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胜利·第十四
作者:约翰·科斯特洛·英国
出自————《太平洋战争》
出自————《战争通史》
四月是同盟国接连遭到军事失败的第四个月。丘吉尔所说的“一连串的灾难”仍然在远东泛滥,唯一的宽慰是轰炸了东京。这个行动在一段短时间内振奋了美国人的精神,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帝国参谋本部一样,认为这个行动只不过是为了宣传而进行的一次袭击。事实证 明它们都错了。在后来的几个月中,杜利特尔的袭击引起了一连串的事件,通过这些事件,美国找到了遏制日本征服浪潮的机会。
轰炸东京后,帝国海军作出了过份的反应,几乎把联合舰队的所有军舰都派出去了。这就产生了大量的无线电信号,为美国海军赢得一场出乎意料的然而却是至关重要的秘密胜利提供了机会。虽然他们没有可与日本匹敌的海军力量,却在秘密电子战方面拥有巨大的优势,而电子战恰恰是在辽阔的太平洋战场上取得战术优势的关键。这种情报提供的重要线索,将会揭示“胜利病”如何促使日本人在过长的战线上支援过多的战事,从而分散了他们压倒的优势。由于事先知道了敌人战略的弱点,尼米兹海军上将得以集中他的有限的海军力量,逐个对付敌人的行动,从而破坏了日本南下和西进太平洋的企图。
联合舰队疯狂地追逐哈尔西海军中将的正在撤退的特遣舰队,为情报拼板增添了许多村料,美国正在费力地将这些拼板凑在一起,以便揭开日本在第二作战阶段行动的秘密。从阿拉斯加到澳大利亚,环绕太平洋的一系列无线电站的监听者,从空中接收川流不息的密码电报,然后通过电传打字电报机发给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为劳伦斯·萨福德海军中校工作的密码破译人员,或者发给在珍珠港工作的、由约瑟夫·罗彻福特海军少校领导的规模较小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
自从战争开始以来的五个月里,他们日夜煞费苦心地破译五位数一组的日本海军主要作战密码,这种密码被称作“日本海军二十五号” [ cdhyy注:JN25 ] 。除了日常通讯外,他们还使用特别安全的“梳子”信号波长,以便珍珠港、布里斯班和华盛顿的海军情报机关在探索电报的规律的时候,可以互相交换不断截收到的情报。这是一个需要破译小组、复杂的归档系统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打孔卡片制表机发挥难以掌握的技巧和直觉的过程。破译一组一组的密码的线索,要从两个字母的地名密码、日期时间密码、船只和指挥官的呼叫信号等密码的相似之处和反复出现的形式,以及从莫尔斯电码发报者的相同“手迹”中去摸索。这些情报记录在长五英寸宽八英寸的活页纸上,一叠叠地放在敞口的箱子里备用,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称这些活页纸是“卡片”。十二月七日在珍珠港击落一架敌机,从飞机上抢救出来的文件列有空中密码和船只呼叫信号密码,这些密码提供了第一批重要的线索。
破译密码电报的实际过程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必须依靠人的聪明才智和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制表机的不断摸索。日本海军二十五号密码,与被紫“黑箱”破译的机器译成的外交密码不一样。是一种从两部电码本中产生的传统密码。第一部“字典”是一栏栏随便挑选的五位数一组的数字,例如43752 65739 14268 88221 73923,共有四万五千组。每一组代表日文中的一个具体的词或短语。在拍发密码电报之前,每一组数字逐次加在第二部电码本的类似的五位数一组的数字后面。每一组数字可被三整除,以便检查是否被篡改,因此,它们的总数也能被三整除。用莫尔斯电码拍发一封电报之前,先在电报前注上索引,收报者根据索引查出第二部电码本的哪一页、哪一栏和哪一行,然后参考“字典”将密码电报译出。
对于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和珍珠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的密码破译员来说,在日本舰队三天徒劳追逐期间截收到的大量电报是很大的收获。不仅暴露秘密的呼叫信号告诉他们,山本联合舰队的每一艘军舰几乎都已出海,而且这次大规模行动的目的也暴露了,有价值的洞察弄清了许多五位数的意义。美国的密码分析员在日本人坚持使用“B”型密码的那五个月中编纂的日本海军二十五号密码“字典”又增添了许多词汇。为了保守机密,东京海军参谋本部原来打算在四月一日更换那两部电码本。但是他们深信他们的双层密码是别人破译不了的,因而再次犯了“胜利病”,将更换日期推迟到五月一日,后来又推迟到六月一日,因为将新“字典”送到每一艘军舰上是很麻烦的。
这使美国海军情报机关到了四月底,对日本海军二十五号B型舰队密码非常熟悉,以致每天能破译截收到的全部密码电报的二十分之一。这些情报,加上从比较容易破译的密码电报中收集到的情报,开始描绘出一幅有关敌人部署和意图的清楚的图画。三月二十五日,一封提到RZP战役的电报暗示,MO指的是新几内亚南端的莫尔斯比港,RZQ指的是附近的水上飞机基地,这两个代号在来往的密码电报中大量出现,似乎表明日军正在南进。破译一份电报后获得的重要线索证实了这个情报,这份电报是在袭击东京之后一个星期发出的,它要求提供一千份在进攻计划中使用的文件和一幅完整的澳大利亚地图。三天以后破译的一封电报清楚地写道:“MO的目标首先是限制敌人舰队的活动,将以沿着澳大利亚北部海岸发动进攻的方式实现这一目标。”在这个月里,集中于拉包尔的电报的数量增加了,表明正在加紧集结飞机、船只和军队,准备南下进攻澳大利亚。
通过有根据的猜测来填补情报拼凑中缺少的部分,以及通过破译密码来作出这样的解释的过程中,约瑟夫·罗彻福特起着主导作用。罗彻福特对于详情细节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在多年学习日文和研究日本海军作战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知识,有很强的直观能力。他是珍珠港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八名经过精心挑选的密码破译员的头头,也是他们的主要鼓舞力量。这个情报处在破译日本舰队密码方面逐步掌握了一种特殊的技能。他们的独特的能力赢得了尼米兹的信任,他越来越依靠他们的情报,把这些情报当作他在太平洋战争的最关键的作战阶段的秘密武器。
