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吉：一只舰队的覆没·第八

作者：斯坦利·约翰斯顿·美国

出自————《“列克星敦号”与珊瑚海海战》

出自————《战争通史》

　　 4月底，海军从驻在澳大利亚的远程飞机和我们的潜艇那里收到报告，这些报告都说日本人正在准备在澳大利亚北部海域采取某种行动。

　　 尽管在莱城和萨拉莫阿摧毁了日本人的运输船队，在前七个星期中驻在澳大利亚北部的陆军轰炸机也不断攻击了拉包尔和新    几内亚其他港口，但是敌人还是在这些地区集结部队、装备、运输舰和海军兵力。

　　 看过我们的侦察报告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日本人又要挥戈南下了。虽然当时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全部行动计划，但是后来的事实表明，他们已经制订了一个包括四支强大舰队(其中两支航空母舰机动部队是主力)和两支占领部队的行动计划。

　　 尽管这里主要不是介绍日本人行动的大事记，但是我还是想先构划一下日本人的计划。直到最后打响珊瑚海海战，日本人计划的轮廓才开始暴露，而在这场海战中，我们粉碎了上面提到的三支舰队，整个战斗在十万平方海里的海域里持续了五天。

　　 我们认为，日本机动部队是从特鲁克基地来的，这个基地的重要性和永备性同我们的珍珠港不相上下。这两支机动部队都以航空母舰为核心，至少有四到五艘大型新航空母舰，其中一支规模比较小的机动部队 [ 译校者注：这支机动部队的编成是：一艘航空母舰(“祥凤号”)、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 ] 像一把尖刀从特鲁克南下，直插新几内亚的东南角和路易西亚德群岛之间，进入珊瑚海的唯一深水通道。这支机动部队有两艘航空母舰、五艘巡洋舰和十几艘驱逐舰。

　　 只要看一眼这个地区的地图就可以知道控制乔玛德水道的重要性了。谁要是不能控制这条通道，就必须让他的运输舰、供应舰和增援部队绕过珊瑚环绕的路易西亚德群岛，至少要多走七百海里航程。

　　 但是，为了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日本人并没有光倚靠这第一把尖刀。他们派了第二支机动部队，朝着东南绕了半个大圈，从所罗门群岛和新赫布里底群岛之间进入了珊瑚海，然后从南面转回来驶向西北方的乔玛德水道。这支规模很大的部队有三艘航空母舰、五艘战列舰、几艘巡洋舰和更多的驱逐舰 [ 译校者注：这支机动部队的编成是：两艘航空母舰(“翔鹤号”、“瑞鹤号”)、三艘重型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 ] 。

　　 这两支利箭是为了给进攻部队扫清并保护道路的。它们集结在两处，一处是在乔玛德水道北边不远的德博伊纳群岛，另一处是英属所罗门群岛的佛罗里达岛的图拉吉港，两处都常驻有一些巡洋舰和驱逐舰、水上飞机母舰、运输舰、运兵船，供应舰以及舰队辅助舰船。

　　 这时，以“列克星敦号”为首的这支舰队的指挥权已经由威尔逊·布郎中将移交给奥布里·菲奇海军少将。由“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几艘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部队已经同弗兰克·J·弗莱彻海军少将指挥的由“约克城号”航空母舰为首组成的另一支部队合并，资深的弗莱彻海军少将担任整个航空母舰攻击部队的总指挥。

　　 这两支部队是4月30日合并的 [ 译校者注：据谢尔曼的著作说，“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于4月30日回合，5月5日正式和编，组成第十七特混舰队。 ] 。那天，“列克星敦号”的两架侦察机袭击了一艘浮在水面上的日本潜艇，俯冲投了三颗炸弹。尽管飞行员们确信潜艇已被击沉，但他们只报告说，日本潜艇挨炸下沉后，看到海面漂起了大片油迹。

