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撤退·第十六
作者:隆美尔 ·著 ·德国
李德哈特· 编 ·英国
出自————《隆美尔战时文件》
出自————《战争通史》
11月4日夜里,我们开始向富凯撤退。我们采取一个宽广的运动正面,主要通过开阔的沙漠地区,因为沿海岸的公路在英军空投照明弹的照耀下,不断受到英国空军的攻击。我们的装甲部队现在正和英军的装甲部队赛跑,双方的目标都是相同的。
英军第一和第十两个装甲师,在突破之后,奉命向西北前进,在艾打巴和其西面的杰拉勒(Galal)横过海岸公路,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师,加上配属的装甲部队,经过沙漠绕了一个大弯,以富凯为目标。
11月4日夜间,这些追击的兵力跟在隆美尔残部的后面——由于希特勒的无理干涉,隆美尔的撤退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可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德军残余摩托化部队的大部分,却已经溜过一连串的陷阱,安全逃脱了。冒着英军的陆空攻击危险,再加上沿途的混乱和阻塞,他们居然逃脱了,这实在很难解释。
事后,英方把没有能够包围住德军的理由,归之于一场偶然的骤雨。蒙哥马利的报告说:“只因为11月6日和7日的大雨,才使德军免于被全奸的厄运。”实际上,大雨是从6日的夜间才开始,对于隆美尔退却的最后一个阶段,固然很有帮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对德意军来说,情势早已好转了。这一次追击中的最紧张阶段是在11月4日的日间和夜间。在那个时候,看来逃脱似乎绝无可能。可是当隆美尔的部队由于情况严重被逼得要迅速行动时,蒙哥马利的部队却在久战之际,自然而然地犯了反应迟缓的毛病。尤其是隆美尔的大名,更使英军不敢掉以轻心,此外,由于是在夜间,英军害怕在黑暗中发生混乱,所以迟迟不敢前进,坐失良机。
在以后的一个阶段中,英军的追击不仅受了泥泞的影响,同时也因缺乏足够的燃料,使他们无法保持原有的攻击力。
我麾下的多数单位都缺乏车辆,他们必须依靠装甲部队的运输工具。伞兵和意大利部队因为在南面,只好徒步行军。上文中我已说过,由于英军装甲部队十分活跃,已经透入我方的防线,并扰乱我们的补给运输,所以在南面的部队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适当的供应,结果使这些部队在燃料和饮水两方面都极感困难。
当一切必要的命令都下达之后,夜幕低垂时分,我的司令部从艾打巴西南面的地区,沿着铁路线的南侧向富凯撤退。那是一片漆黑的夜晚,车辆常常跑出了小径之外,陷在沙丘里,必须要用很大的人力才能把它拖出来。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在托布鲁克大胜之后,我们原本希望长驱直入,一口气攻入亚历山大港。我的部队虽然在疲劳久战之余,也还是个个争先,希望在非洲战场上争取这最后一次的“主动”。可是补给却使我们吃了大亏,而今天我们已饱尝这个恶果的苦味。在这个败退的晚上,内心的苦痛真是难以形容。
德国的元首和意大利的领袖现在都有命令来,授权我们可以撤退——可是已经太迟了。尤其好笑的,是他们要我负责把那些非摩托化的单位完全撤出。我们看了命令之后,只能耸耸肩,因为原先那个命令正是不准我们撤退那些步兵。而且,假使我们一定要等到这个命令到达之后才撤退,则不仅会把步兵丢光,连所有的摩托化部队也都会同归于尽了。现在只有命运之神才能作最后的决定——那就是看英国人能够让我们在富凯停留多久,看那些德意两国的步兵是否追得上来。
我用摩托化的兵力尽量守着这一条防线,以等候步兵完全撤完为止,或是在英军准备向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发动最后攻击时,才再采取撤退行动。假使遭遇到的是后者的情形,我只好设法救出现在已经逃出的部队,而无法再顾及尚未撤出的步兵,否则全军都会同归于尽。我之所以要反复说明这一点,是因为以后有许多不明了非洲当时情况的混蛋攻击我,说我不应该那些把意大利步兵丢在阿拉曼不管。
11月5日那天,非洲军的大部分、第九十轻装师,以及意大利摩托化部队中的若干单位,都已经到达富凯周围的地区。从第二线调来的英国生力军,大约包括200辆战车和200辆装甲人员载运车,正跟在非洲军的后卫后面,不断地对我们施加压力。夜里,意军第十军和第一伞兵旅也都到达艾打巴西南的地区,在缺水的情况下,又经过长途的徒步行军,这些部队的力量可以说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和远占优势的英军装甲兵力在富凯展开激战。沙暴常常使能见度减到零。不久,有一支强大的英军迂回纵队迅速地向我军开放的南面侧翼挺进。现在事态已经很紧迫,我军若再不赶紧撤退,一切就都完了。
