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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伦敦的进攻·第四

对伦敦的进攻·第四

作者:伦纳德·莫斯利·英国

出自————《不列颠战役

出自————《战争通史

   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坚信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因此,当他1940年8月21日去法国北部视察德国空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部队时,就带上了那根棒子。在此之前,他除了给他的飞行员以最高的评价之外,很少说过别的,可是现在在布朗—内兹角,他只想臭骂他们一顿。

   戈林之所以怒气冲冲,是因为消灭英国作战潜力的时间表被打乱了,而且实施“海狮行动”——即入侵英国——的日期也不得不推迟。每次他的情报官员都说皇家空军几乎全军覆灭,可是结果还是有一队队的喷火式和飓风式飞机升上天空,把他的轰炸机打下来。德国空军屡屡受挫,这使他疑问满腹。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没把它们从隐藏的地方找出来?皇家空军的军需工厂和维修站怎么总也炸不完?

   戈林对他那些疲倦不堪的飞行员大加喝斥。那些胆子大的,像阿道夫·加兰,就敢起来为自己辩护。他们对戈林的指责十分厌恶,当戈林骂他们有些人是胆小鬼时,他们被深深地刺痛了。但是,戈林的激将法居然十分有效。他的辱骂激起了飞行员的怒火,而这种怒火驱散了他们的疲惫;当戈林提出对敌人采取的下一个步骤时,战士们好战的本能又被重新激起来了。

   下一步行动将在三天之后——8月24日——开始,其目的就是要全面消灭英国的空中力量。仅仅在英吉利海峡上进行空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德国空军要进行的是他们宏伟计划中的第二阶段:数量庞大的轰炸机在战斗机的充分掩护下,不仅要炸平皇家空军的地面设施,还要炸平为它提供燃料的油罐以及为它生产零件和后备飞机的工厂。对这些目标的进攻将“日以继夜”地连续进行。戈林声称,这样就可以把皇家空军隐藏的那些该死的战斗机引出来。帝国元帅指示他的飞行员:“采取不停的进攻,敌人就会被迫使用战斗机。

   在返回德国之前,戈林来到了格里斯—内兹角的一个前线观察哨所,此处面向英吉利海峡,戈林通过高能望远镜 [ cdhyy注:似乎应为“高倍望远镜” ] ,盯着多佛尔断崖看了好一会儿。多佛尔的雷达塔就在他的视线里,但他对此什么也没说。当时陪他视察的一个人说:“他似乎要看穿那些白色的断崖,看到他的英国仇敌的心里去。”

   假如他果真能如此的话,他肯定会高兴的,因为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指挥部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烦。问题不是出在飞机上,而是出在开飞机的飞行员上。自8月8日以来,皇家空军被击落的飞机和被击伤而无法立即修复的飞机以及那些在地面被毁的飞机,虽然总数加起来有270架,但是,由于战斗机的生产得到了加强,皇家空军仍能派出700架战斗机上天作战。但是,从那天开始,皇家空军还有94名飞行员丧生或失踪,而另外有60名飞行员因被打伤或烧伤正在医院里治疗。

   为了填补这个空缺,空军大元帅道丁和他的飞行大队指挥官们召集了一些刚从国外来的志愿兵。有一个飞行中队完全是由加拿大人组成的,而其他一些中队则主要由波兰人和捷克人组成。那帮加拿大来的是一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那些流亡英国的飞行员,家园被占,远离亲人,飞行时都带着报仇雪恨的坚强决心。但是,这些新飞行员的技术水平还没有达到英吉利海峡空战的特别要求,另外,他们往往过多地拿自己的生命和飞机铤而走险。

   而道丁所需要的则是一批老练的飞行员,他们能击落敌人的轰炸机、躲过敌人的战斗机并且能安全完好地返回,以便再次投入战斗。一个有战斗经验的飞行员能顶两个甚至三个新手,可是现在老练的飞行员越来越少,这使战斗机整体上的实力受到了影响。

