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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师里的训练·第五

精锐师里的训练·第五

作者:盖伊·萨杰 ·法国

出自————《被遗忘的士兵

出自————《战争通史

   齐步走!向前进!

   我站在这列拥挤列车的过道里,打开了我们分别时葆拉给我的包裹。包裹里面放着两盒香烟,这两盒烟是我父亲给我的,但我后来转给了葆拉。我父亲不会吸烟,他一定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两包香烟凑够的。葆拉在里面还放了一张便条和一幅她的照片。

        在便条里,她说这些香烟能够帮助我度过一些前面艰难的日子。我至少10次反复地读了她写给我的话语,然后才把这个纸条和照片放到我的通行证里面。

   火车开始加速了。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忧郁的氛围之中,我试图找一个能够给葆拉写信的地方,但是一些浑蛋总是在这个时候来打搅我。

   我旁边有一个家伙对我说道:“嘿,现在休假结束了。总是太短,不是吗?我现在也休完假了,该上前线了!”

   我看了看他,并没有和他搭话。他真烦人。

   “这里天气这么好,这意味着俄国那里的情况就不太妙了。我还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天……”

   我打断他说:“对不起,同志,我在写信。”

   他说道:“啊,给一个女孩吧。算了,其实你没必要把她放在心上的。”

   我现在真想把自己的刺刀捅到他的肚子里去。

   他接着说:“其实到处都有漂亮女孩!记得有一次我在奥地利的时候……”

   我愤怒地把自己的背转向了他,然后又试图接着写自己的信。但是车厢里的喧闹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后来不得不放弃了写信的念头。我很长时间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窗户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的田野飞驰而过,车厢里到处是嘈杂和喧闹的谈话声与大笑声。虽然我们的列车是一趟军列,但在沿线停靠的每个车站都有平民上下车。我们在晚上的时候到达了波兹南车站,我马上就向士兵报到处跑去。我的通行证在午夜来到之前必须在那里盖上章,然后就可以到分配的宿舍里去睡上一觉来打发时间。我们把报到处围得水泄不通,但那里的手续办理速度非常迅速。排成长长两列的士兵不一会儿就办理完了手续。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我的手续就办好了并被告知我要乘坐的列车是开往克罗斯滕的第50号军车。

   我对此感到有些惊讶,问道:“那火车什么时候走呢?”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你还有时间。”

   这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晚上又要上路了。我和另一群士兵沿着车站的木房子走向了那列50号军车——现在那列车上已经坐满了士兵。

   我穿过了车厢,走到了一个相对舒适的角落坐了下来开始写我的信。我父亲在柏林时建议我说要坐在车厢的最后几节,因为如果列车倾覆的话,最后几节总是最安全的。于是我开始考虑在列车尾部的一节地板上铺着稻草的车厢里坐下来。我用力挤了进去。一个已经在里面的步兵对我说道:“欢迎上车,年轻人,准备好到乐园去了吗?”

   又有人说道:“嘿,年轻人,你要和我们一起打俄国人吗?”

   我回答道:“你的意思是用枪向俄国人开火。”

   有人喊道:“去你的,我第一次向俄国人开火的时候,你那时还戴着尿布呢。”

   我们顿时大笑了起来。我突然在车厢里的士兵中看到了林森。

   我向他喊道:“嘿,林森!来这里!”

   林森看到了我,他说了一声“我的天!”便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他说道:“你还没有当逃兵!”

   我也向他说道:“你不也没有嘛!”

   林森接着说道:“我可不一样,我是一个普鲁士人。我可和你们那些柏林的黑头发浑蛋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林森一边说,一边笑着。他又说道:“那边还有一个我们的同伙。”

   我问:“在哪里?”

   “就在那边,就是那个自以为很壮的家伙——霍尔斯!”

   我从自己的车厢上跳了下去,有人在我后面说:“你回来的时候就没地方喽。”

   我跑向了霍尔斯并向他喊道:“嘿,霍尔斯!”此时霍尔斯也看到了我。

   霍尔斯说道:“萨杰,我正在纳闷你在哪里呢?”我说:“林森看见了你。”

   霍尔斯问道:“他也在这里?”