“你用不着异想天开——可是异想天开却帮助你。”这是H·德怀尔海军少校办公桌对面墙上贴的一张警语,这张办公桌上经常堆满乱七八糟的草稿、截收的电报和制表机的打印结果。罗彻福特的这位主要助手蓄着整齐的八字胡,戴着金丝眼镜,有着一位心不在焉的数学教授的古怪派头。“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乐队的乐师们被解职后,帮助情报处的八个人的工作气氛的确有点古怪,情报处处长在工作的时候喜欢穿一双拖鞋和一件褪色的绯红天鹅绒吸烟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象一艘潜艇那样地与世隔绝,”一位成员回忆他们在珍珠港新行政大楼的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在刺眼的日光灯下、在制表机和电传打字电报机不停的敲打声中昼夜紧张工作的情景时说。在这儿,钟表上的时刻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空气调节环境下的恒温引起了这样的笑话:唯一的新鲜空气是由客人的口袋带来的。客人是非常少的,因为在挂着“作战情报处”招牌的单门前,有武装警卫站岗。
在一九四二年的这几个危急的星期里,德怀尔和罗彻福特一起昼夜二十四小时值班。罗彻福特经常在地下室里一呆就是好几天,靠三明治和咖啡维持体力,睡在制表机之间的帆布床上。在这里,人和机器高度集中地工作,只有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和麦克阿瑟司令部的密码破译员才能相比。麦克阿瑟的情报处的代号叫“卡斯特”,他们在澳大利亚建立了新的总部后改名为“贝尔康南”。
这三个单位的联合工作,已经使太平洋舰队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能够在截收到的日本关于目标地区上空气候的报告的帮助下,对这些目标进行袭击。无线电情报还帮助特遣舰队炸毁了弗里盖特暗礁(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的暗礁),原来特遣舰队探出那儿有一艘敌人供应船,这艘船曾经给三月份袭击瓦胡岛的水上飞船加过油。假如日本人再派一艘供应船到那个锚地,他们必定会惊讶不已。
太平洋舰队情报部根据罗彻福特的作战情报处提供的情报,全面掌握了日本海军的动向。情报部是由埃德温·莱顿领导的,当尼米兹接管指挥权的时候,他保留了这位有希望的年轻军官,赏识他的常常能察觉出敌人下一步行动的本领。莱顿将这些情报收集在每日《情况简报》里,用密码发给所有的舰船和基地。莱顿分析情报的依据,不仅有破译的密码,而且有大量的原始无线电情报,还有他在远东值勤时积累的经验,这些经验使他具有从日本人的眼光看太平洋的独特的能力。
在杜利特尔出发袭击东京之前一个多月,莱顿和他的工作人员将截收的信号提供的零散的情报集中起来,在帝国海军指挥部发出第一批作战命令之前几天,预见到了日本海军正在向俾斯麦群岛和新几内亚展开进击。显而易见,敌人的意图是要部署几艘航空母舰、南海陆军师和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日本人现在能够同时袭击莫尔斯比港和图拉吉岛,”四月三日的太平洋舰队作战日志写道。三个星期以后,华盛顿海军部情报处破译了发给日本第四舰队司令官井上海军中将的命令,使美国人知道,一俟从印度洋返回的、南云突击舰队派出的两艘航空母舰抵达马绍尔群岛的特鲁克基地,就立即开始执行MO行动计划。
向南进击
当尼米兹海军上将召集参谋商议如何进行反击时,他为了阻止日军向澳大利亚逼进而集中兵力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莱顿报告,日军预定在五月三日或五月三日左右在新几内亚-新不列颠-所罗门群岛登陆。他预计入侵敌军将有二十支部队,掩护力量有几百架陆基飞机和一支巡洋舰队,此外还有第五师的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新的轻型航空母舰。敌人的目标显然是要将他们的控制由新几内亚的莱城和萨拉莫阿基地扩展到巴布亚半岛南端的莫尔斯比港,接着进军所罗门群岛,控制珊瑚海至澳大利亚的通道,并且提供一个空军基地,以便南进占领新喀里多尼亚的努美阿,继而占领斐济,造成切断美国海上通道的威胁。
尼米兹决心阻止日本进军所罗门群岛,因为这将威胁他在埃法特岛的前进基地以及计划在努美阿修建的一个新的前进基地。同金海军上将一样,他认为这一连串的战略岛屿是一条双行道:一条也可使美国进击拉包尔和日本在南半球的海岛基地的公路。只有倾注太平洋舰队的全部力量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大规模进攻。由于缺乏前进基地,而且缺乏足够的油船来为珍珠港事件后加入太平洋舰队的七艘落后的战列舰加油,尼米兹作出大胆的决定,将它们派回西海岸,以便节省燃料。他断定必须以四支舰空母舰特遣舰队来阻止日军的进击。
这位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得到了莱顿的保证:“还未发现舰船驶往夏威夷,”于是作出了更大胆的决定,将他的全部航空母舰派去增援正在珊瑚海的弗莱彻海军少将率领的第十七特遣舰队的“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奥布里·菲奇海军少将取代布朗海军中将担任第十一特遣舰队司令,“列克星敦号”于四月三日向西行驶。袭击东京后正在返回途中的哈尔西海军中将,还需要等两个星期才能补充给养,然后向西行驶同它们会合。尽管如此,尼米兹还是承认存在着风险,那就是可能只有前面的两艘航空母舰同占优势的敌人遭遇。他对部下说:“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得承认战斗中的劣势。”他的希望所在,是他的航空母舰载有较多的飞机,以及美国的丰富资源将会减少劣势。在珊瑚海进行大海战的计划制订完毕后,他飞到西海岸,去获得金海军上将的批准,因为将太平洋舰队的全部力量派到距离夏威夷三千五百英里的海域,是他们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的海军战略的巨大转变。
四月二十五日,在旧金山联邦大楼第十二海区司令部会议室里,金、尼米兹和他们的高级助手一起紧张地研讨太平洋战略。最担心的是保守无线电情报的秘密,现在,他们的太平洋作战必须依靠无线电情报,否则就不能狠狠地打击敌人并使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上处于主动地位。金认为所罗门群岛是进攻的出发点,他赞成这样的观点:不让日本控制珊瑚海和所罗门群岛的战略必要性,要求太平洋舰队的全部航空母舰力量投入作战。这是要冒非常大的风险的,因为“黄蜂号”和“突击者号”航空母舰还在大西洋,在第一艘新型“埃塞克斯号”航空母舰能如期在下一年服役之前,尼米兹只有一艘正在整修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留作后备。两位海军上将拿定了主意,相信他们的情报是准确的。