   另一个困扰着道丁的麻烦事是他手下的两名大队高层指挥官的摩擦越来越严重了。这两人是空军副元帅帕克和利—马洛里,他们分别是第11和12大队的指挥官。道丁的私人助手罗伯特·怀特空军少尉后来写道:“道丁和帕克对于什么样的战术最符合战斗机指挥部的需要,看法完全一致,但第12大队的指挥官就不同了。利—马洛里似乎觉得,他自己比道丁更了解应该怎么利用战斗机。”

   说得更露骨一些,就是利—马洛里想得到道丁的职务。航空部年纪较轻的人认为让57岁的道丁担任战斗机指挥部司令的职务年纪太大了一些,他之所以留任到现在,只是因为丘吉尔首相坚持要这样。利—马洛里觉得,他要获得继任这个职务的提名,就必须在对德的不列颠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他认为,如果第12大队的战斗任务不够,他的这个目的就达不到。

   在利—马洛里看来,目前这种令人恼火的局面是由于道丁和帕克那些利—马洛里称之为“异想天开的想法”造成的。虽然第12飞行大队的基本任务是保卫英国中部的工业区不受侵犯,但德国空军还没有在那里出现过,他们继续把重点放在英国南部,而负责该地区防御任务的是帕克的第11大队。帕克和道丁一致认为,当帕克的机队在空中与德国人周旋时,应该利用利—马洛里手下那些负担较轻的飞行员保护第11大队的基地。利—马洛里对这种看法不屑一顾。相反,在他那位最善战、急躁而又会说服人的飞行员道格拉斯·贝德的怂恿之下,利—马洛里开始把第12大队的飞机派往帕克负责的地区,寻找单独向敌机进攻的机会。因此,当帕克需要他们的保护和支援时,他们往往在别处。

   这对第11大队意味着什么,很快就随着德国空军8月24日早晨开始的第二阶段行动体现出来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六,上午9时,德国空军的100多架轰炸机和战斗机席卷了第11大队的基地。第一个遭到袭击的机场是在拉姆斯盖特附近的曼斯顿。这个机场的跑道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弹坑,而机场的建筑几乎全部被毁,电话和电报线路被切断。曼斯顿本身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有大量的平民伤亡。所造成的破坏是如此之大,结果人们只好永远地废弃了这座镇子。离伦敦不远的另外两个战斗机基地北威尔德和霍恩彻奇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击中这些目标对德国人来说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胜利,因为这些都是战斗机指挥部的扇形站——一旦英国飞行员起飞,这些扇形站就是控制指挥他们的神经中枢。第12大队接到保卫基地的要求后从达克斯福德派去了两个中队,但他们来得太晚,已没有什么作用了。

   在随后的几天里,英国的防御部队日益清醒而又痛苦地认识到,敌人在空中实行的新战术是多么的厉害和巧妙。为了迷惑英国的雷达监测人员,德国空军的机队整天在法国沿岸飞上飞下,正好在皇家空军的雷达屏幕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来,监测人员就无法预测哪一队飞机会突然转向北方,掠过英吉利海峡,发动真正的进攻。

   这时,德国人已经把作用不大的“施图卡”飞机撤出了战斗,但是他们的“容克—88”和“多尼尔”飞机打到了英国的内陆,直逼伦敦郊外,它们把那些致命的炸弹投向战斗机指挥部的扇形站、飞机工厂和维修厂。

   德国的轰炸机由远程的“梅—110”作掩护,这种飞机有一些担负着双重使命,它们也载有炸弹,可以自己发动相当有效的突然袭击。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往往在天上打完一场仗以后回到基地时却发现,他们不在时,德国空军己把机场变成了废墟。由于没有安全的地面可以着陆,第11大队有一些飞机在降落时坠毁,飞行员丧生。

   不久,空军副元帅帕克就不只是在请求利—马洛里的第12大队援助了,而是命令他们予以支援。为此,道丁向利—马洛里发出了一道直接命令,要求他的第12大队在空中巡逻,保护第11大队的基地。

