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西里到桑格罗河·第八
作者:罗纳德·卢因·英
出自————《蒙哥马利的军事生涯》
出自————《战争通史》
“重新征服欧洲大陆必须以第一个英国的或美国的士兵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从海上登陆开始……。”
—— 引自约翰·埃尔曼《大战略》第五卷
“天哪!多么陡的一座山……!”
—— 第231步兵旅一个情报军官的回忆
对蒙哥马利来说,“赫斯基”作战行动(入侵西西里)的意义在于,从他被任命为进攻部队指挥官那天起到整个战役结束为止,他都必须与美军部队和军官在一起作战,并在一位美国最高统帅领导之下作战。过去在亚历山大的纵容之下,蒙哥马利是第8集团军的全权主人,但现在这种几乎完全独立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他的周围随时都有许多在利用军营的小道消息方面又快又狠的美国新闻记者。他必须在美国记者的不断监视下,与美国人搞好关系并谅解他们的思想意识。对蒙哥马利这样一个专横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专心致志于他所想象的军事真理的人来说,令人惊讶的并不是他常常未能与美国人达成妥协与谅解,而是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建立起卓有成效的和谐。要是没有这种和谐,进攻欧陆开始日的情况就很可能完全不同了。
在1943年春天和夏初的几个月里,是否在诺曼底登陆还没有最后决定,但“赫斯基”作战计划却慢慢成熟起来,并迅速付诸实施了。在这些日子里,对一般英国人来说,特别是对蒙哥马利来说,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现象,并且这些不和谐现象在关于西西里战役应当怎样打的争论期间以及在战役实际进行期间加剧了。关于蒙哥马利的为人,他的耿直的朋友艾伦·布鲁克在6月3日的一则日记中曾经作了扼要的评述,这则日记是布鲁克和丘吉尔一起访问阿尔及尔讨论西西里战役和战役胜利的后果时写的。布鲁克写道:“对蒙蒂需要很好地进行教育,使他跳出第8集团军的范围来观察整个形势和整个战争。蒙蒂这个难应付的人是一个卓越的作战指挥官和部队训练者,但他不老练,不能正确评价他人的观点,常常容易犯大错误。最令人苦恼的是,美国人不喜欢他。要让他与美国人密切配合作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需要不断地对他进行指导和监督。我认为亚历克斯 [ 注:亚历克斯是亚历山大的爱称。——译者 ] 对他不够强硬和严厉。”那愚蠢的“空中堡垒”“打赌”事件是无助于改善他与艾森豪威尔和比德尔·史密斯的关系的。当隆美尔在卡塞林隘口受挫,巴顿接管了第1集团军战线右侧的美国第2军后,查尔斯·邓菲爵士少将(他曾在塔莱指挥英国的第26装甲旅,挡住了隆美尔的进攻)和其他一些有经验的军官被派到巴顿的军里当“顾问”。查尔斯爵士曾告诉我说,在这个时期巴顿对第8集团军评价很高。然而,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奥马尔·布莱德雷将军在他写的《一个军人的故事》中回忆说,当他听到第8集团军受阻于昂菲达维尔要塞前面时,他曾经向他的一个同事说道:“让我们打一个电报给蒙蒂,问他要不要我们给他派几个美国顾问去为英军士兵们表演一下怎样才能从这些小山里打出去。”接着,蒙哥马利在的黎波里就沙漠战的实施问题做了几次演讲,并邀请了第1集团军的代表去听演讲。对于这些演讲,有人曾发表一些赞扬的看法,但也有不好的反应。当蒙哥马利抱怨第1集团军只派次要人物来听报告时,第1集团军却说它的主要人物正忙于打仗。蒙哥马利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他们来听我的演讲仗就会打得好得多。”可以肯定,这句话对巴顿产生了很坏的影响。已故的贝特曼少将在一次演讲时曾坐在离巴顿仅几英尺远的地方,他告诉我说,当时巴顿面无表情地坐着。巴顿后来对这些演讲发表了许多使人茫然的评论,而这些评论常常被人们引用。我想,巴顿对蒙哥马利的竞争性的敌意就是在这时期滋长起来的,后来又加上西西里事件,到了诺曼底与莱茵河两次作战之间,这种敌意发展到了危险的程度。
蒙哥马利是人们注意的中心人物。他的声誉还由于在沙漠作战的士兵与在山地作战的士兵之间的关系不和而受到损害。在团史中以及分析非洲战役的文章中,都有大量描写第8集团军对第1集团军,特别是对美国人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优越感的报道,我们在这里没有必要重述这些报道。这是自然的,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但也是令人遗憾的。这种现象之所以是自然的,因为第8集团军官兵的高昂士气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原则上:他们是上帝的儿子,而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蒙哥马利。这种现象又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有关第1集团军作战活动的报道极其稀少,例如,我们只知道卡塞林战役的情况,但不知道塔莱战役的情况。同时,这又是令人无限遗憾的,因为这两个集团军的官兵毕竟来自同一国家并与一个共同的敌人作战。然而,事情竟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一个在沙漠中作过战的营瞧不起同属一个团的在山区作过战的营。车辆伪装方面的差异,服装方面的差异,纪律方面的差异,全都扩大了这种鸿沟。如果说这种鸿沟在本国同胞之间已经很明显,那么第8集团军与异国军队美军之间的鸿沟就不知有多深了。
某些事件加剧了这种紧张关系。除了“空中堡垒”事件外,还有科宁厄姆的电报问题。事情是这样的:当巴顿在4月1日奉亚历山大之命用坦克向加贝斯发动大规模进攻时,遭到德国空军的严重阻挠(他的“顾问”邓菲当时受了伤)。他的情报军官这样评论道:“由于我们的部队完全缺乏空中掩护,遂使德国空军几乎为所欲为。”这一“情况报告”送到了战术空军司令科宁厄姆的手里。科宁厄姆给巴顿发了一份愚蠢的、无礼的回电,电文中说:“……这只能说第2军的有关人员不适应目前的这种作战……应该停止这种不准确的、夸大其词的报告……这种假惺惺的狼的哭泣……。”巴顿大发雷霆,艾森豪威尔也大发雷霆,特德则十分震惊。特德让科宁厄姆收回了这封电报,并带着他来见巴顿,亲自表示道歉。但是敌意再也无法消除了。布莱德雷在讲述这个故事时说:“有一种人很敏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使他产生很大误解。”最后,还有克罗克的丰杜格案件。4月初在第1集团军战线上的丰杜格隘口发生了一场战斗,在这场战斗中美国第34师打得很糟。事后,一个美国使团要求第6装甲师师长克罗克如实讲出他所认为的第34师失败的秘密原因。很遗憾,这件事被记者泄露出去了,尽管现在看来克罗克的评论是有根据的,但巴顿和布莱德雷却十分生气,并把它报告了亚历山大。这件事虽然最后被平息下去了,但却留下了很坏的影响。
