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条火线之间·第十九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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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条火线之间·第十九

在两条火线之间·第十九

作者:隆美尔 ·著 ·德国

                李德哈特· 编 ·英国

出自————《隆美尔战时文件

出自————《战争通史

  当我们进入马雷斯防线之后,马上又可根据另外一种不同的战略原理来作战。因为我们据有“内线”的优势地位,可以集中摩托化兵力,向西对在突尼斯西部的英美联军发动一次攻击,甚至有可能强迫他们撤退。我们第一个意图是要击破敌军的集中地区,以免英美联军从加夫萨冲到海岸上,切断我方两个集团军的联络。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我方的打击兵力马上赶回马雷斯防线,再对付蒙哥马利。我们主张在这次攻击发动之前,先放弃梅德宁(Medenine,在马雷斯以东20英里处)和本加尔丹,以免英军直接压迫在我方的阵地上。

  作为这个作战的序曲,第二十一装甲师(现在改由第五集团军指挥,其实力已经补充充足)在2月1日开始进攻费德隘道(Faid Pass,在加贝斯隘道的北面约80英里处)。其目的是占领该地,以此为起点,进攻西迪布济德(Sidi Bouzid)和斯贝特拉(Sbeitla)——两地距费德隘道的距离分别为15英里(西面)和35英里(西北面)。德军以迂回的方式进攻,俘获盟军约1000人。

  对于突尼斯桥头阵地而言,其最大的危险就是美军可以从加夫萨(在加贝斯隘道西北面70英里处)向加贝斯进攻,如果他们成功了,就可以把两个轴心集团军切为两断。所以我们要先击破美军在突尼斯南部的集中地区。于是,第二十一装甲师再加上第十装甲师的单位,奉命攻击驻在西迪布济德和斯贝特拉地区的美军,其目的是尽量作深入的突破,以毁灭敌人的集中兵力。同时,由我这个集团军组成一个战斗群,以消灭留在加夫萨的美军守兵。〔这次作战常被称为“卡塞林(Kasserine)之战”。)

  2月14日,第二十一装甲师从它在费德隘道前的桥头阵地向前推进,以包围的姿态向驻在西迪布济德地区的美军第二装甲师实行攻击(其实是美军第一装甲师。德军的攻击对美军来说是一个奇袭,因为盟军指挥官没想到德军会向这里进攻。布雷德利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曾坦白承认这个判断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德军一方面从正面钉住敌人的部队,另外分兵两路:一个装甲兵团绕北面地区,深入美军的侧翼方面,另一个装甲兵团则直趋西迪布济德,从后方向美军攻击。这样一来,遂使美军陷于非常困难的境地。接着就发生了一次猛烈的战车会战,我手下的战车兵都是沙漠中的百战健儿,结果把没有经验的美国人打得溃不成军。不久战场上就到处都是燃烧起火的美国战车:格兰特和谢尔曼式都有。美军残部向西逃走。

  在这一次成功之后,我请第五(装甲)集团军——它是这次作战的主力——趁黑夜向前直追,把敌人逼得不敢停留,一口气把斯贝特拉拿下来。有了战术性的成功后,必须毫不容情地扩张战果。因为不花什么气力,就可以把一个溃败中的残敌完全歼灭掉。留到明天,他们可能又会恢复作战能力。

  可是第二十一装甲师直到16日的夜里,才开始向正在退却中的美军实行追击。17日上午,该师才到达在斯贝特拉前方的位置。由于这个迟误,已经使美军有了部署防务的机会,现在他们开始坚守苦战。假使当时指挥第二十一装甲师作战的齐格勒中将(Lt.-Gen.Ziegler,第五集团军的副司令),在西迪布济德获胜之后作主动的追击,那么他在斯贝特拉就不需要那样苦斗了。不过,黄昏时敌军的抵抗终被克服。在这几天内,美军第二装甲师一共损失了150辆战车(在艾森豪威尔总部的新闻记者也报道了同样的损失数字,亚历山大在报告中说,美军共损失86辆战车,轻型战车的损失不包括在内),兵员被俘的总数约为1600人,第二十一装甲师的损失却极轻微。

  美军当时完全没有战斗经验,而且自上场的时候起,对德军就有一种自卑情结,所以才会遭到这一场惨败。

  第二十一装甲师在斯贝特拉获胜之后,美军在夜里自动撤出了加夫萨,我军就兵不血刃地进入了加夫萨。

  16日的上午,当我们沿着往加夫萨的公路驱车前进时,遇见了一长队的阿拉伯人,他们牵着牲口、背着各种东西,把放弃的房舍中能带走的东西都搜刮一空。他们发了财,感到很开心,就把小鸡和鸡蛋送给我们军人享用。由于美军未事先警告附近的居民就把他们储存在卫城内的弹药炸毁,使得三十多栋房子倒垮。在废墟中找到20具阿拉伯人的尸体,失踪的约有80人之多。当地人民相当痛恨美国人,现在则很高兴地庆祝他们的“解放”。

  李本斯坦少将(Maj.-Gen.Liebenstein,曾任古德里安的参谋长)是第一六四轻装师的师长,奉命率领非洲军战斗群,向富里亚奈(Feriana,在加夫萨西北面40英里处)进攻,2月17日克服美军的顽强抵抗,占领这个重要的中心。但守兵又纵火把他们的储藏物资烧毁了,从搜索部队方面传来的消息指出,甚至远到泰贝萨(Tebessa,在加夫萨西北80英里处),盟军都在焚毁他们的物资。德军一直挺进到泰莱普特(Thelepte)为止,那里的盟军被迫纵火烧毁了停在机场上的30架飞机。

  美军似乎正向泰贝萨退却。他们的指挥已经十分混乱,证明将领毫无决断的能力。这是没有经验的人第一次面临困难时所常发生的情形。现在我军已经连获胜利达四天之久,我决心集中全部兵力,向泰贝萨作一次猛烈的突击,占领这个重要的空军基地的补给和运输中心,并深入盟军的后方。以非洲战场的情况看来,对我而言,任何举动都是冒险,因为我的兵力总是处于劣势的地位,但是我从来不“赌博”,即令是在最果敢的作战中,我手里还是控制着足够的兵力,以便应付任何的意外。不过当时局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只好冒更大的险了。

  最亲爱的露:

  我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可是不久指挥体系会有改变。不用说你也知道这对我是个严重打击。我希望在接受治疗后,能恢复往日的活力,让我又可以像从前一样拼命干。

