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后面的战争·第十一

作者：F．德里斯基尔　D．卡萨德·美国

出自————《山里来的海军上将》

出自————《战争通史》

　　 胜利的激情消退时，各军兵种的飞行员们开始核查他们在扭转太平洋局势的战斗中的贡献。

　　 事实上，不论属哪一军兵种，人人都在战局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乔治·马歇尔将军在华盛顿兴奋地向总统说：“这是万分侥幸的胜利，也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

　　 胜利不仅止此而已。对日本人来说，它是一场灾难，他们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对“美国人的”海域采取攻势。

　　 然而，中途岛的胜利并未能欺骗尼米兹。他充分了解前途艰难。日本人仍称雄于西南太平洋。他们在最后几个月里占领了新加坡、马来西亚、苏门答腊以及苏拉威西、俾斯麦群岛，并重创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在全国报纸和电台有关中途岛如何获胜的报道中，尼米兹给那些应予表彰的单位以应得的表彰。当祝贺一艘潜艇艇长在某日击毁了3艘敌舰时，他说：“当几艘潜艇袭击它们时，它们就沉下去给潜艇统计战果。”艇长把这句话用电报告知他的艇员们。反应如此兴高采烈，正如艇长说的：“这真象上帝说的一样。”

　　 每逢这种时候是切斯特·尼米兹发挥最大才能的时候。中途岛的作战，使他获益良多。他决定尽可能迅速地采取进攻的态势。

　　 任务的性质要求尼米兹集中全部智慧。思想中不容许有任何含糊和怀疑，一项明确的作战方案出现，即迅速地转化为未来的行动。虽然，随之而来的是紧张的工作落在海军作战指挥系统身上，但尼米兹以充分的进取精神，保持谦虚态度。他认为非常重要的是要对一切可能性加以探讨，如果引起他注意的任何可供选择的方案，其中有的是可靠而可行的，那么应使之成为决策。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往往不是来自上头，而常常是来自战斗在第一线的军人，来自驾驶飞机的飞行人员，来自投掷炸弹和驾驶航空母舰的水兵。

　　 尽管他身负重任，日理万机，他还是抽出时间同那些从战斗中回来的人员商讨问题。他问他们想些什么，他们感觉到的问题，他们有什么建议。

　　 尼米兹对部属从不摆架子，以平易近人而闻名。他确实没有官架子，有一天他在夏威夷的一个海滩上，作10英里步行锻炼，他不经心地踢着了一个水兵。这个水兵在海滩上稍事休息，轻松一下。年轻人把自己埋在沙子里打瞌睡。上将没有看见他，水兵也没有看见上将。上将的一只脚踏着水兵时，水兵本能地喊了一声“哎哟！”紧接着他认出了上将，迅速补了一句：“将军。”

　　 尼米兹迅速回答道：“对不起，我还以为这块海滩有点凸出不平呢。”

　　 为了实现理想的攻势，尼米兹必须：

　　 1、重建指挥系统以协调太平洋战区的空中力量。

　　 2、作为海军上将，他必须承担华盛顿分派的日常调拨太平洋的人员、武器和供应的任务。

　　 3、参与华盛顿的最后决策，帮助拟定横跨太平洋、最终进攻日本的战略行动计划。

　　 不久，尼米兹准备发出更为震撼人心的声明，这些声明是有关指挥结构以及重新安排工作的轻重缓急，它们将影响太平洋海战的全局。

　　 同时，日本也在重新设想他们的作战方案。他们的舰队遭受重创，出乎意料地受到美国海军的打击。山本大将撤至南太平洋，集中考虑新的战略。尼米兹和山本双方都注目于新的目标图拉吉岛和瓜达尔卡纳尔岛，这并不是偶合。

　　 瓜达尔卡纳尔岛是所罗门群岛中的最大岛屿。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为美国属地。由于它踞澳大利亚门户，并且临近日本，因而对两国均属重要。日本人常说，所罗门群岛象一座通向日本的梯子。瓜达尔卡纳尔则是梯子的第一级。

　　 如果美国能够占领该岛，那么美国部队就可以一路登梯直上日本本土。

　　 在澳大利亚，麦克阿瑟上将也在细心审阅中途岛战役的报告。他向金上将建议，美国部队立即进占拉包尔。他提出必须采取此战斗行动，并吹嘘如果海军愿以舰载机助他一臂之力，他可以用一个受过登陆训练的师完成这一任务。