由于蒙哥马利与美国盟军之间的关系是此后战争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这里还应当指出,那几场沙漠战役的胜利,在英国人看来应当在教堂鸣钟庆祝,但在美国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了不起。美国许多眼光敏锐的人在估价英军的阿莱曼战役以及向突尼斯的进军时,发现这些军事行动过于懒散和小心谨慎。这种懒散和小心谨慎的作风与美国人天生的喜欢强有力、猛烈、和生气勃勃的作风格格不入。如果美国人的这种评价也像第8集团军对第1集团军的战绩的评价那样是错误的,那就没有什么关系。可惜,他们所批评的都是一些实际存在的缺点。这样,美国人就往往倾向于降低蒙哥马利的威望。
卡萨布兰卡会议明确决定盟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是西西里岛而不是撒丁岛(有许多人支持把撒丁岛作为下一个攻击目标),这一决定引起了一连串事件,直至5月12日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批准了最后进攻计划,事情才平息下来。这时离预计的进攻开始日7月10日只有不到两个月了。确定7月10日为进攻开始日是为了适应不同军种对不同程度的月光的要求。但是时间如此仓促,则是由其它一些原因造成的。轴心国家在非洲的军队直到5月13日才向盟军投降,虽然我们应当还记得,4月底曾被定为最晚的日期。卡萨布兰卡会议作出决定以后,1月23日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任命艾森豪威尔为“赫斯基”作战行动的最高统帅,亚历山大为副统帅,海军上将坎宁安为海军部队指挥官,特德为空军部队指挥官。艾森豪威尔受命成立一个特别参谋部(有自己的参谋长)来计划和准备这次作战行动。亚历山大被任命为地面作战总指挥官。这导致2月12日在阿尔及尔成立一个以盖尔德纳少将(就是我们在上面阿莱曼战役中提到过的那位遭遇不幸的第8装甲师师长)为协调员的中央计划机构。2月11日,艾森豪威尔任命了他属下的几个指挥官,两天后联合参谋委员会同意了这些任命。地面部队指挥官为:蒙哥马利领导东部特遣部队,最初称为545特遣部队,实际上就是第8集团军,下辖两个军即第13和30军;巴顿领导西部特遣部队即第343特遣部队,包括美国的第2军(由奥马尔·布莱德雷指挥),该军最后升级为美国第7集团军。这两支特遣部队将在亚历山大司令部的指挥下作战,该司令部在这次战役的计划阶段称为第141部队,后来则简单地把所辖两个集团军的番号加在一起,称为第15集团军群。
如果我们考虑一下上面所列举的这些人名和日期,那我们立刻就可以看出,虽然所任命的这些人都是很优秀的,但“赫斯基”作战行动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耽误了。当时非洲的作战正处于最后的关键阶段,像亚历山大(他领导着第18集团军群)、蒙哥马利(他领导着第8集团军)、巴顿(他领导着美国的第2军)、布莱德雷(巴顿的副手)、特德(他担负着许多责任)这样一些人都把他们的全部精力用于正在进行着的战争上去了。因此,下一个战役的计划工作不得不委托给代理的参谋人员去做。这些参谋人员都有职无权,没有作出决定和发布命令的权力;因为在英国的军事系统中,这种权力只有担任指挥官职务的人才具有。而美军的制度与英军不同,一个代理指挥官职务的参谋军官即具有指挥官的权力。(我们应当记得,蒙哥马利在1942年8月在他的集团军里采用了一种与美军的制度有点类似的制度,当时他指定德·甘冈为他的具有全权的参谋长。)但是在制定一个战役计划时,即将指挥这个战役的人通常必须在尽可能早的阶段参与计划的制定工作,否则,战场指挥官可能会坚决要求对计划作某些或大或小的改变,从而把一个周密制定的计划马上给打乱了。这就是“赫斯基”作战行动计划将要碰到的事。下面当我们考查进攻西北欧的“霸王”作战行动计划时,我们也能看出,事情也是循着类似的、几乎不可避免的规律发展。这是因为一流的最高级作战指挥官为数很少,很可能当你需要他们来指挥下一个战役的时候,他们还忙于上一个战役的收尾工作呢。
造成耽误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即将在第8集团军的编成内在西西里作战的各个师必须从各地调来:加拿大第1师自英格兰;第51高地师自突尼斯;第78师自突尼斯;第1空降师自突尼斯;第7装甲师自的黎波里;第5师自埃及-巴勒斯坦-叙利亚;第231步兵旅自埃及经马耳他。此外,最高统帅部、最高级作战指挥官、各兄弟军种和各行政勤务中心都分散在非洲海岸各地:阿尔及尔、突尼斯北部战线、开罗、马耳他、斯法克斯、苏塞。不言而喻,由于部队如此分散,即使拥有现代通讯手段,也不可能把它们很好地结合成一个整体,也不可能很好地协调已经议定的计划。
还必须指出,准备参加“赫斯基”作战行动的有关人员尽管具有多方面的经验,对于这种作战都很不熟悉。他们正在准备进行的战役乃是自加利波利战役以来的第一次将遭到抵抗的两栖作战。需要新的技术、新的装备。比如,美国水陆两用卡车在紧急关头到达,就对在开阔的海滩上卸载物资产生了巨大影响。登陆艇的驾驶员为了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登陆艇必须进行紧张的训练(驻英国的联合作战司令部为他们的训练进行了周密的准备)。空降部队的使用必须仔细计划,拖曳飞机和伞兵搭载机的驾驶员必需提高技术熟练程度,因为这类飞机的大多数驾驶员平常都是执行其他方面的任务。(下面我们将看到,由于疏忽了这个重要问题而导致悲剧发生。)所有上述问题美军也同样具有。此外还有其它一些问题。
例如,还有极其重要的情报问题。情报问题的核心是:西西里岛上究竟有多少德军,都是什么兵种?这是一个困难的新问题,能否得到解决关系到战役的成败。在陆上战役中,通过前线巡逻、捕俘以及其他可以得到的情报,通常都能够对敌人的实力和部署作出概略的估计。现在,与敌人接触不上,而“无人区”则是大海。但是特德正在组织广泛的、持续的空中侦察活动,因此可以通过航空照片对这个岛屿的一万平方英里的土地进行全面而详细的调查。这个岛的大约三百英里的海岸线也必须加以仔细调查,以确定哪些海滩适宜登陆,哪些不适宜。调查表明适宜登陆的海滩一共有36个(其中26个实际已使用过)。但是据认为,只有两个海滩具有一切必要的设施。因此,计划人员主要考虑的两个重要问题是如何夺取一个或几个港口以及如何实施有效的空中掩护。他们设计出了一些获取情报的巧妙方法。例如,发明了一个确定海滩坡度的数学公式。根据航空照片计算出一定风条件下的两个浪峰之间的距离,就可以算出海滩的坡度。而仔细检查开罗电信中心分发给70万意大利战俘的邮件则大大地有助于了解敌人的战斗序列。