在富凯与马特鲁港之间的海岸公路上,此时已变得混乱不堪。车辆纵队把整条公路都塞断了,卡车上挤满了逃命的士兵。英军的飞机一直在上方盘旋,一发现值得轰炸的目标,马上就把炸弹扔下来。我先到海岸公路上的防线去视察,然后转向南走,来到非洲军的防区。这时还是上午,可是激战已经开始了。当我回到我的司令部时,英军实行迂回的报告也已经送来了。
不久以后,英军的飞机对于军团司令部又连续来轰炸了两次,很明显,他们从无线电中找到了我们的位置。我和魏斯特伐躺在一条壕沟里,静候弹雨过去。所幸损失不大。不久以后,又有几辆谢尔曼式战车冲了过来,看见什么东西,都一律发炮乱打。很明显,在我的司令部与英军之间已经不再有其他的部队。
因为非洲军在第十五和第二十一两个装甲师之间被突破,而且也没有其他的预备队可供调用,我只好下令向马特鲁港退却。当时我非常痛苦,因为还有许多德意两国的部队还在徒步行军,这样一撤退,那些部队也就丢定了。
这个命令发出之后,我们马上行动。这又是一次在黑夜里的拼命狂奔。偶尔会看见一两处阿拉伯的乡村,然后又消失在黑暗中。我不知道这一点残部是否可以顺利撤出。我们的作战兵力已经十分低落。意大利步兵的大部分都已经丧失。意军第二十一军一部分为了抵抗优势的英军,也已经被击毁,其余在撤退中为英军追上,都做了俘虏。关于他们的运输,我们曾经一再向意大利补给当局提出车辆的要求,但始终没有到达。第十军正在富凯的西南面行军,缺乏饮水和弹药,应无逃出来的希望。在这些部队中,只有运输纵队是在海岸公路上,正慢慢向西撤退。我们很难使这些纵队作有秩序的行动,因为我们没有时间,我们必须尽快走。
至于意军第二十摩托化军,早在11月4日就被击溃了——剩下的不过几个连和一些支队,还掌握在该军军部人员的手里。战车和各种车辆都早已被打散,无法采取任何一致的行动。
只有下列各单位还勉强保有一部分的战斗力:第九十轻装师的残部、非洲军的两个师——已经变成了两个小型战斗群、非洲装甲步兵团以及若干零星德军单位,还有第一六四轻装师的残部。战车、高射炮、重型和轻型的火炮差不多都毁灭在阿拉曼,现在剩下的已寥寥无几。
11月6日的拂晓,我们想重新集合军团部的各级人员,好传达一些命令——这个工作并不轻松,因为我们的车辆分散在四处,距离很远。公路上的情形已经坏到了极点。纵队毫无秩序可言——一部分是德军的车辆,一部分是意军的车辆——把在雷区之间的公路,挤得水泄不通。走不了几步就又塞住了,很久都无法前进。有许多车辆都要拖着走,燃料消耗得相当厉害。
当第十五装甲师和第九十轻装师到达他们在马特鲁港西南的指定地区时,第二十一装甲师就奉命率领本军团的最后一点残余战车,在夸沙巴(Quasaba)的西南构成一个撑持的据点——现有的燃料只够非洲军一个师使用。弗斯战斗群(Voss Group)本是留在富凯防线中,以供诱敌之用,但在夜间受到英军强大装甲兵力的包围,于是开始撤出(拜尔林将军附注:弗斯上尉原为隆美尔的副官,现任第五八○侦察营的营长)。11月6日大约上午10点的时候,英军的60辆战车,开始向差不多已经完全丧失了机动性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发动攻击。这个师集中全力抵抗,终于击退了敌人。弗斯战斗群正从富凯撤回,也同时向英军的后方夹击,从而使他们受到了相当的损失。于是弗斯战斗群占领着第二十一装甲师的南而阵地,其目的是预防英军包围该师——这时,该师的战车差不多完全丧失机动性了。我们派去补给他们的燃料纵队,根本无法到达。敌人一再向第二十一装甲师猛攻,到了那天下午,该师忍痛把那些已经不能移动的战车全部自行炸毁,然后靠轮式车辆向西且战且走。不过走了几英里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再改取防御的态势。一直到夜间我们才终于把一些燃料送到该师的残部,使他们得以继续西行,到达指定位置。
此时,我军的纵队一直向西撤退,快要到塞卢姆了。那天下午,意大利的甘丁将军(Gen.Gandin)代表卡瓦莱罗元帅,来到前线向我询问现在的情况如何,以及我将采取怎样的行动。这家伙来得正好。我把作战的详细经过和盘托出,特别强调补给危机的重要性,以及德意两国元首的乱命所引起的损失。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他,以现有的实力打下来,我们不可能有站得住脚的机会,只要英军高兴,他们可以长驱直人,一直冲到的黎波里塔尼亚为止。我们根本没有接受会战的资格,最多只能采取迟滞的行动,以便让纵队能够勉强退到利比亚的边界。惟有退回到利比亚,才可能恢复战力,因为只要逗留在边界的那一面,随时会有被切断的危险。所以,现在惟一重要的就是加速逃离。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用残余的装甲摩托化部队来和敌人作战,因为我们没有燃料了,连最后一滴也都用在撤退上了。甘丁离开我的司令部时,大概被吓呆了。照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看法,战争实在太简单了。