1943年2月18日

  假使盟军的指挥官知道把他的兵力集中在那个绵长的侧翼上,以切断我们的供给,使我方打击力量孤立,那么原定的作战计划就可能会大受影响。但是那些完全照书本打仗的指挥官们,对于对手行动的反应都是“直接的”而非“间接的”(拜尔林将军附注:从此处可以看出隆美尔受李德哈特“间接路线”理论的影响)。初学者的注意力通常不够周全,他们的决定难免受到心理上的压迫,不能专以军事上的利害为考虑的基础。

  我深信:此时若能集中我方两个集团军的摩托化兵力,一直冲到泰贝萨的后面去,一定可以迫使英美联军把他们的大部分兵力都撤回阿尔及利亚,这样就可以使他们的攻势准备大为延迟。这个攻击要成功,其基本的条件就是要在一击之下把敌人完全解决掉,所以打击力量一定要够强大,能迅速压倒敌人的任何顽抗,一直突破到底。向北面的突击已经深入敌后达到足够的深度,足以遏止敌人调集他们的预备队来守住那些隘道,以阻止我军的前进。只要在道路上能够守住一些隘道和具有战略性的要点,我就很满足了,因为这样已经可以阻挡敌人对我方侧翼的攻击。不过,敌人的主力和我方打击兵力的正面竞赛究竟孰胜孰负,现在还是一个疑问。

  可是阿尼姆上将(第五装甲集团军司令)还未认清这种作战的可能性,也许他存有私心,希望把第十装甲师保留在他的辖区之内。所以他坚决反对这个计划,实际上,他对于真正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没有和西方敌人作战的经验,完全不知道敌人的强弱优劣。于是,我把我的意见报告了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和南欧总司令部。拜尔林也说服了赛德曼(Gen.Seidemann)将军,使他认清了这次作战的可能性。因为凯塞林(南欧总司令)和意大利当局都太乐观,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地批准我这个计划。事实上,墨索里尼的确需要一次胜利来重振他的威名。

  黄昏的时候,凯塞林回电,表示完全同意我的意见,并已转报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我们十分焦急地坐等他们的最后决定。午夜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意大利人素来是不着急的。于是我们再发出一个电报,说明必须赶快决定,否则时间耽搁太久,成功将无希望。

  最后,到了2月19日凌晨1时30分时,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才有命令来,准许进行这个作战,但是却加了一个极重要的修正——主张不向泰贝萨进攻,而采取由塔莱(Thala)到卡夫(Lekef)的路线(这样就使原定向西北进攻的路线改为正北,即紧跟在盟军阵线的后方)。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短视,其结果足以使整个计划付之东流,从这一线进攻,距离正面实在太近,必定会一头碰上敌人的强大预备队。可现在已没有时间来作空洞的辩论,否则这种作战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我马上命令非洲军战斗群立即向卡塞林西北面的卡塞林隘道(在斯贝特拉西面20英里、富里亚奈东面20英里处)进发。第二十一装甲师奉命向邻近的谷地进攻,以达斯比巴(Shiba,在斯贝特拉北面25英里处)。第十装甲师的各单位跟在后面推进到斯贝特拉,根据今后的情况发展,再决定是否增援在斯比巴的第二十一装甲师,或在卡塞林的非洲军战斗群。

  这个时候,盟军方面已经把他们在突尼斯所有可动用的兵力,开往西南面增援受威胁的战线。此时保护他们南面侧翼的兵力相当微弱。

  也就是说,德军进攻的方向是朝北攻击盟军紧接前线的后方地区,而不是像隆美尔原先计划的,向西北面深入切断他们的交通线。隆美尔的记载说明他是受了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牵制,这一点实在很有趣:因为丘吉尔在他的大战回忆录第四卷里面,曾经提到他以为这个向北的行动是隆美尔自己选择的。当这个危机发生时,指挥盟军作战的亚历山大将军也认为隆美尔必定会采取向北面的路线,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所以他曾经命令安德逊将军(Gen.Anderson)“集中全部装甲兵力保护塔莱地区”。亚历山大认为隆美尔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战术性胜利”——但向泰贝萨的进攻似乎是战略意味重于战术意味。

  当非洲军战斗群的兵力正在卡塞林周围开始部署的时候,第三侦察营直向隘道冲击,但为敌人击败。接着,梅登(Meuton)装甲步兵团又开始攻击,虽然最初获得成功,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其原因是他们的方法错了。这些部队已经习惯在沙漠中作战,而现在他们碰到的地形却像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地区。在隘道的两侧,山地高达5000英尺左右,美军居高临下实行固守。很不幸地,梅登的攻击只限在谷地之内,可能是低估了美国人。假使他能把山地和谷地两种战术融会贯通地加以运用,一定会先占领两侧的山地,消灭敌人的炮兵观测所,并深入敌人的后方。

  2月19日大约13点的时候,我驱车前往非洲军的司令部,了解了真正的情况,并命令布罗维斯将军率领一支战斗群,去向卡塞林隘道实行迂回的攻击。然后我又赶往第二十一装甲师方面,该师最初也是进展不大,但是现在已经顺利前进了。这时,我还无法决定让第十装甲师去增援哪一方面。

  不过,没多久第二十一装甲师就停在了斯比巴的前面。在连续不断的大雨之后,道路情况已经坏到了不堪使用的程度,他们误入了敌人的厚密雷阵,那里正好有敌人的坚强设防(守军为英国第一近卫旅)。

  经过了猛烈的战斗后,德军越过第一道地雷障碍线。但再也无法再进一步。他们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只知道在谷地中作正面的攻击,而不知道从山地中绕道进攻。

  这种恶劣的天气虽使我们在行动上阻碍重重,但其实对我们极为有利。因为敌人无法使用他们强大的空军,否则在这个低深的谷地中,我军一定会蒙受极大损失。

  此刻在我们的两个攻击点上,都面临我所害怕的现象。敌军已经有机会把预备队调到山地阵地的上方——那是很难加以仰攻的,同时他们也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以获得更多的增援。假使我们向泰贝萨进攻,可能在没有遇到任何严重的抵抗之前,即已深入相当的距离。在这里,我们却很早就和敌人碰上了。

  我相信盟军在卡塞林的实力比在斯比巴时更弱,于是我决定把攻击的重点放在卡塞林地区,并且调集第十装甲师的兵力参战。

  2月20日上午7时,我又驱车前往非洲军的司令部。在卡塞林,我遇到了第十装甲师师长布罗赫将军(Gen.von Broich)。他只带了该师的一半兵力前来,因为阿尼姆太自私,硬是截了一半兵力下来。该师的机车营已经在运动中,我在半路上曾遇见他们。

