白白的浪费”,他在就寝前对斯蒂勒说。“你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听到过这么多炮声没有?”

   “没有,长官,”斯蒂勒说。“但是,将军,这至少可以提醒你,你毋须担心会错过这场战争。”

         出于礼节,巴顿于第二天正式拜会在贝叶以西的第21集团军群的司令官。蒙哥马利把他的值班司令部和参谋部设在一地,把他私人清静的指挥所设在另一处十分雅致的地方。这天上午,他两处都不在。巴顿正要来看望他时,蒙哥马利已出发去访问第1集团军,于是巴顿又跟着返回。

   根据“霸王”作战计划的原先安排,蒙哥马利将指挥第21集团军群,直至第3集团军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投入战斗时为止。然后,霍奇斯将军将接管第1集团军,布雷德利接管全部由美军组成的新编第12集团军群(由第1和第3集团军组成)。整个八月份,蒙哥马利将继续负责全面指挥。此后,艾森豪威尔将军也将亲自负责战场上的指挥。

   心急如火的巴顿现在认为,不仅蒙哥马利,而且连布雷德利也醉心于拖延时间。就在前一天,巴顿还得到通知说,第3集团军最后将于8月1日正午可以投入战斗,但巴顿的疑虑仍没有消除。6月27日,布尔将军(艾克的一名助手)向他担保,不仅丝毫没有把他排除在外的意图,恰恰相反,人人都渴望让第3集团军进入战斗状态。

         就第3集团军而言,它正处在集结过程之中。其中有许多部队还在英国整装待发。将要由它接管的第8军,对第1集团军来说仍是非常需要的。巴顿这支部队的前途取决于在诺曼底的全局形势,而不是取决于巴顿所怀疑的什么蒙哥马利的心血来潮或布雷德利的瞻前顾后。

   但是,正当巴顿被迫在诺曼底空等时,布雷德利的攻势情况如何呢?

   在艰苦卓绝的十五天中,攻势取得缓慢而吃力的进展。以三个师在西部揭开攻势序幕的第8军只能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三天中只前进了六千码。经过十二天最激烈的战斗,它只前进了八英里。它打得筋疲力竭、百孔千疮。7月15日,在离开自己的目标库坦塞斯高地十二英里远的地方,该军被迫停止前进。

   该军的艰苦经历在全线的战斗中是具有代表性的。圣洛于7月18日被攻克,但第29步兵师攻占圣洛标志着攻势的结束。一位军史学家写道,“圣洛的攻克结束了美军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最艰难的战斗阶段。敌军凭借无边无际的一行行诺曼底特有的灌木天然屏障,加上几乎天天下雨,使盟军的空中战术支援无济于事,能见度也降低了,因此尽管敌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供应和装备不足,但实际上却能够寸土必争。对美军来说,这一段时期弹药的消耗和步兵的伤亡是很大的。”

   巴顿就地密切注视局势的发展,感到痛心疾首。他对攻势付出高昂的代价而仍遭失败感到悲痛,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他事先就知道布雷德利所预期的目标是达不到的,因为它是不可能的。其二,他痛惜自己的计划,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按照他的计划就可以实现布雷德利业已证明没有能力达到的目标。

   “我对进展的缓慢感到相当失望,”他于7月14日写道。“我确信,如果由我来指挥,我可以在两天之内突破。只需要利用空中轰炸在前面开道,率领几个装甲师突击前进。这样的进攻只须集中于一小段战线,而目前我们却要全线出击。”

   那一天,在西奥多·小罗斯福将军——一位“非常英勇的军人和伟大的将领,”两夜前在睡眠中因心脏病发作而死亡——的葬礼上,巴顿有机会见到布雷德利将军。巴顿发现布雷德利对于他自己曾寄予很大希望的攻势遭到失败而感到惶惶然,但他仍怀有信心,正在忙于准备另一次攻势,相信这次攻势会大大地补偿已受的挫折。

   巴顿根本不同意这种乐观情绪。7月12日,他直接接到蒙哥马利的一项命令,说是在到达阿弗朗什之前,第3集团军不能投入战斗,这就使他更加泄气。布雷德利断言他从未看到过这份命令,并力图使巴顿放心。

   “请不要担心,乔治,”他说。“我将尽快让第3集团军投入战斗。”

后来,巴顿有理由猜想,他毕竟还是要投入战斗的,而且很可能就在下两个星期之内。因为布雷德利正在完成他自己的宏伟计划,该计划不仅要弥补那场徒劳无益的攻势所造成的一切艰难困苦和心灵上的创伤,而且将开辟第1集团军中谁都不敢想象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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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