举例来说,当7月间阿拉曼开始发生危机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卡瓦莱罗元帅,假使英军有突破的威胁时,我们就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停留在我们的防线上,苦撑两三天,然后因为缺水而向英军投降;或是赶紧向西退却——卡瓦莱罗却说他毫无意见,只是不去想它就好了。这真是一个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那一天,我们终于又建立了一道相当坚固的防线,并击退了所有的敌军攻击。尽管敌人应该已经看见我们的惨状,但他们的行动还是十分慎重。所有的德国部队,以及部分意大利部队,在纪律方面还是完全遵从军官的命令。要晓得这种挫败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夏天时他们怀着极大的希望,想征服许多的土地,现在却彻底失败了。
燃料的情况依然十分的匮乏,尽管11月4日有船到达班加西,运来了5000吨燃料——这是一个空前的数字,我们的溃败终于使罗马当局紧张了。可是燃料到了班加西又有什么用呢?更糟的是,在英国人对班加西的空袭中,这5000吨的燃料就又毁去了2000吨。
这个时期正是大雨倾盆的季节。所有的车辙小径都不能通行,逼得我们只好沿海岸公路走——有许多地点都被塞断了,很难通过。不过英军也有困难,他们无法迅速把纵队送过沙漠,对我军实行迂回。结果是双方的速度都相对减低了。
英军通过沙漠中的迂回行动,其所受到大雨的影响,要比隆美尔所料想的还要惨。11月9日夜间的大雨把沙漠变成了一个沼地。用卡车载运的新西兰师和装甲师的步兵旅,以及他们的补给梯队,都被陷住了,战车本身的速度减低了,但是更严重的是,他们的支援部队和补给也都无法赶上。
20年代的装甲战争早期理论家,都主张未来理想中的兵力应该使用履带车辆,不过由于种种的困难,结果还是使用了轮式车辆。1941年的秋天,德军在苏联丧失了决定性胜利机会的主因,就是因为他们那些装甲师的轮式车辆有问题。现在又轮到英国人吃苦头了。
不过这并不是追击失败的惟一原因。英军第一装甲师在艾打巴第一次停顿之后,又继续前进,试图切断隆美尔在马特鲁港以西的退路。它的行动很快,追过了公路上走不动的隆美尔退却部队。可是在11月6日,当大雨还不严重的时候,它的装甲旅已经由于燃料的缺乏,两度被迫停止前进——第二次停顿时,已十分接近隆美尔的退路。这实在是一个很痛苦的经验,因为在突破之前,师长布里格斯将军(Gen.Brigges),早已主张一个装甲师所载运的燃料,应以足够作长距离追击为原则。可是英军当局还是力主慎重,同时弹药被视为第一优先携带品。
这个停顿的结果,使得在第二天只有部分单位,还能够继续作迂回性的追击,但兵力太弱了,既不足以切断,又不足以钉住正在退却中的德军。英军第十装甲师本已在富凯停止,现在又奉令沿着海岸公路向马特鲁港挺进。但是这种直接的尾追只不过是压迫着隆美尔的后卫,沿着他们原有的路线退却而已。
因为步调已减慢,我希望至少有一点机会,把摩托化部队的秩序略为恢复一下,有能力在马特鲁港守几天,以便争取一点时间建立塞卢姆防线。11月7日上午,我与意军第二十摩托化军军长斯提凡尼斯将军(Gen.Stefanis),和他的参谋长鲁格里(Rugeeri)举行会商。他们部队的大部分现在都已不再有逃脱的希望。这个军的全部实力只剩下了一个营以上的人数和10辆战车,我命令意军向布格布格(Buq Buq)和卡普佐运动,那里应该会收容落伍的散兵,并把他们重组。
那天上午我发觉:英军行动受到的阻碍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的厉害,一天之内他们可能就会到达我方的战线。我到非洲军的军部中,和拜尔林商量下一个行动。我们都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和敌人正式交战,否则无异自寻毁灭。昨天第二十一装甲师发生了不幸悲剧之后,拜尔林已在极力设法解决燃料接济的问题。第二十一装甲师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该师从阿拉曼还救出了30辆战车,现在只剩下4辆是完整无损的了。不仅如此,由于昨天英军进攻时,该师几乎是处于无机动性的状态之下,因而连火炮也都丢光了。
在这次商谈之后,我下令全军尽量守住他们的防线,时间拖得越长越好,并使用集中的火力阻止敌方的一切攻击准备。他们本身应避免被卷入会战,以免脱不了身。假使敌人压力加重了,就应该慢慢退回后方的阵地。
大约10点钟的时候,伞兵旅旅长雷姆克将军(Gen.Ramche)带着他那个旅的600名壮士,逃回来向我报到,当我们听到先前英军在差不多与富凯平行的地方,追上意军第十军的残部,并且俘虏了他们时,我们都以为雷姆克他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这些伞兵的退却实在是一个很光荣的成就:他们自己的车辆极少,中途却夺获一些英军卡车,变成了机动化部队。雷姆克对于部队的统率可以说是很成功。我们一向都不太喜欢这个旅。因为他们还依照空军的正规习惯,遇事要求特殊的待遇。 [ 编者注:德国伞兵属于空军辖下。 ] 譬如说,他们常常要求把他们的单位从防线中抽出来,以保存他们这种特殊部队。现在他们又在发脾气了,因为我们没有供给他们车辆作退却之用。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第一,我们根本就没有车辆;第二,我们也不能够把德军都装走,而把意军丢在后面不管。
