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磨难·第十八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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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磨难·第十八

最后的磨难·第十八

作者:盖伊·萨杰 ·法国

出自————《被遗忘的士兵

出自————《战争通史

   我们在皮洛待了大约三个星期。我们被医生宣布为不适合前线战斗,而且我们大家实际都受伤了,即使没有受伤的话,我们目前的状态也只能待在医院里。

   我们麻木的大脑已经不能理解任何发生的事件,或者是任何要我们去做的事情。虽然我们目前不能再回到前线,但是这并    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从部队里面离开。那些不断涌入皮洛的难民让我们这里每一个手脚能够活动的人都不能停下来。

   我们现在正在忙于帮助那些需要救治的难民并帮助他们从这里撤出。所有的这些难民都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出逃,那些路上所见的恐怖依旧印在他们憔悴的脸上。急救站这里还有一大批从科涅斯堡和克朗兹 [ 译者注:科涅斯堡二战前是德国东普鲁士的首府。克朗兹是科涅斯堡附近的一个城市,也位于东普鲁士地区。东普鲁士在二战结束后划分给了波兰和苏联。现在科涅斯堡和克朗兹位于俄罗斯波罗的海沿岸的加里宁格勒省。 ] 来的伤兵,他们现在都躺在这里的地上。这里的急救站没有屋子,所以许多伤员都必须待在户外,一月份的寒冷正让一些重伤员悄悄地在这里死去。装载着大量逃难人员的小艇还在不断地驶出皮洛港,每艘小船上都装满了人,大约一大半的乘客是难民,其他的则是负伤的士兵。

   我们把那些需要撤离的伤员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受了重伤而且生存希望渺茫的人,这些人留在了皮洛;第二种是依旧有希望活下来并适合乘船的伤员,他们将幸运地被运到德国的西部,那时人们仍旧以为那里是一片相对寂静的地方。

   在这里,每1000人登上开往西部的船,又会有3000人抵达皮洛港。不断到达的难民已经快要将这个原本不大的港口挤爆了。

   如果俄国人到这里来的话,那这里也马上将会变成第二个美迈尔,只不过会更惨烈而已。大量的难民从南部跨过了皮洛附近的沼泽到达了这里。他们来自海林根贝尔、博美仑多夫、埃尔宾,甚至还有从东普鲁士来的难民。他们被告知可以在皮洛登上开往西部的渡船。

   我们和这些可怜的难民中的几个交谈了一会儿。他们几乎每个人在路上时都失去了一两个亲属,他们用颤抖的声音描述了我们曾在美迈尔所看见的情景。我们从他们那儿知道难民们逃到但泽港的路线已经被俄国人切断了,那些俄国人已经到了大沼泽地区。听起来美迈尔式的恐怖在德国沿海的城市中都在上演着。

   我们看着那些坐上了船的难民现在向那个曾经被保证是安全的西部驶去。但是那些即使到达了德国西部的难民们又将面临新的困境。如果他们的祷告被上帝听到的话,那恐怕天堂也会为他们提前打开来缩短他们的苦难的,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在那些难民沉沉睡着的时候,他们的苦难才暂时减少了一些。

   随着隆冬的到来,气温已经降到了摄氏零下20度左右,这加剧了难民逃亡的苦难,同时也导致了更多伤员的死亡。

   一大群人在一个大楼面前涌动了起来。从大楼里飘出来一股稀粥淡淡的香味,潮水一般的人们此刻已经将那里挤得水泄不通,并不断地跺着脚取暖。他们跺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一阵阵沉闷的鼓点。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小孩是这里最可怜的。许多这样的儿童在逃亡的路上死去了,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喊着自己的妈妈了,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这些小孩子还没有到懂事的年纪,他们脸上的泪水已经结成了一串串的冰珠,他们的样子是这场战争里我看到过的最凄惨的景象之一。我们试图将他们聚拢在煮稀粥的大锅边,这样他们能够感到一些温暖。我们试图询问这些孩子的情况,但是他们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看着我们。