　　 尼米兹并不相信此事。实施这一作战计划，意味着要由快速舰空母舰承担任务。由于在所罗门海域仅有两艘此类舰只，尼米兹担心麦克阿瑟要把航空母舰当作“牺牲品”，他不能不顾它们的安全将他们置于这样一项登陆任务中作此冒险之举。这是一场大赌博。金、尼米兹及其参谋人员均认为对拉包尔实施两栖进攻，犹如在此种时刻下令士兵去火中取栗。他们均反对此项计划。然而，自总统以下却同意应采取某些行动以试探一下日本人。金上将和尼米兹却一致认为，图拉吉和瓜达尔卡纳尔岛是他们应该开始行动的目标。这次作战的代号是“岗楼” [ cdhyy注：一般译为“瞭望塔行动” ] 。

　　 当前存在着一个有关指挥的棘手问题。尼米兹实际上对航空指挥方面的考虑比飞行员出身的人更为高明。中途岛之役后，他立即要求华盛顿授权由他任命航空兵指挥官，并建议任命奥布里·菲奇少将为以“列克星顿”号 [ cdhyy注：原书如此。“列克星顿”号已于中途岛之战前的珊瑚海海战中沉没。 ] 航空母舰为旗舰的特混舰队司令。此时，约翰，麦凯因少将提出要求，是否能给他配备一名航空兵准将以协助他在南太平洋的空中作战。

　　 尼米兹同意南太平洋的陆军航空兵飞机应长期配属于基地。如果不是运气好，根本不要指望能将飞机转场到那些受威胁的地方去发挥有效作用。

　　 乔治·马歇尔将军想由麦克阿瑟负责指挥进军所罗门群岛，这样一束，麦克阿瑟就想将海军置于自己的辖下。阿瑟·卡朋德中将填补了这一职位。金则坚持认为“岗楼”行动的第一阶段应由海军指挥——投入使用的部队全部为海军和陆战队人员。接着就宣布了一系列作战任务的分配。任命戈姆利进行指挥并负责战略部署。弗雷彻尔为海上战术指挥官。里奇蒙·基利·特纳少将指挥两栖作战，陆战队范德格里夫特少将指挥登陆部队，以及由麦凯因的飞机担负在他的战区基地外的空中作战。

　　 根据作战计划重新委派之后，陆军航空兵哈蒙少将对此深感委屈并向尼米兹抱怨，不满麦凯因负责此次作战的空中攻击。尼米兹付之一笑，迅速对哈蒙说：“我敢肯定，你同麦凯因将和谐一致 [ 译者注：哈蒙的名字与英文的“和谐一致”同音 ] 这句双关语起了作用，任务的委派也按计划进行。尼米兹的诙谐又在此时此刻解决了问题。

　　 1942年夏，切斯特·尼米兹这个名字并非家喻户晓。它是随着麦克阿瑟和艾森豪威尔这些人的名字而一同扬名显姓。这些人必然会成为他们时代的传奇式的人物。

　　 然而，在战争成为历史之前，尼米兹上将置身于一场令人痛苦而咄咄逼人的长年斗争之中，不仅与敌人斗，而且要同来自华盛顿的为争夺军种间的利益和任务的行为进行斗争。作为太平洋美军总司令，在作出决策时，又必须对此加以考虑。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琐事。其中之一发生在他准备乘飞机去旧金山与金上将会商的途中。

　　 宣战后在军中服役的第一位议员，被分配在新西兰工作，他患登革热病 [ 译者注：一种头部和关节疼痛的急性热带传染病 ] 。他飞到珍珠港来治病。尼米兹获悉这位议员住院，命令给以悉心照顾。尼米兹飞旧金山的日期定下后他向这位议员建议与他同机飞行。年轻的议员婉言谢绝，说明他身体不适于此行。

