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突尼斯·第十八
作者:隆美尔 ·著 ·德国
李德哈特· 编 ·英国
出自————《隆美尔战时文件》
出自————《战争通史》
这个时候,英国人并没有松懈。他们的炮兵已经开上前线,补给中心也建立起来了,同时他们的侦察行动也十分活跃。现在我们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从西里西亚起飞的空运航程之外,所以我们的燃料情况每况愈下。事实上,我们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机动性。为了这个装甲集团军,虽然在11月间已经有5000吨的燃料运到,但是中途却也被击沉了8100吨以上。假使我们注意到这5000吨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空运来的,那么就更可看出地中海里面的船只沉没率有多高,而油料的损失又多骇人。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的部队能否撤到布拉特,似乎都是一个疑问。英军的大规模攻势预计会在12月中旬来临,所以我们在此之前一定要行动。
我们最先的观点是想等到有了足够的燃料,能够使全军同时撤出时,再开始撤退。可是不久以后,我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自从12月5日以后,很明显英军的攻势拖不了多久了。所以我们在12月6日的夜间,开始命令意大利部队撤退。尽管需要绝对的保密——我确信:假使英军一旦听到了我们撤退的风声,他们马上就会发动攻势。可是意大利部队在行动中却还是犯了很多错误,有一些车辆在有月亮的晚上还开着车灯行驶。
意军每晚就这样向西撤走。为此已把我们收到的一点儿汽油都用尽了。而对于前线上的弹药运输也完全停顿。一切的摩托化兵力全丧失了机动性,若是英军进攻,他们就只好束手就擒了。因为敌人的空中侦察和一部分地面侦察都集中在南方,很明显表示他们有经过大沙漠作迂回攻击的企图。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天天希望赶紧恢复机动性。
我亲爱的曼弗雷德:
我该祝贺你的十四岁生日,希望我的信不会到得太迟。
战事仍十分艰难,我能否再和你见面,似乎都有一点疑问。你应该知道,我们和英国人正陷入艰苦的决斗中,他们大占优势,而我们的补给少得可怜。若是长此以往,我们毫无疑问地将会被敌人的巨大优势压垮。在那样英勇的奋斗之后,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对我和我的部下而言,都只好付之天命了。我们只有竭尽一切的努力,以求避免失败。
现在,对于你,亲爱的曼弗雷德,你马上就要十四岁了,不久将脱离学校的生活,你应该认清时局,在学校里多学一点东西。你是为自己而学。因为可能不久就要完全自立了。未来对于我们所有的人而言,都可能会变得十分艰难。你要听你母亲的教导,她永远是爱护你的。希特勒青年团花费你的时间实在过多,一定会使你的学业受到影响,这一点使我很担心。
1942年12月8日
最亲爱的露:
没有太多的新闻。我们的补给情况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使我感到相当的头痛。我希望你能寄一本英德字典来。这对我很有用处。
内林已被免职,代替他的人是一位上将,我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干得更好?
圣诞节几天后就要来到了。祝你们母子有一个快乐的节日。
1942年12月11日
12月11日夜间,在用重炮猛轰了我方几个据点之后,英军沿着在北面的沿海公路开始进攻。不久以后,我军击退了英军的一支侦察兵力,他们的任务是要侦察在梅尔达马(Merduma)的道路情形。于是蒙哥马利的真正意图现在就完全明白地表现出来了。敌军一再向我们北面的据点猛攻,不久就连最后一点疑问都没有了——敌人的攻势的确已经展开。
非摩托化的德意部队现在已撤退完毕。我们必须避免使我们的部队在梅尔沙隘道战线中,和敌人发生过于激烈的搏斗,所以到了黄昏的时候,我下令退却。从19点以后,我们的战斗部队和运输车辆就不断向西退走了。我不敢指望使用摩托化兵力来对抗英军的迂回攻击,因为我们的燃料实在太缺乏。若是在这个位置再停留下去,无异于自杀。
蒙哥马利本来是想在12月16日发动他的大攻势,但月初他看到隆美尔部队有撤退的迹象,所以便提前发动了。他的计划是用第五十一山地师担负正面的攻击,第七装甲师在它的左翼方面前进,至于新西兰第二师则执行一个圈子更大的迂回行动,以切断隆美尔的退却线为目标——预定切断的地点是在梅尔达马附近的华地马垂亭(Wadi Matratin,在艾阿格海拉以西约60英里处),这个攻势由第三十军指挥,它刚刚接替了第十军的任务。
12月9日,新西兰第二师集中在艾海赛特(El Haseiat)附近,自12月12日起,开始执行迂回的任务。蒙哥马利又命令从12月11日的夜间起,第五十一师即应发动大规模的突击,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至于正式的正面攻击则要等到14日才开始。哪知道隆美尔却把这个大规模的突击,当作是英军攻势的开始,于是迅速撤退——结果破坏了蒙哥马利的计划。
英军指挥官的计划里有一个极大的错误。经验应该已经告诉他们,我们绝不会在梅尔沙隘道之线接受会战。他们不应该首先轰击我们的据点和防线,应该等到他们的迂回兵力运动完成之后,再同时实行双管齐下的攻击。
此时,在12月10日,第五装甲集团军司令部已经在突尼斯成立,司令为阿尼姆上将。不幸得很,这个新成立的司令部与我们之间,居然很少有联系。我们深深感觉到在这段期间,非洲地区中实在有设立一个单一的指挥部之必要,因为这两个集团军在今天的命运真是休戚与共,所以最好是能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者。
经过苏尔特
我的部队再度经过干燥单调的大苏尔特荒漠,向西退却——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次。这次退却依照计划在夜间进行,很明显英国人完全不知道这次行动,所以到了第二天(13日)的上午,他们还是对着我们原有的阵地猛轰。在那一天当中,英军的战斗轰炸机不断地攻击在艾穆格塔(El Mugtta)的瓶颈地带。
在那一整天当中,我都派出了侦察部队向梅尔达马地区搜索,以防敌人的迂回纵队在沿海岸公路上对我们发动奇袭。