   一个金属制的大大的十字架正竖立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十字架上结满了白霜,看起来像一支巨大的剑。一群人此刻已经聚拢在了十字架旁边聆听着牧师的布道和鼓励。

   现在严寒已经把附近的大沼泽地冻住了,那些计划进入到皮洛的渡船因此遇到了不少的麻烦。但是现在几十万的难民们正在步行通过这片封冻的沼泽地最终到达但泽港。人们也从海林根贝尔的包围圈中通过封冻的沼泽地向但泽港走去。他们逃亡的路上充满了各种艰险。俄国轰炸机试图用一连串的炸弹让沼泽上的冰面破碎,它们常常得手。那些私人汽车和其他一些交通工具在裂开的薄冰里沉到了水底。

   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住汹涌的难民潮,那些难民已经准备好了经受这些艰难。由于苏军在这个地区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大量在皮洛的难民此刻都选择了这一条天赐的逃亡之路。苏军的飞机每天都从皮洛上空飞过,看样子科涅斯堡的防守已经崩溃了。

   随着皮洛的撤离工作渐渐减少,我们计划撤离一切不需要留在皮洛的人员。皮洛离科涅斯堡大约有20公里。在克朗兹的前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不久后就会在这里面对苏军的先头部队了。

   我们现在属于一支临时整编起来的部队,这支部队的士兵都是来自一些被打散或是被消灭的德军部队的残余人员。没有人知道大德意志师在哪里,但是我们依旧戴着自己所属部队的徽章。在我周围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沃勒斯上尉的右手包在一堆脏兮兮的纱布里面,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两个手指。我们的神父费汉姆、施莱塞和林德伯格,还有我们的司务长格兰德斯克,他已经早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行军锅换成了现在手中拿着的冲锋枪。

   这里面还有我永远也不会忘掉的好朋友霍尔斯。其他还有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大德意志师的战友。这就是我们师在这里的所有人。我们师是不是已经被撤销了呢?看起来还没有。一个军官此时向我们致敬并要求我们立正,我们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有着冷峻面容的少校。

   我们过去无数次对于这些部队上的繁文缛节感到恼火,但此时,这些军礼和命令让我们大家都感到了说不出来的温暖。这些命令让我们想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生活依然没有完全离开我们。对于已经习惯了活在现在的我们而言,这样的感受几乎有些奢侈。少校向我们讲话,少校的讲话让我们知道了自己肩上的重担,我们这些士兵都必须要面对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危急情况。

   这个穿着整齐的少校正试图在这个席卷全德国的灾难中恢复一些正常的秩序。虽然他知道德国已经战败了,但是他依然决心坚持到最后。他告诉大家我们将马上撤退,我们也像其他人一样要跨越这片大沼泽地向但泽走去,我们师的一部分士兵已经到了那里。此时少校用一种温和的口气告诉我们说我们将要和那里的部队会合参加进一步的行动。他并没有安慰说我们前面的局势会好起来。现在,各处的局势都已经到了最恶劣和最糟糕的地步了,每个人都无法回避这样的局面。少校现在向我们敬了礼,接着他向另外一批部队走去了。

   我们开始出发了。狂风把冻得严严实实的沼泽地上的积雪吹得到处都是。在前面我们可以听到远方海浪的声音,我们后面依旧传来隆隆的炮声。

   到了晚上,我们到了一片叫做奈尔荣的沼泽地,并看到了我们在那里的防空掩体,那些防空掩体几乎都被周围高高的杂草所掩盖了,杂草上积着厚厚的雪。我在那里摔了一跤并把自己的脚给拧了。我们必须在这片沼泽地里走上60多公里,虽然脚受了伤,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走完这一段路。

   我找到了一个破笤帚做我的拐杖。这里有无数的伤员或是已经倒下死去的人,和他们相比,我现在的脚伤简直不值一提。我们在沼泽地里慢慢地走着。我们在一只倒扣下来的船的下面休息了几个小时。我们不是唯一使用这只船的人,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一批难民睡在里面了。我此刻把自己的头靠在霍尔斯的肩膀上试图睡过去。

