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轰斯卡伯勒和哈特尔浦·第十六
作者:温斯顿·斯潘塞·丘吉尔 ·英国
出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1911—1914·第一》
出自————《战争通史》
01
1914年11月和12月
我们的情报机构赢得世界范围的盛誉,它们受之无愧。我们在战时也许比任何其他国家更成功地戳穿敌人的图谋。陆军和海军情报人员一次又一次的预测正确无比,这使朋友吃惊,使敌人恼怒。海军情报局接连三任局长托马斯·杰克逊海军上校、奥利弗海军少将和最后一位雷金纳德·霍尔海军上校都是情报工作中的佼佼者,他们连续地建立和扩展一个有效和健全的组织。其他还有一些人——一份光辉的人员名单——他们的名字甚至到现在还是保密为好。我们有关德国海军活动的情报主要来自(1)在中立国和敌国,特别在德国的特工人员的报告;(2)以高度警惕性深入潜伏在黑尔戈兰湾的我们潜艇的报告:(3)我们对德国无线电信号的特殊研究。我们有一段时间从中得到巨大好运的帮助。
1914年9月初,德国轻巡洋舰“马格德堡号”在波罗的海失事。几小时后俄国人打捞起一个淹死的德国下级军官的尸体,在他的胸前那双死后僵硬的手紧握着的是海军密码本和旗语通讯手册以及北海和黑戈尔兰湾详细的方格地图。9月6日俄国海军武官来看我。他收到来自彼得格勒的电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俄国海军部在这些密码本和旗语通讯手册的帮助下至少已能破译德国海军电报的一部分。俄国人认为,作为主要海军强国,英国海军部应当有这些册子和地图。如果我们能派一艘军舰去亚历克山德罗夫,俄国负责这些册子的军官将带它们来英国。我们即刻派去一艘军舰,10月下旬的一个下午,路易斯亲王与我从我们忠实盟友手中收到这些沾有海水污渍的无法估价的文件。我们立刻建立了一个组织,研究德国无线电讯和翻译收到的电报。这个组织的领导人是海军教育处长艾尔弗雷德·尤因爵士,他为海军部破译情报等工作所作贡献是第一流的。这个工作非常复杂,因为密码当然是电报保密方法的唯一要素。但是在11月初开始,我们的军官逐渐成功地翻译出德国海军电报的各个可辨识的部分。它们大部分属于例行公事性质。“我们的1艘鱼雷艇将于下午8点驶往第7号方格”等等。但是仔细地收集这些片语只字,就能提供一个信息体系,根据它,能相当精确地了解敌人在黑尔戈兰湾的部署。可是德国人一再改变他们的密码和关键码,所以只有偶尔我们才能了解它们。随着战事的持续,电码变得越来越可疑,设计的手段完全无法理解。可是这种情报来源保持下来,它显然有非常巨大的价值。
德国的官方史本身表明,德国最后对此事消息灵通(第194页):“即使我们怀疑英国海军部掌握了德国舰队编制的整个密码体系,但从彼得格勒传出的可靠消息扫除了我们的疑心,它表明当‘马格德堡号’在奥登肖尔姆海外搁浅后,舰上的秘密文件都摔到舰外,被俄国人捡走传送给他们的盟国。”
最后,主要通过奥利弗将军的远见,我们在1914年8月开始建立定向电台。因而把我们测定敌舰位置的手段提高到无与伦比、的确前所未有的完善程度,我们可以使用连续定位的办法测出使用无线电设备的任何敌舰的航线。
舍尔说,“英国人通过他们的‘定向电台’收录信息,这种电台已在使用,但是我们在很晚时候才开始使用它……有了这种电台,英国人在指导作战上具有很多有利条件,因为只要对方一发出无线电信号,他们就得到非常精确的敌人所在位置的信息。在巨大舰队中,分散的军舰相离甚远,她们间的通讯极端重要,绝对终止所有无线电通讯,这对任何舰队的行动都是致命的。”
可是在收集情报和估量情报以及从情报得出真谛之间常常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信号一经发出,特定军舰的无线电音符我们就能听到,在某个时候某个航道将会射出灯光,军舰在行动,系列的舰只在活动,航道浮标指出,上锁的门打开了——所有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初一看它们都似乎仅仅是寻常的活动。但是把一项一项活动放在一起可能导出惊人的发现。总之,所有这些暗示,不管其源自何处,全是阿瑟·威尔逊爵士专门研究的主题,他负有庄严的责任就这些暗示向我们战时领导小组提供意见。
12月14日星期一下午之前北海一直保持安静。那天7时许,阿瑟·威尔逊爵士来到我的房间,要求与第一海军大臣和参谋长作一次直接会晤。几分钟后我就把他们叫来,于是他解释说,他研究了关于敌人的情报,表明有可能即将发生一次军事行动,这次行动牵涉敌人的战列巡洋舰。也许——虽然还无确实证据——敌人会对我们沿海进行攻击。他明确地说,德国公海舰队似乎与此无关。发觉的迹象是模糊和不确定的。在论点上还有漏洞。但听了阿瑟·威尔逊分析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把臆断与推测当作确有其事,我们应该行动。我们决定不动用整个大舰队。过去由于斯卡帕湾的无保护状态把大量巡航任务施加在舰队身上,现在我们希望,尽可能避免磨损机器和凝汽机。此外,每次派遣巨大舰队出海都会招来潜艇与水雷的风险,除非确有必要,我们对舰队的使用加上一定的限制。