我们那天夜间又继续撤退。第二天上午,第二十一装甲师扼守着艾穆格塔隘道,充任全军的后卫。大约上午10点钟的时候,我把集团军司令部的位置后撤到诺夫里亚以东约30英里的地方,下午我在那里从空军方面获得了一个新消息,说英军已经到达在梅尔达马西南20英里远之处。这的确是个坏消息,因为我们剩下来的燃料实在是不多了。此时,作为南面屏障的第三侦察营,在优势敌军强大压力之下,也被迫慢慢向梅尔达马退却。
下午,第十五装甲师连同第二十一装甲师的一个战斗群,移动到梅尔达马的前面,守住巴尔比亚大道,使其不被切断,留下一条退路给正在艾穆格塔和敌军苦战的第二十一装甲师的主力。为了使在艾穆格塔作战的部队不至于被敌人缠住,我只好命令撤到与阿尔柯戴费里尼齐头之线为止。
黄昏的时候,英军冲破了第三侦察营在梅尔达马附近的防线,于是有相当大的兵力向西朝着诺夫里亚前进,企图追过我们。
我决定把一切可以赶到的部队,都部署在诺夫里亚地区周围。非洲军将趁着黑夜进入新阵地,而第九十轻装师则以后卫的身份留在华地马垂亭。到了拂晓的时候,我发现第二十一装甲师已在开向诺夫里亚的途中,但第十五装甲师则因为燃料补给太迟,还停留在梅尔达马。
16日清晨,英军步兵在第九十轻装师的后卫防线正前面,占领了一座可控制全局的重要高地。到了这个时候,第十五装甲师也到达了巴尔比亚大道,敌人的主力就在它后面穷追不舍,其前卫早已跨过了公路。不过,这个师设法分散了英军前卫的兵力,一路且战且走地退到了诺夫里亚,只受到极轻微的损失。因为英军的主力已非常接近,该师无法守住在第九十轻装师南面侧翼上的后卫线——这是原计划中所规定的。这也使得第九十轻装师无法守住阵地,他们也奉命撤回诺夫里亚。
最亲爱的露:
我们的帐篷正安扎在一个盖满了野花的草场上面。但是,天哪,我们正在退却中,而且这个局势似乎毫无好转的希望。还有八天就是圣诞节。我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地方过这个佳节。
1942年12月16日
在南面的英军纵队企图再次切断我们。开罗的无线电广播说:我们已经被关在瓶子里,只等着英军指挥官去盖上那个瓶口上的软木塞。当我们听到这个夸大的广播之后,我向我的部下说:只要把我们油箱中的燃料装满,那么这个瓶子不久就会空无一物了。我们的燃料仅够使我们退回诺夫里亚,因为眼前并无补给运到的迹象,我被迫只好在诺夫里亚地区暂守一两天,尽管被围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了。为了预防敌人迅速冲到沿海岸的公路从后面切断我们,于是部队沿着公路线向西作纵深的配置。在诺夫里亚附近,由非洲军构成一道屏障,沿着公路向西去,依次是第三十三和第五八○两个侦察营、“非洲”装甲步兵团和第九十轻装师等单位,至于苏尔特地区则由青年法西斯师和阿里埃特战斗群负责防守。
夜间,我军纷纷开入他们的指定位置,到了次日上午,他们都已进入阵地,但是燃料也用完了。17日上午,英军开始发动猛烈的攻势,首当其冲的就是非洲军和第三十三侦察营,此时他们都已经丧失了机动性。战火逐渐逼近沿海岸的公路。最后,终于有几吨燃料送到了,于是非洲军和第三侦察营开始发动逆袭,在激战之中,击毁了英军战车20辆。这个行动使公路不至于被切断,接着又有汽油运到,于是我们这些饱受被包围威胁的各部队,就又开始沿着公路向西加速退去了。
那天上午9点钟的时候我离开司令部,去劝巴斯蒂科元帅和我联名反对死守布拉特阵地的命令。我认为那不过是一个中途的歇脚站而已;我希望英军能在那里停顿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等他们重整攻势的时候,我们就赶紧退往泰尔胡奈-胡姆斯地区。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在最后意大利的最高统师部会下令授权退却;但他们一定要等到罗马当局也感到军队的处境十分危险时,才会下达这个命令。到那时可能已经太迟了。若是上头的那些人能够学会事先拟好计划,而不是等到被敌人压迫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才放弃死守的念头,那么我们向加贝斯的撤退就能更有体系,且结果也会对我们比较有利。
在路上,我又和纳瓦里尼将军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并不那么乐观,且认为既然燃料这样缺乏,我们能否退到那样远似乎是个大问题。我明确指出: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接受决定性的会战,而应尽量设法避免被英军从正面给钉死。当然,决定我们退却速度的因素,却是我们每一天能得到的少许燃料。不过我却认为还有一线希望,即英军也许不会把它的主力放在南面的迂回行动上。假使他们认清了这一点,并且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能否逃出重围,就真的很成问题了。
大约12点的时候,我到布拉特和巴斯蒂科元帅举行会商。我一再强调现在应该开始考虑撤出的黎波里塔尼亚的问题,我们最后决定联名把情况的研判,用无线电报告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并要求他们做最后的决定。我负责起草这个电文。在会谈的时候,巴斯蒂科元帅曾经详细地解释说,假使撤出了的黎波里塔尼亚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不过补给情况已经如此恶劣,这些事实都是无法避免的。一个军人必须学会承认事实。
最亲爱的露:
我们又是在激战之中,成功的希望很小,因为我们几乎没有一样东西不缺乏。当全军遭到这样的命运,个人就更不必谈了。
巴斯蒂科早也已感到失望。在西面的情况也并未好转,尤其是在港口方面。我们希望也许还可以再撑几天,但燃料仍非常缺乏,而没有燃料则一切事都不可为。
1942年12月18日
12月18日,我去视察布拉特的阵地,当时正在魏斯特伐的指导之下,利用我们现在一点有限的资源开始努力构筑,一共布了8万颗地雷,多数都是人员杀伤性的地雷,沿着前线上的某些地点,曾经有德意两国的劳动单位掘好了一些战防壕。
此时,英军方面宣布说对诺夫里亚的周围,已经形成合围之势,正准备肃清包围圈中的残敌。他们又说:我们的部队中,有好几个单位陷入包围圈,虽曾作突围的企图,但都没有成功。事实上,我方留在包围圈内的部队,一共只有一排人,甚至于这一排人最后也都突围逸去。
12月19日的下午,为了答复我和巴斯蒂科元帅联名发出的电报,意大利领袖有一个命令来了。从当时的情况来说,这个命令的措词简直是语无伦次。它的大意如下:“尽量抵抗,我再重述一遍:使用一切的德意两国部队在布拉特防线上,尽量抵抗到底!”