   我们在第二天中午到达了卡尔堡,这个小镇上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难民。那些难民正在大口地吞吃着刚刚发给他们的炒面粉,不多的几个炼乳罐头是给那些孩子准备的。士兵们排成了一条望不见尾的长队来领取两小勺炒面粉,还有一小杯淡茶。

   我们筋疲力尽的行军依旧继续着,在这里两次遭到了苏军飞机的扫射和轰炸。那些飞机在低空向人群发射着反坦克火箭弹,每一发火箭弹都打在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我们四周到处都是人肠子特有的一种血腥味。我们最担心的是那些儿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飞机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寒冷和饥饿对于自己的威胁有多大。周围的一切都在威胁着他们的生存。他们被冻得生疼的手脚让他们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们呆呆地望着自己被冻得红肿的手,望着那些周围的成年人。他们也看着那些在风里摇曳的枯草,他们再也不能把那些枯草地当作什么玩耍的场地了。

   我为那些孩子们担忧。他们在自己还没有犯下任何罪行的时候就被惩罚了。我无力地看着这些孩子们,我就算是为他们死也不能够给予他们哪怕是一丝丝的帮助。我不是那个为人类赎罪的基督,但是在这里我找到了太多结束自己生命的理由。

   我们在跨越了哈夫沼泽地的冰面后到达了但泽。那里的局势现在看起来似乎还算平静,虽然那里已经有了几十万的难民。战争仍然在但泽以南的地区进行着,我们终于听不见炮声了,但是俄国飞机依旧频繁地对但泽的市中心发动着空袭。但泽已经成了整个普鲁士难民逃亡的目的地。虽然许多人都露宿在野外,但是这里他们能够得到基本的生存保障。在这里人们可以坐火车到德国西部去,但泽港依旧可以通航。我们在码头边的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群中等待着。

   沃勒斯上尉去了一个可以告诉我们在哪里和师部集中的咨询处。他在那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在此期间我并没有四处乱走,皮靴上的那些冻硬的褶皱正在死死地挤压着我已经肿胀起来的脚踝。

   一艘大船驶进了码头,人潮随之向大船涌去。那艘船还没有放下自己的锚链,所有人都必须要耐心等待好几个小时才可以出发。在但泽,时间并不重要。

   在这里,那些孩子的脸已经被冻得扭曲了起来,他们呆滞地看着周围。当睡意征服了那些孩子时,他们就在地上睡着了。我被疲劳和孤独感所包围着,我看着那些码头上的海鸥,它们正飞舞在人群的头顶。它们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们已经两天在这个码头的大厅里等待着消息或命令。寒风吹动着那些窗户上残存的玻璃碎片,并让大厅里和外面一样冷。我们不得不停地走动着和挥动着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保持一些体温。由于我行动不便,我的战友们便给我在里面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们则在外面走动着。最后终于有了一个令人不太振奋的消息传到了我们这里——在但泽没有我们师的部队,也许他们都已经到了哥滕哈芬。哥滕哈芬是一个离我们大约几公里的小镇。如果腿没有问题的话,我能够很快走到那里的。

   在霍尔斯和那把破笤帚的帮助下,我勉强走了一段。在路上,我们遇上了好运——些当地的居民出来邀请我们到他们的房子里。房子里面非常暖和,我们感到似乎天堂的大门向我们打开了。在那里已经挤了一大帮从东部来到这里的难民,还有一大群默不做声的孩子,他们正坐在靠墙的一条长凳上。

   这里有热水供应,房子的主人向我们提供了清洗自己的机会。虽然沃勒斯上尉知道我们这些士兵并没有权利享用那些原本是为难民准备的东西,但是他手上的绷带已经浸满了脓液了,他的身体也已经疲惫得无法活动了。我现在已经把自己的脚泡在了一盆温水里面。房子的主人坚持要让我们留在这里过夜,而且他们在晚上的时候还给我们做了一些吃的。