奇怪的是,金海军上将担心的,与其说是他们所冒的巨大风险,不如说是不断地从珍珠港清除“失败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其中包括弗莱彻海军少将。在哈尔西海军中将到达之前,弗莱彻将指挥珊瑚海的特遣舰队。一个星期之前,当第十七特遣舰队报告,弗莱彻正驶往努美阿加油的时候,美国舰队总司令打电报责问弗莱彻是不是“躲避敌人而去加油”。金认为弗莱彻应该正在前往袭击拉包尔的途中,结果证明他估计错了。先补充给养,再去进攻敌人,表明有些缩手缩脚,总司令在前一个月对第十一将遣舰队指明了这一点,当时他命令威尔逊海军中将推迟返回珍珠港补充给养,如果必要的话就让水手们以硬饼干充饥,在一九四二年的最初几个月里,在南太平洋巡航的几个特遣舰队常常把战线拉得太长,饮食很单调,总是吃豆子和面条,肉库里的肉快吃完了,舰上人员只好用抽签的办法售卖牛排。
西南太平洋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金海军上将同意任命罗伯特·戈姆利海军中将——斯塔克海军上将将要接替他在伦敦的职务——在尼米兹的领导下指挥这个新海区。然而,要到五月中旬他才能越过太平洋建立司令部,何况麦克阿瑟已经提出抗议,认为他的海军司令利里海军上将应当拥有全部作战指挥权。澳大利亚报纸盛传即将对新几内亚发动攻势,这个消息是麦克阿瑟泄露的,气得金海军上将在马歇尔面前大发脾气,埋怨他的将领给整个海军情报活动带来了威胁。
日本人毫不理会悉尼《先驱晨报》的猜测。当尼米兹于四月二十八日飞回珍珠港,实施二十三-四十二号行动计划,而且莱顿报告MO行动计划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这一点变得很明显。现在,MO行动计划有所扩大,在占领莫尔斯比港以后,还要占领磷矿岛屿大洋岛和纳努岛。第二批占领军奉命同时开往代号为RZ的地点,太平洋舰队作战情报处确定它是所罗门群岛中部佛罗里达岛上的图拉吉城。
美国海军聚集足够的力量阻止日本进军澳大利亚的能力现在成了问题,因为金海军上将奉行袭击东京的机会主义战略,使得尼米兹的全部航空母舰不能集中起来在珊瑚海进行大海战。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的“企业号”和“约克城号” [ cdhyy注:原书如此,但“约克城号”属弗莱彻海军少将的第十七联合特遣舰队,估计为“大黄蜂号” 之误。 ] 航空母舰补充了给养,终于在一九四二年四月三十日驶出珍珠港,他发出的命令是“阻止敌人进占新几内亚-所罗门地区”。但他知道,他可能来不及同弗莱彻会合就要遭到日本人的进攻。
就在那一天,在离珍珠港四千英里的太平洋上,两艘日本运兵船在驱逐舰的护卫下,横渡所罗门海驶往图拉吉。这批日军预定在五月三日登陆。“瑞鹤号”和“翔鹤号”航空母舰从特鲁克出动掩护这次登陆,然后驶往珊瑚海支援MO行动。第二天,进攻莫尔斯比港的帝国陆军南海分遣队,分乘十一艘运兵船,从拉包尔启航,密切支援这个船队的有三艘巡洋舰、“祥凤号”小型航空母舰,以及后藤海军少将的四艘重型巡洋舰。
井上成美海军中将的第四舰队的司令部设在特鲁克。现在,这个司令部的时间表安排得很紧,要求在五月十日完成上述两项行动计划,因为舰队的两艘航空母舰必须返回,参加山本联合舰队六月一日进攻中途岛的战斗。由于要紧急执行行动计划,两艘航空母舰没有时间去袭击澳大利亚北部的机场,以便掌握珊瑚海的制空权。而且,日本情报机构对同盟国海军部署的了解是很不全面的。他们只能推测,既然“列克星敦号”如他们相信的那样在一月份被日本潜艇击沉,那么据信参与袭击东京的三艘航空母舰必定返回夏威夷。当井上海军中将的七支海军部队启航,前往珊瑚海西边执行这一系列复杂的行动计划时,他的最后预测是:“强大的敌人部队不大可能在这个地区。”然而他的整个战略却是全靠突然袭击。
这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已经失去了,因为在四月二十八日就首次证实了日本的计划已在执行。澳大利亚海岸警戒队报告,一艘日本运兵船和一些水上飞机在所罗门群岛上游的肖特兰岛建立了一个前进基地。这个警戒组织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防备德国的袭击者而建立的;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军官恢复并协调了这个组织的活动。白人移居者和本地人在所罗门群岛和散布在俾斯麦海的其他岛屿上,建立了一个广阔的秘密无线电监听站网。几天以后,当这支日本入侵部队向南驶过新乔治亚岛的时候,他们用无线电发回了更多的“发现敌情”的报告。五月二日,图拉吉水上飞机基地的五十名澳大利亚军人撤退了。
日本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整个计划在五月的头三天就已经暴露了,在那三天里,大部分最后作战命令被破译出来。在珍珠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临时作战室里摊开了一张珊瑚海地区图。这张地图和描图纸别在一起,钉在支在两个锯木架上面的一张胶合板上。参谋人员用棕色铅笔标出敌人海军部队的进展情况。一条航线从拉包尔穿过所罗门海至佛罗里达岛,前往“RZ”。从特鲁克往南的两条棕色线,代表高木海军中将的两艘航空母舰和后藤海军少将的重型巡洋舰中队。预料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所走的路线,是从拉包尔出发,然后拐向巴布亚顶端的卢伊西亚德航道。蓝色铅笔标出将要会合的美国部队。从夏威夷往西行驶,但离会合地点还有大约两千英里的,是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的两艘航空母舰特遣舰队。菲奇海军少将的“列克星敦号”,将在新赫布里底群岛以西大约二百五十英里的珊瑚海上一个标作“巴特卡普角”的会合地点,同弗莱彻海军少将的“约克城号”会合,组成第十七联合特遣舰队。从东面开出的是格雷斯海军上将部队的两艘澳大利亚巡洋舰,它们将得到从夏威夷派出的“芝加哥号”和“珀金斯号”重型巡洋舰的增援。
当MO行动计划开始执行的时候,井上海军中将没有得到警报,不知道它吸引了如此强大的一支同盟国海军力量,集结在珊瑚海,准备全力以赴阻止日军南进。在后来的六个月中,这个点缀着棕榈树岛屿的碧海,将是一个发生一系列冲突的血腥战场,而这些冲突将决定太平洋战争的命运。
珊瑚海战斗
第一场战斗在五月三日开始酿成,那一天,麦克阿瑟在墨尔本的司令部收到警报:日军攻克了佛罗里达岛。尼米兹海军上将对中途岛的防务进行了短暂的视察后,正返回珍珠港监督这场战斗。甚至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日本秘密安排的海军作战行动就开始崩溃。高木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本应为入侵部队提供空中掩护,现在还在北面五百英里的地方加油,恶劣的气候耽误了他们的行动,使他们不能出动战斗机增援拉包尔。当弗莱彻海军少将接到敌人正在图拉吉登陆的消息时,他仍然在巴特卡普角以西一百多英里的海面上。“这是我们等了一个月的消息,”他写道。他立即中断加油,命令以每小时二十七海里的速度,向北驶往所罗门群岛中部。他严格遵守无线电静默的规定,派出一艘驱逐舰寻找菲奇海军少将,(菲奇的特遣舰队又在加油,)以便安排一个第二天会合的新地点。