  美军将山地上的炮兵和迫击炮的阵地布置得很好,所以梅登的一切攻击都为其火力阻止住了。现在第十装甲师的机车营也开始投入战斗,可是一整个上午,我们都不曾看到和听见该营的消息。于是我询问布罗赫师长,为什么会迟误这么久,他说他已经另外派了一个单位去参加攻击的任务,并想把这个机车营保留起来,供将来追击之用。而另外那个单位还正在运动的途中。这样一来,又糟踏了不少的宝贵时间。我当时十分的愤怒,立即命令这些指挥官尽量接近第一线,好让他们多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我命令机车营立即开上前线,因为美军的实力正一小时一小时地加强,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困难。

  中午之后,这个攻击发展成为激烈的肉搏战,我们的多管火箭炮第一次在非洲战场上使用,证明它是一种很有效的武器。

  最后,大约17点的时候,这个隘道终于落入我们手里。美军这一次打得很好,梅登这一团的损失相当惨重。在黄昏的时候,我们发现在隘道的那一面,又有一支敌人的装甲部队出现。他们停留在一个侧谷里面,已集中部分兵力,很明显有向卡塞林地区增援的意图。我马上命令调一个战车团到隘道那面去。这支兵力(第八战车团)迅速挺进,并在哈泰卜河(Hatab)上很快地重新架好了桥梁,使敌人全面受到奇袭。于是敌人被迫背山作战,不久即为我方能征惯战的老兵们完全歼灭。这场“肉搏战”是在最短的射程之内进行,敌人纷纷放弃他们的战车和车辆,徒步翻过山岭逃命。我们一共俘获了20余辆战车和30辆装甲人员载运车,其中多数后面都还拖了一门75mm的战防炮。美军的装备实在是太好了,在组织方面,我们大有向他们学习之必要。其中一个特别惊人的现象就是他们对于车辆和零件标准化的严格要求。

  我们预料敌人明天会实施逆袭,所以我决定把非洲军和第十装甲师的兵力,都控制在卡塞林的附近,以便应付敌人的任何行动。

  不过到了20日的夜间,我军又开始从卡塞林向北沿至塔莱的公路前进,然后向西朝泰贝萨前进。敌人已经撤退了。

  第二天(2月21日),我驱车经卡塞林隘道去视察我们击毁的美军战车。一大长列的装甲人员载运车,正经过隘道向后方行驶,其中一部分还装满了美军的俘虏。

  敌人的计划现在似乎是要在新的阵地上实行迟滞作战,并且改取守势。基于这个假定,我决定立即向他们的后方实行压迫。大约中午的时候,第十装甲师向卡拉特杰尔达(Kalaet Jerda)进攻,在那里他们切断了公路和铁路交通。非洲军奉命击败在艾哈门拉(El Hamra)的敌人,并占领通向泰贝萨公路上的隘口。第二十一装甲师则守住原有战线。把兵力分布在几个危险点上,我希望能够借此引诱敌人,使他们的兵力分散得比我们更厉害。此时,第五集团军也应在他们的地区之内发动正面的攻击,以牵制住敌人的兵力,使他们无法分兵向南线增援。

  到了13点,第十装甲师在向塔莱的行动中,已经跨过了一大步(在卡塞林北面35英里处)。大约中午的时候,我和拜尔林一同到第十装甲师方面去视察。这个师的进度还是不够快,我不断地催促他们快走,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和敌人的预备队作长距离竞走的比赛。为了要对当前的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我一直赶到最先头侦察单位的位置,来作实地观察。我发现他们正卧倒在一个仙人掌的种植园内——在一个阿拉伯人村落的旁边。敌人的猛烈炮火正在向这个村落中射击,一切都混乱到了极点。所有的动物,无论是鸟和兽,都纷纷四散奔逃。有些母鸡留下了一些鸡蛋,拜尔林还顺手把它们捡了起来。我们非找掩蔽物不可,拜尔林在仙人掌的下面爬行着,手里还拿着他那些珍贵的“战利品”。我们并没有受到伤害,同时那几个鸡蛋也都安然无恙。

  然后我们走到大约500码以外的小山上面,从那里可以观察我军攻击的发展情形。我们的前方有17辆被击毁的英国战车——它们是Mk.Ⅵ型,我们不免感到相当的奇怪,为什么他们从北面会来得这样快。更令我们不解的是,它们都已经装上一门75mm火炮。

  隆美尔的这个观察是错误的。英国的Mk.Ⅵ式战车,是一种非常快速的战车,当它们在1941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只装有两磅炮,口径约为40mm。后来在1942年又改装6磅炮(57mm)。它从来不曾用过75mm口径的火炮。不过改装供直接火力支援用的“十字军”式战车——并非Mk.Ⅵ型——都装有3英寸口径的榴弹炮,约相当于76mm,隆美尔看见的也许就是这种战车。

  我方的炮兵不久也加入战斗,再过一会儿,我们所在的位置受到了战车火力的威胁,势必又要移转到新的位置。在路上我们看见一些英军的尸体,躺在被击毁的战防炮的旁边。阿拉伯人已经把死尸劫掠一遍,连他们的衣服都剥光了。幸亏他们并没有碰到我们,否则我一定要惩罚他们的这种行为。

  大约19点的时候,第十装甲师冲入塔莱。

  在这次作战开始之前,我曾经要求阿尼姆把19辆虎型战车借给我们使用,这是第五集团军独家拥有的。假使我们在塔莱有这种战车,那么我们一定可以透入进去。可惜阿尼姆拒绝了我的要求,他说所有的虎型战车都正在修理,事后我发现他是在说谎。他想保留这一份“家当”以供自己攻击之用。

  2月21日的下午,当我从第十装甲师方面回去的时候,可以看见在非洲军进攻的方向上,正展开激烈的炮战,照情况看来,他们似乎没有太大的进展,果然等我回到总部之后,已经有报告等着我,证实我的印象并没有错:在最初获得少许成功后,由于敌人的抵抗更趋顽强之故,该师的进展终于顿挫下来了。很不幸他们只停留在谷底,而没有同时向两侧的山地进攻,以便从侧面迂回敌人。这已经是第三次发生同样的错误了。