   利—马洛里不情愿地同意了;但是,他的战斗机往往总是在德国空军破坏完了之后才到。第12大队的主要精力仍然放在别的地方。有利—马洛里的许可,道格拉斯·贝德正在试验用五个或更多的中队在空中组成机队,以达到一举歼灭德国机队的目的。这种所谓的“大型机队”在拦截和歼灭完成任务后返回的敌军轰炸机和战斗机机群时,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是“大型机队”的集合时间太长,等到它们飞到作战高度时,敌人往往已逃走了。再说,炸弹早已扔下了。

   一天,道丁在本特利修道院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他把手下两个相互作对的指挥官叫到一起。敌对的情绪公开化了,两个人马上展开了一场“大型机队”是否有效的吼叫比赛。至于英国目前进行的这场战役的性质,指挥官帕克和利—马洛里有着根本不同的看法,这种分歧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对利—马洛里来说,只要他能把敌人的轰炸机打下来,什么时候打他不管。而帕克则要这些轰炸机在袭击他的机场和附近重要的工厂之前就被打下来。

   站在帕克这一边的道丁终于看出这场争论继续下去已没有意义了。最后他严肃地提醒两位指挥官,他们争论的是战术问题——而此时正在急剧恶化的是战略形势。战斗机指挥部现在有200名飞行员缺编,而那些尚能飞行的飞行员已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自从8月24日起一直到现在,他们已使德国空军每天的损失超过了皇家空军。但是,这个天平的指针随时都有可能向另一边倾斜。

   事实证明,道丁的担忧有充分的根据。8月31日,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指挥部遇到了它最糟糕的一天。一批又一批的德国轰炸机呼啸而来,使英国东南部的绝大多数基地陷于瘫痪。着陆场上弹痕累累,像月球上的环形山,机场的仓库和指挥大楼被夷为平地,输电的线路被切断,飞机被炸毁,地面人员丧生。总共加起来,德国人扔下了4,400吨炸弹。

   夜幕降临时,战斗机指挥部在战斗中一共损失了39架飞机和14名飞行员——这是迄今一天伤亡最多的一次。自不列颠战役打响以来,德国一天之内被摧毁的飞机头一次少于皇家空军损失的飞机。仅仅过了一周,德国空军第二阶段的行动看来已开始超出了帝国元帅戈林所期望的最佳效果。

   第二天,即9月1日,美国驻柏林的记者报道了他们周围洋溢的欢乐气氛。德国军人预言,“海狮行动”将在“四天之后”进行,卍字旗即将飘扬在伦敦上空。两天之后,希特勒决定在9月21日开始行动。

   对道丁来说,此时的前景黯淡,毫无缓和的迹象。德国人对飞机制造厂的破坏不仅使新飞机的生产下降,而且也使旧飞机的维修速度放慢了。此时的飞机损失数量已超过了补充的数量。但是,更让道丁束手无策的是飞行员的损失。而且,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危险因素,那些幸存的飞行员,已接近忍耐的极限,他们很快就会失去凝聚力和战斗力。

   道丁是个虔诚的宗教信徒,他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上帝是站在英国人这一边的。此时此刻,这位空军大元帅虔诚地希望上帝显灵,出现奇迹。他承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奇迹。”

   他还不知道,有一个奇迹已降临到他头上了:德国空军有两个执行夜间飞行任务的飞行员飞错了地方,他们的错误成了改变不列颠战役整个进程的主要因素。

   在德国空军第二阶段的行动中,帝国元帅戈林除了一件事情之外,一切都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干。他们有全权在白天黑夜进行轰炸,可以袭击打得到的英国空军的任何地方——包括英国的城市。但是戈林把一个城市严格地划在了进攻范围之外,那就是英国的首都。他在伦敦城区的外围画了一条线,根据希特勒的具体命令,他严禁进攻这条线以内的地区。

   希特勒为什么明令禁止袭击伦敦,至今尚无充分的解释。也许是他希望在他征服英国之后,能骑着战马从丝毫无损的白金汉宫里耀武扬威穿过丝毫无损的蓓尔美尔大街,走到丝毫无损的国会大厦。也许是因为他担心摧毁伦敦的古建筑会引起不利于他的宣传,从而影响到那些中立国家。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精明地预料到炸毁英国的首都对他在战术和战略上都没有什么好处。