这个决定总司令不持异议,但从以后发生的事情看来,限制是有很多遗憾的。但必须记住,海军部据以行动的情报从未经过检验;看来有极大的猜测性。不管有什么价值,情报都排除了德国公海舰队在海上出现的可能。因此我们立刻命令战列巡洋舰和第二战列舰中队连同一个轻巡洋舰中队和一个驱逐舰小舰队升火,以规定的速度和规定的时候出海,使她们能地第二天早上天亮时处于拦截敌人的位置上。发给哈里奇舰队蒂里特准将的命令是叫他去雅茅斯外海上,发给凯斯准将的命令是把我们可用的8艘外海潜艇布置在泰尔斯海灵岛外海上,以防止敌人向南袭击。并命令海岸部队加强警惕。 [ 原注:见原书第267页的地图。 ]
海军部致总司令
1914年12月14日,下午9点30分发
刚刚收到可靠情报表明,德国第一巡洋舰中队伙同一些驱逐舰在星期二凌晨离开亚德河,于星期三夜间返回。根据情报,战列舰显然很不可能出动。
敌舰将有时间达到我们的海岸。
立即派战列巡洋舰中队和轻巡洋舰中队在一个战列舰中队(最好是第二中队)支持下于今晚离开基地。
在星期三早晨天明时,她们应到达某一点上,在那儿她们能确保拦截归来的敌人。
蒂里特与他的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努力在英国海岸外与敌人接触,追踪敌人并随时向将军报告情况。
根据我们的情报,德国第一巡洋舰中队包括4艘战列巡洋舰和5艘轻巡洋舰,可能还有3个驱逐舰小舰队。
收到后告知。
海军部致蒂里特准将,哈里奇号
1914年12月15日,下午2点5分发
明天天刚亮时德国战列巡洋舰、巡洋舰和驱逐有极大可能出现在我们的海岸外。
派一艘M级驱逐舰从午夜到早上9点在北欣德灯船附近海面巡航。派第二艘M级驱逐舰从午夜到早上9点在从北纬53°东经3°5’起的15英里长的南磁极线上巡航。
这2艘驱逐舰的任务是注意和报告敌人行踪,并信任她们自己逃逸的速度。
要是天气太坏,她们可回哈里奇。报告她们的船名。
第一和第三小舰队连同所有可用的轻巡洋舰在明天天亮前巡弋在雅茅斯海外,准备驶往据报敌人可能前来的任何地方,不管是从北方来还是从南方来。
她们的任务是与敌人接触,跟随他们并向第二战列舰中队的海军中将和第一战列巡洋舰中队的海军中将报告敌人的位置。
第二战列舰中队、第一战列巡洋舰中队、第三巡洋舰中队和轻巡洋舰中队在早上7点半将处于北纬54°10’东经3°位置上,准备切断敌人退路。
如果发生战斗,你的小舰队和轻巡洋舰必须努力与我们的大舰队在一起,对付敌人的驱逐舰。
要是天气太坏对驱逐舰不利,就单独使用轻巡洋舰,令驱逐舰返回。收到后告知。
在采取了所有认为必要的措施后,我们怀着疑惑不决的但充满期望的奇特心情在36个小时里等待星期三早上发生的事情。12月16日早上大约8时半,我正在洗操,当时房门打开,一位军官从作战室持一份海军电报匆匆进来,我用湿手一把抓过电报。上面写着“德国战列巡洋舰炮击哈特尔浦。”我惊叫地跳出浴盆。我对哈特尔浦深表同情,还夹着乔治·温德姆先生称之为“打算报复的止痛剂”的情绪。我顾不得擦干身躯就穿上衣服,跑下楼去作战室。第一海军大臣刚刚从隔壁住所来到。一直睡在作战室里,连白天也很少离开的奥利弗在地图上标出有关位置。受这次攻击影响的沿海岸所有海军电台发来的电报,以及从我们在邻近的军舰截获敌人的电报可以互相印证,电报以每分钟2到3份的速度涌入。海军部也发布消息,使各舰队和小舰队不断得到我们知道的全部信息。
每艘舰艇现在全部派遣出海或者开始行动。命令从福斯来的第三战列中队(“爱德华国王”级)阻止敌舰向北逃逸。作为进一步预防措施,大舰队本身最终也要出动(虽然,这个措施不大会及时实施,除非德舰被赶到北方很远的地方)。命令蒂里特准将及其被称为哈里奇打击力量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去与指挥第二战列舰中队的和拥有拦截力量的高级将领乔治·沃伦德爵士会合。可是天气对驱逐舰来说过于狂暴,只有轻巡洋舰才能在海上行驶。最后,在那天晚些时候,在我们最新驱逐舰“猎狗号”上的凯斯准将受命与另一艘驱逐舰“喷火龙号”一起,从他在泰尔斯海灵岛海外的基地率领他所属的潜艇进入黑尔戈兰湾试图打击归来的敌舰。
在当时,炮轰不设防城市对我们还是新鲜事,但此事到现在还有什么要紧呢?从战时地图上看得出一艘艘德国战列巡洋舰在约克郡海岸大炮射程以内,而向东150英里,在这些军舰与德国国土之间,组成第二战列中队的英国4艘战列巡洋舰和6艘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列舰正在预定的正确位置上行驶,她们精确地切断了敌人的退路。在巡洋舰中队和小舰队的随伴和先导下,这个由我们最新军舰组成的舰队,全都配备当时海上最重型的大炮,在晴朗天气能有效地守卫和保护近100英里的战线。黎明将显露出对峙双方的状况,此时只有一件事能使德舰从占压倒优势力量的手掌中逃脱被歼灭的命运。当巨大的炮弹击中哈特尔浦与斯卡伯勒的小屋,给毫不提防的英国家庭带去残酷的痛苦与毁灭之际,海军部作战室众人思想只为一件事情焦虑。