在那一整天当中,英军轰炸机组成强大的编队,向海岸公路攻击,使我们的纵队损失惨重。英军对于我方的后卫——由第九十轻装师所组成——曾经一再猛攻,但都被击退。敌人的步兵在战车支援下,分三路实行迂回,但均被逐回。下午,又有一支强大的英军兵力,经过坚硬的石质地区向西行动,他们的进展很快,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
隆美尔此处所称的“强大兵力”,不知道是指何者而言,除非是第四轻型装甲旅的一部分——但那却称不上“强大”,在7日受阻之后,英军主力重新整编,这时隆美尔已经溜走,使英军无法追击。从此这个追击成了“长跑”而非“短跑”。为了解决补给上的困难,追击部队只好实行紧缩,现在只剩下英军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师(加上配属的装甲兵)。这支兵力在英军第十军的指挥之下,在11月8日继续前进,以边界为第一目标,托布鲁克为第二目标。新西兰师沿着海岸公路走,而第七装甲师则采取在大斜坡顶上的内陆路线。打击隆美尔后卫的任务基本上由空军担负。
在占领了边界阵地之后,新西兰师准备停在那里整编,而改由第一装甲师接替他们继续前进。
我决定把军团司令部迂回西迪拜拉尼地区。我们想先从海岸公路的南面通过,但是大雨已经把车辙都变成了泥泽。有些车辆陷得很深,花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它们拖出来。于是我们决定改沿海岸公路走,几个钟头之后,新的司令部就已经建立在西迪拜拉尼飞机场的附近。不久军需处长就从埃及边境送来一个报告:大量的车辆纵队,长达三四十英里,挤在哈尔法亚和塞卢姆隘道的这一面,开始慢慢越过山地退却,在英军飞机不断的攻击下,可能要一个星期才撤得完。很明显,英军绝不会允许我们如此从容不迫地行动,于是我下令要大家赶紧通过,同时派了许多的军官专门负责指挥交通。同时命令高射炮部队对于这个地区努力设防。德国空军的指挥官也向我保证,德国的战斗机会保护这个受威胁的地区,我们希望守住塞卢姆-哈尔法亚防线,把英军的矛头阻挡相当长的时间,使我们至少可以有机会在这道防线的后面,把纵队重新编成战斗单位。
因为船运的情形如此恶劣,这一阵子我们不可能指望欧洲会有援兵到来。所以,假使英军一定要继续苦追不放,那么我们就只好放弃昔兰尼加,一直退到梅尔沙隘道之后才站得住脚跟。我希望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能有较多的物资运到的黎波里塔尼亚,可以用比较好的武器来对付英军的攻击纵队,这样也许有机会把敌人的一部分兵力击毁。
英军现在似乎正在调动一个装甲师,绕着马特鲁港的南面前进,所以我命令全部兵力在夜间撤出这个地区,退向西迪拜拉尼,而以第九十轻装师为后卫。在11月7日的夜间,英军果然向北转动,以切断我军退路为目的。可是他们这个陷阱已经落了空:他们这一次猎获的东西,只有几辆已经焚毁的车辆而已,那还是我们因为燃料缺乏而自行焚毁的。除非你能先在正面把敌人牵制住,否则实行迂回是不会成功的,因为守军一定可以使用摩托化兵力——假定还有车辆和燃料——来抵抗迂回的纵队,它的主力也就趁机溜出了陷阱。
那天夜里,敌人的轰炸机不断向塞卢姆-哈尔法亚阵地猛炸。我们在那时退却,有两个最紧急的问题:(一)我们是不是来得及把我们的纵队撤过这个隘道?(二)我们的燃料补给接济得上吗?当大量的车队还挤在隘道这一边没有过去的时候,我们的摩托化战斗部队已用尽一切的方法来迟滞敌人。到第二天上午,没有过去的车队还有25英里长。车辆在夜里通过的速度非常慢,这是由于英国空军不断轰炸的缘故。
11月8日上午大约8点的时候,我遇到了拜尔林,并告诉他敌人一支由104艘船只所组成的护航舰队快要到非洲来了,可能是美英两国的兵力准备从西面向我们进攻。大约11点的时候,这个消息获得证实。事实上,那天夜里美英联军已经在非洲西北部登陆——这是我刚刚从魏斯特伐那里听到的消息。从此,我军在非洲的失败也就注定了。
大约中午的时候,我向西进发,与我的军需处长奥托会晤,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新任工兵指挥官布罗维斯将军(Gen.Buelowius)和贝恩特中尉。奥托少校向我报告说,我们的车辆还要两天的时间才能通过完毕,因为车辆把路都塞死了,很难把补给送达战斗部队——火车一天只能运去几吨而已。我决定命令意军第二十军、第三侦察营,以及非洲军经过哈巴塔后撤,以减轻公路上的压力,把隘道空出来专供第九十轻装师(后卫部队)之用,我立即驱车赶回来,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决定通知各部队。