我描述总的背景情况是为了表明蒙哥马利只不过是一个巨大车轮上的一个嵌齿而已。不过,他是一个很大的嵌齿。一俟他有时间来集中精力搞作战计划时,这一点就变得很明显了。他的第545特遣队的参谋部于2月22日在开罗开始工作(巴顿特遣队的参谋部则晚一天在拉巴特开始工作)。登普西少将被选拔来领导这一参谋部。登普西本来是从英格兰调来接管编余的第13军司令部的。该军所属各师在班加西分配给其它部队,而军司令部保留了下来。现在,第13军司令部已不再是一个编余部队了,它已经和第30军一起组成了亚历山大在西西里集团军群的英国部队。登普西后来曾指挥英国的第2集团军从诺曼底一直打到德国,他长期站在蒙哥马利一边,是蒙哥马利器重的人。他稳重、能干、忠诚,但不搞英雄崇拜,是蒙哥马利的一个令人钦佩的配角。因此,第8集团军的最初阶段的“赫斯基”行动作战计划是由登普西负责制订的。他负责这项工作直到4月中旬德·甘冈摆脱了西部战场的事务而到开罗来接管他的参谋长职务时为止。然后,他才去专门处理第13军的具体问题。登普西是一个从来不夸大的人,他在逝世前不久曾告诉我说,他认为蒙哥马利在“赫斯基”作战行动的最后计划的制定中起了卓越的作用。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英国和美国的计划人员并不是从一张白纸开始计划这次战役的。早在1941年英军就认真研究过能不能在强大的“十字军”进攻作战中扩张战果时进攻西西里,结论是不能。然后,1942年11月,英国的参谋长委员会提出了一个进攻西西里的概要计划。因此,当艾森豪威尔在卡萨布兰卡会议后被任命为总司令时,他同时还接到了“一个陈述了各种考虑的备忘录以及构成这次研究的基础的作战概要计划……。”当时有关的高级军官都全神贯注于作战,艾森豪威尔对这个作战概要计划未充分进行研究,只是作了通报。但不是把通报作为总司令的一个命令,而是把它作为供有关各方进行讨论的一个临时蓝图。由于当时情况十分紧迫(丘吉尔当时大吵大嚷,要求在6月发动进攻),艾森豪威尔才不得不采取行动,但这却引起了很大混乱。结果“赫斯基”战役计划成为有两支盟国军队参加的大规模两栖战役计划工作的不好的例子。
英国参谋长委员会的原始计划可以叫做“港口-机场计划”。它是建立在一些后来被证明为错误的假定之上的。只消看一下西西里地图(见附图7 [ 制作者注:中文版书中漏印了这张图。 ] )就能看到三个港口区域:东北面海峡处的墨西拿——由于太靠近意大利本土以及不可能得到空中掩护,不能作为进攻的目标;东南面的锡拉库萨-卡塔尼亚-奥古斯塔港口区;西北面的巴勒莫。这几个港口的日进口量如下:墨西拿港,4000~5000吨;锡拉库萨港,1000吨;卡塔尼亚港,1500吨;巴勒莫港,2500吨。该计划要求美军夺取巴勒莫,蒙哥马利夺取锡拉厍萨。空中优势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因此,除了使用盟国机场所提供的大量航空兵外,还准备夺取岛上的几个主要机场。总起来说,这个原始计划意味着,英国的三个师将分别沿着100英里的海岸线登陆,而美军则在英军西面60英里远的地方登陆。然后,在进攻开始后两天,美军将再次在岛的西北面登陆以夺取巴勒莫,而英军则再次在140英里以外的卡塔尼亚登陆。作为战役的一个组成部分,英国和美国的空降部队将在不同的机场空降。
可以看出,这个计划的一个严重缺点是兵力十分分散。亚历山大曾建议对此计划作一些小而重要的改动:除非十分必要,不要分散使用各师;用伞兵夺取海滩而不是夺取机场。这个计划实际上已在3月13日由艾森豪威尔原则批准,而蒙哥马利却不予批准。登普西提醒蒙哥马利注意这件事,于是蒙哥马利给亚历山大发了下述电报:“我认为伦敦制定的这个计划背离了实际作战的一切常识性规则,完全是理论性的。它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应当重新制定。”接着,他就动手来制定计划了。从这时起到计划制订出来和最后被接受为止,连续进行了许多次曲折复杂的辩论。辩论双方的发言人进行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活动,但关键问题是十分清楚的。蒙哥马利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成功地夺取包括卡塔尼亚-锡拉库萨-奥古斯塔这几个港口在内的西西里岛的东南角,并且只有适当集中兵力才能保证这一任务的完成。但是同时他也认为,如果放弃夺取其他港口和机场的计划,那也是错误的。最后,到4月初的时候,形势又变得似乎可以采取某种妥协方案,如果英国能再提供一个师连同必要的运输船只的话。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喜剧性插曲。4月13日副首相艾德礼先生给丘吉尔写了这样一个备忘录:“……我们有没有具有指挥头脑和控制意志的人在直接控制着那些联合作战的计划者们?难道不应当由某一位强有力的、不讲情面的人来引导他们审议重要的问题吗?”艾德礼的这段话最好不过地描述了蒙哥马利当时的工作。我想迈尔斯·登普西爵士认为蒙哥马利干得非常出色,原因也就在这里。在蒙哥马利看来,重要问题就在于集中兵力夺取卡塔尼亚,因此他就用一种无情的专断意志来强迫他的同事们考虑他的观点。但是他的“控制意志力”是会触怒敏感的美国人的,是会加深特德的恶感的(特德在北非时就开始对蒙哥马利有恶感了),甚至会是对亚历山大的一种冒犯。令人遗憾的是,一个正确的计划似乎是在一个傲慢的头脑里产生的。还在3月23日蒙哥马利就这样宣称:“本集团军指挥官打算用第8集团军的名称和声望来影响这次作战,因此打算尽可能使用第8集团军的名称,而不使用东部特遣队的名称。”上面我们已经讲过,4月23日蒙哥马利就离开昂菲达维尔到开罗去与德·甘冈及其幕僚人员讨论“赫斯基”作战行动计划去了。这时已经制定出了七个计划,但没有一个使蒙哥马利感到满意。4月24日,他给亚历山大发了一份很长的电报,包含三个要点:1.所有的计划都有毛病,因为每一个人都想从自己制订的永远不可能获得成功的计划中获得好处;2.蒙哥马利坚决要求制订他自己的集团军的计划;3.第8集团军必须在锡拉库萨和南部的帕基诺半岛之间登陆。接着,蒙哥马利冷漠地补充道:“我不能判断这种解决办法会对整个战役产生什么影响。”从亚历山大4月29日在阿尔及尔召开的会议上的审议情况来看,这种影响似乎是很大的。特德拒绝了蒙哥马利的计划,理由是,按这个计划不能夺取大量机场,并且不能保证获得空中优势。而坎宁安则认为,这个计划不能保护靠近海岸的船只免遭空袭。但亚历山大认为,从陆军的观点来看,这个计划的基本概念是正确的。于是,艾森豪威尔行使他的权利了,他于5月2日召开了一次最高级会议。在会议上蒙哥马利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计划。根据这个计划,美国人要放弃在战役初期夺取巴勒莫的主张,改为在南部的杰拉一带海岸登陆,而第8集团军则仍在他原来建议的地方登陆。这就是最后被采纳的进攻西西里的计划。
也许这是进攻西西里的最好计划。蒙哥马利抓住了简单的实质性的问题,并且拒绝作出任何让步,这应当受到高度赞扬。而特德和坎宁安的担心,正如下面我们将要看到的,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但在这件事上蒙哥马利有一个严重的缺点,他是以一种使人感到遗憾的傲慢态度提出他的计划。此外,虽然这个计划是正确的,但它却把美国人在战役初期阶段的努力降低为一个次要角色的努力。这次战役本来应当是一个证明美军已经成熟并且已经吸取了突尼斯战役经验的大好机会。巴顿不是一个甘居次要地位的人。因此,这必然会伤害他的感情。这一点,艾森豪威尔是完全清楚的,但他还是接受了蒙哥马利的计划。这是他忠诚于共同的事业而不是狭隘的民族利益的另一个例子。实际上,当艾森豪威尔经过周密考虑后,在1948年出版他的《远征欧陆》一书时,他仍然坚持认为他决定用英国部队攻击西西里的东海岸,用美国部队攻击南海岸的东部是正确的。