“能见度”一词具有邪恶的含义,此刻它相当良好。沃伦德与贝蒂二人的视域接近10英里,近海岸处实际上正在进行7000码距离的炮击。天气迹象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上午9点德舰炮击终止,很快驶往看不见陆地的地方,无疑她们正在回家的航路上。我们吃早饭时心情焦虑不安。要想确实得到这个巨大奖品——歼灭德国战列巡洋舰中队,它的损失将使德国海军受到致命的无法恢复的伤残——要想在一片迷雾中运筹帷幄,这是令人痛苦的磨难。同时,电报与电话把哈特尔浦与斯卡伯勒的不幸传播到英国各地,到10点半当内阁战时委员会开会时,消息被谣传扩大,使人们产生激动。人们直截了当质询我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海军在干什么和海军准备做什么?回答时我拿出海图,说明当时英国和德国海军力量的各自位置,我解释说若有中等的能见度,我们希望战斗将在正午时分发生。这个宣布使全体人员感到惊奇,委员会休会到下午再开。
10点半时海军部得知敌舰正在离开我们的海岸,我们相应地通知沃伦德将军:
“敌人可能向黑尔戈兰湾回去。你应避开雷区把握方向以便切断其归途。”
可是此时不祥的电报已开始来到。沃伦德的视线很快只有7000码,贝蒂只有6000码;离海岸较近的轻巡洋舰的电报已经提到5000码;稍后发来信号只有4000码。与此同时双方没有接触。正午过去了,一会儿1点钟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坏。显然雾幕正降落在北海之上。军舰彼此通话时报告能见度低到3000码和2000码。费希尔和威尔逊庄严的脸庞上虽看不到情绪激动,但人们能感觉到他们内心燃烧着火。我试着做别的工作,但精神集中不起来。从我们舰队听到含糊的信息。她们显然与敌人相距极近。在浓雾中摸索,军舰只有在2000码以内才能分辨对方。我们听到沃伦德命令他宝贵的军舰穿过约克郡海岸外已探明的德国人布下的雷区,他显然想要努力接近刚在视线以外和手指尖以外的某种东西。然后我们突然听到率领轻巡洋舰的古迪纳夫海军少将报告,他已向3000码距离的德国轻巡洋舰开炮。人们的希望迅速上升。一旦接触开始,它不会引起其他一系列事件吗?近距离混乱的前景不会使海军部害怕。他们唯一害怕的是让敌人逃走。甚至第二战列中队通过雷区完成海军部提出任务的行动报告也在绝对寂静中收到。
1点半光景,阿瑟·威尔逊爵士说,“看来敌人在离开我们。”可是此刻发生一种可怕的新情况。1点50分时我们得知德国公海舰队在海上。直到正午这个大舰队默不作声。一旦她作声,我们就要作必要的计算,这需要一些时间,然后就能认出并确定她的所在。事实上她已经驶入北海好多路程。德国舰队的出现(我们当时认为她是来支持德国战列巡洋舰的),完全改变了力量的平衡。我们的10艘大型军舰加上她们的轻型中队和小舰队,不但是世界上最强大而且也是最快捷的海军力量。不存在能立即赶上她们和超过她们的相等的德国海军力量。在另一方面,她们不能与德国公海舰队对抗。德国战列巡洋舰还与她们的舰队分开150英里,在我们看来,我们军舰开始与德国战列巡洋舰在当时严重的浓雾天气中进行追逐战,可以想象地会导致与敌人海军主力的突然遭遇。这当然不是海军部所希望的。我们即刻警告我们的中队。
海军部致第二战列舰中队和第一战列巡洋舰中队。
下午1点50分发
(急电)
公海舰队出动,今日下午零点30分在北纬54°38’东经5°55’ [ 原注:即黑尔戈兰以西约80英里。 ] 。因而不要向东走得太远。
这些邪恶的可能性像我们早些时候的希望一般很快消失。公海舰队不像我们想象那样驶往大海,而是长时间留在海湾外,现在又退了回去。
下午3点钟我过去告诉战事委员会发生了什么情况;在我再次穿过骑兵卫队阅兵场时我的心多么沉重。我回到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重新集合在我房间中八角形桌子周围。冬日黄昏的阴影业已降临。此时阿瑟·威尔逊爵士以他寻常的态度说,“噢,你们瞧,敌人离开了,此刻他们必定在那里,”他指向海图,海图上参谋长每15分钟标出敌人的位置。很明显德舰已避开我们的拦截军舰,甚至已与我们接触的德国轻巡洋舰也在浓雾中逃逸。沃伦德将军在他随后所作的报告中说,“他们在一次雨暴中出来,在另一次雨暴中消失。”
现在已近8点钟。
那末全都过去了?我问起我们的潜艇。凯斯准将已把潜艇从最早泊位集中,此刻正向德舰撤退航线靠近。可是敌人航线是否会进入限定的范围内是一件碰运气的事情。于是阿瑟·威尔逊说,“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凯斯的‘猎狗号’和‘喷火龙号’与潜艇在一起。今晚德国战列巡洋舰进入海湾时,他也许能决定对她们发起进攻。他可能发射1枚甚至2枚鱼雷。”派这2艘不结实的驱逐舰连同其勇敢的准将以及忠实的官兵,远离基地接近敌人的海岸,毫无支援地进入这强大德舰及其保护军舰与小舰队的虎口,看来的确是孤注一掷的举动。一段长时间无人说话。我们全很了解凯斯。然后有个人说,“这简直是送他去死。”还有人说,“最不愿意我们考虑这件事情的人就是他了。”又有一段长时间沉默。然而,阿瑟·威尔逊爵士已写就如下电报:
下午8时12分
“我们认为当军舰进入时黑尔戈兰湾和阿姆鲁姆的灯塔将发光。你的驱逐舰在早上2点左右可能得到攻击机会,或者在以后,视给你的机会而定。”