14点过后不久,我遇到了拜尔林上校,和他讨论到美英联军在西面登陆对于我们的影响。当我们谈到我刚下令要非洲军使用哈巴塔以北的吉布尔高坡当作退路时,拜尔林表示很为难。他说以非洲军现有的车辆,实在无力作如此的越野行动。我跟他说,我当然明白会有这样的困难,但再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选择。不过,我准备留待11月9日的上午再作最后的决定。
我们的纵队现在已经可以比较顺利地通过这些隘道了——这是我那天夜间亲眼看见的事实。由许多的军官组成了交通管制站,分段管制交通。于是我们又有了一个新希望,那就是所有的车队可以在11月9日以前通过完毕,届时非洲军就可以利用这条公路了。因为燃料十分缺乏,许多车辆又都必须拖着走,所以若能如此,对于现在的紧张局势一定大有改善。
意大利的领袖又有命令来,要求死守塞卢姆防线。事实上不可能守得太久,因为我们没有能打硬仗的装甲部队和战防炮单位,无法阻止敌人强大的装甲兵力经过西迪欧麦尔以南的开阔沙漠地区向我们进攻。所以长期坐守根本不列入我们的考虑。现在惟一重要的事,是赶紧把德意两军的人力和物资尽量撤回西部,使我们在大后方找到一个立足点,或直接用船把他们运回欧洲。此时,意大利当局已经把皮斯托尼亚师的一些单位(这个师一直留在利比亚境内,从未开上前线)和其他的几个营,开到了利比亚-埃及边界上,希望由我来指挥。但我只能拒绝,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装备去解决他们的通信、运输和补给问题。
11月9日上午,在隘道以东的海岸平原上的车辆,只剩下1000辆左右了。通过隘道的工作进行得要比我预期的还快。我马上通知拜尔林,告诉他非洲军还是有希望利用这条公路撤过隘道。由于塞卢姆隘道的情况已有好转,于是我命令放弃西迪拜拉尼以西的地区。
这个时候整个军团的实力,大致如下:
(一)我们有2000名意军和2000名德军防守塞卢姆防线。一共有15门德制战防炮和40门德制野战炮。此外还有少数的意制战防炮和野战炮。
(二)作为机动预备队使用的约3000名德军和500名意军。他们共有德制战车11辆、意制战车10辆、德制战防炮20门、高射炮24门和野战炮25门。
很明显,凭着这一点兵力,我们绝不能坐候英军数百辆战车和几个摩托化步兵师的攻击。
“青年法西斯”师(Young Fascist)本应由锡瓦绿洲调到塞卢姆,但始终未能如期赶到,于是奉命撤往梅尔沙隘道。对稍早的我们来说,要在迈尔迈里卡迎战英军简直难以想象。尽管当我们放弃这许多辛辛苦苦争来的土地时心里非常难过,但是勇敢若是超过了军事判断之外,那就是狂妄。
最亲爱的露:
我一切都好。谢谢你的来信,衷心地问候你们。
1942年11月9日
自从阿拉曼防线被敌人突破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写信的机会,不过今天终于可以抽空写一两行。对一支军队而言,当他们被敌人突破时,其情形可以说是糟糕之至。它必须夺路而逃,而在退却的过程中,就会把战斗力逐渐消耗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绝不可能长时间在一地逗留,因为还有一个强敌跟在我们后面。
我的身体还不错。以后我们只好苦撑到底。赛德里尔(Seiderer)和布罗维斯都到了。他们看到当前这种情况,不免有一点儿胆寒。
11月10日
退出昔兰尼加
此时,我们听说轴心国军队已经在突尼斯登陆,准备去应付从西面来的威胁(这些抵挡西面盟军的轴心国军队后来编成第五装甲集团军,最后又在它和“非洲集团军”之上再成立一个“非洲集团军群”)。虽然如此,美英联军还是可能从那个地区向本集团军攻击。假使到了这个最后关头,我认为我们最好的行动,就是设法守住在吉里尼(Giarene)两侧的山地,以便掩护本集团军的人员,利用飞机、潜艇和小船,整个撤出北非。
11月10日的夜里,在照明弹的光线下,成百架英国战斗轰炸机在卡普佐的周围实施猛烈的空袭,使我军受到相当的损失。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英军沿着海岸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同时我们也发现他们的装甲军集中在南面。所以第九十轻装师也奉命在中午时分,沿着通向塞卢姆的公路撤退。这个行动完全照计划进行,下午就完成了,当最后的车辆通过之后,隘道当中的公路就被炸断了。
行军梯队连同一切分散的人员和单位,纷纷向昔兰尼加撤退。而具有战斗力的部队仍留在原地不动,以便对敌人实行迟滞作战。我们甚至在加扎拉防线也无法停下来,因为若是要守那一条防线,必须有相当的机动支援兵力,可我们如今却一无所有。