   返回了火车,有人说:“小伙子们,你们来晚了,现在已经满座了。”

   霍尔斯喊道:“这是你想的!”他边说边把一个拦着他上车的家伙从车厢上拉了下来,那个人一屁股就坐到了站台上,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们纵身一跃跳到了车厢里。

   那个被霍尔斯拽下车的家伙正站着揉着自己的屁股说:“如果大家都像你们的话,那我们都要成罐头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躺下睡觉了。”

   霍尔斯说道:“所以只好让你下车了,浑蛋。”霍尔斯盯着我说:“你这个浑蛋,我在多特蒙德等了你整整两个星期。”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非常抱歉……但是我会告诉你所发生的事情的……”

   霍尔斯说:“你失约了,你搞得我最后没法向自己的父母交代。”

   我接着向我的朋友讲述了自己休假时的遭遇。

   霍尔斯听完气愤地说道:“妈的,他们把你的休假给搅了,不是吗?如果你当初听我的话,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到多特蒙德的。那里也有许多空袭警报,但是那些飞机只是从我们那里路过,你那里真倒霉。”

   我用一种揶揄的口气说:“其实生活就是这样的。”

   实际上,我的这次休假并没有留下任何的遗憾,如果我径直和霍尔斯回家的话,那就不会遇见葆拉了。

   葆拉具有那种能够把所有落在柏林的炸弹威力都从我的记忆里面涂抹掉的神奇力量。

   霍尔斯同情地说:“难怪你现在脸色不好。”

   但是我不想说话,霍尔斯很快意识到了这点。我们躺在稻草上准备睡觉。每一次车轮的震动都让我感到自己和葆拉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们现在正在穿越一片片村庄和森林。车窗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那些周围的景物现在已经和地平线成为一体。天亮的时候,我们的火车依旧疾驰在波兰的原野上。3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波兰南部的腹地,正在穿越平斯克沼泽地区,和铁轨平行的是一些不时布满弹坑的土路。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异常广阔。我已经睡着了几次了,每一次醒来的时候都只听到车轮发出单调的“咔拉,咔拉”的声响。

   终于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要在车站上补充煤和水。我们都从车厢里跳了下来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脚。这趟车上没有给我们提供食物,我们被通知要一直到克罗斯滕才会有吃的。幸运的是,几乎每一个人都从自己家里带了吃的东西——这其实也是上面不给我们提供食物的原因。

   火车再次向东开去,霍尔斯几次想和我聊聊天,但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本想把葆拉的事告诉他,但是又担心他会把这当作一个笑话。我们在晚上抵达了克罗斯滕,被命令下车,并在一辆炊事车旁站好队,炊事车里面的麦片粥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当我们吃完饭后,我们都走到机车头的储水箱那,用里面的水把自己的饭盒洗干净并喝了些水。

   然后我们登上了一列开往俄国的火车。这列火车的条件和我们刚才坐的没什么区别。我们再次开始了向东的旅程。火车昼夜兼程地开往前线,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们几乎开到前线了。现在在俄国南部的前线已经从克莱门楚移到别处,但是我们在哈尔科夫的情况还没有太大变化。终于到了罗姆尼,我们从火车上被带到了食堂,在那里领到了食物和饮料。紧接着我们被宪兵按照部队编制喊了出来。外面天气非常炎热,我们都希望能够睡上一觉。许多闲散的俄国人正在看着我们,好像我们这里在上演马戏一样。当叫到我们的部队编制时,被命令去跟上一辆挎斗摩托。我们被带到了这个镇子的边缘。那个骑摩托的浑蛋命令我们跑步走。我们背着沉重的背包,在灼热的太阳下跑了起来,跑到目的地时,都快喘不上气了。

   那个上校从他的摩托上下来,喊了其他几个军官,把我们的行军命令分发给了这几个军官,然后我们就分成了几个组向新营地出发了。因为带领我们的军官也刚刚休假回来,所以没有人急着回到前线,我们在到达大德意志师营地之前休息了许多次。营地的位置位于离罗姆尼大约30公里的地方,离别尔戈罗德大约有160公里。

   在这个精锐师的训练营里(只有精锐师才可以有自己的名称),每个人都必须要流血和流汗才可以完成训练。3个星期的残酷训练之后,你要么因为崩溃而住院,要么就被编入师里开赴前线。

   我们在森林中砍出的一条路上行进着,整齐地迈着步伐,大声唱着那首《第十重天》的歌,我们可以看到营地入口上方的那几个白底黑体的大字: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迎接死亡。

   我想任何人经过这个门的时候都会感到一种恐惧。走下去一会儿我们又看到另一块标记,上面写着:服务是我的职责。

   我们的长官们带领着我们迈着完美的步伐走向院落的右边,然后他们命令我们停下来。一个高大的少校走向我们,他旁边还跟着两个军士长。

   我们的领队大声喊着:“立正!”

