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升的明星·第九
作者:E·B·波特·美
出自————《尼米兹》
出自————《战争通史》
1913年6月上旬,整个德国开始庆祝威廉二世皇帝即位二十五周年。庆祝活动将在他登基的纪念日——15日进入高潮。作为节日庆祝的一部分,汉堡市的庆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布罗姆——弗斯船厂建造了一艘大军舰,正在船坞上等着在14日星期六下水。这艘军舰将编入远洋舰队,暂定名为“K号巡洋舰”。这实际上是一艘战列巡洋舰,其规模大小和重装备情况完全同战列舰一样。届时,全德国军政要人和海军首脑都将到汉堡来参加下水典礼。
在布罗姆——弗斯船厂的一万名工人和管理人员中,有三名美国人,切斯特·尼米兹上尉、欧内斯特·得尔波斯和艾伯特·克洛本伯格。根据美国海军通过德国政府的安排,他们的任务是研究柴油发动机,特别是研究船厂自己设计的柴油机的工作图纸。尼米兹感到布罗姆——弗斯船厂的行政工作人员和其他人员都能为他们提供方便,而他先前却听说进出船厂不能让德国军官看见。他们是一些骄傲自大的人,至少在不知道他是现役军官之前,多数是瞧不起他的。
军舰下水典礼的日子到了,尼米兹同他的伙伴虽未受到邀请,但允许他们站在客人后面观看。切斯特过去从未见过仪容这样华丽的军队——色彩鲜艳的佩带,金色穗带的制服,各式各样的荣誉标志和尖顶帽盔。主持这次典礼的是第17军团司令奥古斯特·冯·麦肯森将军。麦肯森咔嗒咔嗒地大步登上巨型巡洋舰首旁边的平台,颂扬“伟大帝选侯的英勇善战的骑兵将军”——乔治·冯·得尔夫林格尔男爵的英雄业绩。这艘巡洋舰将以他的名字命名。官兵要学习这位元帅的决心和毅力。然后转身面向巡洋舰,以得尔夫林格尔的名字庄严为舰命名,将一瓶葡萄酒撞击舰首,最后说,“我把人们双手创造的骄傲产物交给你们分队。”
这时,仪仗队举枪致敬,乐队演奏国歌《德国高于一切》,在场的成百上千名军官马上立正,举手敬礼。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奏完国歌后,工人们走到下面敲开了支撑巡洋舰的木头。“得尔夫林格尔”号借助水压,随着一声隆隆巨响向前挪动了八至十英寸。接着又是一阵重击和更强的水压,但巡洋舰始终未能进入航道。麦肯森将军和其他军官把敬礼的手放了下来,坐到座位上。除了台下的敲打声、重击声和嘶嘶声外,是一阵长时间的、令人感到窘迫的沉寂。最后,布罗姆——弗斯船厂一位红着脸的官员宣布,因为海水正在落潮,当天军舰下水将不得不取消。
尼米兹、得尔波斯和克洛本伯格在贵宾退席之前,一溜烟走出了船厂。当时,战争风云笼罩大地,德国人相当神经过敏。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会对三名目睹他们失败的外国人做出什么事情。
几天以后,尼米兹上尉和他的太太去纽伦堡作短期旅行,切斯特得以在那里的内燃机工厂为他和他的伙伴安排延长了一段时间的工作。尼米兹夫妇经切斯特的一位德国婶婶介绍,歇宿在“红公鸡旅馆”。那里的旅馆风景如画,幽雅别致,但风俗习惯在美国人看来却显得有点古里古怪。尼米兹夫妇要找浴室,却让他们在穿上浴衣后,跟着他们下了两层楼,并在众目睽睽下穿过大厅。切斯特说:“唉!这可能是个最好的旅馆,但我们受不了,我们不住了。”当天,他们就搬到另一家更为普通的大旅馆里,租了屋檐下一间带有洗澡设备的小房间。
6月底以前,切斯特和凯瑟琳回到了汉堡。布罗姆——弗斯船厂的“得尔夫林格尔”号巡洋舰,虽又试过两次,但仍毫无希望地停留在船台上。30日,切斯特给他在得克萨斯州的母亲写了一封信。信上说:
亲爱的母亲:
我们在纽伦堡住了四天后又回到了汉堡,一个多月后将再去纽伦堡。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会比上次更长。我们现住在汉堡中心区的奥森阿尔斯特尔,这是一个好地方。我们住在两间有漂亮阳台的房间里,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花园。休息时,我们去湖上荡桨使帆。