  第二天(2月22日)上午,我又驱车前往塔莱,在那里我发现敌人的兵力又已经增强了,遂不得不决定停止这次的攻击。

  到了13点左右,我遇到了凯塞林元帅,他正带着魏斯特伐和赛德曼两人,到我的总部来视察,我们商量之后,大家一致同意此时若再向卡夫进攻,实无成功的希望,于是决定逐步停止这一次的攻击。

  因此,第十装甲师和非洲军的各个部队,都奉命在黑夜里撤回卡塞林,他们在隘道的西北面占领阵地。第二十一装甲师(东面的一段)此时仍然留在斯比巴,不过也奉命在道路上布雷,并准备撤退。

  凯塞林问我是否愿意出任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很明显,由于卡塞林攻势的成就,我不再是一个罪人了,尽管我还是一个失败主义者,但他们觉得还属可用之才。不过我已经考虑过几个月,而且更知道元首的本意是让阿尼姆上将出任这个集团军群的总司令,于是我毅然拒绝。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在空军和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之下做事,让他们来干涉我的战术行动。凯塞林元帅本人固然有很多长处,可是他完全不了解非洲战场的战术和作战问题,他看任何东西都是戴着玫瑰色的眼镜:我们这次小胜美国人,更增强了他的信心。他认为前途无限光明,更严重低估了美国人的战斗力。诚然,美军的作战能力赶不上久经战役的英国第八集团军,但是他们也有其他的长处足以抵补他们缺乏经验的弱点。他们的装备太好了,数量又充足,同时他们在战术性的指挥体系上也比英军有弹性。事实上,他们所拥有的战防武器和装甲车辆数量实在太多了,使我们瞻望未来的机动战斗时,感到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美军对防御战术的执行也是一流的,在第一次震惊过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活力,集中预备队守住隘口和要点,以阻止我军的前进。不过,不是所有的部队都能来得这样快,所以我坚信这一次若以泰贝萨为攻击目标,我们将可以尽量向北深入,不至于马上遭遇敌人的强烈抵抗。

  2月23日,我方的最后部队也都已经撤回了卡塞林隘道的后面。恶劣天气已经结束了,从那天中午起,美国的空军开始像斧劈一样,在富里亚奈、卡塞林地区中实行不断的攻击,其规模与密集的程度足以与上次阿拉曼会战时相比拟。当我军通过谷底撤退时,美军各种飞机纷纷用炮火和炸弹实行猛烈的炸射,侦察机也指导炮兵,向有价值的目标猛轰。在15分钟之内,专就卡塞林的上空而言,就发现了104架敌机。这个空中攻击一直到夜幕低垂的时候才停止,充分表现出盟军空中打击力量的强大和可怕。

  这样就结束了所谓斯贝特拉-卡塞林之战。它的开端是一次伟大的胜利,德国的装甲部队把美国“菜鸟”打得七零八落,若是能扩张这个最初战果,一直攻入敌后,那么盟军整个突尼斯战线就可能已经总崩溃了。但是,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命令我们把打击兵力用在不相干的地方,而且还正对盟军的预备队。由于美军在卡塞林隘道的顽强抵抗,和第五集团军的一再迟误,使我们未能以奇袭的姿态,一口气突入敌人的心脏地区。结果才使敌人有时间组织他们后方的防务,并把预备兵力调集到危险地区来。而且某些德军的指挥官实在太缺乏领导能力,以及第五装甲集团军故意按兵不动,都足以使我们的攻击很早就受到顿挫。

  最亲爱的露:

  一直到今天我才有空写信。尽管战斗如此激烈,我的体力还是勉强支持住了。很可惜的是,我们并没能守住已经获得的土地。

1943年2月23日

  “非洲集团军群”的成立

  2月23日的傍晚,我们接到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说为了适应目前的紧急需要,在突尼斯的军队必须有统一的指挥,所以决定成立一个非洲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由我担任总司令(共辖两个集团军,东边的“非洲”装甲集团军——后来改称意大利第一集团军;以及西边的第五装甲集团军)。我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真是百感交集,就某一方面来说,我应该感到快慰,因为我对部属的命运可以有更大的影响力量。从另外一方面来看,我实在不愿意同时伺候三个不同的老板——元首大本营、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和德国的空军。

  最亲爱的露:

  我的官阶算是又升了一级,结果也交出了我那个集团军的指挥权。拜尔林仍然是我的参谋长。这是不是一个永久性的解决方案,我颇为怀疑。我的身体勉强可以支持,虽然最近几天实在非常吃力。

  从东战场方面传来的公报比过去要好一点。在那样恶劣的局势之后,似乎已经显现一线新希望。

1943年2月24日

  2月24日,我和第五集团军的作战处长举行会商,讨论他们的作战计划。阿尼姆正在计划作一次迂回式的攻击,以击毁已经集中在梅德杰兹艾巴布(Mediez el Bab)附近的敌军——在突尼斯以西40英里处。我同意他们这个计划,但是反对他们在作战完成之后,又撤出这个平原,而重新回到攻击起点的地方。这个地区是在攻击突尼斯时,摩托化部队的一个理想集中地,所以对我方防线而言,正是一个“阿基里斯的脚踵”。

  傍晚的时候,我在空军司令部里遇到了魏斯特伐上校。他代表凯塞林元帅问我能否在卡塞林的后卫阵地再多守数日,以便第五集团军向巴杰(Beja)进攻。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巴杰这个地名,以及第五集团军的全部计划。我不敢表示同意,因为他们的兵力太少,所定的目标实在太高。

  很不幸地,此时已经不可能把第十装甲师留在卡塞林,因为他们早就在撤退了。预计在以后几天内,敌人一定会对该师的现在位置实施包围攻击,该师要想杀出重围,必然会受到重大的损失。

  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向来缺乏一种现实感,他们从来没对当前的军事情况做出过合理判断。他们的计划不是以目前情况中的真正可能性为基础,而是以幻想中的希望来当作思想的根源。虽然罗马当局自认为非常高明,有资格修改在突尼斯前线指挥官的一切战术性决定,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第五集团军对于巴杰的攻击应该和我们对于塔莱的攻击相配合。当时若果真能如此,则两方面作战都可能有更大的成功希望。

  2月26日,第五装甲集团军开始发动他们的攻势。这次攻击对敌人来说,几乎又是一次完全的奇袭,所以他们很轻松地获得了突破的机会。可是不久敌军就发动了一个猛烈的反攻。在风雨中进攻当然很困难,但对攻击者而言,最大的弱点就是很难将重兵器运到前线。