五月四日拂晓,“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到达瓜达卡纳尔岛西南约一百英里的海面,未被日本水上侦察机发现,因为阴霾的气候象一幅厚厚的屏幕,横挂在珊瑚海之间。航空母舰战斗机驾驶员看了旧的《全国地理》杂志的介绍,向图拉吉附近海面上的敌人部队发动了一系列袭击,摧毁了水上飞机,发回了有多少敌舰被击沉的夸大的报告,弗莱彻兴高彩烈地向珍珠港报告了胜利喜讯。
尼米兹的“祝贺”已被证明为时过早。后来对所谓的图拉吉战斗重新作了评价:“从消耗的弹药和取得的战果来比,这场战斗肯定是令人失望的。”对于穿过了瓜达卡纳尔上空云层的美国俯冲轰炸机和“野猫式”战斗机来说,条件是非常理想的。但是飞行员未能协同攻击,而且,当他们从一万七千英尺的冷空俯冲到潮湿的低空时,挡风玻璃上的雾气妨碍他们看清目标。只有一艘驱逐舰、一艘布雷艇和一条运兵船被击沉。不过,这次突然袭击确实迫使日本登陆部队撤走。当井上海军中将发现高木的航空母舰离得太远,不能提供支援时,他只把一个小小的守岛部队留在岛上。当地部队指挥官的紧急呼救,迫使后藤的重型巡洋舰和“祥凤号”轻型航空母舰急速往西行驶。他在当天下午赶到瓜达卡纳尔岛附近海面,却发现美国人已经消失在东南方向的阴霾雾霭里。
在密云的掩护下,弗莱彻于五月六日同格雷斯海军上将的重型巡洋舰和“列克星敦号”会合,一同加了油。珍珠港的最新情报表明,用两艘航空母舰提供空中掩护的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将于第二天穿过卢伊西亚德群岛。弗莱彻于是向西直驶珊瑚海,在乔马德航道设下埋伏。
正午时分,莫尔斯比港的空中巡逻机,发现后藤的部队护卫一队运输船通过同一海峡。前面是MO入侵行动的先头部队,前往巴布亚顶端附近的迪博伊恩岛建立一个水上飞机前进基地。麦克阿瑟司令部由于疏忽,没有将入侵舰队中还有一艘轻型航空母舰的消息通知第十一特遣舰队。弗莱彻也不知道他在那天下午已被一架到处搜索的日本水上飞机发现了。
不是一艘,而是两艘敌人航空母舰正前往截击入侵莫尔斯比港的日本船队的消息,在拉包尔井上海军中将的司令部里几乎引起了恐慌。司令部紧急命令运输船停止前进,高木的航空母舰和后藤的重型巡洋舰则对付美国人。对弗莱彻来说,幸运的是日本突击部队在当天下午才收到警报。高木正在瓜达卡纳尔以南加油,等到他准备好了,将距离缩小到可以发动空袭的则候,他的飞机碰到了厚厚的云雾。于是,他决定继续加油,待黎明再去追逐。
假若弗莱彻海军少将在五月六日晚上就已知道他和敌人舰队之间相隔还不到一百英里,他在黎明时将特遣舰队兵分两路时就会更加犹豫了。他根据作战计划,派遣格雷斯往西守卫卢伊西亚德群岛的南面出口,他的主力舰队则向北行驶,封锁乔马德航道。五月七日拂晓,高木舰队的航空母舰司令原海军少将,决定集中力量继续搜索南面的美国特遣舰队。他的搜索在早上七时半过后不久就有了结果,一架侦察机报告发现了一艘航空母舰和一艘巡洋舰。估计这必定是敌人的特遣舰队,“翔鹤号”和“瑞鹤号”航空母舰舰载机全部出动发起袭击。只有当日本飞行员飞到这艘舰的上空时,他们才扫兴地发现,原来报告的一艘航空母舰却是一条油船,那艘巡洋舰其实不过是一艘驱逐舰。“尼奥肖号”油船和护卫它的“西姆斯号”驱逐舰,奉弗莱彻之命稳稳等候在舰队的尾部,现在只有一小时的喘息时间。为了寻找特遣舰队的主力,发动袭击的敌机飞走了。它们在正午时又飞回来了,要解决这两艘美国舰船。“西姆斯号”的炮手好不容易将第一批攻击机挡开了几分钟,接着三队俯冲轰炸机同时呼啸着俯冲下来,用炸弹将它炸成两截,这艘驱逐舰不到六十秒钟就沉没了。“尼奥肖号”油船中了七颗炸弹,还有许多炸弹扔在它的周围,溅起一道道水柱,这艘油船着火了,日本飞行员相信它很快就要沉没。然而,消防队员扑灭了火焰,油船好不容易漂浮了四天,最后被一艘营救的驱逐舰发现。“西姆斯号”上的幸存者将靠救生圈苦熬十天,在这场折磨中,只有六十八人活了下来。
日本人对损失六架飞机和那天早上对这些微不足道的目标的袭击的反应是“无比的懊恼”。弗莱彻由于犯了类似的判断错误而失去了机会。黎明之后两个小时,“列克星敦号”上的一架巡逻机,在卢伊西亚德群岛的北面报告发现了两艘航空母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他认为这是敌人的主力舰队,命令飞机全部出动袭击。直到九十三架美国飞机早已飞住目标,那架巡逻机方才返回“列克星敦号”,报告它只发现两艘轻型巡洋舰和两艘炮艇。由于密码的错误,这些舰艇被夸大成了一支突击部队。召回前去袭击的飞机已经来不及了,它们飞行的方向偏离威胁着第十七特遣舰队的主要危险达九十度。然而,弗莱彻还是幸运的。日本水上飞机发现了他的舰队,但是它们的无线电信号没有被高木的航空母舰收到,这些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在半下午之前一直在袭击“西姆斯号”和“尼奥肖号”。后藤海军少将收到了警报。他现在稳稳呆在入侵莫尔斯比港的护航运输船队的北面,那儿可以得到拉包尔地面提供的空中掩护。“祥凤号”上的井泽舰长奉命给他的战斗机加油,然后立即出动去袭击这支美国特遣舰队。
在东南不到一百英里的海面上,弗莱彻仅靠天气和运气才未被敌人发现,因为他的大部分飞机飞得太远,不能保护他的航空母舰。当“祥凤号”上的甲板人员正在替战斗机加油的时候,从汤斯维尔基地起飞的一架美国巡逻轰炸机,透过云间罅隙发现了它。过了几分钟,在上午十一时,由W·B·奥尔特海军中校率领的“列克星敦号”舰载机队中的一名飞行员,发现敌人的特遣舰队在他飞机右翼下面三十英里远的海面上。从一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俯冲下来,奥尔特的进攻扫掉了从“祥凤号”甲板上起飞截击他们的两架“零式”战斗机。鱼雷轰炸机并未击中“祥凤号”,但飞行员心满意足地看到,扔在附近的炸弹将五架日本飞机掀进海里。
井泽舰长现在犯了一个错误,他将“祥凤号”调头迎风。企图出动剩下的飞机。飞行员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但这艘航空母舰在“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出动的俯冲轰炸机飞来的关键的几分钟里,却是沿着一条直线行驶,使它成了容易攻击的目标。俯冲轰炸机后面跟着“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出动的第一批鱼雷轰炸机,它们收到无线电后赶飞过来,恰好看到美国飞机头一次击中一艘日本航空母舰。
