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霸主，空中霸主·第十七
作者：斯蒂芬·豪沃思 ·美国
出自————《战争通史》
1780年——特拉法加之战前的整整30年，英国的世界海上霸权开始之际，约翰·保罗·琼斯写道：“英国人可能恨我，但我要迫使他们也尊敬我。”1944年10月27日，莱特湾之战的一天后，温斯顿·丘吉尔写信给罗斯福总统说：“为了美国海空力量最近在对日本的重大战役中 所赢得的辉煌的巨大的胜利，请接受我代表英王陛下政府所致的最诚挚的祝贺。”
这种得体的恭维不只是一个朋友和盟国对他的朋友和盟国的胜利的祝贺。它还标志着这样一个日期(如果能够确定一个日期的话)，即英国承认皇家海军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首要地位，全球海上优势的衣钵正在转到美国海军手中。
珍珠港事件后，格雷勋爵把美国说成是能产生无限能量的锅炉的譬喻使丘吉尔得到了安慰。同一个格雷勋爵还在别处写过：“英国陆军应当是英国海军发射的一颗炮弹。”莱特湾之战几乎彻底地摧毁了日本的帝国海军，而且由于日本基本上已经没有留下作战的军舰，美国海军能够集中其庞大力量中更大的一部分，来把美国陆军和陆战队运送到离日本本岛更近的地点。
1945年来临时，从菲律宾北部吕宋岛接近林加延湾的美国入侵部队遭到了“神风”飞行员的自豪的、绝望的和可怕的攻击。有一位“神风”飞行员击沉了护航航空母舰“奥马尼湾”号。当他们中间的一人击沉“圣罗”号护航航空母舰时，这些勇于自我牺牲的人(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不光彩的、纯粹自杀性的飞行员)在莱特湾中已经得到了第一个猎物。他们决心不投降，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把这种悲壮的攻击看作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合乎逻辑的最后行动，相信由此还可能带来胜利。在战争的最后12个月中，“神风”式飞机攻击并毁伤了至少300艘盟国舰船，其中约有40艘沉没。然而，日本因此损失了大约2000名飞行员和2000架飞机。对美国海军人员来说，这是一种特别可怕的攻击方式，既不经济又无效力，除了说明疯狂的敌人已接近失败外，一点也说明不了其他问题。
随着地面战斗继续在菲律宾及其他地方进行，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始真正发挥作用。军舰破浪北上，承担炮击、护航、突击、补给和运输的任务，硫磺岛(火山岛、壁垒森严，建有小型机场，其附近的制高点为摺马千山)和冲绳岛(最后一个障碍，离日本本土只有360海里)长时间的血战是由陆军和陆战队(主要是由陆战队)进行的。海军在硫磺岛损失了将近900人，陆战队几乎损失了6000人。“在顽强机智的敌人面前艰难地前进。敌人从不停止抵抗，充分利用地形以便最大程度地使我们付出血的代价”——这就是1945年2月19日遭到攻击并于3月16日被占领的硫磺岛上的情景。冲绳登陆作战始于1945年4月1日(星期日，复活节)，动用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甚至超过了莱特湾之战中使用的舰队：1450艘各种类型的盟国舰船，其中包括新组成的特遣舰队——第57特遣舰队。它由2艘战列舰、4艘航空母舰以及将近250架飞机、5艘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组成。“这支被遗忘的舰队”是盟国在大西洋和欧洲不断取得胜利的明显标志，因为这支舰队中有英国皇家海军的舰只，它们现在至少已经能够和它们的朋友一起参加(尽管是有限度的)太平洋的战斗。
对于散布在冲绳岛各个岩洞和地道里进行固守的10万名帝国士兵来说，唯一可行的战术就是以尽可能激烈的方式，也就是以战斗到死的方式保卫它们的据点。在争夺冲绳岛的82天战斗中，岸上战斗的野蛮程度是无法言喻的，这可从官方最后的伤亡统计中得到反映：美国方面死7374人，伤31807人，失踪230人；日本方面死107539人(包括被双方击毙的平民，估计为4.2万名)，投降10755人。此外，估计尚有23764名日本人死于山洞中。
对于帝国海军和它的航空兵来说，除自我毁灭外，没有其他战术可以采取。温斯顿·丘吉尔后来从金海军上将处了解到，在冲绳岛战役中，日本发动了约1900次“神风”式空中攻击(占全部此种攻击的绝大部分)，击沉了34艘驱逐舰和小型舰艇，毁伤了约200艘其他舰只。冲绳登陆的6天后，出现了日本帝国海军灭亡的标志。