艾森豪威尔的决定应当正确,蒙哥马利坚持己见应当具有充足的理由。这很重要,因为正如阿瑟·布赖恩特爵士所指出的,进攻西西里是一次极其困难的战役,甚至“火炬”战役也不能与之相比。这一战役要“在包括八艘战列舰和两艘航空母舰在内的1200艘军舰的护送下,用2000多艘船只运输16万人的部队,1800门炮,600辆坦克和1400辆其他车辆。所有这些东西都必须通过布有大量水雷并由潜水艇、强大舰队和从海岸机场起飞的德意空军飞机护卫着的海面,去攻占开阔的海滩和征服一个由两倍于盟军的一支敌军部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德国人)守卫着的岛屿”。实际上,意大利的舰队不能算作一个威胁。至于敌人的空中威胁,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估价:人们在计划制订期间所谈到的种种担心实际上是没有根据的,特德已用他所部署的4000多架飞机压制了敌人在地中海沿岸的能够起飞飞机攻击西西里岛的一切机场,而岛上的敌人机场,在7月10日那天,只有两个在活动,岛上百分之五十的敌空军部队已经逃跑了。需要对付的是敌人的地面部队。在7月初,岛上有20万意军(其中一半是四个正规师,另一半是海岸防御部队)和32000德军(不包括德国空军技术人员)。这些德国人中,12500人是赫尔曼·戈林师的,16000人是第15装甲师的,这两个新成立的师都是以著名的非洲师的名字命名的。蒙哥马利反对一切认为西西里的防御部队不堪一击的说法是十分正确的。他在4月24日致亚历山大的电报中清楚地说明了他的观点。这些观点包含在从开罗发出的一份电报的第三段中:
3.迄今为止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抵抗将是微弱的,西西里能够轻易地夺取,这是莫大的错误。德国部队和意大利部队在突尼斯都打得很好,在西西里也一定会如此;我们的计划必须建立在敌军激烈抵抗,至少是德国部队会进行激烈抵抗的基础上,建立在初次袭击之后将有一场真正恶战的基础上。
事实证实了这一预见。7月13日,希特勒决定再迅速赶调两个师到西西里,另外再加上一个由赫布将军领导的军司令部。赫布是由俄国调来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装甲军军长。此外,墨西拿海峡的控制和防御已经完全“德国化”,并且随着战斗的发展,德国人接管了作战指挥,特别重要的是,接管了敌军撤离西西里岛的指挥。德军南线总司令凯塞林早于6月底就来到了西西里,并把他的观点强加给了意大利地区指挥官古佐尼。结果,蒙哥马利在东南部就面临着由那不勒斯师和里窝那师组成的第16军、若干较小部队、赫尔曼装甲师以及第15装甲师的一个步兵群(该师的装甲部队扼守着更西面的地方)。而且这支部队很可能还要增多,而不会减少。
当第8集团军在7月10日凌晨开始登陆时,风和海浪的情况都是很恶劣的。但蒙哥马利的要求还是达到了:第5师的皇家苏格兰燧发枪团于当日傍晚占领了锡拉库萨。在更偏南一些的诺托弯登陆的第30军也同样取得了胜利。美军的作战要艰难一些。他们在南部海岸的登陆受到了风和海浪的很大影响,而且岸上敌人的抵抗也更积极一些,还遭到了几次骚扰性的空袭。虽然如此,到这一天结束的时候,美军三个师的突击部队还是都上岸了,并且站稳了脚跟。但是在这个靠不住的胜利里隐藏着若干悲剧性的损失。例如,攻占锡拉库萨是由于第1空降旅在该城南面的阿纳波河上的蓬蒂格兰德桥周围空降了伞兵才取得成功的。这个空降旅于7月9日夜间至10日黎明前离开凯鲁万时,其实力为2075人。飞行途中,有69架滑翔机掉到海里去了,还有56架散落在诺托湾附近25英里的地面上。只有12架降落在正确的地方,因此从7月10日6点30分开始,这87名士兵不得不扼守住这座大桥直到向前推进的第5师来解围为止。在这次作战中,第1空降旅有250人淹死了。在杰拉内陆空降的美第82空降师也发生了类似的惨剧。该师从凯鲁万地区出发时共有3200人,但只有大约三个连投到了目标区。虽然一批批机智的武装人员突然在一个很广阔的战线上空出现曾使敌人惊慌失措,因而取得了一定效果,但事实是,直至战争的这一阶段,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空降技术知识还是非常有限的,他们还需要更多地注意拖曳飞机和滑翔机的驾驶员的训练。他们必须吸取这一教训:让一个大的空降机群沿一条复杂的航线飞行是无用的;还有,正如西西里战役中的又一次灾难所证明的那样,在夜间让一大群飞机在自己的舰队上空飞行是很危险的,即使事先告诫军舰不许开火也是如此。到进行诺曼底登陆战役时,盟军已吸取了西西里登陆的许多教训(虽然不是全部教训)。
如果说墨西拿是意大利的大门的话,那么,具有许多丘陵和大山群的埃特纳火山就是这扇大门的门槛了。埃特纳火山耸立在卡塔尼亚平原的北面,它俯视着西西里这个三角形岛屿的东南角。如果要从南面或西面接近和占领墨西拿,就必须经过埃特纳。虽然从任何地图上看,这种地理要求都是十分清楚的,但作战计划却没有把一旦登陆成功以后怎样到达墨西拿这个问题讲得很清楚。蒙哥马利曾说过:“‘赫斯基’作战行动没有什么总体计划。各集团军指挥官制订出自己的行动计划后,将计划‘通报’上级指挥机关。”蒙哥马利这样说显然是指,当他在自己选定的区域作战的时候,因遭到敌人激烈抵抗而停止前进了。而巴顿呢,虽然他没有获准去夺取巴勒莫,却不仅夺取了巴勒莫,而且还抢在第8集团军之前进入了墨西拿。如果说“赫斯基”作战行动没有一个扩张登陆战果的总体计划的话,蒙哥马利是没有理由抱怨别人的。因为他在制订第一阶段作战计划时起了很大的作用,尽管遭到强烈反对。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他说:“下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个岛截为两半。”蒙哥马利也有这样的想法,他在7月12日给亚历山大打电报说:“我的作战情况非常好……我建议让我的集团军向北进攻,以便将这个岛截成两半。”但是在蒙哥马利看来,这样做需要把美第7集团军用作一种静止的翼侧警卫部队。巴顿的雄心更大,到7月13日的时候他已经注视着巴勒莫了。但是那天傍晚蒙哥马利又给刚刚看望巴顿归来的亚历山大(在看望时他允许巴顿有限地向前推进)发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是对美军的一种公开侮辱。蒙哥马利认为,在断裂多山的西西里岛作战的指挥官必须拥有可供使用的良好的公路,而当时只有两条良好的公路可供第8集团军使用。一条是经过埃特纳火山的东翼侧大致向北延伸的114号公路,蒙哥马利准备让第13军来使用这条公路。另一条是向西北方向延伸而经过卡尔塔吉罗内-恩纳-莱昂福泰的124号公路,这条公路将使他的部队能够迂回驻守在卡塔尼亚平原上的德军。唯一的缺点是,124号公路位于美军的作战地幅内,而且布莱德雷也像蒙哥马利所打算的那样,准备把这条公路用作他的第2军的进攻轴线。更令人不安的是,英军偷偷地抢先使用了这条公路。美军于7月13日傍晚在124号公路上发现了第51高地师。接着,在午夜的时候,亚历山大下达了一个“绝对命令”,指示布莱德雷将这条公路移交给蒙哥马利。