   我们在温暖的地窖里面度过了一夜。不幸的是,我们的身体已经完全不习惯这种暖融融的环境。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们一直压抑着的疲劳都在此刻爆发了。林德伯格每次都要颤抖好几分钟才会停下来,霍尔斯现在则靠着墙轻轻地抽泣着,我则是浑身都感到无比的酸痛,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这些疼痛在起伏着。

   我们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吗?这也许是可能的。然而,我被扭伤的脚踝此刻发生了一个奇迹般的转变。我的脚在热水里浸泡了3次之后,脚踝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了。也许我们的身体长久以来几乎被剥夺了一切正常的需要,它们已经对于那些最微小的关怀都会有着不可思议的反应。那些已经垂死的士兵往往在喝了一杯果酒或是收到某个承诺之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今天,一场小小的感冒就可以让一个健康的男人卧床几天。然而我们的确也不是什么超人,而只是最通常意义上的人。

   第二天早上,我们告别了房主。他告诉我们,自己最后的一点儿粮食已经吃完了,他们准备离开但泽逃到德国西部。

   冬天的黎明很晚才到来,随着天色的放亮,那些俄国飞机也出现在了天上并轰炸了但泽码头,我们在这一片爆炸声中向房屋主人道了别,接着继续向哥滕哈芬前进。此刻我们周围都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难民,大家都在往西走,因为大家现在不再认为但泽是安全的。其他人则往北走,他们的目的地是海拉港,这是一个和哥滕哈芬相对的港口,这个港口也和但泽一样繁忙。

   在哥滕哈芬被摧毁之前,这里是伤员的收容点,然后伤员被转送到内陆的村子里面。其他部队则穿过这里走向自己新的战斗的地点。海拉是离哥滕哈芬大约50公里的城市。

   我们沿路问着那些士兵关于我们师的情况,但是没有人知道或是看到过我们师的士兵。有人建议我们去一趟部队调度中心,但是当我们到了那里时,我们看到了那些军官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我们最后还是没能有机会开口问。有谣言从难民中传来:一艘很大的轮船几天前被击沉了,几乎可以肯定是被鱼雷击沉的。那艘轮船上满是刚刚逃离战区的难民。我们可以想象到当船在冰冷的暗夜里沉没时的恐怖。

   这样的坏消息从来是不公布的,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传到了这里。那艘被击沉的船的名字据说叫做威尔海姆-古斯特洛夫号。

   我们依旧得不到关于我们师的任何消息。我们被编入了一个临时营,负责防守泽波镇的西面。

   我们在离海岸线大约30公里的地方构建起自己的战壕。我们不知道敌人从哪里来,但是看起来我们都面向着错误的方向。所有的反坦克炮和防空火炮都瞄准着西面和西南面——我们唯一的撤退方向。我不太懂——但是这并没有区别。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不明白战局了,显然别人已经替我们着想了。

   除了挤满所有农舍的难民,这里的生活总体还算可以。那些普鲁士的农夫们继续保持着他们惯有的井井有条,尽管此时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焦虑神情。未来的日子看起来是黯淡的,明天或许会更加艰难。虽然上面有命令要大家振作起来,虽然在这样的逃亡里面人们继续努力保持着原来的生活节奏,这些普鲁士的农场主已经悄悄地开始清理自己的财产了。为了不让这些财产落到俄国人的手里,农夫们已经屠宰了大量的牲畜作为难民的食物,这在后来证明是明智的。不久之后,许多剩下的牲畜都因为战乱而冻死或饿死在了农场里。

   虽然现在大家都需要干各种各样的活和不停地轮流站岗,但是我们的粮食不再受到定量限制,大家的身体都开始恢复了起来。饭食中的肉类对我们的身体恢复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我们将那些肉食都最大限度地消化了,就如同战争把一切东西都消化了一样。

   格兰德斯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在几个平民志愿者的协助下,他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厨房。现在有两辆卡车穿梭在泽波镇、哥滕哈芬和但泽港之间,这两辆卡车把弹药运送到这里的前线。虽然时不时有空袭,但是总体来说这里的安静还是有些令人惊讶。这样的安静似乎与1945年初的严峻局势一点也不协调。现在甚至连寒冷都减弱了,我们正在做着一些闲散的事情好让自己的注意力能够从即将到来的战事上转移开来。