第一海军大臣点头同意、参谋长拿起电报,沉重地站起身走出房间。然后我们转向日常工作,并决定关于发生的事情怎样告诉公众。
两天以后,当我在海军部我的房间里接见凯斯将军时,我说,“那天晚上我们给你发出一份可怕的电报。我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他说,“一直到我快到家时才得到电报,这真可怕。我等了3个钟点希望有这样的命令。我几乎想由自己负责这样做,”他继续没有必要地责备自己。 [ 原注:必须解释清楚,在那些日子里,与驱逐舰尤其与潜艇的无线电通讯没有像后来那样完善。因此早晨把“火鸭号”安置在潜艇队与哈里奇中间以传达信息。她后来在下午得到带潜艇进入敌人海湾命令后,重新与凯斯准将会合,暂时那条通讯线也断了。 ]
02
到此,我已叙述了12月16日的这个事实片断,完全根据当时海军部作战室的情况和我们当时对事件的了解。现在让我们看一下所发生的实际事实。 [ 作者注:这次作战的整个情形在英国官方海军史上有极细致的描述,那些对它的细节方面有兴趣的人似可研究书中极好的插图。整个故事如此复杂,一般读者如果不研究作战图可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我努力使大家了解大致要旨。 ] 没有人知道德舰将攻击我们海岸的哪一点;有500英里长的海岸线密布可能要防卫的目标,很难有某种解决办法。可是总司令发布命令,选择黎明时的位置,正确理解敌人的计划。在执行这些命令中,第二战列中队(6艘军舰)和战列巡洋舰中队(4艘军舰)加上第三巡洋舰中队、一个轻巡洋舰中队及一个小舰队从斯卡帕、克罗默蒂和福斯南下,在16日早上5点30分天亮前2小时到达多格滩南部边缘。这里是北海的中心,几乎在从哈特尔浦到黑尔戈兰的一条线上。英国驱逐舰队的先头屏护舰队与德国驱逐舰和轻巡洋舰开始交火,当白天来到,她们看出一艘德国大型巡洋舰是“罗翁号”。 [ 原注:见原书第267页地图上的“黎明时形势”。 ] 接着发生战斗,我们的几艘驱逐舰被炮弹击中,德舰向东退去。于是贝蒂将军率领他的战列巡洋舰开始追赶“罗翁号”。约9点钟时他与沃伦德将军接到海军部的消息把他从追赶中叫回去,消息说德国战列巡洋舰炮轰哈特尔浦及稍后的斯卡伯勒。所以英国军舰立刻掉头向西并排成长列驶往英国海岸,似乎很有可能拦住德国战列巡洋舰。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迷惑不解“罗翁号”与德国轻型舰只在早上这么早的时候在多格滩边缘干什么。她们这种军舰不适于处在这么容易暴露的位置上,而所处位置又不能对袭击英国海岸的德国巡洋舰有任何帮助。现在我们知道了答案。原来“罗翁号”及其巡洋舰和驱逐舰是德国公海舰队先头屏护舰队的一部分,公海舰队全部出海,共有3个中队,还有大量辅助军舰和小舰队。公海舰队司令冯·因格诺尔将军在15日晚上黑幕下降后(下午4点和5点)和16日黎明前从库克斯港驶出,大胆驶往多格浅滩以支持他的巡洋舰,这些巡洋舰在冯·希珀将军率领下已经接近英国海岸。要是冯·因格诺尔将军如他原来打算那样继续向前,他的侦察舰本来会在那天早上8—9点钟清晰明亮的天气中在北海的这一部分见到由此南驶的英国战列巡洋舰和第二战列舰中队。两者遭遇几乎是肯定的。那末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冯·提尔皮茨将军宣称,这是天赐的、绝无仅有的、对德国有利的、力量差异巨大的战役。他在几星期以后写道,“12月16日,德国的命运握在因格诺尔手中。每当我想起此事我内心激情沸腾。”我们以后还要分析他的这个断言。现在先让我们继续说一说发生的事情。
冯·因格诺尔将军那一天出海行驶这么远,已经超出了德皇指令范围。他呼吁德皇终止在黑尔戈兰湾战事(8月28日)后发布的“钳口命令”,但近日遭到拒绝。德皇最近发布命令的要旨是,“舰队务必后退,避免可能招致重大损失的战斗。”而现在这支舰队在一个12月的黎明前的黑暗中竟离开海湾深入北海的中部。突然大炮的闪光映入眼帘,英国驱逐舰报告与德国屏护的巡洋舰交火,屏护舰队后退,驱逐舰追赶——此时离天亮还有两个钟头。冯·因格诺尔认为自己在黑暗中有受鱼雷攻击的危险。因此到5点30分左右,他使整个舰队旋过身来,向东南方向驶去,6点刚过,德皇限制性的指令使他越来越不安,他既不知道我们中队的存在又不知道他自己中队的所在。正如英国官方历史学家正确选择的语言那样,他“只好调转尾巴回家,让袭击他的军舰摸不着头脑。”即使如此,6点钟时两支舰队相距只有约50英里,而它们的轻型舰只发生了接触!德国第二中队司令舍尔说,“我们未考虑成熟地转向东—南—东航线使我们失去了按我们事先计划与敌人某些舰艇分遣队作战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对的。”