   在德国空军的指挥官中,有一部分人认为,不断地对伦敦实行恐怖轰炸可以瓦解平民的斗志,就像当初在华沙那样;毫不留情的轰炸会使士气大落的英国人走到谈判桌边来。戈林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柏林人会向恐怖轰炸屈服吗?”戈林问道,“我可不相信。我看伦敦人也不会求饶的。”所以,在当时戈林和希特勒都不愿看到伦敦被毁。

   但在另一方面,伦敦有些身居要职的人却真的希望德国空军把注意力转向首都。当时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说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时,丘吉尔每天晚上都要到唐宁街10号的花园里去,当他听到轰炸机的嗡嗡声和炸弹落在郊外的砰砰声时,他就向空中挥舞双手大喊:“你们为什么不到这里来?来炸我们,来炸我们呀!”不管这种传闻是否属实,这时无疑是英国最需要得到美国尽力支持的时候,而丘吉尔认为,最能赢得美国的同情——及援助——的莫过于伦敦变成废墟时的景象了。

   道丁也希望看到德国空军飞到伦敦来——他有更实际、更紧迫的原因。如果敌人按目前的进度继续进攻战斗机指挥部及其基地,伦敦反正迟早也会在敌人面前暴露无遗,因为这样下去,保卫伦敦的空中防御系统就会被消灭。如果德国人开始轰炸首都,那么他们进攻力量的转移就能减轻道丁的扇形站和军需补给基地的压力,就能使战斗机指挥部获得一点时间喘息、休整,以聚集力量再战。

   然而希特勒太狡猾了,他不会上当,他坚持他那条德国空军轰炸机不进伦敦城区的成命,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但是,他的两名飞行员已犯下的错误将使他改变主意。8月24日夜里,德国空军的170架轰炸机席卷而来,它们将要袭击从肯特郡一直往北到苏格兰边界的目标。有一部分飞机奉命轰炸泰晤士河沿岸城镇罗切斯特和金斯顿的飞机制造厂以及距伦敦约15英里处的泰晤士黑文的巨型油罐储存设施。领航的飞机靠无线电导航,后面跟着一批没有这种装备的飞机。在飞往目标的途中,两架后面的飞机失去了与那些装有无线电的开路飞机的视觉联系,偏离了主攻的方向。有高射炮在拦截它们,当这两架飞机紧挨着向前飞时,英国的防空火力网变得越来越密集了。那两名飞行员在认识到自己迷路之后终于决定走最后一条路。他们丢弃了机上的炸弹,转头向东,朝家里逃去。

   当他们卸除炸弹时,他们正在伦敦城的上空。两颗炸弹落在了城市的中心,克里坡盖特古老的圣贾尔斯教堂被夷为平地,附近一个广场上的约翰·密尔顿塑像也从底座上被震下来了。其余的炸弹落在了伦敦北部和东部的伊思灵顿、芬奇利、斯特普尼、托坦汉和贝思纳尔格林等地区,炸死了一些关门时间从小酒馆里出来的顾客和看完电影从影院回家的观众。

   无疑,这次轰炸是无意的,这一点甚至在当时也是很清楚的。后来的调查也的确证实,在德国空军随后几天的进攻计划中,没有要求袭击伦敦,相反,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诸如利物浦和伯明翰这种重要的工业中心上。但是,丘吉尔倒情愿认为这是故意的——他好就此作出相应的反应。

   他召集参谋部开会,全体成员作出了一个一致的决定。一项命令传到了皇家空军的轰炸机指挥部,随后又通过它传到了驻扎在英国东岸诺福克的一个汉普登轰炸机大队。在上个星期,这个大队还只限于在德国上空撒宣传传单,传单上警告说:“希特勒发动的这场战争将继续下去,它将和希特勒活得一样长。”

   而现在这个大队的指挥官约翰·奥克斯利奉命装上炸弹,对柏林进行报复性空袭。戈林曾一再向希特勒和德国人民保证,敌人的轰炸机绝不会飞到德国的首都来(他还开玩笑说:“如果它们飞来了,你们就叫我农夫。 [ 投笔从戎注:可能翻译有误,原话是“叫我‘梅厄’”,梅厄是一个常见的犹太人姓氏。 ] ”)。