   在1945年2月的一天,一支我们原以为不存在了的部队邀请我们到哥滕哈芬去驻防。我们大德意志师已经有几个分部在那里重新聚集了,并准备开到西部去。一切似乎都在好转起来,我们和临时营的战友们道了别就离开了。格兰德斯克非常遗憾地离开了他已经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厨房。这一次的调防让我们从一场可怕的灾难中脱离了出来,不久后,俄国坦克就从西面向我们原来的阵地开来,我们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在苏军疯狂的炮火中被摧毁了。我们的临时营顶住了苏军第一轮的进攻,但是阵地后来还是被苏军攻占了。俄国人虽然也蒙受了惊人的损失,但还是像以往一样,这些损失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微不足道。在苏军对那个临时营阵地的进攻中,整个营几乎所有的官兵都阵亡了。

   我们在哥滕哈芬等候命令,远方的炮火已经变得越来越激烈了。俄国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渗透到了离城市只有10公里的地方,我们那些后撤的部队正在进行着惨烈的战斗。那些从郊外向哥滕哈芬镇逃亡的难民们不得不穿过苏军雨点一般的炮火,不少人被炸死了。在海上的德国战舰正在向那些苏军的先头部队开火。脚下的大地剧烈地抖动着,一些还没有脱落的窗户玻璃此时都碎掉了。

   我们试图召集那些跑到这里的惊恐的难民们,他们想到海拉港登船离开这里。这时那些撤退的部队也到达了这里,这意味着我们的炮击并没有阻止住敌人的进攻。这里再次被那种疯狂的恐慌笼罩着,那些潮水般随处乱跑的难民将这里最后一点点的秩序也摧毁掉了。虽然接到了登船撤退的命令,我们还是集合起来前往泽波镇去堵住那里被突破的阵地。

   我们离开了一片混乱的哥滕哈芬。大家口干舌燥,满腔愤怒地爬上了一些拉我们去阵地的民用小轿车。透过关得死死的车窗,我们死死地盯着天空,这时我们的耳中传来了俄国飞机的声音,它们听起来就像是一群嗡嗡叫的黄蜂。

   我们在一个叫布罗塞的镇子跳下了车,直接跳进了一片瓦砾堆里。这个镇子里到处都是巨大的爆炸声。那些俄国飞机正在用火箭弹和炸弹轰炸着这里。那些俄国飞机飞得是如此之低,以至我们都可以看到飞行员的脸。当这些飞机飞走之后,我们又回到了那些快散架的民用轿车里在飞扬的灰尘里继续前进。前面的道路上到处都是炸毁的车辆,我们好几次都不得不下来把道路清理出来。我们不得不绕过一些巨大的弹坑,否则我们的汽车将可能整个掉在那些深深的弹坑里面。我们拿着自己的反坦克火箭筒在一个小村子边跳了下来,可以听到在南面大约10分钟路程的地方传来大炮的声音。

   我们向一辆停靠在一片篱笆边的挎斗摩托车跑去。

   我们以为在摩托车那里可以得到一些指示。但是我们来得太晚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都已经被打死了。摩托车驾驶员已经趴在了把手上,他的背被子弹打得稀烂。另外一个人看起来似乎睡着了,但其实也早已死了。枪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没有想到俄国人会离我们这么近,我们其他的部队都到哪里去了?