墨索里尼对于战争的情况,到底是作怎样的幻想呢?我早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把沙漠战争的艺术要点,解释给我们的最高当局听,并且曾经特别强调说明:过分重视土地的得失,完全是一种错误的成见。惟一重要的守则就是:一直保持运动的态势,非要找到一个有利的战术形势,否则不和敌人决战。以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而论,这个惟一的有利位置就是加贝斯防线。尽管如此,我还是把上级的命令照转给各部队,命令他们“死守到底”。
我立即用无线电向卡瓦莱罗元帅请示:假使敌人只是从南面实行迂回,而不与布拉特的守军作正面的战斗,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应付?
卡瓦莱罗元帅却答复说:不管怎样的打法,这一次绝不可以再牺牲意大利的部队。于是我就命令曼西尼里将军(Gen.Mancinelli)亲自去谒见巴斯蒂科元帅,报告他说我不可能一方面在布拉特防线上作“尽量的抵抗”;而另一方面却又同时设法使意军能够撤回。所以要求他必须立即下决心,在鱼与熊掌之间选择一种。可是巴斯蒂科却不肯做出个肯定的答复。
他的处境也是非常不利。他本人完全明了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同时也终于认清在加贝斯之前的任何地方都没有长久支持的可能。但是他身为利比亚的总督,从感情方面来说,他是不愿意撤出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此外,他也深知卡瓦莱罗这一批人,正在找机会把他清算掉,他们想要掩饰自己的过错,于是就想把他当作替罪羊。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的确十分害怕英军的指挥官继续向南发展,赶到我军的前面去。假使他们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布拉特阵地就可以不费一枪一弹地垂手而下了。
蒙哥马利因为行政上的原因,无法继续作大规模的前进。因此他主张宁可停下来等候,等到物资到齐了之后,再一鼓作气地攻入的黎波里,中途不再停顿。他说:“我很关心后方地区应该保持平衡的关系,在计划我们第二个阶段的前进时,当第三十军继续向西运动的时候,我就希望能从后方再调一个军,来占领着艾阿格海拉的位置。”结果第十军被抽调前往——包括第一装甲师、第五十师和印军第四师。由于1月4、5两日,班加西的港口受到了强风的袭击,损失颇大,补给更为困难,于是部队的调动也就更迟缓了。
这时,德国的空军当局也和我们发生了冲突。凯塞林宣称,我们对于燃料的使用完全不适当,说我们把该用在前线上的燃料用在后方地区,才会使我们的摩托化兵力丧失从事逆袭的能力。这种指控简直完全与事实不符,他之所以这样说,其目的可能是为了掩饰只有极少量燃料到达我们手里的事实。所以当我听到这些谎言,心里真是忍不住怒火中烧,于是立即打了一个电报给凯塞林,把我们的感受说给他听。
英国人现在似乎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补给工作,以准备作一个比较完全的迂回行动。无尽长的车辆纵队,从托布鲁克和班加西出发,经过巴尔比亚大道向西驶去,而这两个港口的起卸工作也正在加速进行。
英军又根据一个极周详的计划,组成一支长距离的沙漠突击队,来袭击我方的补给线。他们在后方到处活动,攻击我们的补给车辆,埋置地雷,砍断电话线,从事种种的破坏行动。他们的行动迅速,一击之后,马上就在大漠中消失不见了,极难捕捉。
当摩托化部队还正在坚守苏尔特防线的时候,其他的部队已经开始用最大的努力,来建立布拉特的阵地。我们把我们所有的地雷都用尽了。因为意大利领袖假使真是想死守布拉特防线,那么我们至少也应该有所准备。不过当然最好还是把我们现有的一切资源,都赶紧用在建立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上,在那里非摩托化的意军可能能产生更大的价值。在以后几天之内,我又曾一再向上级说明这些,可每一次我接到的答复都是叫我遵守领袖的命令。在罗马的这些家伙皆胆小得要命,没有一个人敢做决定,而只是想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我决定在没有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之前,绝不停止这种争论。我绝不为在罗马纸上谈兵的战略家们做替罪羊。
最亲爱的露:
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是如此地想念留在家中的你和曼弗雷德。曼弗雷德已经十四岁了,我想你一定接到了我祝贺他生日的信。我祝你们圣诞快乐,也祈求上帝像过去那样帮助我们。
我今天一太早就到了前线,打算和士兵们一起过这个佳节。他们的精神极好,感谢上帝,不知道要花多大的气力,才能让他们不感觉到目前情况多么恶劣。
1942年12月24日
12月24日,在美丽的朝阳下,我们上午7点出发,去视察在防线以南的各地区。我们先沿着巴尔比亚大道进发——有两辆意大利装甲车担任随护——然后折入沙漠中,向艾法西亚(El Fashia)前进。不久我们就发现了英国车辆的车辙,可能是英军沙漠突击队遗留下来的。这个车辙的痕迹还很新,所以我们提高了警觉,看是否有机会顺手捉着几个英国兵。在艾法西亚的附近,我突然发现了一辆落单的车辆。于是我们追上前去,后来发现里面是意大利人。我的警卫营在这个地区中也有部队。前一天他们曾向英军的突击队作了一次奇袭,夺获了他们的地图,上面记着英军的物资备存库和据点的位置。现在他们正在这个地区中展开搜寻的工作,想把英军突击队一网打尽。
在回程的时候,我们碰到一群羚羊,我和另外一位幕僚人员从急驶的汽车中开枪,居然击中了两只——它们是沙漠中跑得最快的动物——于是我们的圣诞晚宴上又添新鲜菜了。
当我回到司令部之后,才知道英军此时已经在苏尔特的南面发起进攻了,敌人一共有4500辆各型车辆,现在正在向西推进。在苏尔特,第十五装甲师的人员刚刚集合起来,举行圣诞节的庆祝大会,突然接到了敌人进攻的消息,马上收拾一切匆匆撤出那个地区。大约在17点钟的时候,我和拜尔林将军一同参加了集团军部直属单位的圣诞晚会,在那里我收到了一件圣诞礼物,那是一个袖珍型的油桶,里面所装的东西却不是汽油,而是一两磅俘获的咖啡。
第二天(12月25日)英军的前进又暂停了,似乎是在等候增援和补给的到达。第九十轻装师和第五八○侦察营担任后卫,缓缓向布拉特防线退却。
我趁此机会,用敌人的观点再把布拉特防线作一次详细的视察,主要的目的是要检查我们那些伪装的设施是否有效。在阿拉曼,英军曾经集中火力来摧毁我们的88mm炮阵地,因为这种火炮对于他们是最大的威胁。所以这一次我们尽量利用伪装,来分散英军炮兵的火力。