这样,亚历山大就好像是用盐来擦巴顿和布莱德雷的伤口。由于蒙哥马利的鼓吹导致了“赫斯基”作战行动计划的修改,从而降低了美第7集团军的作用。现在,在亚历山大的纵容下,蒙哥马利又来从他们手中抢走一条宝贵的公路,以便他得意洋洋地进入墨西拿,甚至不允许美军向巴勒莫推进。巴顿是一个军人,他服从了命令。但是布莱德雷在《一个军人的故事》这本书中,却以一种厌恶的心情描写巴顿和蒙哥马利后来怎样在一起谈论这个插曲。当时巴顿抱怨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蒙哥马利回答说:“乔治,让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你的集团军群司令给你下达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命令,那你可以不理睬它。我就是这么干的。”蒙哥马利这个极端反对他所谓的下级的“无端抱怨”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向巴顿建议的实际上是一种有损于美军传统的基础的行为。根据美军的传统,上级的命令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然而,正如战争中经常会有的情况那样,美军交出124号公路并没有产生所预想的那种结果。无论是蒙哥马利的希望也好,还是美军的担心也好,都没有成为现实。在东部,由于希特勒在进行遥控,德军的抵抗逐渐强硬了起来。希特勒是通过凯塞林来贯彻他的意志的。然而,希特勒的遥控逐渐改变了调子,最初是要求把盟军赶下大海去,最后是决定在西西里东北部保持一个桥头堡,以便掩护德军以及比较忠诚的意军向意大利本土撤退。防线将由赫布来控制。主要防线是一条曲线,它从东北海岸的圣斯特凡诺经尼科西亚、阿吉拉和卡泰纳诺瓦延伸到东海岸上卡塔尼亚以南六英里处。另外还有两条防线,即“旧赫布线”和“新赫布线”,是准备在桥头堡不可避免地收缩时用作停留阵地的。
这意味着西西里战役的胜利不是变得越来越容易,而是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敌人正在制定出一个明确的计划,并且正在把兵力集中在一个十分适宜于防御的、断裂的和没有道路的地区,在这样一个地区,英国的装甲部队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正如杰克逊将军在《意大利之战》一书中所描述的,“这条防线看起来很像威灵顿在葡萄牙设置的托里什维德拉什防线”,而墨西拿海峡的防守者则是非常能干的巴德上校。巴德作为墨西拿海峡卫戍司令(7月14日凯塞林任命巴德担任此职),组织了集中指挥的非常强有力的对空和对海防御系统。亚历山大懂得这预示着什么。由于蒙哥马利的两条进攻轴线都进展缓慢,亚历山大向帝国参谋总长报告说,他打算用第13军经由卡塔尼亚向墨西拿进攻,并派埃特纳火山西面的第30军先到圣斯特凡诺海岸,然后再转回来向墨西拿进攻。这时,而且只是在这时,才允许美军向巴勒莫推进。实际上,亚历山大是想对蒙哥马利施加压力,要他抢在德军继续加强防线以至能够从意大利本土调来增援力量,甚至能试图实施突破和反攻以前拿下墨西拿。亚历山大在7月16日以指令的形式把上述计划下达给各集团军指挥官。这个指令严重地伤害了美国人的感情。
布莱德雷这样写道:“它证实了我早先的疑虑,只有蒙哥马利才被允许去进攻墨西拿。”巴顿深信自己也能到达墨西拿,对分配下来的任务很不满,因为要让他来对付岛上力量较弱一端的敌人。布莱德雷这样写道:“夺取一些小山,俘虏一些驯良的农民和无精打采的士兵是不光彩的。”当第二天巴顿受命继续向北推进并切断海岸公路时,他的一个参谋人员用这样一句话概括了第7集团军司令部对这件事的看法:“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舒舒服服地在我们这边坐着,而让蒙蒂去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了。”巴顿不是那种喜欢闲坐着舒服的人。他通知了他属下的四个师长,然后乘飞机去找亚历山大讲理。他主要是谋求得到向巴勒莫推进的许可。亚历山大权衡了形势后,批准了巴顿的要求。然而,从理论上讲,第8集团军仍然是主要的打击力量,亚历山大希望该集团军所属各师能够通过卡塔尼亚和恩纳两条进攻轴线到达墨西拿海峡。蒙哥马利发来的乐观电文助长了亚历山大的这种希望。在7月12日,他希望7月14日能夺取卡塔尼亚;到7月16日,他又希望“今晚就到达卡塔尼亚”。蒙哥马利几乎是一贯地主张只给予美军一种牵制性任务。他这样做既欺骗了自己,又哄骗了亚历山大。
尽管如此,那时人们还不可能料想到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在那时,蒙哥马利和亚历山大心目中的巴顿并不是这样一个形象:1944年,巴顿指挥坦克部队冲锋横越法国;也不是这样一个形象:巴顿指挥的第3集团军在阿登战役期间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大大地改变了战场上的形势,并冲过去解了巴斯托涅的围。西西里战役期间的巴顿还只是这样一个人:在他接任军长之后,第2军的战斗力大大地提高了,但他还没有显露出坦克战专家的任何真正本领。这时他只是开始证明他具有这种能力。日期是很能说明问题的:7月22日,巴顿“暂时指挥”的军进入了巴勒莫;而在头一天,蒙哥马利由于命令第13军在卡塔尼亚前面转入防御并决定用第30军在左翼进行主攻而遭到了一次局部失败。当时蒙哥马利只有把第78师从北非的预备队中调来,才能支持疲倦的部队继续作战,但这种调动要到月底才能完成。7月25日,亚历山大召开了一次协调会议,会上美国第2军受领了向东突进的任务。到7月27日,美军就已经占领了圣斯特凡诺和尼科西亚,而从南面开上来的第30军加拿大师则占领了阿吉拉。这样,第15集团军群终于到达敌人主要防线的边缘了。但是,从7月26日起,敌人的这条防线起了新的变化,墨索里尼被赶下台了。
于是,西西里的德国人就完全站到前台来了,他们接管了一切,而在此以前他们一直是从幕后进行某种圆滑的控制。7月27日,凯塞林命令赫布进行撤离准备,因此尽可能快地、尽可能安全地撤离西西里就是德军当时努力完成的任务。这时,英军战线稳步地向前推进,到8月5日,第13军推进到了埃特纳火山与海之间的狭长地带,而第30军则推进到了火山另一侧的丘陵地带。但是蒙哥马利还必须艰苦作战到底,他甚至把已经抽出来准备进入意大利本土的第5师又调回了前线。第8集团军的突击队员最后于8月16日傍晚进入了墨西拿,但是接待他们的却是美军第3师的第7步兵团,因为巴顿一直让他的部队沿着北面的海岸推进,他采用了交互跃进战术,有时还进行了两栖翼侧包围作战(但往往不成功)。
敌人方面的情况如何呢?盟国的空中力量虽然十分强大,却不能严重破坏敌人的撤离。盟军轰炸机在关键的那几天内在墨西拿区域上空出动架次的数字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它给人的印象是,盟军轰炸机向逃跑的敌人投下了无计其数的炸弹。这种印象是很不准确的。轰炸使许多海岸设施遭到严重破坏,但是却极难阻止下决心通过水道逃跑的敌人(1944年强渡塞纳河时也是这样)。实际情况是,赫布既撤走了部队,也撤走了重型装备。德军弥补了因丢下意大利人而遭受的损失。杰克逊将军评论说,大多数德军部队在重新进入意大利时,比它们离开意大利来西西里时机动性更强了。