   接着我们看到了他们。我们翻过了一个花园的篱笆,在离我们大约200米的地方有一片斜坡地,那里到处是大炮的硝烟和此起彼伏的炮弹爆炸声,子弹和炮弹的轨迹在灰色的天空中不断划过。

   我们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占领那边的一个高地,虽然大家此时都揣着那个通往西部的登船证。我非常清楚现在其他战友心里所咒骂的是什么。

   我们飞快地跨着大步跑到了那里。

   我们身边有3辆半履带式装甲车,装甲车上的反坦克炮指着前面大约20辆一动不动的苏军坦克,那些坦克正停在一片黄白相间的雪地里。士兵们正趴在一些仓促挖好的坑里,他们手里的反坦克火箭筒直直地指向前面的钢铁怪物。当我们还没有将自己掩蔽好时,那些坦克就向我们开火了,随着第一排炮弹的爆炸,一大团爆炸后的浓烟沿着地面向我们扑了过来。此时可以听到从我们阵地上传来的喊叫声和呻吟声。那些躲在掩体里的半履带式装甲车此刻也开火了,我们周围这些巨大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那些俄国坦克依旧一动不动地向我们这里开着炮。有一些坦克似乎已经被我们打中了而无法开动,浓烟从坦克里面渗了出来。现在风从我们这边往那些苏军的坦克群里吹去。

   接着一个残忍的命令被下达了——因为那些俄国坦克不向我们开来,所以我们必须主动上去打掉这些坦克。

   我们此时的恐惧达到了空前的程度,许多士兵无法遏制地看着尿顺着自己的裤管流了出来,我们心中的恐惧都要爆炸了,以至我们几乎都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了。我们在坦克前面的开阔地上一会儿匍匐,一会儿跳跃着一点点地靠近那些坦克。那些坦克旁边没有步兵,坦克手并不开阔的视野使得他们的火力并不太准。此时我们6个士兵正在离那个坦克群大约60米的一个弹坑里趴着,坦克群里有一辆坦克正在燃烧。接着我身边几个战友从弹坑里猛然跃出,我大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着他们向死亡挑战。此时3辆俄国坦克向我们这里开了过来,如果这几辆坦克开上我们前面一个土堆的话,那对我们而言,战争将在不到一分钟内结束。

   我今天依然可以记起那些坦克——它们厚重的金属外壳,还有我手里的反坦克火箭筒的准星。我死死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火箭弹的发射开关上。当这3辆坦克离我越来越近时,我身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我此刻的神经已经绷到了快断开的程度了。我现在可以看到坦克前部装甲上黯淡的反光了,接着我按下了手里的发射开关,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在了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我的脸被反坦克火箭弹推进剂的热浪给烧痛了。

   脑袋里面此刻是一片呆滞,它似乎已经变成我钢盔的一部分了。在我旁边,其他的士兵也在发射着自己的反坦克火箭弹。周围的一切都同时被炫目的白光照亮了。大家同时向第二辆开到我们这里的坦克射出了3发火箭弹,这3发火箭弹都同时命中了那辆坦克。

   此刻第三辆坦克轰鸣着向我们侧面的一个小土堆驶去。坦克开始加速了,现在它离我们只有不到30米的距离,我拿起了自己最后一发反坦克火箭弹。我的一个战友刚刚向这辆坦克发射了火箭弹,我的眼睛被火箭弹推进剂燃烧时的白光晃花了。当我略微恢复了一些视力后,我看到那辆坦克已经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了,它满是泥块的履带轮发出巨大的金属响声,我们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一片惨叫声。

   突然坦克的炮塔爆炸了,接着坦克整个笼罩在了一片浓重的黑烟之中。我们试图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但是周围的浓烟和烈火让我们什么也看不到。由于没有听到坦克再开过来的声音,我们从弹坑里跳了出来奔向那辆燃烧的坦克。坦克的声音现在越来越远了,那些俄国人在我们自杀式的进攻中终于撤退了,我们此刻都瘫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3辆向我们进攻的坦克都被摧毁了,其他的俄国坦克在我们疯狂的打击面前退却了。但是俄国人肯定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时会有更多的坦克,并且他们还有飞机和大炮的支援,我们此刻的疯狂努力又将化作乌有。

   我们还在战斗着,我们知道自己无法最终挡住那些装备精良、潮水一般涌来的俄国人,但是我们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我们的战斗使得一大批难民得以逃出了俄国人的追击。在晚上的时候,又有一些德国部队加入进我们的队伍,我们重新巩固了阵地,还布下了一片雷区,这些地雷是我们从但泽获得的。地雷是一个非常有效的防御工具,但是它们的作用只能发挥一次。俄国人在进攻前往往都会用大炮密集轰击我们阵地前的雷区。