到了29日,我军全部撤回到布拉特防线的后面。
最亲爱的露:
我们的命运不久就要决定了,补给十分缺乏,要想再支持下去,除非有奇迹出现。现在一切惟有听天由命,尽量地苦战下去。
这个艰苦的日子使我更想念你们。我总是安慰自己说:不要紧,一定可以平安度过。请你不要烦恼,我也会尽量做到这一点。
1942年12月28日
现在会战已经开始了。结果如何,我早已心知肚明,因为双方的兵力实在是太不相等。补给差不多已经用光了。现在一切只好付之天命,但愿上帝帮助我们。我昨天在前线上,今天还要去。
12月30日
凯塞林今天还会到这里来,似乎情况“略”有好转的可能。当然不会太大,但至少有一点儿。我们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中午的时候,我和巴斯蒂科又作了一次会谈,他越来越喜欢强调自己总司令的身份,我只好忍下来。无论如何,这表示他现在应该多负一点责任了。
这里的军队精神还很旺盛,士兵并不十分了解全部局势,这的确是件好事。
12月31日
布拉特的喘息
使我们感到奇怪的是,敌人在布拉特突然又停止不进了,这使我们获得了一个意外的喘息机会。我们马上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向上级要求把意大利部队赶紧撤到泰尔胡奈。假使我们要避免受到从南面来的包围威胁,那就应该和在梅尔沙隘道的时候一样,趁情况尚佳的机会,先把非摩托化的意大利步兵撤出危险地带。
英军只用了一些轻装的兵力,随隆美尔的背后追到了布拉特防线。蒙哥马利的计划是准备在1月15日,使用第三十军的兵力攻击这一条防线。
12月21日那天,我和巴斯蒂科元帅又开了一次会。意大利的最高统帅部经过长时间的犹豫踟蹰之后,似乎已经决定不让军队在布拉特冒全军覆没的危险,不过他们还是希望二者可以兼得,并认为我应该在布拉特防线作最大限度的抵抗,一直到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时,才再向西撤退。他们说,一定要在的黎波里塔尼亚至少再抵抗一个月。我马上回答说,我们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到底还能停留多久,应该由蒙哥马利来决定,而不是意大利最高统帅部能作主的。
巴斯蒂科元帅问我:是否已准备命令非摩托化部队先行撤退呢?这当然也是一条出路,不过这会使我和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之间发生更多的摩擦,毫无疑问,他们又会借着这个机会,把另外一份领袖的命令送到我手里。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所以我回答说:我坚持要收到巴斯蒂科元帅的正式命令之后,才准许步兵师撤退,不过他们实际离开战场的时间,却应由我自己决定。
在一个军队里面,假使把找替罪羊变成习惯,那么一有错误,马上就会有一个“牺牲品”,这真是一个极坏的现象。通常这种行为只能表示最高统帅部的无能而已,并使下级完全丧失自作决定的勇气。在这种情形下,一般的结果是庸庸碌碌的人爬到高位,而真正有骨气、有魄力的人却永远不会出头。
从本质上来说,巴斯蒂科元帅是一个很高尚的人,具有深厚的军事知识和相当的道德标准。实际上,他对情况的认识并不比我差多少,但是不幸得很,他却代表着意大利最高统帅部,随时强迫我接受意大利领袖的观点。这种情形也使他感到十分难堪。事实上,他反而常常帮我讲话,所以虽然我们的上级如此固执己见,由于他的暗中调处,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撤退总算是成功了。
在这个除夕夜里,我们怀着非常黯淡的心情坐在一辆卡车中,我们尽量不谈到军事问题,免得心里更难受。
最亲爱的露:
当旧的一年过去,似乎情况也随之改善一点。所以我满怀新希望,来迎接这个新的1943年,至少是有一点好转的象征。
我祝你和曼弗雷德新年快乐。拜尔林、博宁(Bonin)和我,三个人无言地相对坐在我们那辆小型指挥车中,直到半夜才入睡,我们的心都寄托在遥远的家园……
1943年1月1日
几天之后,巴斯蒂科元帅有命令来,准许意大利部队开始撤回泰尔胡奈-胡姆斯之线。但是还拖着一个尾巴,因为该命令要我们负责在的黎波里阵地的前面,阻止住英军的进展至少达六个星期。过去我早已说明固守这样的目标毫无意义。当然,我尽可能争取时间,但是我从不认为应该遵守一定的时限。我马上把我的意见告诉了巴斯蒂科,并请他转告意大利最高统帅部。
在1943年1月初的平静期中,我一直带着拜尔林在前线上东奔西走,目的是要利用这个空当,把未来可能的战场上的一切,都有一个深刻的印象。我们也忙里偷闲地去到罗马时代的古城大莱普提斯(Leptis Magna)的废墟中,作了一次观光式的巡礼。一位意大利籍教授为我们作向导,并用极流利的德语把一切事物都解释得很清楚。可是我们却有一点心不在焉,当时我们脑海中所思考的还是蒙哥马利的行动。此外,过去几天紧张和失眠的生活,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来要债了。我的副官哈特德根中尉(Lt.von Hardtdegen)尤其好笑,他居然在两座女性石像之间睡着了。拜尔林还特地为他照了一张像,以资纪念。
最亲爱的露:
这阵子没什么消息可讲。敌人还不想冒险进攻。我不知道他们还要拖多久。天气很冷,寒风刺骨。每天只有在中午太阳出现的时候,才稍有一点暖意。我收到鲁普克(von Luepke)的来信,他是一年前被俘的。他现在被拘留在南非,有一次他和另外一个人向北逃走达四个月之久。最后却被一个祖鲁人(Zulu)交还到英国人的手里。
最近的邮件极少,也许已整批整批地沉到大海里面去了。我最近心境好了一点,也许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可以在这里再支持下去。
1943年1月5日
凯塞林和卡瓦莱罗昨天都在这里,不过现在他们连空头支票的谎言都没有了。我们只好尽量地应付。这里的情况还是十分沉寂,我们的“朋友”实在太谨慎了。
1月7日
没有什么新消息。对方在部署上需要很多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喘一口气。
你们的情况怎样?战地的邮政也大致和补给差不多,工作效率坏透了。曼弗雷德是否曾经收到我庆贺他生日的信件?他一直没有提到这件事。
1月8日
这个时候,英军更向远处运动,很明显他们仍然想把攻击的重点放在南面,英军轰炸机的活动也开始加强,夜以继日地攻击我们的补给设施。在1月1日到8日之间,有30吨的弹药运到了前线,可是已经用去了50吨之多。在同一段时间内,我们用了1900吨燃料,但是到达的却只有800吨。