　　 这是几周以来“列克星敦号”跟敌人进行的第一次摩擦。在这以前，军舰加了油，又装了许多各类物资，给舰员几天上岸的时间，军舰的“主炮”——各飞行中队补充了新的飞机和飞行员，一大批新兵补充到各个部门。我在前面的章节曾提到，来自海军训练中心的这些新兵占舰员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我们信心百倍，枕戈待旦，求战情绪很高。日本人的底细叫我们摸透了，他们不是超人，根本不是像在东印度群岛作战中他们取胜时那样了不起。现在，通过经常的空中巡逻得到的情报告诉所有的舰员，战斗已经为期不远了。他们几乎每天都报告说，看到日本的侦察机在这个区域飞行。通常，我们的侦察机都是在离“列克星敦号”小舰队一百五十到二百海里处看到这些侦察机的，它们的出现表明敌人对我们要去的海域是感兴趣的。

　　 除了提高全舰人员的警惕性之外，这些报告对舰员的士气起到了一种神奇的刺激作用。由于几周没有行动，好像使经常性的演习和学习也有些疲塌了，一成不变的日常活动变得单调极了，就连一直非常辛苦的飞行员也摩拳擦掌地盼着打仗。日本人出现的消息使他们精神大振，象猎手看到了猎物的踪迹，脉搏也跳快了。

　　 从这时起，我把很多时间都用在“列克星敦号”的无线电室里。我在那里了解飞行员在空中的活动情况，他们怎样相互联系，怎样同负责指挥“列克星敦号”全部战斗机的无线电中心控制室军官——战斗机控制与报知站军官联络。所有飞机的通信线路都接到无线电控制室的扩音器上，这样，我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就可以听到远方执行巡逻任务的飞行员的声音。

　　 当飞行员距离很远时，大部分通话的声音都很微弱，加上天电干扰，一般听不清楚。但是飞机接近之后，飞行员讲的每一个词都能听清。当我闭上眼睛留神听某一个人讲话时，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我花了一定时间来理解所听到的内容，因为他们都是用密语讲话，还有很多是飞行员的行话。

　　 每架侦察机和每对战斗机在空中都用女孩子的名字来识别，比如保尔·拉姆齐和他的僚机就用“艾·格尼丝”。飞行员们喜欢用的其他名字有“利利”、“卡蒂”，“梅布尔”和“琼”等。

　　 在无线电通话中，可以听到这样的话：

　　 “艾·格尼丝呼叫利利，发现一架敌机，高度五千三百米，方位一百三十度，距离五海里。注意观察。”

　　 “利利明白，就去那里。”

　　 一发现敌机编队，舰上就要跑一次警报，紧接着航空母舰就用无线电引导自己的侦察机。识别敌机的时候，飞行员尽可能要报出日本飞机的机型，如三菱、中岛、零式和川西等，以表明敌机可能执行的任务。

　　 飞行员在空中通话时都使用功率很小的发射机，因此在一定情况下可以相互自由讲话，或同航空母舰讲话。大部分时间里这些飞机之间的内部通话在几海里以外的地方是听不到的。另外，所有的飞机都安装了远距离发射机，可在数百海里距离内讲话。我在无线电室听到的大部分讲话是通过低功率线路传来的，必须放大才能听清。

　　 5月3日下午，我们这支由两艘航空母舰组成的部队正在向北面的所罗门群岛前进，我们的一架远方侦察机发现图拉吉港集结有敌人舰只。当时，我们既不知道日本有两支机动部队正在途中，也不知道日本的入侵舰队要在哪里集结。

　　 第一份无线电报告是这样的：

　　 “琼呼叫航母，敌舰只在图拉吉港集结。”

　　 那架侦察机在发这份报告时使用了大功率远程发射机即使日本人发现了他并将其击落，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但是，日本人没能击落他。这位飞行员谨慎地进行了观察，成功地利用这个地区天空中终日不散的浓积云作掩护。结果，日本人压根儿没发现他，不知道他会来，因此，对我们航空母舰已经到达附近也一无所知。