这场战役几乎没有给蒙哥马利带来什么荣誉,虽然战役的正确发动主要应归功于他。当时艾森豪威尔曾这样说:人们照例对蒙哥马利的“小心谨慎”提出了批评,因为他没有对埃特纳火山上的敌防御部队进行勇猛的正面攻击。这是胡说八道。应当让持这种批评态度的人到灼热的灰尘滚滚的卡塔尼亚服役几个星期,然后让他们爬上山去向巧妙地部署在山坡缝隙阵地上的德国伞兵部队发动进攻。在这里,“第8集团军实施事先精心部署的进攻”从后勤保障方面来说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从作战上说也肯定是行不通的。顺便说一下,要是这些批评者患过疟疾,那他们可能会懂事一些。西西里战役的伤亡数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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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森豪威尔后来与亚历山大和蒙哥马利进行讨论后,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判断是:“当时我认为,现在我仍然认为,用7月中旬我们所拥有的兵力兵器对埃特纳火山的敌人阵地发动正面进攻将要遭到失败。”由于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巴顿具有指挥机动部队保持进攻势头的能力,可不可以这样问:艾森豪威尔、亚历山大和蒙哥马利是不是全都错了,因为他们都未能看出蒙哥马利在西西里所创造的那种局面和他为诺曼底战役设计的那种战略格局非常相象?如果一俟各种可能性变得清楚后,蒙哥马利就主动承担起责任或者受命将尽可能多的敌人抵抗力量吸引到东部来,而巴顿则受领尽早发动一次他擅长的那种强力突击的任务,那么西西里战役可能会得到一个不同的结局。西西里战役肯定是一次胜利的战役,但是在胜利中隐藏着失败:太多的德国人逃跑了。 [ 注:西西里战役各方的伤亡数字如下:意军约13.2万人(主要是战俘);德军约3.2万人;盟军3.15万人。根据德军最高统帅部18日的统计数字,德军大约撤走了6万人,意军大约撤走了7.5万人。德军还撤走了9605辆车辆、47辆坦克、97门大炮和1.7万吨弹药。正如丘吉尔常说的,对于盟军来说,这不是“合理的战利品”。 ] 虽然这次战役在蒙哥马利的《回忆录》中被描写得很轻松,虽然这次战役在当时受到了赞扬,但对蒙哥马利来说,这次战役比他在非洲所进行的另外几次战役差劲得多。
在西西里被攻占以及意大利人“无条件投降”以后发生的那场壮丽戏剧中,蒙哥马利只扮演了一个次要角色。他在第一幕中扮演一个几乎不允许有什么勇敢举动的角色。(例如,考虑一下蒙哥马利将会怎样处理卡西诺问题将是一次很吸引人的战争演习。)无疑,这充分地说明了为什么蒙哥马利对他在意大利战役中所担负的任务的叙述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为什么他的简单的编年史式的记载主要是由一些信件和文电组成。他这样写道:“我们曾经提出向欧陆进军,但一旦打到那里之后,战斗该怎么打,却心中无数。直到西西里战役结束的那天,即8月17日,我们才把要在意大利登陆的地点确定下来。就第8集团军来说,我们必须于8月30日把军队渡过墨西拿海峡,但是‘目标’不明。”当蒙哥马利在1958年发表上述谈话时,他十分清楚为什么意大利战役的方针和原则缺乏明确性,为什么这场战役进行得那么拖拉。从局限于一个集团军司令官的纯军事观点来说,蒙哥马利的话当然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从艾森豪威尔这个最高统帅的观点来考虑形势,那就不一样了。1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同意了进攻西西里。5月初在华盛顿举行的“三巨头会议”把地中海地区的未来事态发展列入了议程,但会议给艾森豪威尔下达的指示也只不过是:利用“赫斯基”战役的战果,计划一场足以使意大利退出战争并牵制住最大量德军部队的战役。”甚至在8月举行的魁北克会议上,英美一致同意的方针也是用极其含糊的言词表达的。谁都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这是因为英美两个强有力的派系之间在战略原则上长期存在着意见分歧的缘故。以马歇尔为首并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罗斯福总统支持的美国派把横渡英吉利海峡进攻欧陆放在第一位,他们害怕卷入地中海地区的政治纠纷;而以丘吉尔和布鲁克为首的同样强大的英国派则按照英国的传统方式谋求通过“打垮支持者”来摧毁德国,并且认为,特别在面对俄国挑战的情况下,沿地中海北岸作战在政治上有很大好处。因此,英国派对从北面进攻欧陆是不热心的。这样,艾森豪威尔就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从这些争论中产生的进攻意大利的方针就成了一种政治上的折衷方案,而政治上的折衷方案对一个军人来说只能提供一个短期目标,很少能提供长期目标。实际上,自“三巨头会议”以后,艾森豪威尔感到有把握的唯一的长期目标是,最迟在11月1日以前,他要从意大利调出七个久经锻炼的师来用于未来的“霸王”作战计划。
由于意大利投降迫在眉睫,混乱局面越发加剧了。在7月31日(这一天罗马派出了两个使团,一个往里斯本,另一个往丹吉尔,去与英国代表进行接触)到9月8日这段时间,谈判在非常复杂的情况下在意大利一方大肆施行愚民宣传的气氛中进行着。因此毫不奇怪,艾森豪威尔难于给他属下的指挥官下达一个明确的指导方针。这时,制订出了许多作战计划,每项计划都打算让一支盟国部队从意大利南部的某一地方登陆。这些计划的代号分别为“酒杯”、“敲板”、“滑膛枪”、“煽动叛乱者”、“硫磺”、“支柱”、“巨人Ⅰ”、“巨人Ⅱ”、“雪崩”和“贝镇”。在这么多的计划中只采纳了最后的两个。“雪崩”是马克·克拉克将军的第5集团军9月9日在萨莱诺突击登陆的代号,以那不勒斯港为作战目标。但在实施“雪崩”计划之前要实施“贝镇”计划,“贝镇”计划由蒙哥马利负责执行。
因此,当意大利投降一事正在向全世界广播的时候,克拉克将军的第5集团军已在向萨莱诺接近,而蒙哥马利将军的部队则在意大利谈判者卡斯特拉诺将军在实际投降书上签字那天凌晨开始行动。那一天是9月3日,凌晨4时30分,成千上万发炮弹开始向墨西拿海峡对岸轰击。这些炮弹是第30军密集部署的炮兵部队发射的,由于从巴顿的第7集团军借来了80门中型炮和48门重型炮,这次炮击的火力格外猛烈。与此同时,15艘战舰轰击了海峡南端的雷焦的敌防御部队。驻在内陆的重型轰炸机也作出了贡献。这一切都是“贝镇”行动的雄伟序幕。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写在8月20日亚历山大发送给蒙哥马利的一张半页纸的便条上,这个便条是蒙哥马利对上级缺乏命令多次提出抗议后才收到的。其内容如下:
“你的任务是在意大利半岛的趾部地带获得一个桥头堡,以便我海军部队通过墨西拿海峡作战。如果敌军从意大利南部即趾部地带撤退,你必须全力追击。要记住,你在意大利南端拖住的敌人部队越多,那你对“雪崩”军事行动的贡献就越大。