   那个高大的军官向我们缓缓地,但是非常坚毅地敬了一个礼。然后他在我们面前来回走了几遍,看着我们每一个人。他的个头比我们每个人都至少高出一个脑袋,甚至连霍尔斯在他面前也显得矮小。当他已经用自己的目光让大家都感到惧怕的时候,才和那两个军士长站到了一起。

   他用一种掷地有声的声音向我们说道:“早上好,先生们。我可以从你们的眼睛看出你们对于这次休假非常满意,我也很高兴看到这点。”

   他的声音甚至能让飞鸟都停下来。

   “但是,到了明天,你们就必须思考你们所要努力完成的工作了。”

   此时一个浑身灰土的连队行军到了营地门口,为了不打搅少校的讲话,他们停了下来。

   少校提高了声音接着说道:“明天开始的训练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这个训练将把你们变成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军士长,明天早上日出的时候让大家集合。”

   军士长回答道:“明白,少校先生。”

   少校说:“晚安,先生们。”

   他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但又改变了主意。他用一个手指示意那些站在门口的士兵进来。这些士兵光着上身,满身灰土,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一样脏。少校用一个微微的手势拦住了他们,又接着说:“这是我们的一些新朋友,现在请你们彼此敬礼。”

   那个300人的连队,虽然他们的面容显露着疲倦,但还是向右转了一半向我们敬礼,并大声喊道:“谢谢你们加入我们的队伍,同志们!”

   我们也举起右手向他们致敬。现在少校已经走开,他看起来对自己的指挥很满意。当他一离开,那两个军士长便像疯子一样把我们赶到了营房里。他们喊道:“现在你们有4分钟放好自己的东西并立正站好。”

   我们现在已经双脚并拢站在了高低床的旁边。带领我们的军官看起来也有一些害怕,他开始在这两个军士长的目光下点起名来。那两个军士长后来还要求我们要保持干净和纪律。他们建议我们睡觉,说尽管现在睡觉还有些早,但是我们明天的训练需要我们使出所有的气力。我知道在德国军队的术语中,这意味着明天的训练是异常严格的体能考验。训练中所提及的“疲劳”一词与在战场上的“疲劳”的含义相去甚远。这里的疲劳是指能够让一个壮硕的人在几天的训练中减掉5公斤重量的疲劳。当两个军士长离开时,他们把门重重地关上,我们大家都困惑地看着彼此。

   “看来这里的生活不会轻松。”睡在我下铺的霍尔斯说道。

   有人说:“天哪!你看到那个少校没有?他是我看到过的最高的人,我担心他哪天会一脚踩在我的背上。”

   我们看到刚才那支部队正穿着迷彩服离开营地,也许他们是去进行夜间训练。

   我对霍尔斯说:“劳驾,霍尔斯,我现在需要写一封信,我想趁现在天还亮的时候写完。”

   刚才军士长已经告诉我们不能在熄灯后使用蜡烛,除非是紧急情况。

   霍尔斯说:“你写吧,我不会打搅你的。”

   我于是匆匆拿出一张纸来,写道:“我最亲爱的……”

   我在信中描述了我们一路的行程和最终到达的营地。

   我又写道:“我现在很好,葆拉,我只是在不停地想你,这里一切都很安静。我想念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是多么想回到你那里啊。深深爱你的。”

   当天刚刚亮时,我们的宿舍门便被一脚踢开了。一个军士长正用力吹着哨子,尖利的哨音几乎让大家从床上跳起来。

   他吼道:“现在每个人有30秒时间跑到水槽那里,然后每个人脱掉上衣到营房外面准备体能训练。”

   我们150个人脱得赤条条的跑向了营房另一边的水槽。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借着半明的天色看到了另一批士兵正在另一个军士长的率领下上下跳跃着。

   我们迅速地洗漱完毕并列队站到了营房的前面。幸运地在七月的时候来到这里训练,这样我们就不会挨冻了。军士长选了一个我们里面的人负责让大家开始热身训练直到他回来。我们必须要向各个方向伸伸自己的手臂,用手指去触摸自己的脚尖,然后又向左向右地用力扭腰,然后又再做一遍。

   军士长离开时说:“现在继续,别停下来。”

   我们像这样不停做了15分钟。当军士长回来命令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头都有些眩晕了。

   军士长喊道:“你们现在有45秒钟以战斗队列站好。现在开始!”