汉堡是一个漂亮的城市,我认为它比我到过的任何城市都美。我们的城市的确还不能同它相比。这里有更多的花园、公园一类的地方;还有不少啤酒店,就是巴伐利亚人喝啤酒的厅堂之类场所。我生平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喝啤酒,就连小女孩吃早饭时也要坐下来喝上半公升。
凯瑟琳和我都喜欢喝啤酒了。我们不时地学一点德语,因此,我对每样东西都比较容易理解了,她也开始入门了。我不能把这里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我将把我们访问过的这些地方的画册寄给你,让你自己去欣赏……
就此搁笔,我俩向您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你的儿子 切斯特
从这封信看,好象尼米兹上尉和太太的假日过得无忧无虑,然而,尼米兹实际上很少有时间去划船或寻求其他娱乐。每天早晨7点半左右,他离开住所去布罗姆——弗斯船厂,很少晚上7点钟以前回家。7月1日,船厂工人终于使“得尔夫林格尔”号下了水,但尼米兹没有在场。很明显,布罗姆——弗斯船厂的负责人处境十分狼狈,规定除必要人员外,其他人都不许观看下水。
回纽伦堡之前,尼米兹夫妇在奥格斯堡作了停留。在那里切斯特参观了一个工厂,鲁道夫柴油机公司早在十六年前就在这个工厂里成功地生产了第一部商用发动机。在奥格斯堡,他们在一个著名的古老旅馆里租了一间宽敞的房间,这是一百年前拿破仑途经这个地区时住过的房间。从外表看,房间在拿破仑住过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大房间的一角,改建成有浴室和厕所的卫生间。这是一个明显的,也是引起争论的改进。由于这个卫生间同其他房间之间,只砌了一道四呎高的墙,用户虽然方便,但稍感不那么隐蔽。
一个夏天的辛勤工作接近尾声了。尼米兹上尉在访问布鲁日和基尔之后,结束了他的调查。在布鲁日的交易会上,他花了三天时间仔细研究了放在拍卖台上的一台大型新式柴油机,并作了笔记。访问基尔柴油机厂之后,他同凯瑟琳去丹麦和瑞典南部作短期的愉快旅行,从而结束了他的旅欧生活。之后,尼米兹夫妇乘船返回美国。对凯瑟琳来说,回国之行既是愉快的又是痛苦的。她怀孕后心里感到高兴,但经常晕船,大部时间都在舱里休息。
尼米兹上尉回到美国后,在布鲁克林“纽约海军船厂”机械处和另一位军官同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上班。他的任务是监督在“莫米”号新油轮上建造和安装两部二千六百匹马力的柴油发动机,油船的船体是在西海岸造好后拖到纽约来的。
他和凯瑟琳在华盛顿大道415号附近,租了一套有起居室、餐厅、厨房、三居室和洗澡间的公寓,每月房租五十美元。然后开始添置家具、用具。在那里,他们有很多客人,因为经常都有几艘潜艇停泊在纽约港。每逢星期天,尼米兹夫妇婚前认识的年轻潜艇军官都来同他们一起吃饭。
尼米兹夫妇欢迎他们来做客,但用一个上尉的薪金来招待这么多能吃的年轻人却是一个负担。他们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在市场上花九十美分买上一大块羊肩肉,剔除骨头,加上佐料燉一燉,然后涂上酱放入烤箱,烘烤成棕色就用来待客。
客人通常来得很早,尼米兹夫妇就叫他们脱去外衣参加劳动,剥土豆、摆桌子,什么都干。有一个星期天,当切斯特从炉子里把涂好香料的羊背取出来时,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客人都在场看着,凯瑟琳感到有些惊慌失措。切斯特却用一把叉子把它叉了起来,在水龙头下冲干净,说:“羊跳了!”接着又把它放入炉子里去烤。午饭时,羊肉被吃得精光。
要建造一艘一万四千五百吨的油轮,并安装柴油发动机不是一个晚上能够完成的事情。1914年2月22日,当尼米兹太太生第一个孩子凯瑟琳·万斯的时候,切斯特正在那里工作。1915年2月17日生小切斯特时,他们还在那里工作。