但是,至于沃伦德和贝蒂将军,没有人强制他们打这样一场战争。他们的中队在巡洋舰与驱逐舰的屏卫下舒适地行动。在这部分海域,此时天气相当晴朗平静。在他们进行猛烈战斗之前本来就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力量。试图以6艘战列舰和4艘战列巡洋舰(尽管她们是我们最强有力的军舰)与公海舰队20艘战列舰作战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任何必要。英国第二战列舰中队集体航行时速度为20节,她们在强力顺风时可以21节速度逃走,冯·因格诺尔的军舰中只有6艘的速度与她们相等。至于战列巡洋舰,任何德舰都追赶不上她们。离开英国大舰队独自行动的这支海军力量把安全寄托在她们的速度上。因而沃伦德和贝蒂将军能够拒绝与德国舰队作战,这样做当然是他们的责任。还要考虑在海上与德国舰队在一起的大量驱逐舰,以及在黑暗和恶劣天气中的危险。这个关键时刻的形势,如我们现在知道那样,有充分理由需要深思熟虑。他们之所以没有做出不利的决定,是因为先前有鲁莽经历的教训。12月16日事件受到8月28日经验的保护。
现在我们进入这个不平凡的日子的第二阶段。全体4个英国中队连同她们的小舰队,在9—10点钟之间正驶向英国海岸。德国袭击海岸的巡洋舰完成了她们的炮轰,以最高速度试图回家。在约克郡海外德国人在战争早期布置了两个巨大的雷区,我们查明它们的区域,把它们视作防止袭击的保护,并改善这两个雷区,增布了一些水雷。在这两个雷区之间,在惠特比和斯长伯勒对面有一个约15英里宽的空隙。约翰·杰利科爵士在远处的“铁公爵号”上思考整个局势,他形成的意见是,敌人或者试图向北逃逸,在雷区内侧沿我们海岸北驶,更可能向东行驶径直通过惠特比和斯卡伯勒对面的空隙。他命令福斯的第三战列中队封锁空隙的北边,这个部署很快实施。10点10分他发信号给乔治·沃伦德爵士,告诉他惠特比对面雷区空隙的位置,并说:“敌人极可能从那里驶往外海。”沃伦德和贝蒂将军根据这个假设进行部署,事实上这个假设猜中了德国人正在做的行动。
因此到11点,4艘德国战列巡洋舰——有她们的轻巡洋舰在60英里前独立开道——以最高速度向东朝黑尔戈兰湾驶去。与此同时,我们全部4个中队向西以磅礴气势直接向她们驶去。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大约为100英里,它们以每小时超过50英里的合计速度相互靠拢。在我们舰队航线前方有一条由南向西的多格浅滩沙洲,沙洲上水深不够,不论是英国或德国的战列巡洋舰难以越过。因而英国的席卷向前的舰队分散——贝蒂和轻巡洋舰走沙洲的北面,沃伦德率战列舰和第三巡洋舰中队走沙洲的南面。这意味我们前进航线会有一定程度的迂回。而且,天气变得极坏,浓雾笼罩,海浪汹涌。此时在贝蒂之前侦察的我们轻巡洋舰中队已通过浓雾与雨暴看到德国轻巡洋舰。我们处在最南边的轻巡洋舰“南安普敦号”开炮,敌舰回击。“雄狮号”舰上官兵的希望上升了。正在这个地方,正在她们期待的时候,出现了敌人的屏卫巡洋舰。显然敌人的主力在她们后面,也许在后面不远处。可是此时厄运插了进来。
另外3艘英国轻巡洋舰看到“南安普敦号”向南驶去,她们也朝那个方向加入战斗,“伯明翰号”开火了。这可不符合贝蒂将军的希望,他希望在他预期接近敌人的战列巡洋舰时,必须有他的侦察舰留在他的前面。当时失去她们的危险非常之大,因此他命令他的轻巡洋舰回到她们的战位。退回的信号不是指名发给2艘去与敌舰交战的军舰,而是普遍地对轻巡洋舰中队,而为执行这个命令“南安普敦号”和“伯明翰号”脱离了与德国巡洋舰的战斗回到舰队排列的各自位置上。德国轻巡洋舰向南驶去,消失在浓雾中。与她们的接触就这样失去了。
可是与此同时,双方的战列巡洋舰继续迅速彼此接近。12点15分冯·希珀将军得到他轻巡洋舰的警告说,敌舰就在他前面近处,他也稍稍改变航向朝向东南方。贝蒂将军继续他的航向前进直到12点30分,此时两支战列巡洋舰队只有25英里距离,而且迅速地靠近。 [ 原注:见原书第267页地图上的“正午形势”。 ] 然而此刻又出现厄运!德国轻巡洋舰向南偏斜离开贝蒂的前进路线,与沃伦德前面的第三巡洋舰中队遭遇。双方再度交火,敌人的巡洋舰再次消失在浓雾中。她们报告冯·希珀,在这条路线上也有阻挡的军舰。据此,在12点45分他作“四分之三向左转”(我使用了一个骑兵术语),向北逃去。但是这样躲避方法本身不足以救他。如果贝蒂将军再有一刻钟时间保持他原来航线,一系列决定性战斗必定会在1点之前开始。但是请看后来发生的情形。
12点30分贝蒂将军在与德国轻巡洋舰发生第二次接触时收到乔治·沃伦德爵士发来的信号,“看到敌人巡洋舰和驱逐舰。”因此贝蒂的结论是德国战列巡洋舰已经溜过他的身边向南逃走。健全的原则是以不惜任何代价守在敌舰与敌巢之间,除了据此行动之外,他还来个急转弯,循他的来路也就是向东回驶了3刻钟。1点15分听到敌人战略巡洋舰折向北方,他也转身向北,可是一直没有再次接触。冯·希珀成功地绕过我们中队的北侧逃逸。他的轻巡洋舰在极阴沉可怕的天气中通过第三巡洋舰中队,有几次实际上看到沃伦德战列舰,终于逃出兜捕。
就这样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盲人游戏。
图06、作战行动,1914年12月16日。