“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上的拥挤的无线电室,也在收听着袭击逐步展开时的实况报告。每当报告一颗炸弹击中目标,听众便发出欢呼。在海战战场,“祥凤号”周围的护卫舰发射的高射炮火在碧空中开花,当美国飞行队的最后一架飞机赶到战场的时候,“祥凤号”(一艘最近被改装的货船)已经变成了一团向前开动的火球。九十三架美国战斗机和轰炸机轮番进攻,结果是毫无疑问的。鱼雷直捣锅炉房,炸弹摧毁了剩下的可以使用的高射炮,甲板下面的过道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伤兵,伤兵的鲜血染红了从消防队员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经过半个小时的袭击,“祥凤号”的动力停了,它的抽机停止转动,可怕的烈火在蔓延。
“祥凤号”上剩下的六架“零式”战斗机,为了挽救这艘挨打的航空母舰作出了疯狂的努力,但是,“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出动的第二批鱼雷轰炸机给了它致命的一击。新的鱼雷把它炸裂之后三分钟,天皇的照片被取了出来,井泽下令放弃这艘舰。能跳的人都跳进海里。四分钟之后,再也看不到什么,只有一团黑烟和一片油污在珊瑚海扩散开来,标志着帝国海军在这里丧失了第一艘大型战舰和舰上九百名编制人员中的将近四分之三的官兵。
不一会儿,“约克城号”扬声器里传出R·E·狄克逊海军少校的声音:“敲掉一艘航空母舰。狄克逊向航空母舰报告:敲掉了一艘航空母舰。”两艘美国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广播室里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当天午后不久,除三架以外,所有的美国飞机在“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上平安降落,美国海军赢得了第一轮珊瑚海战斗的胜利。弗莱彻从最初的惨败中恢复过来了。这使他更想寻找另外两艘日本航空母舰,要在它们向他猛扑过来之前就向它们发起进攻。甚至就在他的飞机降落的时候,旗舰收到报告:格雷斯的特遣舰队在迪博伊恩岛南面六十英里的海面上遭到日本岸基轰炸机的猛烈空袭。这个报告清楚地说明了弗莱彻的任务的紧迫性。
“澳大利亚号”旗舰的熟练指挥,美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舰长的优秀驾驶技术,使克雷斯的舰队只受了表面损伤。然而,使他不敢相信的是,他刚击退日本人,就看见三架美国B-26轰炸机赶来袭击他的舰队。“幸亏他们轰炸得不准,同几分钟以前日本飞机的轰炸相比是很丢脸的,”克雷斯向布雷特将军报告说。布雷特否认他的飞行员犯了这样的错误,这一否认得到了麦克阿瑟的正式认可,利里海军上将只好出来圆场,奉劝“陆军应当相信海军舰只才是”。
日美双方在五月七日的战斗中都犯了错误,但是因此而受到惩罚的却是日本人。原海军少将的飞行队至少知道他们的主要目标的位置,却白白花了一个下午搜索一百平方英里的海面,没有发现躲在濛濛雨雾里的美国航空母舰。黄昏时候,他们已经飞到距离他们的袭击目标非常近的地方,被第十七特遣舰队的雷达发现了。“野猫式”战斗机出动伏击九架巡逻机。在暮色中,几个迷失方向的日本飞行员错误地试图在“约克城号”上降落。早已等着的炮手将其中的一架击落入海,另外几架慌忙逃入黑暗的夜空。
那天晚上,美国和日本指挥官都决定不进行夜战,以免损失各自的重型巡洋舰。弗莱彻二比一的火力优势,将会被缺乏夜战的训练所抵销。双方都预料到,决定这场海战结果的航空母舰之间的决战必定在第二天进行。即将在作战双方海军航空兵之间发生的首次冲突,几乎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谁对对方发动突然空袭,谁就取得优势。就象体现了以往海战特点的大规模炮战那样,胜利属于其火炮能最快地测出与敌舰之间的距离、在敌舰还击之前能发射最多炮弹的军舰。现在,飞机首次取代火炮成为投掷炸弹的工具。虽然双方舰队之间的距离不是以数十英里,而是以数百英里来计算的,但结果是以同样的基本原则决定的。
黎明时分,蔚蓝的海洋静悄悄的,日战即将开始的时候,珍珠港太平洋总部作战室(五月七日在夏威夷,五月八日在珊瑚海)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在日出之前的最后一小时里,双方舰队的炮手在扫视着越来越亮的天空,航空母舰上的甲板人员在为飞机起飞作准备,飞行员在听情况简介。日本飞行员和美国飞行员都是匆匆用过早餐,医疗队在甲板底下准备好了外科包扎用品和吗啡,抢险队检查水密舱是否盖严了,双方军舰越来越近,战斗就要开始。“约克城号”上的餐厅发了一万颗糖果条;在日本军舰上,应急米糕也发了下去。
“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迎着西风,出动十八架侦察机,搜索第十七特遣舰队的北面和西面之间一百英里的扇形海面的时候,离早晨五时半日出还有半个多小时。
两艘日本航空母舰向南驶入云雾之中,也在黎明时出动一批侦察机。应该在哪里搜索,日本航空兵司令官原海军少将比他的敌人清楚得多。他依靠密云的掩护,在发现美国人之前一小时,冒险出动鱼雷轰炸机、俯冲轰炸机和护卫战斗机,总共六十九架。
命运注定搜索的飞机几乎将同时发现彼此的目标。八时十五分,飞行在最北边的J·G·史密斯上尉,发现敌人的航空母舰特遣舰队在“列克星敦号”东北约一百七十五英里的海面上,以每小时二十五海里的速度向南行驶。仅仅几分钟以后,美国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台收到了日本人兴高彩烈的报告,显然表明他们自己也被发现了。
弗莱彻海军少将命令他的八十七架飞机起飞出击,然后用信号通知“列克星敦号”:菲奇海军少将将担任这场海战的作战指挥,因为他在航空母舰作战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与此同时,弗莱彻电告麦克阿瑟将军的司令部,指明敌人航空母舰进击队的位置、航向和速度,要求他出动轰炸机参加袭击。
“约克城号”上的三十九架飞机在九时十五分起飞。一小时零三刻钟以后,发现“翔鹤号”和“瑞鹤号”正向东南方向行驶,两艘航空母舰之间相距八英里,各由两艘重型巡洋舰和驱逐舰护航。正当美国人利用宝贵的几分钟,在团团积云里组织进攻的时候,“翔鹤号”趁机出动了更多的战斗机,“瑞鹤号”则躲进下着暴雨的附近海面。
乔·泰勒海军少校在一队“野猫式”战斗机的保护下,率领鱼雷轰炸机中队展开进攻。它们冒着密集的高射炮火,低空掠过“翔鹤号”的左舷船首,阻止了十八架“零式”战斗机的严密防御。