　　 当水陆两用飞机在旧金山湾降落时，撞上了一根浮木。机头向上抬起，整个飞机在水上一蹦一蹦地弹跳了起来，机身撕开了一个洞。机舱内的人们被猛烈地撞击着。飞机立即灌满了水，所有能行动的人都往打开的舱盖口挤去，他们往外爬，爬上机翼。一艘救生艇不久就驶到现场，医护人员开始检查重伤人员。尼米兹和他的副官默塞尔幸好背朝机首坐着因而未受重伤。尼米兹虽轻伤，但还能行动。他呼喊默塞尔找到那个装有中途岛战役报告的公文包，然后帮助受伤人员走出飞机登上救生艇。除尼米兹和默塞尔外，所有的人都伤筋动骨。一名飞行员牺牲。这是尼米兹去珍珠港以后第一次回本土的途中从死里逃生。

　　 那位年轻的议员可能会大为庆幸，他没有在这天动身。林登·约翰逊是在病愈后乘飞机回来的。有位年轻的军官坐了他的位子被淹死了。

　　 7月第二周，尼米兹命令戈姆利去澳大利亚墨尔本与麦克阿瑟会商。他们最后共同定下了进攻图拉吉和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作战方案，麦克阿瑟接待有礼，但武断专横。戈姆利离去时意气颓唐，向尼米兹报告称，“岗楼”行动的进攻日期应往后推至8月7日。尼米兹只好同意，并着手进行“岗楼”行动。

　　 7日清晨，弗雷彻尔的舰队开始发起炮击。他们的任务是摧毁岸上防御设施，为陆战队首批登陆部队提供掩护。战斗由陆战队发起攻击。尼米兹电告华盛顿的金上将——“我们总算是开始行动了。”

　　 战斗打响了，这场战斗可说是整个战争中最残酷的战斗。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最初数日并未发生什么战斗。后来才爆发了紧张激烈的战争，既付出很大代价，又遭到大量伤亡。

　　 山本大将认识到此次战役成败利害攸关，他投入了自中途岛战役以来的最强大的力量：3艘航空母舰、3艘战列舰、9艘巡洋舰、13艘驱逐舰、36艘潜艇和几艘辅助舰船。由于不了解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美国陆战队和陆军部队的全面展开情况，他命令夜间向“通道”不断投送部队、弹药和供应品，这个“通道”是位于布干维尔至瓜达尔卡纳尔岛一侧的一个小岛。这种夜间航渡，即闻名的“东京快车”行动。

　　 这种夜间增援加强了敌人实力，大为消耗美军力量。在岛上敌军人数增加的同时，美军陆战队则处于极易受攻击的境地。当特纳将军的整个舰队由于油料不足而被迫自瓜达尔卡纳尔撤出时，部队倍感危难。陆战队已处于孤立无援境地——没有支援部队、亟需粮食和医药供应，后来才由海军舰只以相当大的代价运进了一些。他们面临的严重危险是，他们刚刚占领的阵地又将得而复失。美国国旗虽然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空飞扬，但是陆战部队则危急万分。问题是，他们能否坚持下来？

　　 陆战队奇迹般地守住了约9英里长、3英里宽的一小段阵地。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想要向岛内推进，但是缺乏人员与供应去支援战斗行动。

　　 日本人夜夜以炸弹、炮火向他们轰击，火力来自海上舰炮，地面部队从“东京快车”行动的夜晚投送中不断获得供应。

　　 尼米兹决定，他必须亲临炮火观察战区，亲自去对形势作出判断。他用无线电话告诉麦克阿瑟，请他到新喀里多尼亚的努美阿来，请他到戈姆利将军总部来与他会晤。麦克阿瑟则反而请尼米兹去布里斯班。尼米兹拒绝了。麦克阿瑟派了代表来努美阿。

　　 尼米兹抵达努美阿后，立即召集参谋会议。人人均须报告他们想到的问题。戈姆尔的报告是悲观的。他不相信美国部队可以在日本人日夜不断的攻击中坚持下来。参谋部的其余人员亦对此表示同意。尼米兹向他们传达华盛顿的指示，不会马上有更多的部队调来，他们必须尽全力作战。尼米兹离去时指示戈姆利尽快地振作精神，抱定积极态度并向他作出报告。然后他乘机去瓜达尔卡纳尔岛。

　　 次日，尼米兹登瓜达尔卡纳尔岛。神采奕奕，与士兵打成一片。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前来迎接他。他马上看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他越走近战场，越多地看到官兵们的乐观情绪。只有戈姆利和麦克阿瑟似乎是消极主义者。范德格里夫特和他的陆战队员们表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信心。“将军，你们要坚守这片滩头吗？”尼米兹问道。