由于突尼斯的情况吃紧,我要求卡瓦莱罗元帅和凯塞林元帅一起到北非来举行一次会商。我希望从他们那里晓得突尼斯防务的切实情况,而且即令突尼斯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但我们在梅尔沙隘道防线上的部队,也至少还需要有相当的增援。这种情况要求的是一种战略性的决定。在作一个战术性决定时,不可以没有几分冒险进取的勇气。可是在作战略性决定时,必须仔细考虑到所有一切可能的后果,而且要百分之一百地安全。
可是卡瓦莱罗和凯塞林两个人却认为没有来非洲之必要。所以第二天我又派贝恩特中尉回元首大本营去报告一切情况。几天后他回来了,报告说大本营中对于他所说的一切情况根本就不了解。元首命令他跟我说,我不必考虑突尼斯的问题,只要假设那个桥头阵地一定可以守住就好了。这就是我们最高统帅的惯有态度。在以后一连串的劣势中,他都抱着这样的态度,而这也是造成一切劣势的主要因素。尽管我们在所有的战场中,都能够获得极优良的战术性成就,但是我们缺少一个坚定的战略基础,以指导我们的战术技巧向正确的路线上发展。在另一方面,贝恩特又报告说:“主子”一点都不温文有礼。虽然他口头上还是说对我具有“特殊的信心”,可是事实上他却已经忍不住要大发脾气了。他已经允诺加强补给作业,尽快通知有关当局我们各方面的需要——任何人都不准延误。梅尔沙隘道阵地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因为那是发动新攻势时的跳板。
此时,我们还是继续向昔兰尼加撤退。在塞卢姆附近,我们还可以加一次油,够走60到100英里的距离,这是昔兰尼加的最后燃料存量了。事实上,我们无法到班加西去运取存油,因为我们的卡车上装满了非摩托化部队和伤兵。此外,我们还有许多纵队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的运作。所以,当我们在11月10日必须准备撤出迈尔迈里卡的时候,面临的问题实在非常严重。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告诉最高当局:对于装甲集团军一切的重要作战物资,都应该趁这个时候赶紧运往的黎波里,因为现在还有此种可能,但是几个星期之后,英军的飞机将可以从苏尔特海岸上起飞,去轰炸的黎波里了。
英军现在已命令一个装甲师(第七装甲师)绕着西迪欧麦尔的南面前进,以追过我们为目的,因此我们赶紧撤回与托布鲁克平行的地方。英国空军的活动也没有前几天那么频繁。利用最后的燃料储量,我们大约在中午的时候到达阿代姆-托布鲁克防线。直到此时,英军才来到公路上,但在他们的“切断点”之东,我们没有遗留下任何部队。
我们希望在托布鲁克停留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至少可以把存在那里的1万吨物资运出一部分来。到了11月11日,尽管我们要求除了燃料以外不要空运其他的东西了,可是运输机队还是运来了1100人。这些兵员对我们目前的作战是毫无价值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作战的能力。同时他们也没有自己的车辆,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只是又多了一些累赘而已。
11月12日,在加扎拉瓶颈地区又是被车辆挤得水泄不通,因此我们又必须守住托布鲁克防线,直到那天夜里为止。有好几百辆车子都要被拖着走,有些是引擎出了毛病,有些是因为缺乏汽油。但是现在纪律已经完全恢复了。过去那种惊慌的现象已经完全没有了,全军人员都深信他们可以逃过难关。但是燃料状况却恶劣到未曾有过的情形,因为大批的运输机都牵制在突尼斯方面,每天的运量无法超过百吨。
英军已有通过艾克罗马,从西面迂回托布鲁克的迹象,因此我们被迫决定要撤出这个要塞。反正托布鲁克现在只有象征性的价值。从军事方面来说,除非准备牺牲我们的大部分兵力,否则此时决无固守的可能。我们不想重犯1942年英军所犯的错误。所以当第九十轻装师撤出后,英军在12日的夜里,就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该城。
最亲爱的露:
北非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在我们这一方面,未日已不会太远,因为敌人光凭数量上的优势就可以把我们压垮。军队本身无须对此负任何责任,因为他们太英勇了。
1942年11月13日
差不多在11月13日中午的时候,装甲集团军的第一批人员到达梅尔沙隘道防线。尽管在隘道中车辆相当拥挤,但是大致说来,我方的纵队都还能照计划行动。
糟糕的是,由于公路已经被塞断,我们无法把燃料从班加西向东运输,同时也不可能经由铁路线运到巴尔切(Barce),因为意大利人早已把轨道炸毁,我们只好要求空军用运输机来帮忙了。
当英军克服了加扎拉防线之后,我们的处境日益困难,他们现在很可能迂回我们的后方,并且以囊括整个昔兰尼加为目的。我们在绕默基利小径行进时,必须极严密地监视西方,以便我们的摩托化部队及早出发迎击来攻的英军纵队。现在对于撤出昔兰尼加的工作也已经在加速进行。
最亲爱的露:
又向西走了。我身体还好,但是心里很痛苦,这点不用我说你也晓得。侥天之幸,敌人并没有拼命紧迫。我们到底能够走多远,连我也不敢说。这完全要视燃料的情况来决定,现在还在等候空运。
你们两个好吗?尽管我心里塞满了许多难题,但我仍一直惦念着你们。假使我们丧失了北非,对于战争会有怎样的影响?这场战争会怎样结束呢?我只希望我能够从这些可怕的问题里脱身。
1942年11月14日
第二天,我们又是面临严重的燃料危机。空军一共运来了60吨,可是我们一整天的需要量却是250吨——这也是凯塞林所答应的数量。由于燃料不足,又因为一场大雨使小径变得泥泞(我们本想用它来减轻公路的担负),所以已无法到达目标。在这种危急的环境中,沿途仍荆棘满布,实在是糟糕之极,因为我早已说过,速度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所幸的是,英军也无法利用小径通过沙漠,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同样受到了阻碍。
自从11月12日起,卡瓦莱罗元帅就一直在利比亚,虽然我曾几度要求他到前线上来与我会商,可是他仍觉得并无此必要。反之,他却通过德国驻意空军武官波尔(Ritter von Pohl),把意大利领袖签署的一份命令交给我,要我在昔兰尼加再多撑一个星期,这个命令还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梅尔沙隘道防线,因为轴心国部队在非洲的命运完全系于这一线上。卡瓦莱罗元帅所代表的是一种头脑很聪明,但意志却很薄弱的军人典型。这种人只能坐办公室,不能打仗。举凡补给的组织、人员的指挥,以及一切有建设性的工作,其所需要的不仅是智慧,还需要精力、推动力和意志力。然后才能排除万难达到目标。学者型的军人多半把战争看作是一个纯粹斗智的问题,因而看不起精力和推动力,认为那是“匹夫之勇”,可是他们自己却正缺少这种“匹夫之勇”,这些人每每自命不凡,认为好事都属于他们,而坏事都是属于那些“匹夫”的。到了今天,无论是在德国或意大利,这种心态都有澄清之必要。
11月15日,燃料的危机更趋严重,因为有几艘运油船本来准备开往班加西,现在却中途回转了;另有一艘匆匆离开班加西,上面却还有100吨燃料没有卸载。此外,空军所能空运的数量也还是那样有限。因为缺乏燃料,使得非洲军中午时才开始行动,黄昏时就一滴油都没有了,只得停了下来。公路还是被车辆阻塞住,一时毫无打通的希望,因此非洲军只能获得极少量的弹药补充。最糟的是,巴尔切的弹药仓库偏偏又被一些紧张过度的人给破坏掉了。
15日夜仍继续下着大雨。英军的追击因而迟缓了些,使得我们的工兵有足够的时间布置一些障碍物。
最亲爱的露:
又退了一大步。头顶上方老是下雨,使一切运动都感到困难。燃料还是极感缺乏。这些都足以令人痛哭流涕。现在我们只好希望英国人也遭遇到同样的恶劣天气。
1942年11月16日
非洲军还是没有恢复它的机动性。意大利的补给当局却偏偏净是帮倒忙,他们到处破坏弹药库和水源,这却正是维持我们作战能力最需要的东西之一。我们在最后关头,总算阻止住了他们破坏班加西水电设施的打算。
第二天上午,虽然一切进行得极不顺利,可是英军的强大兵力已经跟在第九十轻装师的后面追了上来,同时在孟沙斯附近的侧翼上,也发现相当数量的英军。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赶快撤出昔兰尼加,否则全军就有在班加西附近被切断毁灭之可能。又是和过去一样,最严重的问题还是燃料。在好几天以前,意大利的军舰就答应运油来,可还是没能兑现。
总算运气不错,不久空军就报告说,英军在孟沙斯的迂回纵队被暴雨造成的洪水阻止住,无法前进。我们的燃料如此缺乏,已经无法调动摩托化部队阻止敌军的进袭了。
实际上,英军用来迂回的兵力并不太大,只有两个装甲车团,加上一些支援部队。亚历山大的记载上这样说:“敌人正通过吉贝尔(Gebel)撤退,我们很想采用过去的战略,把一支兵力推过沙漠,以便在艾季打比亚附近将敌人切断。可是蒙哥马利将军却坚决主张不作任何投机的行为,尤其在补给还很困难的情况下。所以第十军只派遣装甲车沿着这一条路进攻。事后,我们才发现德军由于燃料的缺乏,曾经暂时无法移动。于是第十军奉命增强迂回的兵力,可已经来不及了。”
11月18日拂晓时分,英国的装甲车和战车从孟沙斯蜂拥而上,向我们的掩护兵力进攻,但立即被击退了。上午我们接获一个消息,说那些运油的驱逐舰都已经回头了。不久之后,又有报告来说:一支由15艘运输船,和同样多的护航军舰所组成的英国船团,已经在德尔纳的东北海面上出现,正向西前进。我们假定英军就要在班加西登陆了,所以尽管海上的风浪极大,我们还是命令把战车和其他的物资装上我们所有的驳船,起碇出港。多数的船只在以后几小时内都沉没了,从昔兰尼加的港口中,我们只救出极少量的储存物资。港口和船坞的设备全被破坏,班加西的民众发生了极大的混乱。这个饱经兵祸的城市在战争中已是第五次易手了。