　　 那天黄昏时，这位飞行员返回航空母舰。他首先向他的直接上司作了详细报告，之后又直接向弗莱彻海军少将作了汇报，我们继续正常航行到天黑。最后一线微弱的暮光刚一消失，整个舰队改变航向，高速驶往佛罗里达岛。这就向小舰队中的每一个人表明：他们要去缠住故人，跟敌人打仗。

　　 那天晚上草草吃了晚饭，勤务兵刚把盘子收掉就召开所有飞行中队飞行员会议。会上首先让飞行员了解所罗门群岛尤其是图拉吉港的特点。美国海军部海道测量局出版的《太平洋岛屿航海指南》第一卷上这样写道：

　　所罗门群岛位于新赫布里底群岛和俾斯麦群岛之间，自西北到东南长600海里，宽100海里。由两列山峦重重的岛屿组成，其中瓜达尔卡纳尔岛的高度为2450米，布干维尔岛是3000米。

　　另外，还有许多小岛和小珊瑚岛。

　　从外表上看，这些岛屿具有许多相似的特点，高耸的山脉大部分地方覆盖着茂密的森林和树丛，到处草木丛生，山坡缓缓伸向海岸，岸边长满了红树。

　　大一些的岛上溪流纵横。溪流入海口、沼泽以及荒无人烟的珊瑚小岛的沙滩上鳄鱼成群。

　　有些岛屿完全由火山岩构成，其余的是石灰岩，也有许多是二者混合结构的。

　　 在这本标准的海员参考书中，对佛罗里达岛是这样写的：

　　这是位于马莱塔岛西面一群火山岛中最大的一个岛，海拔407米，岛上森林覆盖，个别不长树的地方有大片的茅草。这里地貌复杂，有高耸的山峰和盘绕的山峦，同其他岛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佛罗里达岛由两个岛组成，呈西北西方向，共长约22海里，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叫尤塔哈水道。奥列乌加、布埃纳、维斯塔和其他几个小岛在佛罗里达岛的西北面。佛罗里达岛东端距瓜达尔卡纳尔岛北端约13海里，中间有众多的浅滩和礁石。在这片危险的海域有三条深峡：尼拉、西拉克和兰格海峡。

　　图拉吉港以西没有水中障碍，离岸3海里的深度为100英寻 [ 译校者注：1英寻为1.829米。 ] ，到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平均深度为200到400英寻。图拉吉港位于佛罗里达岛南岸中部，是英属所罗门群岛保护领地的政府机关所在地。岛上人口众多，土著居民是温和的，但是懒惰。村庄都很大，大部分建在山坡上。

　　 图拉吉只是一个小小的殖民地，大不列颠的唯一代表是一位常驻的行政长官和十来个土人警察。岛上没有设防，唯一的设施是那座小码头，每隔六个星期从悉尼开来一艘小轮船，给居住在所罗门群岛的三四百白人运来用品，再把从各种植园收集来的椰子运走。

　　 (几天前日本人进驻那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所有这些情况都向飞行员作了介绍，还有这个港口和周围岛屿的照片。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瓜达尔卡纳尔岛，因为按着攻击计划必须飞越这个岛子。介绍情况时还提到，瓜达尔卡纳尔岛长70海里，东西宽50海里，岛上山高林密，最高峰达一千八百多米。北岸有十二到十四个规模很大的椰子种植园，大部分归海外公司所有，只常驻有一个白人管理员。

　　 弗莱彻海军少将提议，航空母舰在夜里靠近瓜达尔卡纳尔岛。一艘靠近岸边，飞机从那里起飞攻击图拉吉港 [ 译校者注：据谢尔曼的著作说，5月4日“约克城号”的飞机从瓜达尔卡纳尔岛西南大约100海里的地方起飞，两次攻击了图拉吉港，但攻击效果很不理想，未取得很大战果。 ] ；另一艘留在海上，其各飞行中队作为增援部队，主要是防备这一地区的日本舰载机从背后偷袭。飞行员必须钻出群山，扑向日本人，这样在离该港十二海里以前可以利用山峰隐蔽。