   至少可以这样说,当8月25日皇家空军的汉普登飞机夜袭柏林的鲁勒本郊区时,这位帝国元帅十分狼狈。尽管空袭没有造成多大的实际损失,但却在市民中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恐慌,而且也有损于戈林的威望。当他向希特勒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空袭时,炸弹仍在不停地投向柏林。这种空袭还在进行。丘吉尔当即下令,皇家空军继续袭击柏林,直到德国人作出反应。

   在英国人又进行了三次快速的空袭之后,希特勒坐不住了,他召见戈林并命令他准备好轰炸机部队,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报复行动。9月4日,就在皇家空军进行了第四次空袭之后——这次又是在晚上——元首在柏林体育馆的一次群众集会上发表了讲话,他一副好战的样子。

   “丘吉尔先生正在展示他的新招术——夜间空袭”,他喊道,“他进行这些空袭并不是因为这些空袭多么有效,而是因为他的空军无法在白天飞临德国上空。”

   接着,元首让他的听众们放心,他计划对英国人这种厚颜无耻的做法采取行动;“当他们说他们将加强对我们城市的袭击时,我们将把他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我们将制止这些夜间空中的强盗行径,愿上帝帮助我们!当英国空军扔下3,000或4,000公斤炸弹时,我们将在一次袭击中扔下300,000或400,000公斤炸弹……在英国,他们充满好奇地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不来呀?’别着急,别着急。他就来了!他就来了!……总有一天,我们两个国家会有一个要求饶,但这决不会是国家社会主义的德国!”

   戈林已无需更多的话了。这位帝国元帅第二天早上就乘坐他的专列来到了法国北部;次日晚上,在加来港和布洛涅港之间的一条铁路上,他为航空队的指挥官们举行了一次宴会,宴会上有最好的法国葡萄酒和食品。戈林告诉他的客人,从现在起他将亲自指挥这场战役。大家一起喊着“胜利!”干了杯。

   12个小时之后,即9月7日星期六的下午,这位德国空军司令站在法国格里斯—内兹角的一个前线观察哨上,圆圆的脸放着红光。在他头顶上,一批又一批的德国轰炸机呼啸着飞过狭窄的英吉利海峡。他们的目的地是伦敦。终于,被惹急了的希特勒改变了他在不列颠之战中的基本战略,而帝国元帅戈林则兴奋得像个小孩,等着农村集市的鞭炮点燃。

   对英国人来说,虽然空战即将大致按他们的期望进展下去,但是敌人的进攻之猛烈令他们震惊,在他们尚未来得及休整之前,就已经大难临头了。

   那个星期六的下午四点,空军大元帅道丁正在本特利修道院里办公,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他的助手空军少尉怀特。修道院外面天气晴朗而温和,可是道丁的办公室里却弥漫着大难临头的阴森寒气。德国空军一刻不停的进攻已迫使他将他的战斗机部队移到了内陆,放弃了英吉利海峡及北海附近的基地。而现在看起来,这种转移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

   就在这天早上,航空部向皇家空军所有的指挥部发布了一个简短的警报——“第一级入侵战备。”这是最高一级的警报,这意味着在24个小时之内德国军队将从海路向英国发动步兵进攻。为了击退德国军队的运输船、登陆驳船和那些掩护船只攻向英吉利海岸的战斗机屏障,道丁需要有前线机场——可这些机场他已没有了。

   他抬眼看着向办公桌走来的怀特。这位助手报告说:“看上去好像阵势很大,先生。调度说有好几个20架以上的机队正在加来升空。”

   两人来到了调度室的观望台,他们看着下方那张桌子上铺开的一张英吉利海峡和英国的巨幅地图。“空军妇女后援队”的姑娘们穿着蓝色的衬衣,头戴耳机,正在用长棍子推着地图上的板块。每只板块都代表一个机队,是敌机还是皇家空军的飞机则要看它是什么颜色。随着新的情报不断从外面的监测站传来,这些板块的位置也在迅速地移动着。板块在桌上耙来耙去,而且不断有新的板块被放到桌子上,所有这些看上去就像一盘正在进行的巨型轮盘赌博游戏。