向着严密防卫着的敌人舰队的航空母舰发起首次进攻的美国飞行员,缺乏协调鱼雷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进攻的实际经验。他们没有发挥数量上的优势,这个优势曾使他们在前一天对轻型航空母舰“祥凤号”轻易地取得了胜利。鱼雷射进海里,偏离目标很远,轰炸是盲目的。只有两颗炸弹击中目标,在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因油燃着而起火。十多分钟以后,“列克星敦号”上的飞机赶来了,但难于发现厚厚的云层底下的敌舰。使进攻受到进一步的挫折。只有十五架轰炸机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目标,但它们只有六架“野猫式”战斗机保护,很容易被“零式”战斗机冲散,“零式”战斗机击落了三架美国飞机。他们的鱼雷进攻再次失败,日本人报告时评论道:“鱼雷速度慢,射程远。我们可以拐弯躲过它们。”只有一架俯冲轰炸机击中了目标。
然而,美国飞行员的报告却不是这样。泰勒上尉在第一次攻击之后乐观地说:“左舷首尾约五十至一百英尺、从吃水线到飞行甲板的一块地方是一片火海……在发动进攻之后约十五分钟,最后看到这艘航空母舰时,火烧得很猛烈。据信它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最后沉掉了。”
“列克星敦号”以为他们攻击的是“瑞鹤号”,报告说这艘航空母舰正在“迅速下沉”。这次进攻损失了四十三架美国飞机。虽然“翔鹤号”着火逃走,在火被扑灭前的一小时丧失了出动飞机掩护的能力,但它的吃水线以下的部分并未受损。舰上一百多人死亡,但它减速向北撤退时,仍然能进行战斗。
当美国飞行员开始返回他们自己的航空母舰对,他们惊讶地发现日本对手能够发动更有效的进攻,尽管有雷达,“列克星敦号”上的战斗机指挥官在敌机仍然在东北方向七十多英里的空中时就能知道它们的到来,但只有十七架“野猫式”战斗机起飞,其中大多数在二十二分钟之后,也就是十时十八分“战斗突然爆发”的时候。还没有飞到第十七特遣舰队的足够高的上空。一半的战斗巡逻机剩下的油太少了,不能起飞截击,已经起飞的“野猫式”战斗机,四架没有找到敌人,两架被“零式”战斗机制服,还有三架没有达到足够的高度,不能阻截敌人俯冲轰炸机的进攻。菲奇也出动了二十三架无所畏惧的俯冲轰炸机,加强他那微弱的空中防务力量。虽然它们速度太慢,装备太差,不能象战斗机那样发挥作用,但它们却击落了四架飞得较慢的日本鱼雷轰炸机,自己方面也损失了四架。
“强盗们逼近了!”红色巡逻机领队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给“列克星敦号”上的战斗机指挥官。日本飞行员无所畏惧地朝着航空母舰飞来,他们的铁的纪律和在没有阳光的优势下发起进攻,使他们占了有利条件。朝着“列克星敦号”低空飞来的前面几架鱼雷轰炸机当中的一架,在空中爆裂开来——可以看见机组人员在空中旋转地往下掉——但另外几架并没有转向飞过来。它们采用“铁砧”战术,朝着“列克星敦号”的左舷和右舷几乎准确无误地投掷鱼雷。
弗雷德里克·谢尔曼海军上校喝令舵手转满舵,但是这艘庞大的四万多吨的航空母舰反应太慢。投下的十一颗鱼雷中,两颗在它的左侧爆炸。“我们以为我们在下沉,”这是C·M·威廉斯上尉的反应,他从密码室爬到左舷炮台上。“这是一道结实的水墙,整个炮组泡在约一英尺深的油和水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站住脚跟,就有人高喊‘俯冲轰炸机!’这个小炮手一只脚站着,紧紧抓住他的二十毫米高射机枪,朝着俯冲轰炸机开火,用另一只脚踢他的弹药兵,替他壮胆。”在甲板下面,大火的烟从通风管和被打坏的锅炉房里冒出来,药剂师的助手给严重烧伤的病人服用吗啡和鞣酸浆,“身上的皮肉简直在往下掉。”
尾随“列克星敦号”的“约克城号”受到敌机同样的注意,这艘航空母舰仅有的战斗机企图靠近飞行,以便避开敌机的攻击。敌人的一批鱼雷轰炸机只是从左舷舰首发动攻击,因此巴克迈斯特海军上校可以轻易地掉转这艘较小的航空母舰,避开这批敌机。“约克城号”的转舵比较灵,使它可以比较容易地躲避俯冲轰炸机,只是在上层建筑的附近挨了一颗八百磅的炸弹,这颗炸弹穿过厚厚的飞行甲板、舰艇厨房和机库甲板,最后掉在五十英尺底下的第四层装甲板上爆炸。除了六十六人死亡或受了重伤以外,损害最严重的是舰上的冷饮柜、洗衣房和水兵宿舍。周围一片漆黑,甲板下面一片混乱,轮机员以为他们遭到严重的打击,暂时关闭了两个锅炉房。
这场舰船和飞机之间的战斗在上午十一时三十分达到了高潮。飞机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列克星敦号”的战斗机油快耗完了,企图平降在这艘航空母舰的被打坏了的甲板上;有几架翻进海里。这场遭遇战只持续十三分钟,日本人飞走的时候,兴高彩烈地报告他们替前一天“祥凤号”的失败报了仇,毫不含糊地击沉了一艘“大型航空母艘”和一艘“中型航空母舰”,原海军少将轻信了他们的报告。既然“列克星敦号”据信已在一月被潜艇鱼雷击沉,日本人现在声称将“萨拉托加号”葬入海底,一同埋葬的不是“企业号”,就是“约克城号”。他们不能立即断定是哪一艘,但他们相信:他们的飞行员已经实现了击沉两艘美国航空母舰的目标。
然而,双方航空母舰特遣舰队之间的这场首次冲突已经结束,战斗的硝烟正在消散的时候,弗莱彻也认为自己是无可置疑的胜利者。“列克星敦号”扑灭了火,堵住了漏洞,开始纠正它的倾斜。它和“约克城号”很快加快了速度,飞机在甲板上降落了,准备出动再次袭击敌人。
当天下午十二时四十五分,谢尔曼海军上校收到了希利海军少校自“列克星敦号”损失控制中心向驾驶台打来的电话,希利显得乐观:“我们撑住了被鱼雷打坏的地方,扑灭了火,很快就会使舰只平稳下来。但是,先生,我要建议,如果你想再挨鱼雷,就在右舷挨好了。”两分钟以后,这个伟大的“夫人”猛然一扭,它的腹内发生了爆炸。谢尔曼最初以为中了潜艇发射的鱼雷,只见爆炸声起,底下的水密舱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尘,舰壳窜出一连串的火舌。电机室的一台发电机冒出的火花,点燃了被最初的鱼雷打坏的舰底油箱渗出来的油雾,引起了这场好象是炸弹的致命的爆炸。救火队急忙赶来救火,与此同时,“列克星敦号”继续以每小时二十五海里的速度航行了一小时,以便让它的一批战斗机在甲板上着陆。
“列克星敦号”的水手们同飞行甲板底下深处的可怕景象进行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时,它的战斗机指挥官正设法让最后一批扼杀者在甲板上着陆。密码室已被一颗炸弹炸得粉碎,“约克城号”的雷达失去了效用,俯冲轰炸机攻击队队长奥尔特海军中校返回母舰的希望化为泡影。他和他的报务员在攻击“翔鹤号”时负了伤,现在,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飞行员的最危险的境地——在茫茫大海的上空迷失了方向,而油位指针在零度上面晃动。奥尔特同“约克城号”的最后对话洋溢着不怕死的英雄主义气概,典型地体现了美国海军飞行员的精神:
“约克城号”:最近的陆地在两百英里开外。
奥 尔 特:我们永远到不了那里。
“约克城号”:靠你自己了。祝你顺利。
奥 尔 特:请向“列克星敦号”转达。
我们把一颗一千磅的炸弹丢到一艘军舰上了。我们两人都报告了两、三次。敌人战斗机飞来了。我改向北飞行。请告诉我你们是否收听到我的话。
“约克城号”:收听到了。靠你自己了。我将转达你的话。祝你顺利。
奥 尔 特:好,再见。我们的一颗一千磅的炸弹击中了一艘军舰!