　　 我们的侦察机飞行员查明该港内有十五艘舰只。他报告说，有三艘巡洋舰，几艘驱逐舰和其他各类舰只。

　　 全体会议结束后，各飞行中队又召开自己的会议。规定了时间、方向、飞行速度以及燃油和携带的弹药，并告诉每一个人航空母舰在黎明时进入起飞位置，建议大家早睡觉。年轻的飞行员们知道明晨他们必须进入最佳状态，因此都平静下来，进入梦乡。我从参加这场战斗的飞行员那里搜集了这次攻击的情况，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讲述后来这几个钟头里发生的事情更精彩。

　　 5月4日离黎明还有很长时间，舰上所有的人就被战斗警报声和集合号声叫醒了，立即进入了战位。我们总是早晚跑战斗警报，但是现在我们不是预防万一，面是起飞去进攻，这是有决定意义的。

　　 看不到一点陆地，军舰在星光闪烁的大海上疾驰。机组人员已经开始暖机，飞行员们有的在待机室里准备装具，有的在军官会议室用早点。

　　 “我们正在向瓜达尔卡纳尔靠近。”飞行员们接到这样的通知，“从你们起飞的位置算起，向正北飞一百二十海里才到图拉吉港。不要忘记瓜达尔卡纳尔那些山峰的高度，当你们接近这些山峰的时候还是黑天，要留够间隔。”

　　 6点15分，攻击部队起飞。第一批是十八架道格拉斯SBD侦察轰炸机，紧跟着起飞的是同样数量的道格拉斯BD俯冲轰炸机，每架携带一颗一千磅炸弹。侦察轰炸机起飞后不到几分钟，最后一批飞机起飞，它们是十八架道格拉斯TBD鱼雷机，这种三座飞机每架携带一条533毫米鱼雷，差不多有二千磅。

　　 侦察机队分双机散开，对佛罗里达岛、瓜达尔卡纳尔岛和马莱塔岛周围海面实行五十海里全方向快速巡逻，并不接近图拉吉港。这样做是为了防备在夜里可能有敌人航空母舰窜到这个区域来，因为黑夜既可以使我们能隐蔽地接近敌人，同样也可以使向我们接近的敌舰队受到保护。

　　 侦察机队没有发现敌情，它们折回来，在接近图拉吉时，在四千五百米高度同俯冲轰炸机队会合。每架侦察机携带一颗五百磅炸弹，它们在完成侦察任务后就变成了轻型俯冲轰炸机，这种飞机在许多方面同比它大的俯冲轰炸机是一样的。

　　 鱼雷机以一百六十节的速度吃力地飞过瓜达尔卡纳尔岛上一千八百米高的山峰。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鱼雷机的机翼上时，它们正在飞越森林峡谷和石质高原。之后，按下机头，尖叫着向海面冲去，在发射鱼雷之前进入适当位置。当它们掠过瓜达尔卡纳尔岛和图拉吉港之间的十二海里宽的海峡到达图拉吉港上空时，俯冲轰炸机队也刚刚到达。

　　 俯冲轰炸机队长威廉·O·伯奇海军少校在攻击开始时，用指挥电台对鱼雷机说：“你们从低空打，我们从高空打。”

　　 日本人没有料到这次攻击，甚至连高炮炮位上都没有人。海上传来的低沉的马达声和第一架俯冲轰炸机刺耳的尖叫声，才使日本人犹梦初醒。

　　 “我们发现，这个港是个忙碌的地方。”一名俯冲轰炸机飞行员在起飞一个半小时之后返回了航空母舰，他这样报告说。“那里从巡洋舰到小筏子应有尽有。驳船正在从运兵船上往岸上运部队和装备。有一艘运兵船至少有二万吨，别的也有六千到八千吨。”