   在45秒钟之后,我们150个人顶着钢盔跑了回来站在了军旗的下面,所有人的脉搏都跳到了最快的速度。就是在此时我们知道了芬克少校和他的可怕的训练方法。他现在戴着自己的勋带,手臂间夹着一根鞭子。

   军士长命令道:“立正!”

   少校停在了一个恰当的距离,他缓缓地转过身子向军旗敬了礼,我们也跟着他敬了礼。

   他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稍息。”然后就走向了我们。

   他说:“军士长,今天你将陪同我们。为了表示对这批新来部队的敬意,我将亲自负责训练他们。”

   他看了看地面,现在太阳已经升了上来了。然后他突然抬起了自己的脑袋说:“立正!”

   我们迅速地立正。

   他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道:“很好。”然后走向了站在第一排的人。他开口说道:“先生们,我感到你们来到陆军似乎太仓促了一些。你们也许没有意识到像我们这样的专业部队和你们以前所在的后勤部队相比是非常不一样的。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胜任我们部队所要从事的任务。我希望我是错的,你们可以在训练中证明给我看,最好不要到送你们去纪律营 [ 译者注:惩罚犯错误军人的连队。 ] 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错误。”

   我们全神贯注地听着芬克少校讲,头脑里一片空白。

   他接着说道:“你们所要从事的训练会需要你们尽最大的努力,仅仅是保持高昂的士气和知道如何使用武器是远远不够的。你们必须要具备超人的勇敢和毅力。我们大德意志师在帝国的战报上常常有自己的位置,这个荣誉是得之不易的。为了配得上这个荣誉,我们需要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你们现在这个可怜样。我必须要警告你们,在这里,一些的训练都是异常艰苦的,这里没有怜悯,每个人都需要有迅捷的反应。”

   我们不知道要如何去理解少校的这番话。

   他喊道:“立正!现在都趴在地上,全身!”我们都立刻趴在了沙土上。然后少校走了上来,他像一个走在沙滩上的人一样踩在我们身上,一边这样走,一边对我们说着话。他的体重至少有100公斤。他的皮靴踩着我们的身体,有时踩在某个人的背上或是手上和屁股上。

   他说道:“今天,我们将会带你们去野外走一走,到那里我会评判你们的能力的。”

   他把我们分成了两组:一组100人,另一组50人。

   他对50人的组说道:“今天,先生们,你们享有了成为假想受伤士兵的特权。明天会轮到你们照顾自己的战友。现在伤员组躺在地上!”

   然后他转向我们说:“两人一组,过来抬起伤员!”

   霍尔斯和我抬起了一个故意龇牙咧嘴的家伙,他至少有80公斤。芬克少校带着我们走向了训练营的门口。我们一直走到了一个离营地大约有一公里的小山包那里。我们感到自己的手在重压之下快断了,而我们抬着的那个家伙则已经适应了这个局面。当我们抬着他走上小山顶的时候,又不得不艰难地从小山的另一边走下去。我们用力蹬着山坡,这时天气已经变热了,我们已是汗流浃背。经常有士兵不得不松开自己的手,他们所抬的那个人随即滑落到了地上。只要这种情况发生,芬克少校马上就解散这组人,然后他们每个人必须要背上一个人。

   我向霍尔斯说道:“霍尔斯,我的手腕再也撑不住了,我必须要松手了。”

   霍尔斯说:“你疯了。你不能这样,你愿意一个人拖着这个家伙吗?”

   我回答说:“我知道,霍尔斯。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这时少校喊着:“大家加油,快!快!”

   我们现在可以听到我们后面士兵粗重的喘息声。军士长正在用一连串暴虐的言语催促着他们。远比我强壮的霍尔斯现在紧咬着牙关,扭曲的脸上满是汗水。

   那个我们抬着的家伙开口说道:“抱歉,小伙子们。我其实很愿意走这段路,如果他们允许我的话。”

   我们趔趄地走到了下一个小山包那里,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才爬了上去。有些士兵已经远远地落在了我们后面。少校一直盯着我们。我们每走一步都希望听到停下来的命令,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听到。我的手已经由于血液循环受阻而完全失去血色了。

   我说道:“霍尔斯,我受不了了,松手吧。”

   霍尔斯依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我的手早已又酸又疼。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跌跌撞撞背着“伤员”的士兵们,芬克少校已经把这些松了手的人重新组织成一个两两一组的小组,接着就轮到了我们。

   我已经松开了,正在摇着自己酸胀无力的手,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少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被命令背起一个比我还要重的家伙。但是姿势的转变让我觉得好受了一些。虽然我的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但是依旧能够前进。

   这个折磨延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到结束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快累得失去知觉了。终于,芬克少校决定让我们进入到下面一个训练内容。

   芬克少校说道:“既然大家看起来都很累了,我要布置给你们一个匍匐的训练内容。现在想象一下在那边的山上有一个布尔什维克的抵抗据点。”

   他边说边指着800米以外的一个小山包。

   他接着说道:“还有,现在想象你们必须要夺取这座山,但是你们无法站着走到那里,那些布尔什维克们的任务就是将你们打倒在地上。所以,你们必须要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并向你们的目标爬过去。我现在要走在你们前面,并向你们开火,明白了吗?”