现在非洲军的前卫部队在极端困难之中,一直撤到了祖韦提奈附近,在那里重新组织起来,向东面设防。仍有数以百计的车辆需要拖运。尽管敌人的追兵将至,物资又极感缺乏,但我军仍严守纪律,一切照计划进行。在孟沙斯以西的英军迂回纵队,曾经一再被第三十三侦察营击退。11月19日清晨,第九十轻装师撤出了班加西。在这一天,全部的非洲军都已经撤到了新阵地,而第九十轻装师则扼守着艾季打比亚。昔兰尼加的撤退战已经完成了。
从加扎拉撤到艾季打比亚,其间的经过相当惊险,因为英军一直有通过默基利以切断我军退路的可能。我军由于缺乏燃料,常常整天瘫痪在公路上无法行动。英国空军对于这个长达60英里的纵队轮番攻击,获得相当程度的成功。我们收到的油量——从空军的观点来看颇为可观,因为那都是用运输机送来的——根本不够我们的消耗。虽然如此,我们的撤退还是照计划完成了。从托布鲁克到梅尔沙隘道,我们没有损失一个人。
当我们到达艾季打比亚的时候,已经一滴汽油都没有了,在的黎波里还有500吨,在布拉特也还有100吨,不过即令是后者,也在250英里以外。一切可以行驶的补给车辆,都被派往的黎波里,以便把燃料运来前线。在沙漠中若再不能恢复机动性,那么其危险性真是不堪言状。巴斯蒂科元帅说,他会尽可能帮助我们,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把早已卸载的500吨燃料,从的黎波里运送到艾阿格海拉。
此时,我们也正倾全力利用手头的有限资源来建立梅尔沙隘道防线。这条防线的位置非常合适,在海岸南面几英里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盐水沼泽地,直径约为10英里,车辆极不易通过。所以任何敌人要想从东面进攻,并迂回到这个阵地的后方,必须向南绕过一大段的距离。在北非的作战中,向南拉得越远,其危险性也越大。不过话虽如此,即令是防守梅尔沙隘道防线,我们也还是需要部署相当多的摩托化兵力,其强度至少应以能击退敌方迂回纵队为限度。在这个地区的作战中,若是双方的实力大致相等,则攻方在会战过程中,其战术地位总是比较不利,因为它的补给线向南延展,很难避免守方摩托化部队的袭击。所以防御计划的要点是:严守梅尔沙隘道和盐水沼泽中的通路,在防线后方控制一支摩托化兵力,并备有足够的弹药和燃料。若是没有这支兵力,或是没有这些燃料,这条防线还是无法守住。
双方现在又是各自埋头准备,准备在梅尔沙隘道防线上作一次决战。英国人对于他们的补给问题也需要加以整顿。所以这次会战胜负的决定因素,就是要看我们在敌人完成攻击准备之前,是否能获得相当的摩托化兵力的补充,以及足够的燃料和弹药。
意大利的“青年法西斯”师、皮斯托尼亚师和斯比齐亚师(Spezia),现在已分别占领梅尔沙隘道防线,并在巴斯蒂科元帅指导之下,开始构筑工事。新到达的森陶罗装甲师(Centawro)也已部署在防线的后方。伞兵旅、第一六四轻装师和意军第二十一军的残部,也都集中在附近地区开始整补。当我到了这个地区之后,我明白地说:不管这些防御工事多坚固,对我们都不一定有多大的利益,因为敌人还是可以迂回这整条防线——虽然不无困难。于是,这些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又会和他们在阿拉曼的伙伴一样,对于开阔的沙漠中的英军机动化部队没有多大的抵抗力,而只好束手就擒了。
为了要使我们的最高当局明了此间的战术情况,又因为卡瓦莱罗元帅始终不肯到非洲来与我会晤,我便派斯提凡尼斯将军到罗马去,当面向意大利领袖和卡瓦莱罗元帅报告一切。斯提凡尼斯在意军中是一位杰出的将才,他精通战术,对于意大利陆军的弱点有很深刻的认识。他准备强调下列的事实:当一个指挥官没有补给物资可以动用的时候,他将丧失作决定的自由,只能顾到眼前的生存问题,而无法考虑到明天的进展。大局自阿拉曼开始就已不妙了,现在要想挽回已经太迟了。今天惟一的出路就是要冷静地面对现实,一切从长考虑,所以想要在梅尔沙隘道之线接受会战,实在是大错特错。
当我向斯提凡尼斯将军面授机宜之后,他就启程飞往罗马,之后我驱车去访问纳瓦里尼(Gen.Navarrini)将军,他是意军第二十一军的军长,指挥那三个意大利师。他也完全明白,以现有的兵力来接受会战,无异于自讨灭亡。
这一次的大撤退就是我们在阿拉曼大败的必然后果。当大败之后,自然不免发生无组织的现象,可是一旦恢复了秩序,德意两军的一切行动还是很值得赞扬的。除了在阿拉曼本身所受到的损失以外,我们其他的损失都不算太大。在阿拉曼会战之前,全部德军的实力约为9万人(包括海空军在内),现在我们救出了7万人,尚不包括早已空运回欧洲的几千名伤兵。
关于非洲战场的将来,德意两国的最高当局还没有做出战略性的决定。他们从来不肯认清现实。最使我们感到惊异的,就是他们现在拼命地把大批物资运往突尼斯,其数量远超过我们过去收到的。危急的局面终于使意大利当局感到手忙脚乱了。可是美英两国的补给物资,却增长得更快,同时他们对于海空的战略控制,也一天比一天紧,轴心国的船只一艘又一艘被击沉在地中海里。我们已经陷入了泥沼,只剩下脑袋在外面,再也无力自拔了。
管理的失当、作战的错误、主观的偏见和拼命寻找替罪羊,现在都已经达到最白热化的阶段。而真正成了牺牲品的,却是德意两国的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