　　 从五千多米高度开始俯冲之前，各中队长已给自己的飞行员分配了具体目标。一艘大型运输舰、三艘巡洋舰(其中一艘是重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和旁边的一艘水上飞机母舰，还有一艘单独停泊的驱逐舰，都是主要攻击目标。

　　 “我们开始俯冲。”一个飞行员说。“没有一门炮开火，这就更便于抓住目标了。唯一讨厌的是，在穿过一个暖气层时我的瞄准镜上结了一层雾，那我们也要炸中目标。我们一直俯冲到离海面只有三百米才投弹，没等一门炮开火我们就脱离了。”

　　 我坐在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室里，跟没有随第一波出动的战斗机飞行员和舰上的军官们在一起，用对讲机收听中队长们跟飞行员对话的情况，他们在选择目标和实施攻击同飞行员对话的语气是平静的。从作战飞机的无线电里传来马达的噪音，加上天电干扰很厉害，无法辨别他们在何时结束俯冲的。最先返回舰上的飞行员们讲了他们看到的情景。

　　 “最后我看到整个港口被我们搅得一塌糊涂。”他们中的一个人说。“到处是大股的浓烟、水柱和碎片，巨大的爆炸都把我们的引擎声湮没了。

　　 “在我离开的时候，鱼雷机从低空飞来，成扇面展开。整个港口内都可以看到白色的雷迹。我看到，有一艘船中了两条鱼雷，强烈的爆炸和掀起的海水完全把这艘船盖住了。还有两条鱼雷没有击中目标，碰到海滩上爆炸了。整个港口成了一座地狱，日本人四散逃命，寻找藏身的地方。

　　 “至少有两颗重磅炸弹落到那艘重巡洋舰的甲板上。”最后一架俯冲轰炸机的飞行员说。“火柱窜到空中，高达七十米，那艘军舰被震得摇摇晃晃，立即开始下沉了。炸弹在一批小船中间爆炸，驳船被抛到空中，船员被掀到海里，木壳小船被震得粉碎。

　　 “鱼雷命中了集聚在一块的那艘水上飞机母舰和那三艘驱逐舰。硝烟刚散，一艘驱逐舰已经沉入海底，另一艘翻了个，那艘水上飞机母舰的情况看来也不妙。”

　　 一位担任警戒的侦察机飞行员投掉他的五百磅小型炸弹后，看到从港口的一头起飞了一架日本水上战斗机。他朝这架水上飞机俯冲过去并开了火，打了一百多发子弹。这架日本飞机一头栽下去坠毁了。随后，这个飞行员又看到岸上还有五架水上飞机紧挨着停在一起，他就来回俯冲，向它们扫射。

　　 飞行员们把炸弹、鱼雷和子弹用光后，各中队又编成编队，发现一架不少。

　　 在飞机出发作战的时候，航空母舰继续向瓜达尔卡纳尔岛靠近，飞行员返回的路程只有八十多海里，或者说大约需要飞行半小时。飞机返回的时候同离开时一样，阵容严整。飞行员们进入盘旋降落区，依次脱离编队降落，虽然又热又渴，但都非常高兴。

　　 但是，最先回来的人们要求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飞机加油，装弹。他们说，尽管已经重创敌人，但有几艘日本军舰已经起锚，溜出港口，逃到海上。他们想回去，拿一位中队长的话说就是“一锅端”。

　　 11点，五十四架飞机已经作好起飞准备。他们飞越瓜达卡纳尔尔岛的时候，一部分飞机在佛罗里达岛周围海面呈扇形展开，搜索逃窜的日本军舰，其他飞机继续完成攻击图拉吉港的任务。

　　 “梅齐亚呼叫母舰”。第二波起飞二十分钟后，俯冲轰炸机中队长向航空母舰呼叫说。“要是你们看到这个港口该多好。第一次攻击受伤的船只现在有的沉了，有的抢了滩，还在燃烧呢。水上飞机母舰和那几艘驱逐舰都不见了，沉了。一艘巡洋舰和一艘运输舰正在逃跑，我们去收拾它们。”