“大和”号战列舰是日本最大和最漂亮的军舰，它于1945年4月6日傍晚偕同1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离开日本的内海。它们的目的地是冲绳，目的是击沉它们在航途中可能遇到的任何舰只，并在抵达后搁浅到海滩上，必要时作为防御火力据点使用。从它们启航以来，人们一直传说，“大和”号只携带有单航程所需的燃料，因而是在执行一项走向毁灭的“神风”式任务。但是，一位帝国海军的前军官千早中校曾经参加过决定这艘超级战列舰命运的会议；他否定了这一传说。然而，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大和”号无论如何是肯定会被击毁的，因为它没有空中掩护。如果从来没有发明并使用空中力量，“大和”号就将揭开建造战列舰历史的新的一页，正如1906年“无畏”号揭开了舰艇建造史上新的一页一样。但是，在日本选择战争之前，山本海军大将就用日本的一句名言向他的国人作了警告：“最凶猛的毒蛇也可能会被一群蚂蚁咬死。”1945年4月7日下午2点23分，成群的美国海军飞机(总共有900架)咬死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列舰，其舰名正好是古代日本的名字。
就这样，日本的帝国海军灭亡了。5天以后，即1945年4月12日，盟国经受了最悲痛的一个损失：美国任期最长的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因患严重的脑溢血而猝然去世。丘吉尔极为悲痛；他写道：“除了感到把我们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公务关系受到损失以外，我感到一种极其沉痛的个人损失。我对富兰克林怀有真挚的感情。”
斯大林也发来了唁电：已故总统“对苏联……的友好态度将永远受到苏联人民最高度的评价和怀念”。
然而，英国首相不安地发现，罗斯福并没有让哈里·杜鲁门(副总统和他的继任人)充分了解盟国之间的外交交往，丘吉尔后来说，“这证明对我们的事业具有巨大的不利影响。”
可是，在那时候，已经不可能阻挡盟国迅速取得胜利。5月1日，邓尼茨元帅发表了有历史意义的节日命令：“德国武装部队！我的同志们！元首已经倒下。”命令中没有提到希特勒可怜的自杀，而是包含着他已经在战斗中死亡的意思。
“元首已经指定我，”邓尼茨继续说，“作为他的继任人，担任国家元首和武装部队总司令。我接管了全部武装部队的指挥权，目的是继续同布尔什维克(和)英国及美国作战……”6天后，德国最高统帅部宣布无条件投降。
有人曾预料，打败日本还需要8个月的时间。在参谋长联席会议内，曾经对最有把握、最迅速地打败日本的方法进行过许多争辩。提出的三种方案(总体上说，分别得到美国海军、陆军和空军的支持)大体是：封锁、入侵和战略轰炸。海上封锁和战略轰炸已在进行之中，因为重要的水道已经布满水雷。城市已经被烈火夷平。1945年5月25日，参谋长联席会议规定11月1日为入侵日期，因为它认为没有其他办法比入侵更有把握打败日本。
时间表规定，东京平原应当在1946年3月落入盟国手中。盟国可以动用的部队要远远超过一直用来对付纳粹德国的陆军、海军和空军的总和。从7月10日开始，哈尔西的第38特遣舰队就在日本沿海几乎完全自由地巡弋，任意地进行炮击和轰炸，7月17日，定名为第37特遣舰队的英国28艘军舰加入了第38特遣舰队的105艘军舰的战斗行列。这两个舰队加在一起，组成了世界历史上最强大的海军突击部队。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双方最后一次沉没大型军舰的时间是在1945年7月30日的最初几个小时，舰上将近900名官兵一起沉入海底。当哈尔西的特遣舰队满怀义愤炮击和轰炸帝国海军残存的舰只时，“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的沉没确实含有两方面的嘲讽意味。第一，沉没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号是美国的一艘重巡洋舰，一度曾是第五舰队的旗舰，它是在从提尼安岛驶往菲律宾的途中被日本潜艇I-58号的鱼雷击沉的。第二，“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刚刚把轰炸广岛的原子弹“小孩”的部件运到了提安尼岛。
1945年8月6日在广岛投下了一颗原子弹；3天以后又在长崎投下了另一颗原子弹。世界上第一次(人们虔诚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用于实战的原子弹本身并未打败日本。毫无疑问，没有原子弹，日本也是能够被打败的，但要付出的代价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确切估计的。在作出入侵日本的决定的过程中，参谋长联席会议曾经警告他们的政治上的主人，要准备接受或许多达150万盟国人员的损失。没有人能够说出有多少日本人将被击毙，或将自杀，或许日本的死亡人数将达到盟军死亡人数的10倍，或者甚至还要多。肯定地说，只要日本天皇愿意，整个国家就将继续抵抗。入侵的计划和准备工作都在进行中，因为在1945年7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在新墨西哥的阿拉莫戈尔多试爆成功前，杜鲁门总统对于这种新的能带来千年至福的武器能否发挥实际效果，还没有把握。