  这次攻击一连持续了好几天。我方只获得了一些并不重要的成果,而损失远比敌军大。事实上,一切都不过是浪费精力而已。最使我感到愤怒的,就是看到那些虎型战车也投入了战斗,这是我们在非洲仅有的宝贝。当时阿尼姆不肯借给我用,现在却用在低湿的沼泽谷地中,使它们的最大优点——重炮的长射程——完全丧失了作用,结果这些重型战车不是陷在泥潭里面,就是被敌人击毁了。一共有19辆虎型战车参加战斗,却损失了15辆之多。当其他战车开入这个狭窄的谷地时,结果也差不多,大部分都给英军击毁了。我马上命令第五集团军赶紧停止这个毫无意义的行动。不幸的是,在我离开了非洲之后,他们仍继续进攻,一切的条件都还是和这一次一样。于是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地冲锋,完全恢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旧观。

  最亲爱的露:

  ……我对东线方面传来的好消息 [ 编者注:指德军在哈尔科夫(Kharkov)会战中击败了苏军的进攻。 ] 感到十分愉快。整个来说,一切似乎都有一点儿好转。假使我们在这里也能够打一个大胜仗的话,那该多好呀!我不分昼夜地思考寻找一条“出路”。不幸的是,现在这里不具有可以获胜的条件。一切的结果都倚赖在补给上面——几年以来莫不如是。

  我的体力勉强可以维持得住。心脏、神经的问题和风湿病带来不少麻烦。不过我决定只要能够忍受,就勉强支持下去。

1943年2月26日

  贝恩特上尉致隆美尔夫人的信件:

  亲爱的隆美尔夫人:

  2月初,您丈夫的体力严重透支,心理压力甚巨,健康情况已变得很差了,所以贺斯特尔教授认为他至少应核请假八个星期,及时治疗。元首的准假令由南欧德军总司令部送来,指定最早的日期为2月20日。

  有一个足以影响您丈夫健康条件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无法解决的指挥权纠纷问题。意大利人已经把他的继任人选送来,但是绝口不提及召回他的话。他们正在等他自请病假。可是他却决定自己绝对不称病请假。关于这一点,我十分同意。他是属于他部下的,假使他自己决定离去的时间,而又假定在他去后几天内就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那么别人会指控他缺乏先见之明,太早离开。

  他看到人家对他表示妒嫉,所以决定退后一步,让旁人去指挥,可是当作战成功之后,对于战果的扩张并没有能够尽如他的理想,于是他不免又跃跃欲试,接着他向上级建议,终于又取得了指挥权。这又是一次机动性的作战。那一天夜晚,他要了一瓶香槟酒,说他此刻的感觉好像是和一匹老战马听到战鼓的声音时差不多。在以后几天内,他的体力大有进步,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贺斯特尔教授检查之后,也觉得好多了,并不反对他继续作战,认为过几个星期再去治疗也不迟。

  我立即把这些话忠实地向元首和南欧总司令报告——虽然元帅本人可能不知道,正在大获全胜之际,我们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当局决定组成一个“隆美尔集团军群”,两个集团军都受他指挥。这进一步表示了元首和领袖对他保持高度的信任。我向他道贺说:即令是在退却之后,他还是享有完全的信任,我希望这些话可以提高他的信心。可是他的想法却与我相反。

  在他休完病假之后,是否会再回到非洲,可能要看当时的情况来决定。假使我们在非洲战场还是继续取着攻势的姿态,那么我相信他还是会回来的。假使不是这样,元帅一向被元首认为是他手下头号善攻的猛将,也有可能调往其他地区,去负责大型的攻势作战。当然,目前由于他的责任更重,所以会感到吃力。不过工作也使他获得了必要的刺激。所以他的身体反而好转。他可以完全放心地依赖他的僚属——因为没有一个人对他不是忠心耿耿的。

  前几天,当他驾车从部队身边经过的时候,士兵们对他的欢呼非常动人。有一次正在攻击中,他去一个新到的师那边,这个师是他过去不曾指挥过的。他一直跑到了最前线,和侦察兵一起卧倒在泥地上面。他的老部下也许司空见惯,可是对这些人而言,真是前所未见。更没有哪一个指挥官可以获得部下这样的尊敬和爱戴。

  在塞默灵的房子已经取消了租约。但是我相信他在3月的下半月或是月底,仍然会回家一趟。他那时可能会带一个小型的幕僚群回国——可能是两个军官和六个士兵——以便撰述他的战争报告。

  我希望这一封信能够使您更明了实际的情形。

  敬祝健康,希特勒万岁!

你的忠仆贝恩特

1943年2月26日

  最亲爱的露:

  我已经经过一个非常艰苦的阶段,将来可能会更艰苦。我希望我的体力能够撑过这个难关。我的神经仍十分紧张。我只希望能够拥有我所需要的物资,但是补给的情形依旧困难。

1942年3月1日

  我到底在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我的治疗工作,似乎还是很难决定。一时还无法离开这里。

3月2日

  我现在还是可以掌握这个集团军群,不过烦恼仍然不少。希孟德曾经写过一封很客气的信给我。元首对我更是感到忧烦。但是目前我无法离开。我必须再拖一段时间。此刻对别的职务我毫不关心。差不多每一件事我都要请示罗马当局,可是全部的责任还都是由我一个人负。这是我最难忍受的。我常感觉到我的神经会炸裂。感觉上好像是在深渊旁边的险路上行走一样,若是错了一步,其后果就会不堪设想。外面已经是春天,到处都是花树、草场和太阳,对于所有的人而言,世界似乎是太美丽了,因为这一切使他们感到愉快和满足。

2月3日

  我希望高斯在今晚可以到这里。他现在要重回参谋长的旧职。在情况许可之下,当我请病假回国的时候,阿尼姆将代理我的位置。不过,我不知道何时可以动身。我们正面临着具有决定性的事件……

3月4日

  在我奉到上级的命令,去执行一个勇敢的新的作战之前,愿意先向你和孩子表示我最高的爱意。

3日5日

  早在2月23日,我就接到命令,执行我所建议的攻击计划,准备向在梅德宁的英军阵地进攻。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作战,假使这一次无法达到突破到英军第八集团军的集中地区的目标,以阻止英军的攻势,那我们在非洲的军队也就此完结了。在这一点上已没有任何幻想可言。