　　 飞机在海港的出口处抓住了这两艘敌舰。十多位飞行员都亲眼看到那艘运输舰中了弹，有的重磅炸弹在它旁边的水里爆炸了，它转眼就沉没了。那艘巡洋舰尾部中弹，停了下来，也沉了。

　　 岸上的高射炮火很猛，有一艘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窜到海上，以大约三海里的间隔并排行驶，它们的火力也很猛。各中队进行了鱼雷和俯冲轰炸协同攻击。那两艘军舰不断进行规避，作蛇形运动(飞行员们把它称作“蛇舞”)。

　　 六架TBD鱼雷机投了雷，但那艘巡洋舰来了个急转弯，避开了，六条鱼雷都没命中。它躲过向它平行射来的那一排鱼雷后刚刚把定航向，俯冲轰炸机尖叫着朝它扑来。七颗重磅炸弹有的炸中，有的在一旁爆炸，起到了埋在船身里的地雷的作用。它舰尾翘上，再也不动弹了。

　　 鱼雷机攻击失败的部分原因是那架日本水上战斗机大胆地进行了骚扰。它冲进鱼雷机群里，向四面开火，牵制鱼雷机。几架侦察机扑向这架日本飞机，但它非常灵活，虽然是三对一，但是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还是进行了好几分钟，最后一排炮弹才将它击落。

　　 这架日本飞机迫降在一个岛子旁边，飞行员挣扎着爬出座舱，不知是死了还是失去了知觉。尾炮手跳到海里，我们看到，他无疑是以世界游泳纪录的速度挥臂斩浪，游向岸边。

　　 第二波返回航空母舰以后，飞行员们认为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埋怨了一阵那架水上战斗机的骚扰，报告说，还有几艘日本船在港内没有击沉。他们吃午饭的时候，飞机作好了那天第三次行动的准备。下午3点30分，十八架俯冲轰炸机起飞，最后把这次攻击任务完成。这次，首次使用了各由两架飞机组成的两组战斗机，担任护航，没有派出鱼雷机。

　　 六架轰炸机在港口外不远的地方抓住了一艘负伤的巡洋舰，把它击沉了。另外十二架俯冲轰炸了三艘显然已经受伤的舰只，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飞行员都认为把炸弹全用在这里是必要的。他们搜索了海岸，在离海面不到二十米的高度绕着港口飞，为他们的炸弹寻找目标，但现在炸弹比目标还多。

　　 战斗机飞行员发现，在空中有三架日本双翼水上战斗机。他们很快将其击落，然后也开始为他们携带的子弹寻找目标。他们飞到海上，发现一艘驱逐舰拼命逃跑。

　　 前面的一组战斗机用12.7毫米机枪对这艘驱逐舰的高炮射手进行了俯冲扫射，把那些企图藏身的日本人撂倒。第二对战斗机扫射了舰桥。经过两次攻击之后，驱逐舰舱面上见不到一个日本官兵，那些没有被击毙的家伙准是躲到甲板下面去了。

　　 接着，战斗机在近距离内朝驱逐舰的鱼雷发射器开火，试图使驱逐舰丧失战斗力。飞行员们认为达到目的后，开始抵近向船身开火。他们看到高强度穿甲子弹显然像射中奶油一样穿透了单薄的船壳和甲板；接着有条不紊地扫射军舰的锅炉和主机，以图彻底把它摧毁。

　　 立竿见影。颠簸的驱逐舰速度减慢了，蒸汽和浓烟不断从舱口往外冒，子弹把船身穿了许多小洞，燃油从这些小洞外流。

　　 飞机返回了航空母舰，但没有全回来。有两架战斗机看到了一架参加上一次袭击的鱼雷机，就尾随着它飞，油箱空了以后才知道到这架鱼雷机迷航了，就这样，丢掉了三架飞机。

　　 黄昏前，由埃尔伯特·S·麦卡斯基海军少尉和他的同伴(他的名字我一直没有打听到)驾驶的那两架战斗机终于飞到了瓜达尔卡纳尔岛，他们在无线电里报告说准备在南岸迫降。他们把飞机降在受到海浪冲刷的一块宽阔的海滩上，那里布满了卵石。为了减小震动，他们把起落架只放下一半，又扎紧了安全带，以最慢的速度降落在浅水沙滩上。