切斯特和凯瑟琳从华盛顿大道搬到了弗拉特布什。星期天早晨,切斯特同其他当爸爸的人一起,把孩子带到公园里去玩。当妈妈的就留在家里做饭。公园里竖立着大音乐家汉得尔、海登、莫扎特的半身塑像。切斯特和住在弗拉特布什的爸爸们都很感兴趣。他们大多数是德国人和犹太人,象尼米兹一样都爱好音乐。切斯特推着放在推车里的小切斯特,拉着放在后面小车上的凯瑟琳·万斯。途中,小切斯特拿着一个瓶子,小凯瑟琳拿着一包饼干和几本课本。晒了一会儿太阳和观赏风景后,切斯特便把孩子带回家去,那时妈妈已准备好了星期日的午餐。
当时,美国对柴油发动机的需求量很大。美国的柴油机制造商和做柴油机生意的人渐渐发现,尼米兹上尉可能是美国海军中最有技术的柴油机专家。美国首屈一指的柴油机制造批发商、圣·路易斯城的布希——萨尔泽兄弟柴油发动机公司,为了争取使尼米兹的技术为他们服务,曾派出一名大人物前往布鲁克林企图诱劝他脱离海军。应当特别指出,当时尼米兹在海军中的薪金是每月二百四十美元,外加四十八美元的房租补贴。同尼米兹坐一个办公室的瓦尔特·S·安德森海军上尉,谈到了这件事的内情:
1915年的一天,有一个人来到我们办公室,自我介绍说他是圣·路易斯城一家准备生产柴油发动机的公司代表。谈了一会,我以为他们是在谈有关工作中的问题。后来才明白,他们是想雇用尼米兹。这就意味着他必需辞去在海军的职务。那人明确表示给尼米兹二万五千美元的年薪,并建议签订五年的合同。当时一块钱顶一块钱用。而且不用交所得税!
我知道尼米兹对海军非常有用,感到十分担心。但尼米兹从容不迫地回答说:“不,谢谢你。我不想离开海军。”听到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感人。接着他们又谈了一会儿,那个人说得更富有诱惑力。他说:“无论如何,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问题,你要价好了。”这时,我十分担心。尼米兹可以提出“年薪四万美元,签订十年的合同”。然而,尼米兹稍停了一会,仍然答道:“不,我不想离开海军。”于是从圣·路易斯来的那个人走了。
这时,我急忙走过去对尼米兹说:“切斯特,我禁不住听完了刚才你们的谈话。在这里我是唯一代表海军的人。你太好了。感谢上帝保佑你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我们需要你。”
尼米兹上尉并没有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相反地,他负责监督柴油发动机的设计和计划安排,并专心一意地投入安装工作的每一个环节。工作中,不怕苦不怕脏。有一天,尼米兹高高地站在围在发动机旁的木台上时,台架倒塌下来。尼米兹被砸昏了过去,埋在很重的木头堆中。以后好几天,他感到身上剧烈疼痛,但没有骨折,也没有受重伤。但是,他年老时的严重背痛同这次被砸却有很大关系。
在发动机安装工作接近完成的时候,尼米兹上尉经常要给海军和民间来参观的人进行讲解和表演。他在接待客人时通常不换衣服,但有一次准备接待全国工程师大会的一个大型参观团时,他决定穿上白色制服,认为那样比较合适。而且,为了在表演时不致把手弄脏,他还带上了白手套。
这是个大型参观团,听讲解时聚精会神。尼米兹上尉一面讲解一面开动机器,表演相当出色。一位来参观的人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排气装置是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尼米兹边回答边用手指着说:“对,你看就是这个地方……”
他的讲解突然中断了。在过去表演中,他通常不用看就能指到那个要指的地方,而这次他忘记他带着手套的指头比平时长了一吋。他说的“这个地方”正是旋转的齿轮,两个齿轮绞住了他的手套,接着卷进去了一个指头。还是他的毕业戒指救了他的手,当那只戒指挡住了齿轮,他才得以把手抽出来。人们马上把尼米兹送到医院。一个年轻水兵拾起他丢下的血手套,从里面掉出来一节轧断的手指头,把他吓得昏了过去。
在海军医院里,医生把尼米兹被轧断的无名指洗净,缝合了伤口。因为他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所以没有上麻药。伤口缝好后,尼米兹说:“谢谢你,现在我要回去了,还有许多来参观的人在等着我呢!”