这是人们最后一次听到比尔·奥尔特的声音。然而,甚至当无线电网正在演出这场目不忍睹的悲剧的时候,“列克星敦号”内部又发生了一系列致命的爆炸。“夫人”的主桅上挂起了三角旗,这是“这艘舰需要救援”的信号,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象火葬柴堆发出的乌黑的油烟在倾斜的飞行甲板上燎绕,同安全阀放出的滚滚白色蒸汽交织在一起。夹住的救生圈被取了下来,过道里灌满了烟,“牛眼”灯的灯光昏暗,伤员们从过道被抬到甲板上面。“莫里斯号”和“哈曼号”驱逐舰顶风开来,靠拢庞大的“列克星敦号”,开始救走幸存者。
“好啦,特德,咱们一起把人救出来吧,”菲奇海军少将在五时零七分对谢尔曼海军上校说。菲奇知道,这艘航空母舰快要完蛋了,从底下往上翻腾的酷热,很快就会烤得甲板不能走人。他们在飞行甲板上井井有条地排着队,准备顺着五十英尺长的绳子爬到海里或者爬到等候着的驱逐舰上面,当轮到自己往下爬的时候,人们似乎不愿离开这个行将沉没的朋友。
军需官威廉斯海军上尉想把航空母舰保险柜里的大量美钞抢救出来;一队水兵正在若尤其事地吃着冰淇淋,这是他们戴着钢盔从厨房里抢出来的。水兵们顺着绳子往下爬,把他们的鞋子留在甲板上面,一双双摆成许多排;瓦格斯——谢尔曼海军上校的狗——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一条驱逐舰上。谢尔曼海军上校最后一个离开,他在舰上最后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留在上面。离舰的人没有一个需要在舒服的温热的海水中呆上很长时间。
救援的小舰队开走了,夜幕降临了,“列克星敦号”倾斜得更厉害,仍然停在甲板上的飞机从右舷翻进海里,火舌开始窜往舰上高大的上层建筑。当黑夜吞没第十七特遣舰队的时候,“夫人”仍然在作死亡前的痛苦挣扎。最后,晚上十时,弗莱彻海军少将命令“费尔普斯号”驱逐舰结束这一悲惨的景象。“列克星敦号”冒出的黑烟太浓密了,谁也看不清它是怎样沉没的,驱逐舰发射的鱼雷引起了最后的大爆炸,毁坏的舰体沉入深达二千四百哷的珊瑚海海底。
“祝贺你们在最后两天取得的光荣成就,”尼米兹当天下午早些时候致电弗莱彻海军少将。可是,当晚他接受了“列克星敦号”可能已经得救的看法,直到他看到珍珠港司令部笼罩着阴郁的气氛,方才迅速复告:“记住这一点,我们丝毫不知道敌人的情况——敌人受到多大的打击。可以有把握地说,敌人也受到了打击!”究竟有多么惨重有待猜想,因为这位海军上将和他的参谋部都不相信美国飞行员所说的已经击沉了那两艘日本航空母舰。失去“列克星敦号”使弗莱彻放弃了派遣巡洋舰队进行夜战的原来打算。在接到尼米兹关于不要拿他剩下的航空母舰进行不适当的冒险的命令之后,第十七特遣舰队便向东南方向驶往努美阿。
高木海军中将向着所罗门群岛北部航行了一夜,那儿有一艘油船等着执行紧急加油的任务。高木也不想再追了。尽管受伤的“翔鹤号”正以较慢的速度驶往特鲁克,他仍然能够实施一次全面空袭,因为有用的飞机已经转移到未受伤的“瑞鹤号”。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航空兵司令原海军将军,都认为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飞行员所说的美国航空母舰确已葬身珊瑚海海底。
井上海军中将已经决定召回入侵莫尔斯比港的部队,再次推迟入侵巴布亚半岛,直至更多的航空母舰和岸基飞机能够赢得有争议的珊瑚海的制空权。当山本在午夜收到召回入侵部队的电报的时候,他气愤地电令后藤海军少将和高木海军中将改变航向去“消灭敌人”。
第二天上午,“瑞鹤号”的飞行员必须起飞去进行另一次黎明侦察巡逻。在后来的两天中,他们在波光粼粼的寂静的珊瑚海上航行。海上仅有的是第一次海战留下的尸体,在这场海战中,双方的飞机攻击对方的舰艇,双方的指挥官一次也没有看见对方的舰只。日本人损失了七十七架飞机和一万二千吨的“祥凤号”轻型航空母舰,一千零七十四人死亡。美国海军估计损失了六十六架飞机、一艘油船、一艘驱逐舰,四万二千吨的“列克星敦号”重型航空母舰被击沉,“约克城号”被击伤,五百四十三人死亡。按吨位计算,帝国海军显然取得了珊瑚海海战的战术上的胜利。但是,被击沉的舰只的数目并不一定意味着战略上的胜利,正如一九一六年日德兰大海战所表明的那样。假若把一九四二年五月关系重大的第一周周末发生的珊瑚海海战的后果,同这些海战对一系列事变的结果所产生的影响相衡量,那么美国及其盟国毫无疑问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弗莱彻海军少将的部队成功地挫败了日本南下以便控制珊瑚海和澳大利亚的海上通道的战略计划。自从珍珠港事件以来,日本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第一次遭到沉重的心理打击,这是一个将使战略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的事件。
尼米兹宣布这是“一个将产生决定性的具有深远意义的后果的胜利”。意义究竟多么深远,他在后来的一个月里还无从知道。损失了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和许多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虽然是有限地但却是决定性地削弱了联合舰队的优势,这将严重影响山本海军大将谋求在中途岛同太平洋舰队摊牌的行动计划。
美国报界使公众毫不怀疑谁应戴上胜利的桂冠——但这是因为美国海军将“列克星敦号”被击沉的事实巧妙地隐瞒了四个多星期的缘故。“日本人在太平洋大海战中受挫,十七至二十二艘舰只被击沉击伤,”通常保守的《纽约时报》在五月九日冠以这样的大字标题。“极好的消息,”日本同盟通讯社则在正式新闻公报中宣称自己是胜利者。双方的宣传机器继续进行珊瑚海海战,帝国海军声称他们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战列舰。
在科雷吉多尔岛的末日