9月3日早晨,第30军的大炮向海峡对岸轰击(能够在战争爆发的周年纪念日返回欧陆,使蒙哥马利十分高兴)以及大约300艘登陆艇和渡船在一种差不多是像节日一般欢乐的气氛中把13军的第5师和加拿大第1师送往对岸,就是为了达到上述作战目的。然而,实际上这些部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当时没有制订出与克拉克协同作战的计划。蒙哥马利的供应安排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他的军将在墨西拿海峡北面大约60英里的卡坦扎罗狭长地带暂停下来,这个狭长地带把斯奎拉切湾与斯塔尤菲米亚湾分隔开来。然而,所有的保护性火力都浪费了,因为这个地区已没有德国人。这当然是件令人扫兴的事。敌第29装甲掷弹兵师本来是驻扎在这个地区的,但于两天前撤走了。因此,当时成为前进的障碍的已不是敌人而是一处处废墟和难走的道路。尽管如此,到9月10日,蒙哥马利的部队还是到达了卡坦扎罗一线。他们在七天之内前进了100英里,这是值得赞扬的。
蒙哥马利的部队到达得很及时,因为当时在萨莱诺登陆的克拉克的几个师处境十分危险。实际上,在同一天下午亚历山大就已经给蒙哥马利发来了电报,紧急要求他对德军保持压力以便救援“雪崩”军事行动。蒙哥马利作出了当时情况所允许的最大努力。但他十分缺乏后勤运输能力。作为他的两个师进攻轴线的趾部翼侧的两条道路质量不好;第8集团军对于从西西里运来的供应物资没有优先使用权;还有,他必须采取步骤夺取并使用克罗托内机场,以便出动更多的战斗机对萨莱诺进行猛烈打击。因此,他将轻装甲部队尽可能推进到最远处,并用加拿大师在9月11日夺取了克罗托内,还打算让第5师和加拿大第1师继续向前进攻。同时,他还必须把塔兰托接管过来,因为第1空降师已于9月9日在那里空降并夺取了一个小桥头堡。凭借这个桥头堡他就可以计划把印第8师从埃及调来在那里登陆。蒙哥马利还认为现在他能够命令富有作战经验的第78师从西西里开来了。
人们有时认为蒙哥马利是爬行着去援救克拉克的,这种看法是不公正的。实际情况是,蒙哥马利采用他在趾部地带推进时所用的两栖“夹击”战术,到9月19日,他的第5师就已经到达奥莱塔,加拿大第1师就已经到达波坦察了。然而,后勤供应十分紧张。第2军司令部、第5军和印第8师司令部要到10月1日才能报到,在此以前,第8集团军要进行大规模进攻看来是不可能的。在此期间,蒙哥马利继续沿着意大利半岛的东侧推进(这一侧很快就成为第8集团军独占的地区),并在9月27日使用由第78师一部、装甲部队和一些“特种空中勤务部队”组成的“A”集群将德国伞兵部队从至关重要的福贾机场群赶走了。
从那时起,第8集团军在蒙哥马利指挥下在意大利作战的过程就是从一条河向另一条河稳步推进的过程。第一个重要障碍是比费尔诺河。一支从海上登陆的突击队顺利地迂回绕过了这个障碍。该突击队于10月2日夜间至3日黎明前夺取了亚得里亚海上的泰尔莫利港,港口及一切设施均完好无损。在离海岸远一些的内陆第78师建立了一个桥头堡。虽然凯塞林曾亲自下令要消灭这个桥头堡,但经过激烈战斗后,该桥头堡还是坚守住了。后来当德军往北撤退到特里尼奥河一线后,又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在特里尼奥河第8集团军才接触到了实际的意大利战线。首先,特里尼奥河的北岸就是伯恩哈特防线的亚得里亚海一端,而在北面20英里远的地方则是建立在桑格罗河上的以卡西诺为中心的古斯塔夫防线。在这两条防线后面还有其他一些防线,其中以大哥特防线最为险要,这是德军在阿尔卑斯山前的最后一个防御堡垒。所有这些防线都有重兵防守并且部署了十分厉害的武器,一道防线被攻占后还有另一道防线。其次是天气恶劣。杰克逊将军颇为激动地这样描写道:“甚至在夏天,意大利南部的道路网也只勉强够拥有大约11个现代化机械化师的两个集团军使用。当时几乎每一座桥梁和涵洞都被破坏了;到处是河里和溪里溢涌出来的流水;河上临时架起的通道上挤满了坦克和重型车辆;原来是道路的地方现在已变成了一片沼泽。在这样的情况下,工兵是不能完成任务的。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等待到恶劣天气结束。但是几乎没有哪个指挥官愿意这样做。”蒙哥马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集拢了他的集团军,贮存了供应物资,来进行特里尼奥河战役的。他的各个师是在泥泞里,在阴冷浇身的雨水中把河对岸的德军第76装甲师赶跑的。
当时在第8集团军的编成内有两个军。第5军包括第78师和印第8师,部署在右面,其翼侧依托亚得里亚海。经过休整和改编的新西兰第2师此时已到达意大利,蒙哥马利把它调来作为集团军的预备队。在特里尼奥河对岸,敌第16装甲师与第78师对峙,第1伞兵师与印第8师对峙。而敌第26装甲师则与英军左翼的第13军对峙。敌第65步兵师在桑格罗河后面组成德军的预备队。蒙哥马利的作战计划照例很简单。第13军对伊塞尔尼亚实施迷惑性攻击,以吸引住敌26装甲师的注意力,然后由第78师在海军和空军的强大支援下从濒海的翼侧实施主要突击。当时桑格罗河的两岸已成为一片泥滩,车辆只能在道路上行驶。德军巧妙地在一些独特的山间农村里构筑了防御工事。步兵发现在多岩石的土地上挖掘战壕很困难,因此不得不采用过去的“石掩体” [ 注:在地面太硬不能挖掘的地方,用石块在地面上构筑掩体,以保护自己。这是在印度西北边疆发展的一种技术。 ] ,并且越来越多地用毛驴来运送装备和为前沿服务。这一切都将成为意大利山地作战的基本法则,但这里我不想论述这些法则。到11月19日,第8集团军就已经越过了特里尼奥河并占领了桑格罗河南岸。它的下一个障碍就是古斯塔夫防线了。
夺取桑格罗河及河岸后部地区之战是蒙哥马利在意大利进行的最后一次战役,是罗马战役的第一阶段(虽然这个城市于次年6月才攻克),是向着第5集团军与第8集团军之间的协作迈出的一步。在桑格罗河的进攻开始以后,盟军在战线的西翼进行了一次向北的冲击,包括在台伯河南面实施两栖登陆作战夺得了安齐奥。遗憾的是,虽然桑格罗战役是在意大利进行的第一次重要的“蒙哥马利式”战役,但它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不是由于指挥官的任何过错)。随后几个月的事态发展证明,由于希特勒采纳了凯塞林的乐观的方针(尽可能坚守住罗马以南)而没有采纳隆美尔的悲观的方针(后撤到阿尔卑斯山),英美军队无论采用什么方法也不能完全突破这些山中要塞。后来,在更大的范围内运用了各种谋略,例如利用好天气,联合使用两个集团军的力量,采取复杂的、成功的欺骗措施,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隐蔽地集中大量优势兵力,等等,才获得成功。这一成功是在1944年的“王冠”战役中取得的,它使盟军在“霸王”登陆作战快要发动的时候夺取了罗马。但是在意大利,任何规模较小的作战行动,甚至集团军一级的作战行动,都只能达成一种最后势必会被敌人堵住的突破。这已经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桑格罗战役将证明这一点。