“先等一等,”医生回答说,“不要性急。”
切斯特说他的表演还没有结束,来参观的工程人员还在等着他。
“我告诉你,”医生说,“你进屋去呆着,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仍然要回去,我们也还得看情况。”
一个小时过后,切斯特感到手疼得很厉害,几乎休克。护士把他抬到床上,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1916年年中,“莫米”号的发动机终于安装好了。同年10月23日,油轮投入现役,由亨利·C·迪杰少校担任船长。尼米兹上尉军衔太低,指挥不了这么一艘舰船,但被任命为副船长兼总工程师。他认为这个双重职务比较理想,他一身二任,可以调解舱面水兵和轮机兵之间的矛盾。因前者总要把甲板冲洗得干干净净,而后者总是在擦干净的甲板上留下油污的脚印。
经过广泛的试验和试航证明,“莫米”号的发动机质量优良。圣诞节期间,油轮停泊在港内,尼米兹同凯瑟琳和孩子们在布鲁克林欢度节日。1916年12月28日,“莫米”号载着四十五名船员离开纽约去古巴。他们去古巴的第一个任务,是在古巴南海岸深凹的瓜卡纳亚博湾设置航标。这是美国大西洋舰队进行演习时的临时锚地。“莫米”号留在海湾,为驱逐舰、战列舰等各种型号的舰只补充油料和淡水。执行这样的任务是有趣的,但水手们对瓜卡纳亚博湾完全没有自由港和娱乐场所而感到苦恼。
凯瑟琳在布鲁克林还考虑带孩子们去得克萨斯州看看祖母和继祖父,以及尼米兹和亨克家族的其他成员。当然,她已经多次带他们去较近的沃拉斯顿看过她自己的父母了。她没有忘记第一次冷若冰霜的接待,所以,当她想到要坐长途火车穿过半个大陆去旅行,而且不知是否还会遭到冷遇时,难免感到有些不寒而慄。她相信婆婆是会热情接待她的,她们相识虽短,但彼此感情很好。自从认识以来,她们之间只有间接的联系,因为从小就用德语说话、读书和写字的安娜·尼米兹,还不能用英文写信。
使人精疲力尽的旅行结束后,凯瑟琳在克维尔愉快地受到丈夫家的欢迎,特别是她带来了一对非常可爱的小尼米兹。安娜·尼米兹看到她的儿媳妇和小孙孙感到十分高兴。凯瑟琳后来谈到他们的第二次会晤时说:“再没有人比我的婆婆更加疼爱我了。她是一个笑容可掬,满面春风而且非常非常漂亮的妇女。”
凯瑟琳到婆家时刚好“莫米”号到达得克萨斯州阿瑟港装油。从克维尔坐火车去阿瑟港,只需几个小时。在安娜的坚决要求下,凯瑟琳把孩子留在家里,单独去阿瑟港看望了切斯特。1917年1月31日到2月4日,切斯特返回古巴途中,给他母亲连续写了好几封信,他在其中的一封信中说:
亲爱的妈妈:
我希望在你的生日到来之际能及时收到这封信,但愿我能同家里的其他人一道为你祝贺。不管怎样,凯瑟琳和孩子们将代表我祝贺你的生日。凯瑟琳可能已把阿瑟港之行的一切情况写信告诉过你了。遗憾的是,我们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太短,以致我没能回克维尔去。
我们是昨天一早离开的,到现在为止,这次往返的旅行是顺利的。凯瑟琳此刻可能正在开往克维尔的火车上。我是多么希望能同她在一起呵!她不在的时候,孩子们都乖吗?希望不要累坏了你。凯瑟琳带来的照片非常漂亮。你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为我的家庭感到如此骄傲。
阿瑟港可能是一个加油的好地方,但也仅此而已。每年即使到这个时候,蚊子仍然猖狂,我的脖子和脚踝周围都被咬了。街道不断积水,每次下雨之后两、三天内,上街就得坐船。在我们离开前,我们结识了一些善良的人。如果凯瑟琳再去那里的话,她会玩得痛快的。她希望在圣安东尼奥城停一下,以便代表我们的小家给你订购一份生日礼品,我希望能使你感到满意……附去二十五元支票一张,作为凯瑟琳和孩子们在家里的费用。我不希望给你增加额外负担,如果钱不够的话,请告诉我……
我们终于快到古巴东部了。如果发动机不坏,我们将在今天下午5点钟在关塔纳摩湾抛锚。整个舰队都将停泊在那里,我们大家都很兴奋和忙碌。这次航行对我来说是不幸的,因为右舷发动机坏了一个汽缸。我们尚能借助十一个汽缸航行,并将设法把坏了的汽缸修好。