　　 “我们能够出来。”麦卡斯基几个星期后谈到这次经历时说。“谁也没有受伤。我们爬出飞机，蹚水上岸。这时才发现被土人包围了，他们只围着围腰，拿着人股骨做的刀和石斧，情况似乎不妙。

　　 “但是他们很友好。天黑了，我们想点一堆火，给可能前来援救我们的驱逐舰发信号，但没法和土人交谈，只好用手势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意思。

　　 “勇敢的土人是用最古老的方法生火的。”飞行员们接着说。“他们把一根削尖的细木棍插到另一根木棍的眼里，嘴里吭唷吭唷地吃力地哼着，用手掌飞快地捻转木棍，磨擦出了一个火星。再用放着一团碎干树皮的半个椰子壳接住火星，接着再吹几口就出现了一团火，很快就在滩头上引着了一堆大火。

　　 “我们打开一副降落伞，在靠海的一边用伞布把火遮住，用这种办法发摩尔斯电码信号。”少尉接着说。“不一会儿，一艘我们的驱逐舰小心翼翼地接近海湾，放下了一只摩托艇。

　　 “把我们的飞机毁掉可真是件棘手的工作。我们用机枪扫射，想把油箱点燃，但油箱干了。最后我们把电台和其他设备拆下来，用石头砸碎，把机枪的机件拆下来拿走，把轻机枪剩下的全部子弹都打在飞机上。

　　 “我们比较满意，因为日本人从它们身上找不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又把飞机的残骸碎片随意送给了土人，他们高兴极了。飞机上的金属都有用，每一片都可以做刀子、钩子、枪尖和其他用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宝贝，我们知道，潮水会把他们剩下的东西全部冲坏的。”

　　 有几条狭窄的通道可使飞行员们穿过大浪到达驱逐舰放下的那条小艇上。他们都上了小艇。麦卡斯基上艇后又顺着一条绳子回到岸上，想再把飞机破坏得更厉害一些，但在黑暗中那根绳子缠在岩石上，他险些被淹死，好不容易才解脱了绳子，游到岸边。另外一个人又拿了一根绳子回到岸上，他俩是一起回到小艇上的。

　　 那架鱼雷机的飞行员是伦纳德·E·埃沃尔特海军上尉。他在燃油烧完后也在瓜达尔卡纳尔岛附近的海上迫降了。他同战斗机失去联系，用无线电告诉航空母舰，说他离岸上有几海里远。那天夜里，那艘驱逐舰救起了麦卡斯基和他的同伴，但没有找到埃沃尔特及他的机组人员。

　　 尽管飞行员们白天看到图拉吉港有几艘日本军舰沉了，但是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天攻击取得很大战果。据后来岸上的目击者说，下列舰只被击沉了 [ 译校者注：据战后日本和美国资料，美舰载机在这次攻击中只击沉一艘驱逐舰(“菊月号”)，和几艘小船。 ] ：

　　 三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三艘运输舰(其中一艘约两万吨、一艘约一万吨)、一艘水上飞机母舰和四艘炮艇，并击毁八架飞机。一艘驱逐舰重伤(遭我战斗机扫射的那艘驱逐舰)。

　　 目击者还说：“舰上的日本人没有几个活下来。没有被重磅炸弹炸死的日本人大部分都淹死了，或者由于其他原因没游到岸上来。”

　　 我们的飞行员击沉了在图拉吉发现的十五艘敌舰中的十四艘。这个事实又一次证明，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的联合攻击是行之有效和破坏力最大的攻击舰船的方法。

　　 我们自己仅损失了三架飞机(两架战斗机、一架鱼雷机)，而那两架战斗机的飞行员第二天就回到中队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