由于第8集团军控制着桑格罗河南岸的斜坡,德军以他们惯常的方式只用少量守备部队据守着北岸三英里左右的稍为平坦的地面。他们的主要防线位于里科里山脊上,从海岸边的福萨切西亚起向内陆延伸,经过莫扎格罗格纳到达圣玛丽亚和卡索利,然后在高地上沿着东西走向的84号公路延伸至桑格罗堡和艾尔弗雷迪纳。德军在40英里的正面上部署了4个师(而且还占有一切地利)。蒙哥马利用五个师发动进攻,其中包括刚调来的新西兰师。但是他的步兵师都很疲倦,特别是军官的人数远远没有达到定额。例如,第78师在最近六个月中已经伤亡了一万人。
然而,第78师又再次投入战斗了,因为蒙哥马利的计划要点就是由第5军的第78师和印第8师沿海岸进攻。海岸公路是蒙哥马利无论如何必须加以控制的路线,以便调运供应品和弹药来保证预期的进攻。在他们的侧翼大约15英里远的地方是与海岸公路平行的81号公路,新西兰师将沿这条公路向卡索利和基耶蒂进攻。最后,第13军应当装出显然要向桑格罗堡-艾尔弗雷迪纳一线进攻的样子。准备是十分周密细致的,因为像往常一样,蒙哥马利早就把战役中应当做些什么提前考虑好了。士兵们每夜都在河上不停顿地进行巡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因为河两岸的田野都是湿漉漉的,而河水又随着山中雨量或雪量的大小而惊人地涨落不定。皇家西肯特团的编史家曾生动地描写了某营所遭受的苦难。该营任命了一个“巡逻长”来协调巡逻活动和报告。每夜大约派60人出去巡逻,他们有的排雷,有的保护工兵和坦克侦察组,有的则引诱敌人射击以便将其阵地的位置准确地测量出来。每个巡逻兵归来后都要受到讯问,然后根据询问情况逐渐汇编成了一个有关这个营的正面的大型全景地图。有时需要游过河才开始巡逻,而且常常需要淌水(这是在冬天!)。在这个营中有几个人在执行巡逻任务时淹死了。还进行了一些欺骗活动:比如实施了一个旨在表明蒙哥马利的作战指挥所已向西转移到了第13军地域的无线电欺骗计划;即将返回英国的第1空降师进行了一次暗示要对佩斯卡拉进行两栖攻击的搭载演习。还运用了阿莱曼战役中采用过的骗局:将第5军战线上的日益扩大的弹药堆集所隐蔽起来,而在第13军战线上则假扮了一些弹药堆集所和火炮阵地。制订了对进攻的大规模空中支援和炮火支援计划。进攻日期定在11月20日。
但是……“从那时起天气迅速恶化了。暴雨常常一下就是两天,接着又是一、两天的毛毛细雨或雾,而山里则在下雪。整个地区都变得湿漉漉的,泥泞不堪。”蒙哥马利就是这样描述进攻前的那些日子的。在这些天里,桑格罗河在一天内能够涨落六、七英尺。蒙哥马利部队的预备行动就是在这种气象条件下进行的。新西兰师、印度师以及第78师全都设法获得了一个牢固的据点。但是,山里可能有洪水冲下来(像23日夜间那样),把三座经过紧张努力修建起来的桥梁冲垮;或者一个印度旅向前成功地推进后又会被在它后面涨起来的洪水截断。因此,这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直到29日夺取了莫扎格罗格纳后,情况才得到了改善。到30日傍晚,里科里就完全在第5军的控制下了。蒙哥马利从新调整了部队以便让第78师得到休息。然后,他在海岸线上更远一些的地方选择了两个攻击目标:奥托纳——由第5军进攻;战线左侧的奥尔索尼亚——由第13军进攻。加拿大师于12月20日向奥托纳派出了巡逻队,奥托纳当时由敌第1伞兵师第3伞兵团控制,其指挥官是一位巷战老手。因此,加拿大师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逐屋争夺战才迫使善战的敌人后撤,但当时任何一方大概都不明白他们已经为未来的军事教科书的编纂者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战例。新西兰师尽管有坦克部队的支援,也只能小心谨慎地进攻奥尔索尼亚。德军防御部队坚守住这个小镇直到战斗的声音逐渐消逝,蒙哥马利实际上承认失败为止 [ 注:那些对阐明蒙哥马利的复杂心理感兴趣的人会注意到,在他的《回忆录》中缺少桑格罗战役的故事。 ] 。
蒙哥马利失败的一个原因是德军的战线已经大大地加强了。但是真正破坏了蒙哥马利的整个计划的却是天气(当然,天气常常是不成功的将军的借口)。在新西兰部队的战线上,需要用六个人抬一付担架下山。最能说明那个地区酷烈的自然环境的是基彭伯格的令人心碎的报道。他报道了新西兰师的一个排的情况。这个排有一些曾在希腊、克里特、“十字军”战役、阿莱曼战役以及上百次其他战斗中作过战的老兵,由于在前线拒绝参加战斗而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在12月里,第78师有5个人冻死,有113人被遗弃。
可惜蒙哥马利已不能在这里呆到明媚的春天到来,那时田野里将开满鲜花,道路也会好走。在意大利还有许多荣誉等待着第8集团军去夺取,但第8集团军已不再由蒙哥马利领导了。12月24日,蒙哥马利“一早就被唤醒”,陆军部来了一封电报,命令他返回英国接管第21集团军群——这是一支用来开辟“第二战场”的英国部队。蒙哥马利觉得这消息“既使他宽慰又使他兴奋”。使他兴奋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但为什么又使他宽慰则需要解释。由于许多绝非军事上的理由(这里不是叙述这些理由的适当地方),1943年圣诞节前夕盟国在意大利的军事形势是没有希望的。在蒙哥马利看来,“没有开辟新战场的宏伟计划;没有任何总体计划;没有对作战进行控制;行政后勤搞得乱七八糟……”。我们还记得他在1934年给德·甘冈的信中的一句话:“我不习惯于支持那种不中用的人……。”
告别是一件难处理的事情。原先沙漠时期的第8集团军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了,第50师、第51师和第7装甲师已返回英格兰。蒙哥马利于12月27日先飞往阿尔及尔看望他的未来的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和继续留任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的比德尔·史密斯。艾森豪威尔告诉蒙哥马利说,最初的地面战斗将由蒙哥马利完全负责,驻英格兰的几个美国集团军在进攻欧陆开始日及其以后的作战中也将由他指挥。他们讨论了美英军队在参谋机构一级的合作的必要性(蒙哥马利已就他准备带回英国的参谋机构人员问题给陆军部发了一份电报)。然后,蒙哥马利返回驻瓦斯托的他的司令部,在歌剧院里的“一个大的集会上”讲话,讲完话后就悄悄地离开第8集团军了。
但是他的心情既不平静,也不感伤,也不怀旧,因为他返回英国时途经丘吉尔首相正在那里疗养的马拉喀什。在新年前夕,首相把“霸王”行动的计划草案交给了蒙哥马利。“霸王”行动是早已确定了的进攻诺曼底的代号。尽管蒙哥马利不愿意,但丘吉尔还是坚持要他把这个计划草案读一遍,并提出他的初步印象。除夕那天早些时候,也在马拉喀什做客的艾森豪威尔指示蒙哥马利说,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他不喜欢这个计划;又说在他回国看望罗斯福总统期间,蒙哥马利要作为他在伦敦的代表,对这个计划进行分析、修正,并在他1944年1月中旬左右返回伦敦时把这个计划准备好交给他。因此,蒙哥马利于晚宴结束后就告辞回自己房间读“霸王”计划去了。第二天早晨,他把一份打字报告送给还没有起床的丘吉尔。这份报告的内容可以用其中的一句话来加以概括:
“我的初步印象是,这个计划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