   俄国人已经连续3天向但泽港发起了进攻,他们试图切断但泽与哥滕哈芬的联系。费汉姆神父受了重伤。我们再一次要撤退了,这一次,我们海军的大炮给了我们巨大的支持,如果俄国人不是有如此之多的部队和装备的话,他们一定会撤退的。

   我们的部队此时集中在了一小片阵地上。俄国人正在用飞机向我们发动攻击,实际上他们最后是用飞机压垮我们的。当我们向前面的地平线望去时,所有高出地面的东西都消失了。那片在半年前还是宁静和安逸的土地此时已经成了一片末日的景象。在白天,我们都无法离开战壕活动。天空中到处都是俄国飞机,虽然我们有高射炮,但是那些飞机还是与日俱增。随着我们部队的撤离,防守一天天薄弱下来。

   我们是第一批撤往哥滕哈芬的部队。哥滕哈芬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样子,镇上到处都是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汽油和东西烧焦的气味。通往码头的道路也被摧毁了,那些在道路两边的建筑都已经坍塌了下来,并将道路堵得死死的。

   我们和几千名士兵正在清理这里的瓦砾好让那些满载着难民的卡车能够开往港口。每隔5或10分钟,俄国飞机都会再次飞回来扫射,我们不得不趴在原地的那些瓦砾堆里,那些飞机每天都要到这里扫射二三十次。我们能够活下来而没有自杀完全是靠着我们在别尔戈罗德和美迈尔的经历。我们已经不再去计算这里的伤员和死者了,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没有受伤的。

   那些从运输队抽调的马车上面都满满地装着用麻袋甚至是用废报纸包裹着的尸体,这些死尸都必须要尽快掩埋掉。

   那些筋疲力尽的人们此刻正站在那些废墟上,他们同时也成了俄国飞机理想的目标,此时,西面和西南面的天空已经被映得通红。在哥滕哈芬,巷战已经开始了,此刻还有不少难民等在这里的港口边。俄国人的炮弹不时打到登船的地方,并在那里爆炸了。

   我们试图想在一个小地窖里面睡上一会儿,一个医生正在在那里接生一个孩子。地窖的顶上挂着几盏煤油灯。小孩子的出生在平常应该是件好事,但是这个接生的过程似乎只是成了这场悲剧的一部分。那个母亲的哭嚎声在这个已经充满了哭嚎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而那个哭泣的孩子似乎正在为来到这个世界而感到后悔。我们看到了地上那一片接生后留下的血迹,那摊血就像是那些在外面街道上或泥土里的血迹一样。在那些街道上和泥土里,我对于生命的理解已经坠落到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在那里,生命的含义不过是一摊血、一阵痛苦的挣扎和一声最后的哀号。

   这个小小的婴儿微弱的哭声几乎完全被外面传来的爆炸声所湮没了。接着我们又回到了熊熊燃烧的大街上。为了孩子的权益,我们大家都祈愿他在达到参军的年纪之前就死去。对我们这些20岁的人而言,这是一个充满了仇恨的年纪。在我们对于生活有着如此之多梦想的时候,我们却要死去。这对于我们而言实在太残酷了。

   我们帮助一些老年人往码头走去。在被火焰所照亮的黑暗中,我们搀扶着这些老人。在码头上有一只拖船在等待着他们。这时俄国飞机又来了,虽然这里的街道已经火光冲天,但是它们还是依旧向这里倾泻着自己的弹药。

   这些飞机打死了15个我们负责护送的老人。我们试图让那些老人一起与我们扑倒在地上,但是他们没法和我们反应一样快。我们最后将那些活下来的老年人送到了拖船上,船上早已是人满为患了。

   我们终于登船了。沃勒斯此刻跑到船尾去看登船用的木板是否已经撤去了。如果船上的人们移动的话,我们这艘船也许会沉没的。没有一个人动一动,我们再一次从俄国人的进攻中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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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