For High Sea Fleet Dec.15,12月15日公海舰队;3rd Battle Squadron,第3战列舰中队;A+B=Warrender and Beatty,A+B=沃伦德和贝蒂;A=Warrender,A=沃伦德;Allied Submarines,协约国潜艇;B=Beatty,B=贝蒂;C=German Battle Cruisers,C=德国战列巡洋舰;D=German Light Cruisers,D=德国轻巡洋舰;Daylight Dec.15,12月15日白昼;Daylight Dec.16,12月16日白昼;Dogger Bank,多格滩;Fearless,“无惧号”;General rendezvous,全体会合点;Hartlepool,哈特尔浦;Longitude 5° East from Greenwich,格林尼治东经5°;Midnight,午夜;Mine Field,雷区;Noon Situation,正午形势;North Sea,北海;Scarborough,斯卡伯勒;Situation before Dawn,黎明前形势;Skirmicher,小冲突;Tyrwhitt,蒂里特;Whitby,惠特比;X=The High Sea Fleet,X=公海舰队。
剩下还得说一说英国潜艇的活动。到3点30分凯斯准将从泰尔斯海灵海外海底基地集合了4艘潜艇,并按照海军部命令去往黑尔戈兰湾。最终他成功地把3艘潜艇部署在黑尔戈兰湾的南边,一艘部署在北边。这艘单独的潜艇在内史密斯指挥官指挥下,在17日早晨发现自己处于攻击后回来的冯·希珀中队及小舰队的中间,她在非常困难的条件下朝战列巡洋舰发了两枚鱼雷,但没有击中目标。
这些就是斯卡伯勒和哈特尔浦袭击的片断。我们能告诉公众的一切都登在12月17日晨报发布的如下公报上。
海军部,12月16日下午9点20分
今晨德国巡洋舰队在约克郡海岸举行示威,在示威过程中她们炮击了哈特尔浦、惠特比和斯卡伯勒。
为此目的德国人使用了一些最快的军舰,她们在海岸上逗留了约1个钟头。她们受到我们在那里巡航的军舰的攻击。
一俟报告有敌舰出现,英国巡航中队努力试图切断她们的退路。在被英舰发现时,德舰以全速退走,在浓雾的帮助下她们成功地逃逸。
双方的损失微小,但全面报告尚未收到。
海军部借此机会指出,对不设防城市或商业港口进行这种性质的示威虽然不难,但要接受一定程度的风险,且这种军事行为毫无军事意义。
这种行为给平民的生命和私人财产造成损失,是极可痛惜的;但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能因此修改正在执行的总海军政策。
海军未能阻止或至少未能报复对我们海岸的这种攻击,自然引起许多愤慨。海军部在干什么?他们全都睡着了?虽然遭炮轰的城市以极大坚毅的精神忍受他们的苦难(死伤平民近500人),但不满情绪散布广泛。然而,我们不能说一句解释的话。我们必须沉默地忍受同胞的责备。为了避免泄露我们的军事秘密,我们绝不能说出我们的舰艇中队在哪里,以及德国进行攻击的巡洋舰曾经离开毁灭有多近。我们有一点可以自慰,即作为我们行动依据的各种迹象已为发生的事实所证明是正确的;我们依靠的情报来源显然是值得信赖的。下一次我们至少会有一般的能见度。但是会有下一次吗?德国的海军将领必定知道他们曾十分接近强大的英国军舰,但她们是哪支舰队,或者她们在何时或者离他们有多近,这些可能是个谜。至于她们怎样到那里不也是一个谜吗?从另一方面说,德国对可憎的英国城市第一次尝到真正的战争鞭打感到欢腾,这可能怂恿他们作第二次尝试。甚至我们自己报纸对此事表示的愤慨,对德国作继续尝试也有助益。人们只能希望最美好的。与此同时英国的海军计划和秘密一直深藏在无法探测的缄默中。
03
此刻检查一下由北海海军形势提出的一些较广泛的战略含义是合适的。
德国海军编年史家习惯于使用尖刻言词强调战争开始时英国舰队未能成功地攻击德国海军的情况。他们描述鼓舞德国海军的尚武激情和他们不断而迫切求战的热忱。舍尔将军谈到,早在1914年8月2日,他指挥的德国第一中队的同事敦促他当天晚上穿过基尔运河在威廉港与舰队的其余部分会合,唯恐等到天亮将会太迟。他描写人们狂热地把德国军舰内部每一方木雕和图画卸下,以便更好地准备作战。他不无嘲弄地承认,英国人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令他吃惊。考虑到德国舰队在战争的头4个月龟缩在有坚强防御工事的河口和港湾内,在雷区和潜艇保护下一直保持纹丝不动,对照起来,这个老练水兵描述这种心态似乎有点勉强。
如果德国人真的相信,我们会派大舰队通过他们的雷区,在他们的战时港口与他们作战,他们必然把我们的智力看得太低。这样的做法只会丧失掉英国舰队,在几个小时内导致我们的毁灭。在黑尔戈兰湾、叙尔特岛或博尔库姆岛海外作无意义的示威,也不能达到任何有价值的目的。舍尔与提尔皮茨都写到,好像我们只有出现在这些岛屿外才能迫使德国公海舰队出海进行决战。但在同时有人告诉我们,给予德国海军的命令是,在英国舰队由于不断的微小损失而元气大伤、达到双方力量相等前不要进行决战。那末怎么可能因为英国战舰与德国岛屿上的炮台互射,就会使德舰出海在力量悬殊状况下打仗呢?对德国人来说,一个合理得多的办法是白天派潜艇,夜间派驱逐舰用鱼雷攻击出海的英舰,并设置水雷区以防她们回来。用这种方法德国的“力量相等政策”似乎会有很好实现的机会;人们可以相信,英国舰队的这种行动会完全符合德国人的希望。除了让英国舰队炫耀地和愚蠢地在德国海港外边巡航很快耗尽力量外他们还能希望什么呢?