  在不久之前的2月20日,蒙哥马利已经开始攻击第十五装甲师后卫线的南面,以图减轻德军对西部突尼斯防线的压力。在一整天之内,我的部下和绝对优势的英国装甲部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克服了极大的困难,该师利用它所仅有的20辆战车,一再地实行逆袭,才算是勉强没有被敌人切断退路。这个师在这番英勇作战之后,就趁黑夜撤到马雷斯防线的前哨阵地后面去了,从而让英军在我们预定时间之前就开入了我们准备和他们一战的地区。所以在时间上,我们已经吃了亏。

  由于第五集团军攻击的结果,使得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开入马雷斯防线的时间,又延迟了几天,让蒙哥马利有更充分的时间建立新近获得地区的防务。

  蒙哥马利也有充分的时间去增强他在梅德宁的兵力。到了2月26日,他已调集第五十一师的全部兵力来增援第七装甲师。到了3月6日,当隆美尔最后发动攻势时,蒙哥马利已经调集了新西兰师、第二○一近卫旅和另外两个装甲旅。他的防御部署在2月4日的黄昏即已完成。除了400辆战车以外,在全部阵地中他还有500门以上的战防炮。所以在这个时候,隆美尔想保持优势打击力量的机会,实已完全消失。

  第八集团军的参谋长甘冈将军(Gen.de Guingand)在他的回忆录中,曾经有过下述的记载:“蒙哥马利曾经坦白地向我说,因为协助第一集团军(西方的盟军部队)的作战,现在也已经使他本人步调大乱。所以我们要马上努力工作,以准备迎击敌人的新攻击……到了3月5日,我们准备就绪,隆美尔已经丧失了他的机会,我们又可以放心地呼吸了。”

  向梅德宁的英军第八集团军进攻,实在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工作,不仅因为蒙哥马利的部队具有极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这里的地形限制也极大,战术上简直没有什么选择的可能性——除非舍得消耗极大量的汽油。无论从哪一点进攻,都少有不被敌人发现的机会。

  我们惟一的希望寄托在英军也许还没有充分的时间,完成全部防务的部署。为什么这一次一定要决定攻击呢?其原因是由于我们只有两条可以选择的路线——不是坐等英军来攻击我们自己的防线,就是先下手为强地去攻击英军的集中地区。若是坐等,势必会一败涂地,所以当然不如冒险一试。

  关于如何执行攻击的方法,在各位将领之间曾经引起了激烈的辩论。最后,我们采取了梅斯将军的建议:把一个装甲师展开在道路上,另外一个放在杰布尔提巴加(Jebel Tebaga)的后面,另有一个师是准备摆在山地的那一面。

  有些幕僚建议暂时不进攻,等到下一个满月日再说,这个建议我无法接受,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敌人绝对已经准备妥善了。

  这许多的延迟又使攻击一再延期,最后终于定在3月6日。3月5日,我移驻到图坚(Toujane,马雷斯防线的最南端,距离海岸线20英里处)南面第七一五号高地上的前进指挥所里,开始和攻击部队的各个指挥官举行商谈。这个高地上的视界非常好,可以一直看到梅德宁后面很远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天上布满了密云,整个战场都笼罩在大雾中。像敲钉锤一样,炮兵在6点钟开始袭击。多管迫击炮的炮弹袭穿了雾幕,一直落入下面的谷地。这个时候,第十装甲师开始经哈罗(Halloui)向前推进,并未受到敌人的干涉。

  攻击开始的时候非常顺利,可是不久就碰上了设在山地中的英军坚固阵地,这个阵地有地雷和战防炮的保护,我军一再向前猛扑,可是毫无成就。我方的俯冲轰炸机也参加了作战,但马上遭到猛烈高射炮火的阻击,其浓密的程度前所未有。因为在第七一五号高地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我亲自赶往前线,不久我就发现这个攻击已经失败了,局势也已经无可挽救。大约在17点钟的时候,我命令停止攻击,并命令各部队守住已经占领的地区,修理受损的车辆。黄昏的时候,我又只好决定整个放弃这次作战。

  英军的指挥官在兵力集中方面做得非常好,对于作战前的准备,其速度更是惊人。其实,这次攻势的发动已经迟了一个星期。由于英军早已有了准备,我们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其中包括40辆战车全毁。

  蒙哥马利的报告说,在战场上一共遗留下52辆德军战车。英军战车毫无损失,而且只是一个战车连参加了战斗。

  正和阿兰哈法之战为阿拉曼的胜利铺路一样,梅德宁之战也正是为蒙哥马利对于马雷斯防线的攻击,奠定了一个胜利的基础。甘冈曾说过一句值得深思的话;“这是在研究蒙哥马利战役时最有趣味的一点,在每一次伟大攻势的胜利之前,都先有一次守势的胜利为前奏曲。”

  我们心知肚明,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无力干涉蒙哥马利的攻势准备。我们所有的人对于前途都已开始绝望了。现在英军第八集团军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而我们却要面临这一个危机。我们这个集团军群若再留在非洲不走,其结果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非洲的末日

  2月终了的时候,我已经命令两位集团军司令——阿尼姆将军和梅斯将军,对于目前在突尼斯的情况,提出他们的意见。他们两个人的报告都认为目前本集团军群所处的地位,是无法持久的。我对于他们的报告,又加了下面一段按语:“目前,这两个集团军在突尼斯所守住的防线大约长达400英里,其重点有二:一在突尼斯西面和西北面的地区中;一在马雷斯防线上,夹在山与海之间。这一条防线差不多有350英里长,只有极薄弱的守军,由于我们缺乏部队,所以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防守。在第五装甲集团军方面,大部分正面都是山地,但即令是山地,敌人的步兵还是有办法通过,并可以绕到后面去攻击隘道上的守军。在两个集团军之间,在杰里德盐沼的两侧,都有一个大缺口。在干燥的季节中,这个地区极适合敌人摩托化部队的作战。”

  我又计算了敌军的兵力,把美英法联军的人数总加起来,我们这个集团军群此时所面对的敌军,其实力为:战车1600辆、战防炮1100门、火炮850门、战斗部队约为21万人。

  我认为盟军方面必然会采取正确的作战路线,用他们所有的兵力,从两面同时向这个桥头阵地实行夹击。我们的防线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攻击,我们的步兵阵地很快就会被透过。不需多久,所有的作战预备队都会用光。

  于是我作了下述的结论;

  “一个长达400英里的防线从长远的眼光来看,是不可能守得住的,所以必须缩短到100英里左右。我建议可能的新防线应是这样的:

  “第五集团军的正面到达杰布尔曼索尔(Jebel Mansour)为止,从那里越过山地到达昂菲达维尔(Enfidaville)。若能迫使敌人走出梅德杰兹艾巴布和布阿拉代(Bou Arada)地区,让他们爬过山地西面来,那实在是一件有利的事情。不过这个建议当然要放弃一大部分突尼斯的土地,其中还包括一些飞机场。同时也使东西两面的敌人获得陆上的联络。不过,缩短战线总是有利的,它可以比现在守得更久。假使现在的长防线被击溃,意大利第一集团军就会丧失补给的供应,于是两个集团军就会一个又一个地被敌人击破。到了那个时候,由于兵力的缺乏,连缩短阵线也都不可能了。换言之,非洲桥头堡也就丢定了。”

  然后又讨论到补给问题:若是想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对抗敌人的大规模攻势,那么我们每个月的船运量一定要增到14万吨。以过去的经验看,这个数字是绝对无法达到的。

  我的报告在结论上是这样说的:“鉴于目前局势的严重,我要求对突尼斯的战争长期计划,应有早作决定之必要。我们估计到了下一个满月的时候,敌人会发动他们的攻势。”

  关于我这个建议的回音来得非常慢,经过我一再催促之后,我终于从凯塞林方面听到了:元首对于我的判断不表示同意。在回批上面,他附了一个双方兵力的比较表,上面只有团队的数量,至于双方部队摩托化的程度以及人员和装备的情形一字不提。当然,从这个比较表上面看来,我方的兵力“似乎”并不比敌方弱。

  一点都不错,以我们现有的兵力,若能使其适当的摩托化,并拥有现代化的装备和充分的补给,那么防守这一块土地,当然并不会感到困难,可是事实上,我们早已丧失了机动性,所以只好完全采取阵地战的方式,把我们仅有的少数摩托化兵力,保留专供抢险之用——当敌人在防线上实行突入之后,就用它们实行逆袭。

  很明显,我们的最高当局因为看到最近的船运数字日有增加,就产生了一种幻想,以为前途颇为乐观。补给量比过去固然大有增加:1月份为4.6万吨,其中包括着50辆战车、2000辆其他的车辆和200门大炮。在2月间又增加到5.3万吨,其中包括50辆战车、1300辆其他的车辆和120门火炮。不过他们应该记住英美联军的武器,现在比过去更进步了,他们拥有大量的火炮和战防炮,而且获得的物资要比过去多出了好几倍。

  我有一肚子的心事。3月7日那一天,驱车回贝尼宰勒坦(Beni Zelten),在那里和齐格勒将军、拜尔林上校一同告假回欧洲。拜尔林现在已被指定为梅斯将军的参谋长;我相信他一定会补救当前的情况,同时监督意军不至于出大乱子。那天上午,我最后决定直接再飞往元首大本营。我认为我的责任是尽我的力量使最高当局更清楚地了解实际的作战情形。而更重要的是,设法救出我的这些部下,以免他们陷于火坑。我马上请阿尼姆上将来代理我的职务,可是却发现,他和范尔斯特将军已经奉召准备飞回罗马。当时我很愤怒,马上用电话向凯塞林提出抗议,他立即取消了这次约会。第二天我把指挥权交给阿尼姆,在3月9日启程赴罗马。

  到了罗马之后,我先到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和意大利陆军的安布罗西奥(Gen.Ambrosio)总司令会谈。我不久就认请了意大利人并不希望我再回非洲去,而想要元首命令我请病假。这与我的原意大相违背,因为我希望上级能够采纳我的意见,然后我再回到非洲,尽量苦撑下去。

  于是我和安布罗西奥将军、魏斯特伐上校一同去谒见意大利的领袖,和他长谈了25分钟。我很简单也很坦白地,把当前的情况和我的意见一一解释给墨索里尼听。但他似乎不清楚现状,而且强辩说他的意见是正确的。他最感到焦急的是假使突尼斯沦陷了,那么意大利的民心士气会受到多大的打击。他说准备再派一个师到突尼斯去,我很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说我宁可先使现有的几个师获得较好的装备,使他们真正能够去打仗。意大利领袖说得一口流利的德国话,在所有的谈话中都非常有礼貌,不过话却越来越刻薄了,后来我听贝恩特告诉我,领袖本来准备把意大利的军功金质勋章授予我。不过由于我的“失败主义者”的态度使他很不愉快,所以才临时打消了这个行动。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客气地感谢我在非洲战役中的成就,并表示对我仍有无比的信心。

  说实在的,我很敬佩这位领袖。他和多数的意大利人一样,很像个伟大的演员。尽管他演戏的“做工”很好,可是本性绝不是一个古罗马人。虽然他具有很高的智慧,但是在实施具有野心的计划时未免太依赖他的直觉。现在这位领袖眼看着美梦就要毁灭了,这当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他已没有勇气来收拾这个残局。也许我的话说得太使他难堪了,那是因为我恨这种虚伪的乐观主义,才忍不住要发作的。

  大约中午的时候,我听说帝国大元帅戈林恰好也在罗马,于是问他是否愿意和我见面一谈,他叫我坐他的专车一同去元首大本营。戈林似乎很想和我一同到元首大本营里去。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因为我不愿意在向元首报告时有戈林在座,因为他一定会加上许多乐观的意见,那些话实在是太好听了。

  3月10日下午,我到达设在苏联某处的元首大本营。在同一天的晚间,希特勒请我喝茶,以便和他作一次私人性的谈话。他对斯大林格勒的悲剧,十分灰心和不安,他说一个人在失败之后,常常会只看到事情的黑暗面,这样很容易引到一个错误而危险的结论。他很不耐烦地听我的见解,他认为,一言以蔽之曰,我的想法都是代表失败主义者的。我特别强调说明:“非洲军”若能在意大利加以再装备,就可以让他们守卫我们南欧的侧翼。我甚至愿意向他保证说——这是我平常所最不愿意说的话——假使这些部队交给我指挥,那么我有把握击败敌人在南欧的登陆。但这都是废话。希特勒命令我请一个相当长的病假,把身体休养好,然后再去指挥对于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的作战(卡萨布兰卡位于大西洋的海岸上,希特勒想从这里反攻回去,把在非洲的全部盟军都赶到海里去。这可以证明他完全是自我陶醉)。照他看来,在突尼斯是绝不会出毛病的。同时他更反对缩短防线,因为他认为这样一来,就更无采取攻势的机会了。我又要求让我再指挥集团军群几个星期,也遭到他的拒绝。不过他承认似乎应该从马雷斯防线撤到加贝斯,然后建立加贝斯防线。