   道丁此时已能看出,图上摆出的这个进攻阵势的确很大,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可能是迄今最大的一次进攻。已经有250架轰炸机和500架战斗机在海峡上空了,而且还有更多的飞机在加来后面聚集。

   战斗机指挥部的司令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他要看第11大队的指挥官帕克准备怎样对付这次强大的进攻。当他看到帕克的喷火式和飓风式飞机已经升上天空时,才松了一口气。道丁知道他们将按既定的战术行动,在过去两周的空战中这套战术十分有效。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通过空中—地面的电话通讯系统每分钟都能从战斗机指挥部得到情报,他们将在20,000英尺的高空盘旋,直到他们得知德国空军的大型机队开始分开。这是敌机到达英国海岸上空时的一贯做法,它们将分头飞向泰晤士河沿岸的飞机制造厂、储油罐和燃油精炼工厂以及伦敦周围的飞机场和工业设施。一旦得知进攻的机队分散了,皇家空军的中队指挥官就下令行动——就像猎人们第一眼看到狐狸那样,大喊一声“嗬嗬!”随后,他的飞行员就会一队队地俯冲下来,与敌人战斗,在敌人尚未到达目标之前尽可能多击落敌机。

   当道丁注视着那幅大地图,看皇家空军如何布防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他后来回忆说,当时的感觉“犹如一把匕首插进了心脏。”如果进攻的飞机这一次不散开,而是一起整体行动,那怎么办?英国空军没有准备对付这种意外。而且伦敦也毫无防备。道丁正在想这事时,他的助手说话了。“这就怪了,”他说,“他们好象不准备散开,是吗,先生?”

   大约有300架“多尼尔”和“海因克尔”轰炸机,在600架“梅—109”和“梅—110”的护卫下,正在飞往英国的途中。第一批飞机自东边飞过来后直奔泰晤士河。它们沿河而上,有几架飞机把炸弹投到了泰晤士黑文的油罐上,这些油罐在头一天的空袭中就被点燃了,火还在烧着。但是,另外大约有150架飞机则向伦敦飞去。那些轰炸机飞得比平时高很多,在16,000英尺上下的高度,由“梅—110”飞机紧挨着护航,在这些飞机的上面,“梅—109”飞机以梯状队形迂回巡逻,准备对付皇家空军的战斗机。

   地面上的人偶尔可以看见敌机袭来时在阳光下的反光。然而空中没有英国战斗机进行拦截,只是在敌机航线的边上有个别零星的战斗。当敌人大举进攻的消息迅速传到英国的地面防御部队时,泰晤士河两岸的防空炮火开火了,火力逐渐加强。但是飞机飞得太高了,高射炮炮弹爆炸时的白色烟团在进攻者看来与其说是一种威胁,还不如说是在向他们鸣炮敬礼。德国的飞机象一列有条不紊、方寸不乱的行进队伍,在前进途中的某一处只要上司一发信号,炸弹就会从天而降。

   遭到轰炸的第一个目标是伍尔维奇兵工厂,位于泰晤士河南岸,陆军的炮弹和皇家空军的炸弹就是这里生产的。空袭直接击中了目标,那滚滚的浓烟和熊熊的烈火像一支支巨大的火箭直冲下午的天空。下一个目标是伦敦港口区的码头和仓库重地,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供给都是由外面运到这里的。接下来的目标是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码头、西印度码头和商业码头。当炸弹落到这些地方时,轮船沉没,桥梁和人行道被炸塌,起重机倒在水里,泄漏在水面上的油也燃烧起来。