我们也渴望打一仗;但不是愚人之战,甚至也不是势均力敌之战。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和只有在确保胜利的条件下作战才是我们的责任。此外,虽然德国军舰泊在港湾,我们牢牢掌握并完全享有制海权。在战争爆发时,从斯卡帕湾作战基地出动的英国舰队把德国与世界其余部分隔绝。这本身就是一种头等强烈的攻势行动。如果德国人有胆量和有能力,他们早就进行预防了。我们必须把陆军运往法国和从英帝国各部分集合我们的军力。这些陆军要派往陆上的最主要的战斗前线。阻挠这种运输肯定是德国及其海军极为重要的战略目标。倘若英国陆军受阻拦达不到法国左翼的阵地,谁能说战争不可能在马恩河战役中结束?但是德国海军获得德国总参谋部正式和明确的同意,在它的雷区和防御工事后边静待,不作反应,此时公海上的世界事务和战争事务都在英国的掌管之下。
古罗马的蓬佩季乌斯·西洛对马略说,“要是你是伟大将军,下来打仗。”马略著名的回答是,“要是你是伟大将军,使我违背我的意志和你打仗。”事实上这是海战第一阶段过去后海军部直接面临的问题。英国舰队能选择的海军攻势的明显形式是,尝试并使用各种措施促使敌人舰队驶出它们的港湾并迫使它们接受战斗。远距离封锁除了它本身对战争的巨大影响外,也是对敌人最高档次的挑衅。另一个不断的挑衅是军队与供应物资源源不绝流向法国。的确皇家海军的这些职能如此重要,他们对德国舰队的挑战是如此直接和持续,以至整个战争时期盛行于海军部的观点就是满足于这些成就,不希望有更多的行动。一旦海战的第一阶段过去,外海廓清,就不能将这个战略看作完全满足需要。除了在有利条件下作战,否则不让主力舰队冒风险外,应当坚持研究如何使用压力迫使敌人出来进行一场海战,从而引起海战高潮的各种设计和方式。如果敌人不愿出来冲击封锁线,应该不停地使用辛勤、坚毅的设想力来寻找其他有效的挑衅手段。然而,司令部的将领们和海军部有影响的权威人士以远距离封锁与保护运输线为满足。他们努力聚集尽可能多的军舰,增加一个接一个分队,一个接一个小舰队,然后认为他们已做了所有希望他们做的事情。当外界不时指责他们缺乏活力时,他们总是以不使大舰队处于险境这个完全正确的论点来回答。
但是对他们而言,这不是故事的终点。他们有责任创造或发现不使大舰队在不利条件下作战的某种攻势计划,或者迫使德舰应战,或者以某种引人注意的方法帮助协约国陆军减轻他们的一些压力。一个文官大臣绝不能强迫他们采取这样的行动方针。他能建议、鼓励和支持。但是要是他们保持不动,他也就无能为力。
那末什么办法能使德国舰队怀着作战意图驶出港湾呢?封锁未能刺激她们;运送陆军不能引诱她们;在德国海岛外的不解决问题的示威未必能诱使她们出来。必须创造和处置某种事情,当处置它时将立刻使德国难以忍受,使她绝不能泰然自若地承受它;这件事如此重要,如此刻不容缓,如此生命攸关,以致使她不管自己的舰队处于劣势也必须立刻作战。军事史有许多事例表明,司令官迅速进军敌国并占领守军的要害阵地,迫使敌军以后为此猛冲猛打。这是战略进攻有利因素和战术防御有利因素的结合。这种形势在大战中的法国以极大规模重复出现,在那里入侵的德军依靠防御,而被入侵的法军不得不付出血的代价向敌人的铁刺网和机关枪发起进攻。怎样把如此简单的陆军概念运用到海战上?我们能用什么办法迫使德国海军在我们选定的时候按照我们自己的条件与我们作战呢?这种研究在英国海军思想中应占据最主要的地位。
04
1914年8月19日,经首相同意,我与俄国政府保持联系,目的在于不断引起对波罗的海战略重要性的关注。我指出,如果英国海军部得到波罗的海的海上控制权——或者通过一场决定性大战的胜利或者通过对基尔运河的封锁——就有可能让俄国陆军登陆去迂回但泽—托伦一线的侧翼和后方,或者从北方攻击柏林,或者进攻基尔运河,把德国舰队赶往大海。对于这些俄军发动的战事的一部或全部,英国海军部对必要部队的运送、护航和登陆愿负责任。俄方8月24日给予的答覆中原则上接受:他们认为提出的登陆行为可靠可行而适宜,只要总的军事形势有利于它的实行。
3个月后,费希尔勋爵来到海军部,这些思想得到强有力的支持。第一海军大臣深信,控制了波罗的海以及随后让俄国陆军在整个无防卫的德国北方沿海地区自由行动,对敌人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在以后出版的厚厚备忘录中,他以有把握的洞察力说到此事。波罗的海无疑是海军进攻的最佳目标。当我给他看我与俄国政府就此主题的来往信件时,他对此想法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在12月的讨论中,一次有他在场的战时会议上,我向与会同僚谈论的、后来常常被他提到的话,即海战有三个阶段。“第一廓清外海;第二,封锁德国舰队;第三,进入波罗的海。”但是所有这些,说比做要容易许多。第二阶段有时阻挡了第三阶段,要等到第二阶段达到目的,第三阶段才能开始。第二阶段本身是一场比当时其他战争影响更大和危险更大的战争。为了封闭黑尔戈兰湾,有必要猛攻和占有一个或几个德国岛屿,而这有极大可能引起英德舰队之间的决定性海战。要看到此类事情的后果的确是十分困难的。真的,它是可能发生的最大的海战。这个初步决定性阶段的困难非常大,以致海军部在整个战争期间,即使当掌握最大力量优势时也不敢大胆面对它。
让我们想一想阻挡所有其余军事行动的这个首要军事行动究竟是什么。