大约在1月10日的时候,英美联军向突尼斯加贝斯隘道(位于的黎波里和突尼斯的半途中)发动攻击,情势开始变得十分的尖锐化。这一作战可以把我方两个集团军分成两截。卡瓦莱罗元帅问我能否调一个师到那边去。由于这个隘道是我们的生命线,于是我建议派第二十一装甲师去增援,其补给则由突尼斯方面供给。这个师在13日的上午开始向西进发。
最亲爱的露:
我们现在又开始运动了。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的心里多么焦急。在这个失眠的长夜里,我心里只想念着你。
1943年1月13日
今天是拜尔林的生日,我们大家为他祝贺。他是非洲军的灵魂,我们有许多贡献都要感谢他。战况还是没什么变化。昨天这里发生了大沙暴,因此我们的行动不至于被敌人察觉。东战场的情形似乎已略见好转,使人可以大为欣慰。不过我们这一方面的情形会如何演变,完全要看我们补给工作的努力。而我似乎不必把这一方面的真相告诉你。
1月14日
从无线电的窃听中,我们知道敌人在1月15日即可以完成一切攻击的准备。我们早已发现在前进机场上,英军已经集中四五百架飞机,这个数字虽然比在阿拉曼会战时要少,但是却毫无疑问要比德意两国所有的空军多了一倍以上,而且我们还没有重型轰炸机。在1月15日双方实力的对比大致如下:
|
14日夜间,英军的炮兵推进到了最前线。15日天一亮,英军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的部队,就开始在南部地区发动攻势。他们首先使用140辆战车和100辆装甲汽车,向弗尔提罗师(Fortino)进攻,然后再直向第十五装甲师攻击。在那里他们被阻止住了。过了正午之后他们又继续进攻,于是接着发生了激烈的战车会战。英军的战车有32辆被击毁留在战场上,我们却只损失了两辆。
现在英军在整个前线上的其他地区,也都开始发动了攻势,很明显,他们会使用一切的力量继续进攻,而把主力集中在南面,我们的燃料和弹药,在这种会战中都不足以作坚守的打算,所以我只好命令向西退却。所有的部队趁黑夜的掩护开始运动。
最亲爱的露:
我们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它的速度会根据敌人的压力大小而决定。贝恩特又走了,预计明天可以回来。
在体力方面我倒还撑得住,但神经却紧张得受不了。
1943年1月15日
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末日
第二天(1月16日),英军在后面紧紧跟着,不久即有一支拥有100辆各型战斗车辆的英军兵力,开始向第十五装甲师的30辆战车发动攻击。因为在南北两个侧翼上面,该师都没有掩护的兵力,所以其处境相当危险。
现在我们又开始感到缺乏燃料了,因为在运动中,消耗量也随之增加,一方面因为这个原因,另一方面由于敌人的兵力不断增加,我们决定不要在开阔的地区和敌人再纠缠下去,以免有脱身不得的危险。
最亲爱的露:
已经苦战两天了。在南面侧翼上战况尤其艰苦。对于这个凶猛的攻击,如果还要我们作长时间的支持,那么就只有坐待奇迹出现了,你知道,我对于这次会战的结果,早已一清二楚,不过有许多人却不知道,一直到最近还对我们的情况抱着一种过分乐观的想法。在未来的作战中,我们只有鞠躬尽瘁,尽到我们国家所希望我们应该尽到的责任。
1943年1月17日
1月17日,在贝尼沃利德(Beni Ulid)的附近展开了后卫战,英军第七装甲师的主力企图在那里对我们的部队作迂回切断。所以第九十轻装师只好且战且走。
这一条防线因为在南面侧翼门户洞开,所以无法坚守更长的时间,否则必然有损失相当数量兵力的危险。所以我命令在1月17日的夜间,全部开始向泰尔胡奈-胡姆斯之线撤退。为了确保意大利步兵的安全,我又下令:当摩托化部队到达泰尔胡奈-胡姆斯之线以后,马上向的黎波里防线撤退。
17日中午,我又向利比亚意军总司令部的参谋长提出报告说,由于英军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想要扼守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的想法,也成为泡影了。我们推测:在1月20日左右,可以看见英军的大兵,进到的黎波里城下。
当意大利步兵开始向西撤走之后,英军的强大兵力随后追来,一直冲到我们的防线。意军的统帅部告诉我说,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是难以迂回的。同时,就其他的方面来说,这个防线的防御可能性也比较大,因为无论英军从南面和东南面进攻,他们都要经过沙碛崎岖的地形。事实上,假使我们能有比较充足的补给物资,一定可以把敌人阻止在这一道防线的前面,达相当长的时间。
最亲爱的露:
战事正在进行中,程度的激烈造未减退。我们现在已进入了地形良好的山地,希望能够支持一阵子。不过双方众寡差得太远,却是无法补救的。贝恩特已经回来,他这一次旅行的机会很好,而且也很有益处,不过所得到的诺言能否兑现,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过去的情况已经够坏了,而更坏的也许还没到。贝恩特为我带来了元首的手谕,说他对我还是无比的信任。在这个环境中,我们固然还是竭尽一切人事上的可能继续努力。但是能否成功,则非常没有把握,只好听天由命。
当前的局势变得非常严重(在东线方面的情形也是一样)。可能不久德国就要实行全面的总动员,任何人不管他的身份、财产和年龄,都一律要贡献他的劳力。你应该随时留心去寻找一个适合于你的工作。至于曼弗雷德,不久也要站在一个工具凳子的后面,或是坐在高射炮位的旁边。你当然知道,这已经是德国民族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我为什么要把这些话写在这里,因为我希望你对于这些可能就要来临的一切能先有所了解。若是能够早一点明了这些道理,对未来的变化就比较容易适应。当然,敌人方面的情况也并不完全那样乐观,尤其是苏联方面。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把全体老百姓的最后一点点气力都压榨出来了。对于为什么他们最近能反败为胜,这似乎是惟一的解释。
1943年1月19日
1月19日,差不多有200辆英国战车,沿着通向泰尔胡奈的公路前进,想一鼓作气将我的部队冲垮。但是我们的炮兵集中火力加以抵抗,终于使他们损失惨重,暂时停止不前。
那一天上午,我把我的司令部设在泰尔胡奈西北高地上的一间农舍里面,从那里我们可以望见当英军车辆沿着泰尔胡奈通往盖尔扬(Garian)的公路前进时掀起的尘雾。几个钟头之后,我到达第十五装甲师所在的位置,发现英军正准备用一个装甲师的全部兵力向盖尔扬进攻。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特别具有威胁性的行动,所以我立即用炮兵的全部实力来阻止它。不久就有调整态势之必要:第一六四师、伞兵旅和侦察部队现在都在右边展开,以防止英军向泰尔胡奈-卡斯特尔贝尼托(Castal Benito)公路的攻击。不久敌人的炮兵也调上了前线,开始向我们在泰尔胡奈附近的阵地猛轰,炮弹像雨点般落下。现在英军指挥官在作战的指导工作上面,似乎要比过去具有更多的活力。