希望你们都保重身体,不要感冒。如果孩子还要在家里住几天,就太麻烦你了。他们是很难管的。亲爱的母亲,信就写到这里。向父亲和多拉问好。我将在2月14日庆祝你的生日,祝你长寿。我的孩子们代我吻你。
切斯特
当“莫米”号回到古巴的时候,德国背信弃义,重新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潜艇战。在以后的几个星期内,德国潜艇在事先没有发出警告也未保障船员安全的情况下,击沉了美国的几艘商船。1917年4月6日,美国作出反应,宣布对德作战。
不久以后,“莫米”号奉命开往格陵兰以南三百海里的中大西洋,为开赴爱尔兰的美国驱逐舰加油。尼米兹后来对这次行动写道:“那个地区的春天和初夏都不是游览的季节。那里冰山重重,浮冰漂流,寒风凛冽,风平浪静的日子极少。‘莫米’号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为美国海军舰只进行海上加油的。事实证明,在海上为大舰队在航行中进行后勤补给的经验十分宝贵。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在太平洋正是运用这种经验彻底摧毁了日本海军。”
“莫米”号停泊在瓜卡纳亚博湾,为前来的小舰补充油料。而在海上,“莫米”号便停靠在战列舰旁边为它们加油。迪杰中校和尼米兹上尉早先曾讨论过在海上加油的好处,实践证明,这种办法的确是可行的。在“莫米”号进行大修期间,舰上的军官研究了驱逐舰上的舱面设计图纸,上面有输油阀、导缆器、系缆柱和拖曳用的坚固铁柱等的位置。他们设计了拖具,拟订了航行中加油的计划,并把计划发给每一艘需要加油的驱逐舰。
第一批在航行中加油的,是约瑟夫·K·陶西格海军中校指挥的第8分队的六艘驱逐舰。这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派往海上参战的第一批战舰。4月24日,他们从波士顿启航,一路上碰到了狂风巨浪。由于受恶劣气候的影响,在航速为十节的条件下,“莫米”号无论在驱逐舰的哪一边都无法按计划加油。它只好进行限制,一次只给一艘驱逐舰加油,让驱逐舰靠在背风的一边,航速减至五节。不管怎样,第8分队的舰只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加了油,加速驶向爱尔兰的昆斯敦,并于5月4日抵达,立即参加反潜巡逻。到1917年7月,共有三十四艘美国驱逐舰到达昆斯敦,全部由“莫米”号在海上加油。
战时,美国舰队进行扩充。“莫米”号同海军的其他舰只一样,为了给新扩编的后备力量传授技术,舰上的正规水手大部分调走了。到1917年底,“莫米”号仅剩下少数几个为培训新手掌握大柴油发动机的正规水手。事实证明,由于新旧交替过密,新手不会保养和维修机器,机器慢慢地不能运转了。“莫米”号终于被转到费城海军船厂,退出了现役。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它的柴油发动机换成了普通蒸汽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直在美国海军中服役,以后移交给国民党中国海军,改名为“峨嵋”号。
尼米兹提升少校后,被调离“莫米”号。1917年8月10日,他被任命为大西洋舰队潜艇部队司令塞缪尔·S·罗比森海军上校的工程副官。这个新职务在某种意义上说,对尼米兹的发展极为重要,因为罗比森成了他的良师益友和有影响的保护人,他们之间结成了终身的友谊。受这位老人的影响,尼米兹从没有发迹余地的工程技术专业改变了他的事业方向,从而逐步登上了向高级指挥迈进的阶梯。自此以后,他关心人比关心机器多了,关心组织建设比关心建筑、保养多了,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