   后面飞来的轰炸机已不需要告诉它们在哪里扔炸弹的信号了。那些飞行员只要看见他们下面有烟有火就往下投炸弹。这种反复的轰炸很快就把伦敦东区简陋的街道和过于拥挤的房屋炸成了废墟。西弗尔镇、坎宁镇、莱姆豪斯、巴尔金,泰晤士大桥、坡普勒和米尔沃尔区都成了一片瓦砾。那些未被埋在碎砖乱瓦下的居民收拾起包裹,把大包小包塞进婴儿车或手推车里,就往城外逃,他们估计夜幕降临后会有更多的炸弹落下来——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

   张皇失措,狼狈不堪的皇家空军不顾一切地想挽回颓势。帕克把第11大队的所有飞机都派上了天。道丁命令利—马洛里支援帕克。很快,两个大队的战斗机撕开了由“梅—109”和“梅—110”组成的保护层,它们带着决一死战的决心,向那些轰炸机俯冲下去。伦敦人惊恐万状地盯着天空,看到“多尼尔”和“海因克尔”飞机起火冒烟,看到被击中的轰炸机向那些被毁的街道废墟栽下去,他们才得到了一点安慰。

   然而,就伦敦而言,皇家空军打得太晚了。破坏已经造成。大约有400人已经死亡,上千人受伤。伦敦的码头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东区被毁使这个城市的许多人无家可归。入侵者在回基地的路上被皇家空军击落了47架飞机,这才使一般的伦敦人得到了一点可怜的安慰。

   德国空军有足够的理由感到得意。他们的战术将伦敦的防空防御系统大大地嘲弄了一番。戈林打电话告诉他的妻子艾米,说英国首都已是一片火海,随后,他又通过电台向德国人民发表了讲话。他的声调充满了狂喜,他对德国人说,他正在指挥着这场战役,伦敦就是靶子,他已“一拳击中了敌人的心脏。”

   他保证,这种打击还会更多。

   9月7日,当下午过去夜晚降临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站在伦敦周围高地上观看的人都在谈论落日发出的灿烂的红光。随后他们才慢慢地意识到太阳落错了地方。那片红色实际上是大海中的西区映在天上的反光。

   这些火光成了一批批夜袭轰炸机的指路灯塔,引导着它们进一步地惩罚这个城市。当这些轰炸机像一列列满载着灾难的空中卡车滚滚而来时,温斯顿·丘吉尔和他的参谋长们还在清点战斗机指挥部白天留下的那个乱摊子。

   那天晚上八点钟,在“地洞”里——政府在白厅的地下总部——开了一天会的军事领导人走了出来,他们向英国所有的国内部队发出了一项紧急通告。这个通告是个只有一个词的代号: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这个代号到底是说“入侵已开始”,还是说“入侵即将到来”,至今仍有争议。但是不管怎么说,在1940年9月7日那一天,人们却毫无异议地将它理解为“德国对英国的入侵已经开始了。”

   实际上,入侵并没有开始,在北海和英吉利海峡上也没有德军乘船而来的迹象。由于德国人向伦敦派了那么多的轰炸机,因此丘吉尔可能以为其中有一些是运送伞兵和空降兵的运输机。

   “克伦威尔”这个暗号本来是只发给陆军的秘密信号,但是由于当时国民军的许多平民单位都已附属于陆军,所以要保密是不可能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教堂响起了报警的钟声,人们设置路障,炸毁桥梁,在道路和田野埋设地雷。

   在被毁的伦敦东区,救火队员和防空消防员正躲着德国人新扔下来的如雨似的炸弹,与熊熊的烈火进行着战斗,他们营救那些被埋在瓦砾下面的人和伤员,疏散那些被炸得无家可归的人。而上面命令他们还要注意防范伞兵和渗透者,这使他们的工作更难做了。

   一个伦敦的消防员问道:“都披着一样的皮,鬼知道他是敌是友?”