在我于1907年与费希尔勋爵最早会晤中,他曾向我解释海军部在与德国作战中的计划是尽可能早地占领博尔库姆岛,作为我们小舰队和封锁德国河口的近海中队的前进基地。我对这个观点一直有浓厚的兴趣。我发现刘易斯·贝利将军也牢固地持有这个想法。1913年,站在年轻海军将领最前列的这位军官被叫来检验在战时实行占领并守住这个岛屿的各种方法,同时考虑新的因素将怎样影响这个问题。新的因素是令人畏惧的:即航空器、潜艇和远程大炮。但是它们在军事行动的不同阶段以不同程度对双方既起有利作用,也起阻碍作用。我们也研究了叙尔特岛,此岛可作为攻占的另一个对象,或者说可能两岛一起占领。我们把德国各河口和所有岛屿都制成十分细致的凸雕模型。贝利将军的报告与计划在参谋部档案里可以找到。在战争开始时不可能使用这些计划。袭击一个岛屿需要我们至少有三四个正规的精锐步兵旅,虽则占领后警卫它使用较少的兵力就足够了。从法国主要战线不可能抽出这些军队。此外,如同大家已经明了,海军在战争爆发之初有大量事情要做,如确保海洋控制权和运送陆军渡海。
路易斯亲王原则上赞成这个计划。阿瑟·威尔逊爵士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在他对海战的最初看法中,甚至想要实行更危险和更少成果的炮轰和猛攻黑尔戈兰湾。 [ 原注:约翰·杰利科爵士在他《大舰队》(The Grand Fleet)一书中,错误地把这个想法归因于我。我从来不是它的提倡者,只是把阿瑟·威尔逊爵士的意见放在总司令及其军官们面前,请他们评论。 ] 当费希尔勋爵来到海军部时,他依旧在原则上赞成攻击博尔库姆岛,但和其他每个人一样,他理解这种军事行动的重大性质与后果。它几乎相当于即刻进行海上决战的手段。在该岛被我们占领一周之内,在登陆行动更可能仍在进行之际,整个德国海军必然会倾巢而出,抵御这个致命的战略进攻以保卫祖国。准备战略进攻是那些重大项目之一,基本上是在绝密中进行,细节不断得到完善,只有当环境允许作重大决定时才可启用。费希尔勋爵和我完全同意指示作战参谋部在11月份审核贝利将军主张海外进攻的计划,指望在1915年某个时期采取行动。1月7日在费希尔的支持下,我获得战时会议原则上对这个军事行动临时性批准,如果当环境认为有必要时执行。
可是,虽然第一海军大臣的战略构想以进入波罗的海为中心,虽然他在原则上赞成夺取博尔库姆岛作为起始行动,我在他身上找不到那种实实在在的、建设性的和献计出谋的精力,而这种精力在他的事业的其他时期和在这一时期的其他事情中,都表现得非常充分。我认为他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要使这次军事行动获得成功必须做出重大决定性的和担风险的步骤。他大量谈到博尔库姆岛,谈到它的重要性和攻占它的困难,但他没有给予参谋人员保证彻底探索这个计划所必需的强烈专业动力。相反,他以泛泛谈论四处布放水雷使北海无法通过,从而阻止德舰进入,同时把英国舰队主力集中在波罗的海。我无法相信他这个办法能给我们必要的安全。首先是我们没有5000枚以上的水雷,而需要的却是几万枚水雷,这在今后许多个月中是无法供应的;即使我们有足够水雷,有什么方法阻止德舰从容不迫地一边打捞水雷一边通过雷区?除非我们用我们的舰队守卫雷区。
因此,虽则第一海军大臣继续泛泛宣扬进入波罗的海,我坚持努力集中注意力于猛攻和占领博尔库姆岛所需要的实际措施,借此或者封住德国舰队,或者促使它出来战斗。在这项任务中,我不但对第一海军大臣和参谋部说明我的主张,而且对总司令说明我的意见。要是我发现(作为我努力的结果)在海军舆论中有任何实在的反应,我本来能把这个问题提到能做出决定的地方去。但是实际上非但得不到这样的反应,我反而发觉一股持续而明显的不情愿情绪,这种情绪随着逐渐看清问题的细节而变得更明白,它表现为精神涣散和完全缺乏积极努力。毫无疑问,海军的本能是反对冒这种风险。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空谈进入波罗的海毫无意义。
1914年12月21日,由于我这方面对各种小规模布雷计划的长期争论和抗拒的结果,我写给第一海军大臣如下一张纸条:
海军形势的主要关键是用武力夺取和武力保卫一个海外基地,从那个基地出发,我们的C级潜艇和重型火炮驱逐舰能日日夜夜封锁黑尔戈兰湾;围绕这个基地和为了这个基地将发生海上和陆地的殊死战斗,直到敌人彻底毁灭。
但是我找不到任何人能制订这样一个既生动又有说服力的计划。此前我们的形势有如我告诉你的和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能是等待被打被踢,并茫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
12月22日我再次写给他如下短简:
关于波罗的海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但是你必须首先堵住这一边。你必须占领一个岛屿把德舰堵在里边,或者按照威尔逊所说,你必须截断运河或打碎水闸,或者你必须在一次决战中挫败他们的舰队。
散布水雷无法取代上述这些办法。
第一个实际步骤是物色一名指挥官,他赞成这个伟大事业,他具有专业技能和贯彻事业的个人决心。所有这些准备工作由刘易斯·贝利完成。
炮舰有许多个月无法准备就绪。与此同时我们有不少旧战列舰可以方便地组成炮击中队。阿瑟·威尔逊爵士竭力主张,海上的有效轰击要求作紧张的炮术训练和实际练习,旨在指挥和协调军舰的火力达到最高的程度。因此我们建议在1915年前几个月里组建一个特别中队,当炮舰来到时,这个中队最终可用于巨大的军事行动,同时还可用于泽布吕赫和奥斯坦德陆军所需要的支援。12月份在第一海军大臣、阿瑟·威尔逊爵士和我一致同意下,将刘易斯·贝利从大舰队中的第一战列舰中队司令位置上调去担任在诺尔的第5战列舰中队(“敬畏”级军舰)当司令,意在使这个中队成为将来轰击舰队的核心,其司令成为1915年海军进攻的领导人。读者将看到这些希望被多么轻率地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