   我们愕然地望着他。但是他已经拿起步枪转身离开了我们。他走向小山的几分钟里,我们大家都抓住这个机会喘息了一会儿——这是我们这3周训练里唯一的一次喘息机会。我们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少校的身影。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们都屏住呼吸想听清他的命令。

   随着军士长的命令,我们扑倒在地上,并开始匍匐前进。我们一点点地接近了那个石头小山。霍尔斯在我的左边。我们匍匐前进了大约五分之四的路程后,看到少校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山顶上。他立刻向我们这边开枪了。我们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军士长的哨音正在命令我们继续往前行。

   少校的子弹不停地从我们头顶飞过,一直到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但是这样的训练并不是没有危险的。在3周的训练里,我们掩埋了四个自己的战友,他们都是在训练中意外牺牲的。还有大约20个人受了伤,有的人是由于爬过铁丝网阵时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有些人则被子弹或是弹片打中,还有的人则是被训练用的坦克压断了手或脚。我们在进行穿越河面训练的过程中还救出了两个几乎淹死的战友,他们失足从狭窄的铁路枕木做的独木桥上掉了下来。

   此后我们又被命令进行没完没了的行军。一天,当我们在一片沼泽地带边缘走了几个小时后,在沼泽另一边的另一支部队突然向我们开起枪来,我们所有人都立刻死死地贴到了地上。我们还在一片精心设计的训练场进行了手榴弹的训练。我们也进行了刺刀的练习。忍耐力的训练内容是最多的,例如,有一次训练是在一个废旧的狭窄管道里进行的。这个管道由两节成直角的煤气管组成,那些爬在中间的家伙必须要经受恐惧的考验。除这些以外,我们还有数不过来的其他训练课目,其中还包括了那个臭名昭著的“换岗”训练。这项课目几乎在整个训练中就没有停过,我们都必须连续接受36个小时的训练,训练期间只能休息3次,每次半个小时。在这些休息期间我们可以吃饭。这个训练段结束后,我们还必须要整齐地列好队才可以回营房休息8个小时。接着又是一个36个小时。在我们睡觉的时有时候会有紧急集合,我们必须在外面迅速地全副武装站好。这个训练开始时的前几天,所有人都疲惫得不愿和别人说话。有时候某个家伙会突然因为休克而倒下,而我们其他人则必须帮他重新站起来,不管你是打他耳光或是用凉水浇醒他。

   有时候我们队里有人由于体力透支而在回到营房的路上必须被两个人架着才行。原则上我们训练完后在离营房500米的地方集合,然后唱着歌回到营房,似乎我们刚刚愉快地郊游回来一样。但有些晚上,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虽然知道也许会面临进入纪律营或是其他的惩罚措施,但是我们已经无力完成这项任务了。军士长只好看着大家像梦游者一样走过旗杆,回到了营房。我们大家就这样全副武装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但是我们在F训练营的计划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芬克少校完全不管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依旧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进行着,任何恳求怜悯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现在正值俄国炎热的夏季,然后冬天就会随着夏天的结束接踵而至,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春天或是秋天的存在。天上时不时会下起倾盆大雨,我们的肩膀常常由于穿着透湿的军服而被武装带磨破,而且经常被军官们拳打脚踢和用鞭打。饭盒里装的常常是一些淡涩无味的稀糊糊。我们都担心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送到纪律营或是最后死在训练里面。我们现在的头脑里已是一片木然。我收到了葆拉寄给我的两封来信,但是我沉重酸涩的眼睛此刻已经无法弄明白信的意思了。