7月16日，杜鲁门总统在德国波茨坦同丘吉尔和斯大林举行的“终点站”会议刚开始，他就收到了表示试验已经取得成功的可怕的电报：“孩子已经满意地诞生。”现在尽管知道它能发挥作用，但“任何人都无法预知这一发明的直接军事后果，而且”，正如丘吉尔8年后所写的，“没有人曾经衡量过其他方面的后果。”但是，将使用这种武器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波茨坦宣言”也是毫不妥协的——不立即无条件投降，“日本的出路就是全面和彻底的毁灭”。
如果“波茨坦宣言”包括日本天皇裕仁将在战后继续发挥明显作用的内容，日本可能会早些投降，原子弹爆炸也可能避免。如果苏联(仍然保持对日本的中立，日本已经和它接触，要求它作为和平调停人)接受进行调停的要求，原子弹可能也无需投掷。但是，1945年8月6日在广岛至少立即消灭了7.8万人；接着8月9日在长崎的闪光中至少又有3.5万人死亡；同一天，俄国宣布对日开战并入侵满洲——这些事实使得只有最傲慢和最具偏见的日本人才会否认失败的现实和盟国最后通牒的令人胆战的真实性。
确实有人想否认这种现实。旨在劫持天皇和拒绝投降的武装政变在间不容发中避免了。在得到天皇将继续留在皇位上的保证(但臣服于盟国当局)之后，日本终于宣布投降。8月15日晨6点刚过，哈尔西在离东京100海里处接到了“停止空中攻击”的信号。他欢喜若狂，在许多战线上付出了无数的代价后，历史上最可怕的战争已告结束。
1945年9月2日，23艘航空母舰、10余艘战列舰、26艘巡洋舰、116艘驱逐舰及护卫舰、10余艘潜艇以及185艘较小的舰只——总共374艘军舰，其中绝大多数属于美国海军——停泊在东京湾顶端至须上湾的100海里的大部分海域上。
在场的人最多只能看到整个盟国舰队的一小部分。但人们知道，这个庞大的舰群铺天盖地，远远超出了目力所及的范围，他们都因此而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是海军力量的一种显示，而在4年前，没有人会想到美国会拥有这么庞大的海军。尼米兹向他统率下的官兵发表了一封祝贺信，他在信中加上了一句警告的话。随着胜利的取得，他明智地说：“对日本民族或个人使用侮辱性称呼的人，现在已不适合作美国海军的军官了。”
当日本的代表在“密苏里”号战列舰的甲板上等候的时候，气氛肃穆而冰冷。在场的人很难在一时之间就忘掉多年来的刻骨仇恨。但是，麦克阿瑟运用他那雄辩的才能，重述了尼米兹祝贺信的内容并作了补充。“这是我的真诚的希望，”他宣称，“确实也是全人类的希望，即从这一庄严的时刻起，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将从过去的血泊和屠杀中诞生——这是一个建立在信心和理解基础上的世界，一个致力于人的尊严和实现他对自由、宽容和正义的最美好愿望的世界。”
所有的代表都签上了他们的名字，其顺序是：首先是日本代表团，接着是麦克阿瑟、尼米兹、代表英国的海军上将布鲁斯·弗雷泽爵士。中国、俄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荷兰和新西兰的代表也签上了他们的名字。“让我们为世界现在恢复了和平和上帝将保佑和于永存而祈祷，”麦克阿瑟说，“仪式现在结束。”他就以这些没有特征的简单语言，宣布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
几乎正好在169年以前，也就是在1776年9月6日，在独立战争高潮时，英国的海军上将乔治·科里尔爵士一直等待着从长岛驶往哈利法克利。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但是阵风小起，舰只无法移动。乔治·科里尔爵士就“鲍里斯”——古代北风之神——给一位朋友写了一封风趣的、富有哲理的信。“尽管我们是海上的霸主，我们却不是空中的霸主，”他说，“我们必须耐心地等待鲍里斯先生发给我们一张航行的通行证。”
1945年末，欧内斯特·J·金海军五星上将接到了烫金的皮面信件。部分内容是：
在刚刚结束的这场伟大斗争中，作为你的朋友和同事。我们，英国的参谋长们，在你从美国海军作战部长职位上退休的时刻，向你致以真诚的良好祝愿。美国海军在你作为总司令的领导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海上力量。
他们在信末的签名上加上了“朋友”和“同事”几个字，而且他们对这样的签署感到骄傲和高兴。然而，在一个半世纪中，美国海军走过了多么漫长的路程啊！它在一个既没有人敢向英国皇家海军权威挑战而又奢望生存的时代里诞生，而到1945年年底时，它已经建成了一支历史上无与伦比的舰队，无人能与之匹敌——既是海上的霸主，又是空中的霸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