罗比森上校的主要任务是领导年轻的美国海军潜艇部队作好准备,跨过大西洋去同协约国军队并肩战斗。1917年底,他在尼米兹的协助下,在康涅狄格州的纽伦敦建立了潜艇基地,把停泊在国家码头外的老巡洋舰“芝加哥”号辟为宿舍。凯瑟琳为了跟切斯特住得近一点,带着孩子搬到了纽黑文。团聚的时间相当短促,因为1918年2月,升任为临时海军少将的罗比森,带着他的参谋长尼米兹少校一道到欧洲去了。
尼米兹同罗比森一道参观了英国一些海军基地和船厂,他们对爱尔兰海中著名的弗内斯潜艇基地的设施尤为注意。对这两个交情很深而又健谈的人来说,这是一次寂寞的旅行。一天晚上,他们坐在爱尔兰海对面的贝尔法斯特的一家馆子里吃饭时,意外地看到一群年轻的美国和英国潜艇军官走进来,坐在对面的一张桌子旁。
罗比森将军马上喜形于色地说:“让我们过去跟那些年轻军官谈谈。”尼米兹还没来得及制止他,他已经走过去了。他满面笑容地走到桌子旁边,那些军官抬头一看,看到了他的军衔拔腿就跑,把椅子弄得东倒西歪,刹时间全都跑出了餐馆。尼米兹看到其中有两人是跳窗子出去的。罗比森愣住了,不再往前走。他对尼米兹说:“我看他们不很正派。”
“将军,”尼米兹说,“他们是禁止到这里来的,所以他们不敢见你。”他提醒罗比森,爱尔兰正面临着反对英国政府的暴动,正规部队军人是不许离开他们的基地的。“他们不应到贝尔法斯特来,”他接着说,“这是违犯规定的。”
在这次出访中,罗比森和尼米兹最远到地中海沿岸参观了法国的反潜设施。然而,他们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斯卡帕弗洛度过的。当时,在苏格兰北部的奥克尼群岛,停泊着英国的大舰队,还有在休·罗德曼海军少将指挥下的美国海军第6战斗中队的无畏战舰“纽约”号、“怀俄明”号、“佛罗里达”号和“特拉华”号。粗暴的肯塔基州人罗德曼从1917年来到这里后,就在斯卡帕弗洛成了一位传奇式的人物。那一天,他宣读了海军部为他认真准备的一篇短小的普通讲话稿,表示他和他的部属及舰只愿为英国海军上将、大舰队司令戴维·贝蒂爵士效劳。贝蒂上将回答说:“今天是标志着英国和美国的一个历史性时刻。”罗德曼是海军军官学校1880级毕业生,名列倒数第三,在那种场合他竟对贝蒂说:“我不大相信文字的东西,你有事要我帮助,就来找我好了。”结果,使庄严的气氛遭到了破坏。
虽然罗比森和尼米兹同罗德曼、贝蒂和大舰队的其他军官进行了友好会晤,但象在其他地方一样,他们的真正任务是同潜艇和潜艇人员打交道。他们同潜艇驾驶人员进行了多次座谈,并对他们躲避深水炸弹和水面攻击的战术及方法作了笔记。他们参观了英国的各类潜艇,包括笨重的K级艇和为跟随大舰队巡航而设计的蒸气轮机潜艇。其中最大的M-Ⅰ艇简直象个怪物,甲板上载有十二英寸的大炮,舰长是个海军中校。他谈到这种舰艇在下潜前要关闭所有水密门的棘手问题。他不清楚为什么要建造这种舰艇,但他听说正在考虑用它去轰击比利时海岸。
罗比森和尼米兹搜集了大量资料,并考虑了一个如何用于美国潜艇部队的意见。但在美国潜艇还没有对胜利作出什么贡献之前,战事就结束了,罗比森——尼米兹小组也就解散了。尼米兹在离开参谋长职务之前,罗比森将军提请海军部部长给他颁发了一份“成绩优异”的奖状。
1918年秋到1919年初,尼米兹少校在海军作战部工作,担负着潜艇设计委员会高级成员的特殊任务。接着,出任为时一年的“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副舰长,两次往返欧洲接运参战美军回国。尼米兹在华盛顿工作了六个月,就使上司发现了他的才能;接着又去海上工作了一年。这两者结合起来,对于一个正在发展的年轻军官来说十分必需。
1918年感恩节和圣诞节,切斯特和他居无定处的家庭都是在华盛顿度过的。第二年,他为离开他们而感到难过,特别是1919年9月13日凯瑟琳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孩。这个孩子随她的祖母也取名叫安娜,但小安娜从小就很活泼、好问,而且自信,一点也不象她那温顺沉默的祖母。因此,家里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她南希。此后,南希就成了她的名字。