  戈林第二天也回到了元首大本营,又带来了莫名其妙的乐观气氛。元首把带有宝剑和金刚钻的橡叶勋章授予我,但是其他的一切还是不变。我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想救出我的部下,可是结果仍一无所成。我飞回我的家,然后再转往塞默灵开始我的治疗。

  曼弗雷德附注:德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勋章制度如下:第一级是“铁十字”勋章,又分一、二两等,通常一等勋章专门颁给军官;再上一级是“德意志金质十字”勋章,一共约有3000人获颁;再向上是“骑士级铁十字”勋章,获颁的大约有1500到3000人;再来是骑士级勋章加授橡叶,大约有250到300人;更高一级就在橡叶上加挂宝剑,共有80到100人(德军里常戏称这些徽章是“甘蓝菜”和“刀叉”),最高一级则在勋章上再加挂钻石,获奖的大约只有30人。

  没多久,盟军开始发动攻势了。

  虽然最初元首曾经命令部队,撤回到阿卡里特阵地,但是这个命令不久又收回了。很明显,凯塞林又飞往元首大本营,报告了一大套乐观的好消息,这些话对希特勒来说,当然非常中听。主张死守马雷斯防线的人就是他,由于他和意大利统帅部的固执昏庸,才使我们的军队陷入了绝境。当凯塞林后来和阿尼姆会谈的时候,他说我没有把加贝斯阵地和马雷斯防线合在一起,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并且说这也是元首本人的见解。由此可知他一点都不了解实际的问题。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以我们当时的兵力,根本无法分兵数处作战——一方面在马雷斯与英军对抗,一方面又要在艾哈马和英军作战。同时美军又在向加贝斯的后方进攻。假使盟军在我军防线以西,冲到了海岸边,那么马雷斯防线的一切设备对我们就毫无用处了。这时再撤往阿卡里特也都太迟了,后来的事实都证明了我的判断没错。

  关于我被召回这件事,元首大本营有一个命令,要求各方保密。因为我的威望还可以用来吓唬人。但是,因为战略情况已经坏到了这样的阶段,即令是拿破仑再世也不会有办法。乐观的心理是没有用的,甚至拼老命也不中用。部队要射击和运动,就得先有军火和燃料。但是这两种补给品始终盼而不至。

  正和我们所预料的一样,蒙哥马利把他的第十装甲军,绕过迈特马泰山地,然后“投掷”在“马纳尔里尼地区”之上〔这个夹在杰里德盐沼和迈特马泰山之间的地区,恰好掩护着轴心国部队的东西侧翼。这个地区是由马纳尔里尼将军(Gen.Mannerini)指挥的意大利部队担负防守的责任〕。同时从北面向马雷斯防线进攻,美军也从加夫萨以大约一个装甲师的兵力向前进攻。战略上他们配合得很好,我们很难应付。这时,最重要的就是军官们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由于拜尔林在梅斯将军的幕僚群中,使我可以略为放心。

  尽管敌人的攻势来得很厉害,我军还是能从马雷斯防线撤回到阿卡里特洼地,并且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不过部队已经没有时间部署新的防线,蒙哥马利很快就深深地透入了我们的防线,结果使阿卡里特也失去了它的价值。此时意大利部队实际上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的能力。意大利第一集团军的炮兵——德意两国部队都有——在马雷斯防线已经损失了一大部分,对于战局完全不发生作用了。此时,第十装甲师曾经阻止住美军突破到加贝斯防线的后面去,不过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现在意大利第一集团军的残部和第十装甲师,一同退往昂菲达维尔之线,当我尚在非洲的时候,即已构筑这一条防线,以后在阿尼姆手上也曾继续修下去。尽管我们吃了一次大败仗,可是艾森豪威尔仍未达到他的主要作战目标——把意大利第一集团军和第五装甲集团军之间的联络完全切断,他的左翼兵力不够强大,反把大量的兵力投掷在北面,恰好撞在我方坚固阵地上,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他应该先把重点放在突尼斯西南边,以图切断轴心国两个集团军间的联络,接着和蒙哥马利实行夹击,以歼灭意大利第一集团军。然后再回转头来击毁第五装甲集团军。至于照他们现在的办法,向北面的山地进攻,实在是毫无意义可言。

  我方现在防守昂菲达维尔防线的兵力非常薄弱。意大利第一集团军的步兵和炮兵大部分都不适合作战。他们的摩托化兵力也早已在南部开阔地上消耗完了。对于非洲的补给实际上已经断绝,所以每一个人都知道末日就要到了——除了我们的最高当局以外。我从医院里向最高当局上了一个紧急报告,请求赶紧把部队撤出非洲,结果当然是石沉大海。于是我又要求把那些最重要而无法递补的人员撤出,例如高斯、拜尔林、布罗维斯等人。但还是没有下文。最后由于阿尼姆特地把高斯派往意大利去参加会议,才使他脱离了陷阱。拜尔林因为害病,也先回了意大利。只有布罗维斯将军不幸落入敌手。

  5月6日,盟军开始向梅德杰兹艾巴布发动最后的一击,在炮兵和空军的掩护下,他们在我方的防线上作了一个深入的突破,结果使第十五装甲师几乎全部被歼。整个防线崩溃了,没有武器也没有弹药,一切都完了。这个集团军投降了!

  这个坏消息果然震撼了元首大本营。这对他们而言,真是晴天霹雳。这似乎很难解释,除非你能够明白当前方部队正在拼死苦战的时候,最高层人员为何还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戈林尤其忙于利用他的势力压倒陆军,他的所谓“空军野战师”就是一个开端。他很想找一个机会使空军风光一下。他认为北非是一个理想的战场,在这里可以获得一个轻松的胜利。因为他对于军事方面完全外行,才会觉得很简单。

  对于斯大林格勒的惨败,戈林也难辞其咎。据说元首当时曾经决定命令第六集团军向西面突围逃出,可是戈林却向他说:“说真的,元首先生。你是不是越来越脆弱了?我们可以利用空中补给在斯大林格勒的部队。”

  当我听到所有我的旧部都已经走入盟军的战俘营时,真是痛彻心肺。当第一个盟军士兵的脚踏上意大利的领土时,墨索里尼就完蛋了,他的“重建罗马大帝国”的梦想从此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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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