此时在北区方面,还没有什么重要的战斗发生,所以我们可以依照原定的计划,使留在胡姆斯地区以内的我军部队,分别完成摆脱战斗的工作。
到了黄昏的时候,英军的意图就变得更明显了。他们是想一方面在胡姆斯和泰尔胡奈发动猛烈的攻击,以牵制住我军的兵力;同时在另一方面,展开一个大规模的迂回运动。有好几千辆英军的车辆集中在南面。白天,德国的空军用尽全力阻止英军纵队在南面前进,但是却没有多大成就。到了黄昏的时候,英军的纵队已经到达距离盖尔扬差不多只有30英里的地方,并越过泰尔胡奈-盖尔扬公路,当这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只好勉强决定放弃泰尔胡奈,以便空出相当数量的打击兵力,来阻止敌人在侧翼方面的深入行动。而在胡姆斯地区中的意大利部队,更有加速撤退之必要。
在1月19日的夜间,一切的行动依照原定的计划执行,于是第二天的上午,我军的新部署大致如下:
(一)在黑夜之中,第九十轻装师接替了意大利步兵的位置,而以后卫的姿态扼守原阵地。
(二)第一六四师防守泰尔胡奈以西的隘道,而伞兵旅则在它的后面作纵深的部署,以防止英军向公路上攻击。
(三)第十五装甲师和鲁克侦察团,位于阿齐济耶(Azizia)的附近地区,准备从盖尔扬向北作掩护退却性质的攻击。
(四)“青年法西斯”师和森陶罗战斗群位于索尔曼(Sormam)以南,以抵抗英军在更西方面的攻击。
那一天清晨的时候,我们听到从的黎波里的方向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这是港口设备已经在爆破中的讯号。一切重要的仓库也都全部被毁,现在我们更没有守住那个港口的希望了。
1月20日的清晨,卡瓦莱罗元帅有一个电报来,内容是把意大利领袖的一个命令照转给我。这个命令批评我决定把部队撤出泰尔胡奈-胡姆斯地区,而把他们部署在阿齐济耶-索尔曼地区之内以等候敌人大规模攻势的举动。他认为我这个行动实在是违背了他那个“坚守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三个星期”的命令。他认为当前的情况并没有那样严重,我们未免太张皇失措,他命令必须死守现有的阵地,否则马雷斯(Mareth)防线就不可能有充分设防的时间,此外,卡瓦莱罗也作了强有力的告诫,嘱咐我应该遵守领袖的命令,不得擅做主张。
当我们收到这种命令之后,真是感到啼笑皆非。任何一个阵地,若是已被突破或受到迂回,实际上也就变得毫无价值了。除非我们拥有一支机动兵力,可以把敌人迂回或突破的纵队迎头赶回去,即令有最优良的战略计划,若是在战术方面无法有效执行,那也无异于一纸空文。
我立即用无线电拍了一个回电给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但是当天下午,我又有一个机会,当着凯塞林元帅和巴斯蒂科元帅的面前,和卡瓦莱罗元帅面谈这个问题,我对他上午给我的那个电报,发表了一些非常激烈的意见,同时坚决地表示:我自始至终没有接受墨索里尼和卡瓦莱罗所给予我的时间限制。于是会谈的情形非常不愉快,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进一步要求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作一个明确肯定的决定:到底是准备在泰尔胡奈-胡姆斯地区和英国人决战,把我军全部都牺牲在那里;还是退到突尼斯去。我说:“你可以在的黎波里再多守几天,把全部兵力都拼光,或者是保全实力,去保卫突尼斯。现在请下定决心。”正在会商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英国的鱼雷艇又在的黎波里以西的海面上,击沉了我们14艘运燃料驳船中的10艘。
第二天(1月21日),敌军开始在前线各点上同时展开攻击。一支强大的英军纵队通过了盖尔扬与泰尔胡奈之间的洼地——过去意大利人认为它是无法通过的,现在英国人却通过了——马上产生极大的威胁,足以切断泰尔胡奈以西的第一六四师的后卫阵地。我立即命令弗兰兹将军(Gen.Frantz)率领一个团去应付这一方面的英军攻击。
同时,在我们的右翼方面也是险象环生,所以我被迫下令,立即把非摩托化的步兵撤出的黎波里防线,用车辆把他们运回到扎维耶(Zavia)地区去。卡瓦莱罗元帅此时以意大利领袖代表人的身份在前线上,但是他却故意规避责任,不肯作一个明确的决定。当我问他是否应该死守的黎波里到底的时候,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一方面要保全军队的实力,另一方面又想争取时间。
很巧合地,那一天的情形又印证了我在1月19日所作的判断完全正确。假使当时我不把摩托化部队撤回索尔曼-阿齐济耶地区,而遵照远在罗马的意大利领袖的意思,仍然留在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上面,那么到了今天,整个集团军连同它的全部步兵在内,一定会被敌人包围,而遭到全歼的命运。
最亲爱的露:
我昨天没有写信给你,因为太忙了,从早到晚都没有空。我们在敌人重压之下,无法再支持下去,所以罗马方面有很多人在说我们的闲话。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昨天一整天的发展即足以证明我所采取的行动路线完全正确。照现在这样困难的补给情形来看,我们还能拖多久都是一个问题。我们当然想好好打仗,而且尽量地撑持下去,但对于我们的同盟国,我已经有许多烦恼,这是我所不便说出的。他们今天的顽劣态度本是预料中的事情。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和我们合作下去。民族性是永远不会变的。
1943年1月22日
向西的运动一直延续到22日为止,到了这个时候,英军已有6000辆车到达了泰尔胡奈,预计在23日开始进攻。所以,必须下命令在一切设备都破坏完毕之后,立即撤出的黎波里。
这一行动是在敌人的重压下,和战斗轰炸机不断的轰炸之中,于夜间完成的。我们在的黎波里差不多把所有的物资都抢运了出来,对军需人员而言,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成就,因为海运只能担负7%,其余93%都是由公路运输走的。凡是我们所留下来的食物,都分给当地的平民了。
最亲爱的露:
我希望目前的转进工作顺利完成。这附近的乡村风景真是美到了极点,平时若能够在这里悠闲地旅行,那真是一种享受。不知道此生还有这个好日子没有?