切斯特收到她母亲给他织的几双可能不太合脚的袜子,但他没有多说什么。1919年11月18日,“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停靠在诺福克海军码头时,他给他母亲写信说:
“今天我接到你的信和三双漂亮的袜子。我马上坐下来脱了鞋子,穿上一双黑的。袜子非常舒服、合适。亲爱的妈妈,太感谢你了。袜子是你寄给我的最适用的礼物。我最喜欢黑色的,夏天冬天都可以穿。今后如你再给我织袜子,为了防止洗后缩水,最好再织大一点。
我对奥托的命令还未在报上公布,感到奇怪。我相信他一定在回家的路上了。但我估计他一定能赶上过感恩节,过圣诞节更是不成问题了。我愿意带着全家回去团聚,但恐怕今年圣诞节是不行了。不过,我想不要多久,我们总会在圣诞节团聚的。
小凯瑟琳因为得了眼病接出了学校,不是小切斯特。他除了容易感冒外,没有什么病。我相信,凯瑟琳的拖累再过年把时间就会过去的。我的身体不错,气管炎已经好了。现在我唯一犯愁的是在附近找不到两间有卫生设备的住房。不然,我就可以把凯瑟琳和孩子们接来住了。我在战时被拴在这里,她又不能来,真令人遗憾。如果我在海上工作,情况可能还不致如此,那时的分离是有盼头的。
在潜艇部队工作时,我给他当参谋长的罗比森将军,现在是波士顿海军造船厂的主官。他提出要我去当他的管工业的副官。我已告他,只要他能说通航行局,不管干什么我都愿意去。我表态后,还没有收到他的来信。如果能调去,我将在造船厂里分到一小套房子,至少可以使凯瑟琳和孩子们住在我的工作地点附近。到那时,我将请爷爷来玩一趟,这是我十分渴望的一件事。你和爹爹是否也愿意乘“玛洛里”号客轮来玩一玩?我们正盼着托罗比森将军的福,把我调到波士顿造船厂去。我们也盼望多拉有空时来玩玩。听说她喜欢她的学校,我很高兴。
这里还没结冰,但我们已经遇到过一些很冷而且又令人讨厌的天气,现在刚刚暖和起来。我们仍然非常缺乏人手,应当有一千名舰员,而现在只有二百名。每个人不是做一个人而是做五个人的工作。
凯瑟琳及孩子们如在这里,我知道他们将和我一起向你致以最好的问候,希望感恩节能见到他们。但愿你们身体健康,奥托早日回家团聚。
祝你们大家都好。
切斯特
尼米兹没有被调去波士顿工作,却被海军部分配去完成一件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任务。1920年6月,他奉命去珍珠港,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报废物资在那里修建一个潜艇基地。对年仅三十五岁的少校军官来说,这个担子确实不轻。
尼米兹仅仅带着珍珠港地区的一张小地图,在四名海军军士长的协助下开始了工作。这些军士长象其他在尼米兹手下工作过的人一样,很快就对他产生了信任,跟着他尽忠职守加倍努力工作。
基地包括一个金工车间和一个完整的铸工车间,物资将由东海岸的四个船厂提供。尽管上边有命令,尼米兹的工作仍受到各地司令官和指挥官的不少刁难。他们声称,他们的剩余物资无论现在或将来都有用场,当他们有机会向这小小的少校发号施令时,他们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尼米兹完全靠说服别人打开了部分局面,在这方面他是一个行家。跟他在一起工作的军士长担负其余的工作,他们通过当地的一些军士长和二级准尉军官,弄到了尼米兹难以搞到的非常急需的物资;有时是在夜间用卡车拉走的。这些物资的运输通常都很巧妙,往往在司令官发现时,东西早已安装在珍珠港了。
多少年以后,切斯特还津津乐道珍珠港潜艇基地大部是用偷来的物资建成的。当然,这种说法不很确切。尽管物资易主,却都是美国政府的财产。没有人老记着这些事,因为受骗的那些司令官偶尔也有过这类家庭内部的偷窃行为。他们丝毫不赞成尼米兹和他的军士长干的这种违法和明目张胆的偷窃行为。所有的人不得不承认,在看管部队鼻子底下偷盗建造整个潜艇基地的物资,至少应算是违法乱纪的一个小杰作。