   在随后7天24小时的连轴空袭中,有2,000多名伦敦人丧生,受伤的和被埋在废墟下的人有10,000多。整个城市满目疮痍,这一派惨景使那些热爱伦敦街道、教堂、壮丽的建筑和历史遗迹的人们,在经受了死亡的威胁之后痛心疾首,绝望不已。

   如果说人们和古建筑在受罪遭难,那么那些竭力想使英国避免失败命运的战略家们倒得到了补偿。德国人将重点转向首都立即产生了效果——战斗机指挥部的机场和军需工厂的压力减轻了。这使皇家空军有了发动反击并重创敌军的能力,因为英国人现在知道了德国空军的进攻重点,所以他们可以做好准备,严阵以待。

   9月15日,戈林决定给伦敦接着开一付剂量更大的药方,他命令他的轰炸机和战斗机竭尽全力进行一场最大的战斗。

   这位德意志的帝国元帅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时而欣喜若狂,时而疑虑满腹。一方面,有关英国首都遭到破坏的报告使他欢欣鼓舞,他已完全相信,伦敦人死得越多,英国其它地区要求讲和的愿望就会越强烈。有好几次他向他的下属保证:“海狮行动”将无需执行了,因为德国空军显然已经控制了英国的天空,无需一个德国士兵打到英国海岸,他就能把英国人制服。

   而另一方面,当戈林听到德国空军在英国上空受损失的报告时,他又会陷入深深的沮丧之中。当他有一次去视察他在法国北部的部队时,所到之处怨声载道,这使他闷闷不乐。轰炸机部队说他们得不到足够的保护,战斗机部队说伦敦处于航程极限的边缘,所以他们只能打一、二十分钟的仗就得飞回来。

   战斗机和轰炸机部队的将领都在为日益增多的损失发愁。轰炸机不断地被那些德国空军情报部门宣布为不复存在的皇家空军的战斗机中队所击落。战斗机也被接二连三地打下来,因为它们燃判不足,无法在空中的激战中随机应变,还有一些因为油箱耗空,栽到了加来的海岸上。

   戈林想安慰这些满腹怨气的部队。他向他们保证,再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白天袭击,就会全部结束,万事大吉,皇家空军将被一举全歼,而伦敦遭受的打击如此沉重,它除了叫饶之外别无选择。

   9月15日,星期日——这一天后来在皇家空军的军史里被称为“不列颠战役日”——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只有一层淡淡的薄雾遮着本来秋高气爽的天空。上午大约刚过一半,英国的雷达屏幕上就出现了一群群飞机的信号,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德国轰炸机飞过来了。大约有400架轰炸机,连同700架战斗机,蜂拥而至,向英国首都的方向袭来。

   这一次,进攻者一到英国海岸就遭到了打击,从此它们再也不能不受阻挠地长驱直入了。战斗机指挥部把它的全部力量都派上了天,一共24个中队,其中22个中队,将近300架飞机马上与“梅—109”展开了激战,或者将一架架的“多尔尼”和“海因克尔”飞机击落。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天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烟痕。在这一天的最后一次战斗中,驾驶着一架飓风式飞机的飞行员R·T·霍姆斯中士,在伦敦西区的上空把他的机关枪对准了两架“多尼尔”飞机。他打掉了其中一架的一截机翼,而另一架也被他打得在空中爆炸了,与此同时,他自己的飓风式飞机也受了重伤。第一架“多尼尔”飞机的机组成员跳伞落到了肯宁顿椭圆体育场的板球场上,他们的飞机在伦敦中心维多利亚火车站的一个火车停车场坠毁。霍姆斯自己也跳伞落在了彻西区皇帝大道的一只垃圾箱里。

   第二天,一家伦敦报纸刊出了“全歼185架”的大标题。这是航空部官方公布的被皇家空军和防空部队消灭的德国飞机的数字。

   实际上,真正的数字比这低多了:有56架德国飞机被战斗机指挥部击落,皇家空军损失26架。但是还有几十架德国轰炸机踉跄回到基地时,有的机组成员丧生,引擎着火,起落架被打掉。至少有20架“梅—109”飞机油箱耗尽,落在了勒杜盖和布洛涅之间10英里长的法国近海水域里。

   戈林这次受到了惩罚。他曾告诉希特勒,9月15日的这次大规模战斗将成为这次战役的转折点。这次战斗的确是一个转折点,但并不是向德国人所预料的方向转折。

   9月17日,元首决定无限期地推迟“海狮行动”,他命令他的将领用别的办法迫使英国人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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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