　　 “一定坚守。”范德格里夫特反问：“为什么不能？”

　　 范德格里夫特是很对尼米兹口径的人。尼米兹向他保证给以最大的支持，然后怀着比头一天更加振奋的心情回珍珠港。

　　 尼米兹一抵达珍珠港即上报华盛顿。他将严重局势和紧迫危机报告金上将。他坚持认为如果派出增援部队，并且迅速派出，陆战队就能继续坚守瓜达尔卡纳尔岛。

　　 此时，美军正计划入侵北非，人员与装备全部运向该地区。

　　 幸而罗斯福总统承认尼米兹要求更多地支援太平洋是有道理的，并亲自过问，参与决策。他为残酷的战斗和薄弱的防线所震惊，下令立即向所罗门群岛实施强大的增援。

　　 这样一来，尼米兹可以腾出手来进行安排。他召集参谋们宣布：“危急的情况要求我们派出具有进取心的指挥官。”他不顾个人之间的友谊和亲疏关系。宣布了任命最有进取心的指挥官。这种任命并未使人惊讶。由比尔·哈尔西将军取代戈姆利的职务。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人和范德格里夫特均认为这是正确的人选。尼米兹也了解此人。因此，在10月8日，哈尔西将军收到了一份新的指令：“由你担任南太平洋战区和南太平洋部队司令，并立即赴任。”

　　 这项任命非常及时。任命哈尔西的消息象一阵风在整个滩头吹散开来，立即激起战斗在所罗门群岛的官兵新的斗志和士气，毫无任何其他反应。

　　 哈尔西以他那种含蓄的却能激励人心的方式，向那些虽然疲惫和患病仍勇敢地坚守阵地的陆战队员灌输力量和热情，激起新的希望。哈尔西对人从不含糊，他说话算话，说到做到。他喊出的“歼灭日军！多多杀敌！”就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目的。他以自己的热情燃烧起瓜达尔卡纳尔部队的火焰。

　　 哈尔西还未在努美阿的司令部坐定，尼米兹即命令他准备发起一次“岗楼”行动的海上袭击并于11月初实施。哈尔西毫不迟疑地向海军发出全面战备的命令，立即派出新的部队由特纳将军的舰只护航，奔赴战区。

　　 11月12日，夜幕降临之后，美国人在铁底湾等候伏击敌人。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日军不顾雷达侦察，在午夜后不久进入了海湾。接着就开始了南太平洋的一场最激烈的浴血苦战。战斗不到30分钟，双方舰艇在黑暗中尽一切所能互相猛烈攻击。结果双方均损失巨大。美国参战的军舰均受创：“亚特兰大”号被击沉，巡洋舰“波特兰”号已无力行动，被打得瘫痪的“荣诺”号被一艘潜艇击沉，舰上700名官兵牺牲。日本人同样损失两艘驱逐舰，一艘战列舰。

　　 早晨特纳完成了他的护航任务。日本人暂时撤回，使美国人在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海战中获得第一阶段的胜利。此后数日中发生了几次战斗，作战艰苦，双方都受到巨大的损失。但是到11月中旬，所罗门战斗的趋势开始有利于美国。岛上的直接战斗已结束，但日本人不承认失败。在塔萨法隆加角又发生了一次战斗，日本人虽获胜，但为时已晚。美国人获得制海权，并不断加强部队增援，直到逐渐压倒敌人为止。

　　 12月底，陆战队第1师撤出，留下有待完成的任务。美国人每日在岛上进行例行搜索，一个一个地驱逐那些患病又无供应的日本人。他们死守不屈，坚韧顽强地掘壕打洞，然后埋伏并坚守在洞穴中，等待机会，能打死一个美国兵才觉得够本，一直到最后牺牲。

　　 许多日子后帝国军队才默默地表现出让步。但他们还是缓缓地撤出他们的部队，把海岛让给美国人。这是一次奇怪的胜利。“岗楼”行动虽以胜利告终，但代价甚大。瓜达尔卡纳尔岛之役犹如在中途岛的作战，美国人开始时力量薄弱，处于防御，结果却成为胜利者。

　　 在日历盘上，此日为12月31日，尼米兹在写给凯瑟琳的信中指出，此日也是他来珍珠港一周年的日子。

　　 这是艰苦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