1943年1月23日
1月23日的正午,英军开始挥动强大的兵力向的黎波里防线进攻,但却被我军击败。我们的3万名意大利步兵现在都撤走了,以便去协助马雷斯防线的修筑工作。
英国的第八集团军在阿拉曼发动了全面攻势之后,一直打了三个月,才进入的黎波里——一共前进了1400英里。
在的黎波里失陷之后,英国人也暂时停了下来,进行休息整补,并且把补给向前推进。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一大福音,因为它至少提供我们相当的时间,把原先囤积在朱瓦(Zuava)地区中的物资运回后方。
最亲爱的露:
昨天一切都能照计划进行。我想你一定知道,在这种撤退中是多么辛苦。从早到晚,我脑海中一直在思考着,非常害怕在非洲的情形会恶化到底。我非常失望,甚至已经无法工作了。也许旁人能从这个危局中看见一线新希望,并有所作为。譬如说,凯塞林就是非常乐观的。也许他认为:为什么陆军不能够再多支持一些时间?他对于我们部队的实力,尤其是意大利的单位,缺乏正确的估价,而对于敌人的优势也一无所知。我现在正焦急地等候,看这里会有些什么变化发生。我只能尽力撑下去。现在凯塞林已经是我的上司了。
1943年1月25日
拜尔林将军附注:在那个时候,意大利当局、南欧德军总司令部和元首大本营都一致主张召回隆美尔。其理由是说:他故意违背元首和领袖的命令,擅自放弃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隆美尔对这些攻击感到很难过。
1月26日,我们把集团军司令部移到在本加尔丹(Ben Gardane)以西的地区——已经越过了突尼斯的边界。在路上,我们看到在突尼斯和利比亚边界之间尚未建筑完成的铁路线。假使我们在苏尔特防线上再守上三个月,那这条铁路线也许就可以通车了。意大利人在战前,始终没有沿着北非的海岸修筑一条铁路,这对我们而言,实在非常不利。当补给线长过几百英里以上时,大批的物资就只有利用铁路和海运才能够运输畅通,因为公路的运输要消耗大量的燃料,相当不经济。
1月26日的午夜,我接到了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一个电报,说由于我的健康状况不佳,等到达马雷斯防线之后,立即解除我的指挥权,至于实际的日期则留待我自己决定。意大利准备另外成立一个意大利集团军司令部,由梅斯将军(Gen.Messe)担任司令,他过去曾在苏联前线上担任意大利远征军军长。我也实在不想再恋战下去,继续为意大利统帅部做替罪羊。所以我立即回电给意大利最高统帅部,要求他们马上把梅斯将军送到非洲来,以便立即成立他的司令部。
最亲爱的露:
在几天之内,我就要把集团军指挥权交给一个意大利人,其惟一的理由就是“我现在的健康情形不允许我再干下去”。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理由——主要是面子问题。
以身体而论,我的确也不大好。剧烈的头痛、过度紧张的神经,尤其是循环器官方面的毛病,都使我无法休息。贺斯特尔教授开安眠药给我吃,并用一切的方法来帮助我。我可能能有几个星期的休假来调养身体。不过局势如此紧张,要想真正休息也是不可能的。
1943年1月28日
1月26日,大约15点的时候,我动身去视察马雷斯防线,以便判断它的真正价值。这道防线位于突尼斯边界以内约80英里远,一端是海岸,另一端是迈特马泰山地(Matmata Hills)。防线由一些古老的法国要塞所构成,用近代战争的标准来看,并没有多大价值。而且在法国休战之后,这些要塞早已解除武装。所以在真正作战时,最多只有防御敌人炮火的作用,而真正的主力防御战仍要在野战工事和旧要塞之间的地区作决定。这条防线的南部是战车所真正不能越过的。中部有一个很深的洼地,对战车也有相当的阻碍功能。在北部方面,有一个盐水的沼地,但是其中多数地方车辆都能通得过。此外,这条防线的形势却坏到了极点:在防线的前面是一些高地,它们一方面挡住了守军的长距离炮兵观测;另一方面利于攻方居高临下观察,这些山地对我方而言,又都有分兵扼守之必要,于是我方兵力就更分散稀薄了。从战略方面来说,意大利最高统帅部采取这一条防线,虽然它比较难被迂回,但其实一无是处。
因为上述的弱点,我主张不如占领在杰里德盐沼和海岸之间的阿卡里特防线。这一道防线距离马雷斯防线约退后40英里,是真正无法迂回的,我们也因此能有效地利用非摩托化的步兵。我特别强调,我们的摩托化兵力实在不够强大,它一方面要守住艾哈马(El Hamma)的防线,另一方面又要守住加夫萨(Gafsa)的防线,甚至还要去支援马雷斯防线,那是不可能的事。以后,英国人竟真的实施了一个计划得十分周详的迂回运动,结果使马雷斯防线完全丧失了它的价值。尽管后来拜尔林面对着从三方面都有被敌人突破的危险,仍很巧妙地把他的机动兵力撤回阿卡里特,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失。不过假使我们能事先集中全力来建立加贝斯防线,则其结果岂不是更好吗?