搜集到的器具是用卡车运到汉普顿锚地装船,渡过巴拿马运河横跨太平洋长途运输到珍珠港的。而尼米兹全家则是直接横穿大陆,并从西海岸搭客轮来的。切斯特原先认为这个基地的位置不理想,长满了仙人掌的半岛延伸到珍珠港的东南海湾,有的仙人掌高达十二英尺;不长仙人掌的地方全是茂密的热带丛林。在海湾口的附近才能看到人烟,那里有几个相当原始的码头,表明那里是海军造船厂。
不久之后,人员和装备源源运来。切斯特在纽伦敦暂住过的“芝加哥”号正停泊在半岛外面,现在已改作单身军官的宿舍。这艘一度曾由著名的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指挥的老巡洋舰,因为发动机已不能用,推进器也已拆掉,因此尼米兹认为当它的舰长丝毫没有什么光彩。士兵住在由欧洲拆运来的战时军用宿舍里。至于尼米兹和他的家属,在曼诺亚谷租到了一所老式的大房子。
切斯特的军士长们早就料到,尼米兹从住处到基地之间的交通是一个问题。他们在美国收集物资的时候,未向尼米兹请示,就悄悄地从一个基地司令办公室的外面,“偷”了一辆海军汽车装在船上运来。当汽车运到珍珠港后,切斯特感到大吃一惊,要他们坦白交代。在了解这种不正当行为的事实真相之后,他私下批评了这些过于热心的军士长,但决定不向上报告。说实在的,在美国大陆工作的一位将军要另领一部车子,比一个少校要求上级给他调一部车子到太平洋来的确容易得多,正如军士长们所料,尼米兹确实需要一部交通工具。
事实证明,仅仅清整基地场地就是一件相当繁重的任务。清除一棵大仙人掌需要四个人,他们用链条套住仙人掌把它拉倒,然后用斧头把它砍下来。小仙人掌用砍刀就能砍掉,但也是很艰苦的。这种任务不好干,尼米兹就把它当做是一种惩罚。谁要是违反了纪律,就罚他清除二十平方英尺的仙人掌。
尼米兹在潜艇基地的建设中当然得到了建筑工程师们的帮助。他负责全面指挥,包括预先的筹划和协调各项工作。到年底基地建成时,尼米兹已晋升为海军中校,当了基地司令官。他坐在新办公室里,绝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他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当了战时的太平洋舰队总司令。
尼米兹还兼任第14潜艇支队的司令。尼米兹夫妇象早年在布鲁克林一样,又充当主人,招待一群年轻的潜艇军官。在曼诺亚谷大房子里盛情招待客人的事,很快又传为一时佳话。
尼米兹对第一次到珍珠港的生活记忆犹新。他在那里工作很努力,是一生中最刻苦的时期,但他成功地战胜了遇到的各种困难,为后代建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基地。对他来说,同样具有重要意义的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真正有了一个既能款待朋友又能享受天伦之乐的家。
南希当时刚学走路,小切斯特和小凯瑟琳已到了上学的年龄。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尼米兹中校就是尼米兹太太给他们朗读故事。有一次,两个大孩子同时出了水痘,尼米兹就找时间给他们朗读长篇故事,从而使他们忘掉身上在发痒,而他们却从没有忘记他朗读的故事。
很久以后,小凯瑟琳回忆说:“我还记得,那时我家的房子在檀香山山上,父亲坐在底层大厅里的一把长背椅上,给我们朗读《鲁宾逊漂流记》,他从头读到尾。那时,他还给我们朗读的另一本书是我的大伯从剑桥寄给我们的梅特林克的《青鸟》改写本。他朗读了一半,或许还不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现在我长大了,我认为他那样做是无可非议的。我也讨厌那本书。”
1922年春末,尼米兹中校接到新的任命,调往海军军事学院进修,他感到很高兴。切斯特心里明白,这是他迈向高级职务的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