美国报界将要给公众造成美国在珊瑚海海战中取得了更大胜利的印象,因为美国的这一胜利,是对日本部队在菲律宾取得了最后胜利的消息的沉重打击。在巴丹失守之后的一个月里,对于最初以为自己有幸逃到科雷吉多尔岛的两千菲律宾和美国士兵来说,这四个星期结果成了一段极为恐怖的时期,因为日本的大炮和炸弹无情地轰炸这座小岛。对于固守在海滩防御工事后面散兵坑里的海军陆战队第四师的一千三百名士兵来说,就“好象住在靶的中心”。大雨夜以继日地下个不停,毁坏了防御工事,刚修好又被冲坏,整个岛屿被冲洗得碎石凌乱。四月二十九日夜晚,轰击达到高潮,为了向天皇的法定生日献礼,一百五十门重炮向盟军阵地猛射,大树底下尚存的草木燃烧起来了,爆炸卷起滚滚尘烟,顿时天昏地暗,大陆依稀难辨。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晚上,两架海军PBY水上飞机设法靠岸,接走了五十多个人,多半是女护士。随着日本轰击速度的加快,拥挤在科雷吉多尔的四千军队难以忍受了。马林塔坑道是唯一可以躲避敌人袭击的地方,充满恶臭的窄洞里挤着更多的人。营养不良、疟疾和痢疾消磨了人们生存的意志,制造了被称作“坑道病”的特有的神经错乱。五月三日晚上,“星鱼号”潜艇前来接走另外二十五个撤退者,包括十三名护士。温赖特将军对潜艇艇长说:“他们只有打过来才能接近我们……不然他们是无法接近我们的。”温赖特知道这将是他向外部世界的最后告别。他电告麦克阿瑟,由于淡水不够五天之用,形势迅速变得十分危急了。第二天,他又作了一个估计,是讲给马歇尔将军听的:“依我看来,敌人随时能够向科雷吉多尔岛发动进攻。” 好象是在回答上面的暗示,日军在五月四日向科雷吉多尔岛倾泻了一万六千发炮弹,本间将军当晚前往巴丹半岛顶端的拉马奥港,为运载进攻这个要塞岛屿的两千多部队的强击艇送行。本间的部队没有想到马尼拉湾的入口水流湍急。日军在他们登陆前又发射了一阵猛烈的炮火,但强击艇偏离他们预定的岛屿末端的登陆海滩有一英里多。当他们企图登岸的时候,遇到了海军陆战队第一营密集的纵射炮火,该营趁着月亮升起时反击敌人。不足六百名日本兵强行登上了嶙峋的海岸,迅速控制了岛屿的东端,准备进攻扼守马林塔坑道入口处的那座高地的脊背。
“你和你的忠实的将士已成为我们作战目标的象征和我们的胜利的保证,”温赖特将军当晚受到了总统特发无线电报的嘉奖。这份电报暂时鼓舞了马林塔坑道司令部里面容憔悴的军官们,但他们与外围部队的联系正被迅速切断,接着有人报告,日军已经摧毁了海军陆战队的炮兵阵地,这个阵地离坑道的垒着沙袋的东门还不到一英里。乱纷纷的报告不断传来,说又有几批敌人已经登陆,正在坦克的掩护下向岛内进逼。
酷热的坑道司令部里骚乱不堪,显然,温赖特的筋疲力尽的参谋们面临着失败。一队衣衫褴褛的海军陆战队和海军军官,和威廉斯少校率领的一批军士一起,勇敢地发起了最后一次猛烈反击,企图重新夺回那座半边塌毁的水塔旁边的炮兵阵地。
黎明时天色灰暗,这一队人象耗子一样地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凭着一股由于绝望而产生的决心,威廉斯成功地发动了猛烈反击,使阵地上的日军措手不及。这是一个短时间的胜利。坦克和大陆炮火的定点轰击很快摧垮了这道勇敢的防线,日军毫不放松地向垒着沙袋的马林塔坑道的入口进逼。
温赖特担心一旦日军进入几千赤手空拳的伤员拥挤在一起的坑道,会有一场血腥的屠杀,于是电告总统,他将“怀着破碎的心,因悲伤而不是羞耻低下头”,他必须安排投降。“告诉日本人我们将在正午停火,”他向仍然在弹洞垒垒的地下掩蔽所里坚持战斗的战地指挥官发出命令。“我们或许不得不在正午时放弃抵抗,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否要向我们开炮,我们可能坚持不住了,”电报员欧文·斯特罗宾二等兵发出了电报。
在巴丹岛本间将军司令部里,五月五日黎明后的最初几小时给日本人带来了颇使他们感到不安的消息:他们只剩下二十一艘登陆艇。这些登陆艇正把最后一批日军预备队送到血战方酣的战场。本间担心他的入侵可能失败,使他丢脸,这个担心越来越厉害,但到了正午前不久,有人报信,科雷吉多尔岛美军阵地上飘起了白色停战旗。当战斗逼近马林塔坑道东口最后几码的时候,温赖特知道他必须停战,以便保全坑道内人员的性命。他命令发出投降的信号。
“一切都完了,每个人都象婴儿一样地在叫喊,”二等兵斯特罗宾拍着电报。“我知道被捕鼠器逮住了的耗子正等着人来干掉它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几分钟之后,他将停止发报,他拍发了他在布鲁克林的家庭地址,同时要求:“将我的情况告诉妈妈。”
直到当天下午四时之前不久,温赖特将军和他的几位助手才被日本人送到大陆。他们驱车前往卡布卡本的一座蓝色小别墅,别墅门前长着郁郁葱葱的美洲红树,门廊面向马尼拉湾。他们在那儿可以看到,埃尔卡比尔岛顶端的鼓堡(小小的“混凝土战列舰”),仍然不顾停战命令,用十四英寸火炮射击。
下午五时,本间将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显得自信、精悍,身穿漂亮的军服,好让等候着的一群日本摄影记者照相。“你必定很累很乏了,”当他们在门廊摆着的一张桌子两旁坐下的时候,他客气地向形容憔悴的美国人打招呼。可是他很快就气得毛发倒竖,他的翻译对他说,温赖特不愿在投降书上签字,因为投降书要求他命令仍然在菲律宾进行抵抗的所有美国军队投降。本间用双拳擂桌子,扬言要在科雷吉多尔岛继续进行战斗。温赖特的助手听了这样令人震惊的威胁,赶快催促他们的司令官重新考虑,但是这位日军总司令觉得受了侮辱,叫他返回科雷吉多尔岛向当地司令官投降。
温赖特将军在第二天受尽了侮辱,他被带到马尼拉,在投降书上签了字,并且在无线电广播中向菲律宾全国宣读了投降书。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忍受着个人的奇耻大辱,哽咽地宣读着日本人口授的广播稿,命令所有菲律宾和美国部队遵守投降条件。“如不完全并忠实地遵守这些条件,只会带来最惨重的结果……”下午十二时二十分,他呆望着麦克风,无法继续念下去。
在澳大利亚,麦克阿瑟听到温赖特命令菲律宾完全投降,不觉大吃一惊。他致电马歇尔说,他只能认为这是温赖特将军“一时的精神错乱,他的处境使他易受敌人的利用”。他广播了撤消投降的命令,提醒棉兰老的夏普将军:“投降无效。”战斗继续进行了两天,后来日本人命令温赖特的一名参谋飞到该岛,敦促他们停火。除了游击队的活动外,菲律宾现在成了日本的“共荣圈”的一部分。
对科雷吉多尔岛的最后进攻使八百多个美国和菲律宾人丧生,日军死亡人数超过这个数目的三倍。但是海军陆战队第四师的幸存人员中,仅仅三分之一在后来的野蛮监禁中活了下来。
“科雷吉多尔不需要我发表评论,”麦克阿瑟在记者招待会上宣读了他精心准备的赞颂稿。“它自己已经在枪口下讲了话。它在敌人的墓碑上题了自己的墓志铭。但是,透过它那最后一枪散发出来的硝烟,我似乎总是看到那些严峻的、面容憔悴的、苍白的士兵们的形象,他们仍然无所畏惧。”
这些难忘的形象驱使他的个人责任感,要去为死去的数以千计的美国和菲律宾士兵报仇,鞭策他重新呼吁发动远征,收复菲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