隆美尔所指的并不是加贝斯镇本身,而是西面15英里处的险道——跨过它就是阿卡里特洼地。他有时称这一条防线作加贝斯防线,有时又称它为阿卡里特防线。
1月31日,巴斯蒂科元帅交出了他的指挥权,回意大利去了。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很多次的摩擦,但是主要的都是由于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所颁发的命令而引起的。一般说来,我们还算是够合作,他总是支持我的意见。尽管我们最高当局毛病多多,但由于他的帮助,我们还是全军安全撤回了马雷斯防线,躲过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不过,卡瓦莱罗元帅也同时被撤职,这未尝不是一个值得兴奋的好消息。像这样疲懒无能的人,早就应该让他滚蛋了。
英军从东面开始前进,我们预料英军第八集团军马上就要倾全力来和我们决战了。
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候,梅斯将军到达非洲。像其他从苏联回来的人员一样,他对任何事物的看法相当乐观。我不想马上就把集团军的指挥权交给他,等到我感觉情势比较稳定的时候,再移交才比较安全。
最亲爱的露:
没有什么新闻。这是下一次大战之前的沉寂阶段。似乎(据说)准备更换指挥官的计划是早已决定的。当然,意大利人曾经一再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1943年2月2日
在1月间,我们有一部分高射炮手曾经用奇袭的方式,消灭了一些在突尼斯境内活动的英军沙漠突袭纵队,并且俘获了他们的第一团团长斯特林中校(Lt.-Col.Stirling)。因为看守的疏忽,他被俘后又逃走了,他碰到了一些阿拉伯人,便劝诱他们把他送回英军战线,并答应给他们一些报酬,不过他出的价格太低,在做生意方面最讲究现实的阿拉伯人便把他送还给了我们,所要的代价却不过11磅茶叶。这实在太上算了,我们马上就成交了。于是英军丧失了一位最能干的沙漠突袭指挥官,这个纵队所给与我们的损失,要比其他同样实力的英军单位多得多。
1943年1月15日,第十五装甲师的后卫部队也撤入了马雷斯防线,从阿拉曼一直到突尼斯的大撤退,到此时算是完成了。部队的战斗精神依然完整如故,经过了许多次的挫败尚能如此,未尝不是一个奇迹。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自己并非真正被敌人所打败,只是寡不敌众而已。
最亲爱的露:
贺斯特尔博士昨天又来看我,力劝我马上开始治疗。不过,责任感使我不肯离开战场,只要我的双脚还能够站得住,我就还会苦撑下去。
1943年2月7日
我已经决定除非奉到命令,否则绝不放弃这个集团军的指挥权,而不管我的健康情形多么坏。你一定懂得我的处世原则。罗马派来接替我的人,也只好请他再等等。
2月8日
到今天,我来非洲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以来,都是在不断的激烈苦战中,面对的敌人多半具有很大的优势。在今天,我想到我所指挥过的那些英勇的部队,他们忠于国家,尽了军人的职责,而对于我的领导尤其表现出无比的信心。我必须努力忠于我的职守,一方面是站在个人的立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全体,不得不如此……今天我们的处境已经是风雨同舟,必须大家努力来解除我们周围的致命威胁。但补给的问题带来很大的困扰。我希望我这永远不离开部队的决心,最后能获得上级的认可。你一定也懂得我的心情。作为一个军人,舍此无其他途径可循。
2月12日
从阿拉曼到马雷斯
在机械化的战争当中,即令是兵力较少的部队,只要能满足下面这些条件,那么一个指挥官必有相当的战术性机会可供使用。
(一)他的兵力一定要能保持完整的状况,并且维持他们的战斗力。
(二)在退却中,对于每一个新的集中地区,都应该储存着相当数量的燃料、弹药、粮食和其他可供补充的装备。
敌人前进得越远,则它的补给线就拉得越长,他为了确保自己在补给上的安全,在后方所留置的部队就一定会越来越多。在前进的时候,补给线越拉越长,而在后退的时候,补给线越缩越短。所以最后一定会有那一天,使退却的部队对敌人具有局部的优势。假使在这个时候,能够获得适当的燃料和弹药,那么在战术上一定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原本撤退的一方可以回转过头来,向前进中的敌人发动攻击,并把他们击毁——假定敌人蠢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寻求作战的话。执行这种作战的时候,一定要使用最快的速度,使敌人无法调集他们的增援兵力。
基于这种原理,我们在阿拉曼会战中,不等到最高潮的时候,就决定摆脱战斗。在这一次会战的整个过程中,我们在指挥方面都受到相当的限制,因为在防线上有许多德意两国非摩托化部队的存在。在退却的时候,这种问题变得更伤脑筋。我们的摩托化部队曾经一再被迫停下来和英军缠斗,主要就是争取足够的时间,以使意大利部队完成他们的撤退。
不料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新的变化。由于遵从德国元首和意大利领袖的命令,我们在11月3日和4日这两天当中,被强迫去和敌人作不必要的苦战。事实上,这两天的战斗决定了我们未来的命运,因为在这一战中,我们付出的代价差不多有200辆战车(包括意大利战车在内,相当于我们所剩余装甲兵力的全部),以及意大利部队的大部分。这一场战斗使我们在以后的撤退中,再没有能和敌人作机动性战斗的机会,因为整个集团军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从此只好一路退到底。我们最多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尽量向敌人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这一个目标总算勉强达到了。无论是在哪里——不管是在梅尔沙隘道,在诺夫里亚,在布拉特,还是在的黎波里——蒙哥马利都没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不过要想用我们的摩托化兵力实行逆袭,事实上也不可能了。
这实在非常可惜,因为敌人的行动曾经一再使我们获得了这样的好机会,可是我们只能坐着干瞪眼,让这些机会自动地化为乌有。蒙哥马利是一个过度小心的人,他极力避免冒险,随时都在调集他的预备兵力。英军指挥官的反应速度通常都比较迟缓。在我们撤退的初期,他们的迂回纵队兵力每次都太微弱,假使我们当时有足够的燃料,一定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不过,以后在布拉特和的黎波里,英军的指挥官却开始显现出真正的本领,他们终于克服了那种过分谨慎的习惯。他们在这个时候的作战表现出了无比的活力和信心,当时我们能够逃出虎口,实在需要很大的努力。
至于我这个集团军的补给情况,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使它可以勉强应付战局的需要。一般说来,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得上是恪尽厥职了。从战术方面来说,退却的发展并没有被英国人的计划牵制,而是完全依照我们自己的计划。英国人想毁灭我这个集团军,可是却并未能如愿以偿。我们的部队曾经克服了一切的困难,他们每次都是抵抗到最后一回合为止。我们的部队值得赞美,因为在经常不断的撤退中,他们寝食俱废,过着十分紧张劳苦的生活,而他们的战斗精神始终和当初攻克托布鲁克时一样高昂。
我们的最高当局始终不肯承认现实,一开头就不肯相信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撤出是无可避免的。由于这个缘故,使我们凭白地损失了不少宝贵的时间和物资。譬如说,对于布拉特防线和泰尔胡奈-胡姆斯防线的设防工作,到头来完全白费了,假使意大利的步兵能够一口气退到加贝斯防线,并且立即开始构筑工事;假使我们在利比亚所浪费掉的地雷留在加贝斯再使用,那么这许多的劳力和物资,其所能发挥的贡献将是多么巨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