   在离我们3000公里外的欧洲西部,人们常常抱怨在巴黎的某个小酒馆里无法找到可以喝的东西。这些“苦难的”抱怨至今还让我感到想笑。

   在整个战争中,德国所犯的最大错误之一就是对待自己的士兵连囚犯都不如。

   现在开始了反坦克的防御训练,我们被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挖出一个单兵掩体。我们毫不困难地挖了一个半米宽,1米深,长达150米的战壕。我们按照命令成密集队列站到战壕里面,并被告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从战壕里离开。接着四五辆马克-3型坦克向我们冲了过来。这些庞然大物开到了我们的战壕顶上,它们的履带离我们的头顶只有几厘米距离,几乎所有人都大声地喊叫起来。直到今天,当我看到一辆推土机时,它的履带总是让我联想到这些让我们战栗的训练。我们也被训练使用反坦克火箭筒,还有就是如何使用磁性地雷来消灭坦克。反坦克手必须要在一个预先挖好的洞里面藏好,一直等到坦克离你很近的时候,反坦克手就迅速地跃出,将磁性地雷放在坦克的车身和炮塔的连接部位。我们只能在坦克离我们只有5米的时候才可以从洞里跃出,必须飞速跑向坦克,抓住坦克后面的牵引钩,用力使自己跳上引擎盖,然后把地雷放在炮塔和车体的结合部,再从坦克的右后侧跳下,顺势在地上打一个滚。谢天谢地,从来没有坦克从我的正面开来。林森现在已经从二等兵提升到了军士长,部分原因是他在这个训练中表现勇敢。他敏捷的动作让一切电影里的特技相形见绌,但是他的自信也部分地导致了一年半后他的悲惨结局。

   我们的营地院子里面有一个特别的小木屋。这个木屋是为那些在训练中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准备的。在那个小屋的屋顶下有一些被当作板凳的空木箱。我们把这间小木屋称作“狗窝”。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谁在里面,但是我听说了许多关于这个小屋的故事。在我们的F营地,被关到这个小屋的士兵必须要在里面呆36个小时——和大家的连续训练时间一样。但是他们在这个小屋里是被锁链锁起来的,手被锁在一个粗大的木桩上。8小时休息时间也必须以这个姿势度过。然后有人用一个大汤盘装着一些汤放到他们面前,由于他们的手被牢牢绑在后面,所以他们在短暂的吃饭时间里必须要像狗一样舔着汤盘。往往一个倒霉的家伙在这个地方待上两个训练时间段后(即72个小时),他就会因为无法好好休息而休克过去,这样反倒让他解脱了。他最后往往会被送往医院。我听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有个名叫纳塔克的士兵被关在这里6次,无论军官们如何殴打和威胁他,他都拒绝参加规定的训练,结果有一天,他们拖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到了一棵大树下开枪打死了他。

   每个人都说:“那个小屋里的人的结局就是这样,你们可别到那儿去哦。”

   所以大家无论如何痛苦,每个人都咬牙坚持训练。

   让我惊讶的是:尽管我们大家都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极度差劲,难以成为一个优秀士兵。我们依旧拼命地努力着能够在训练中干得越来越出色。但是芬克少校有自己对于“出色”的定义——那就是献出你自己的生命。

   到了7月中旬,我们离别尔戈罗德战役开始只有几天时间了,训练营的司令官芬克少校现在召集大家举行了宣誓加入德国陆军的露天仪式。我们要在一个插满旌旗的台子前宣誓将自己献给元首的事业,台子上坐着训练营的军官们。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单独走到台前立正,然后用一个响亮的声音宣誓道:“我宣誓效忠德意志和元首,直至胜利或死亡。”

   然后我们就加入到那些已经完成了这个仪式的其他士兵的行列,胸中充满了激情,准备像那些中世纪耶路撒冷的十字军战士一样来和这些信奉无神论的布尔什维克们战斗。

   对于只有一半德国血统的我而言,这个仪式有着更为特别的意义。虽然我们经历了种种的艰难困苦,但是我现在很高兴地感到自己已经被接受成为了一个德国人,我已经成为一个配得上佩戴德国陆军最精锐部队标志的士兵了。

   接着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芬克少校为我们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和大家一同说道:“胜利万岁!”然后他走到我们的队列中来和大家一一握手,向每个人表示感谢并表示他对我们的训练表现非常满意。他向我们说他非常高兴将我们这一批优秀的士兵送到大德意志师里。此时我真的不知道是否我们能够算作是优秀的士兵,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们都经历了极其艰苦的训练。我们每个人体重都掉了好几公斤,深陷的眼窝和消瘦的面颊就是无声的证明。但是这些也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情。在离开营地之前,我们被批准好好休息了两天。在离开营地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喜欢芬克少校。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像芬克少校那样威风凛凛地成为一个士兵们所仰视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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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