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遭到如此忽视·第十八
作者:斯蒂芬·豪沃思 ·美国
出自————《战争通史》
1866年7月4日,距《独立宣言》发表已有90个年头。在这90年中,美国经历了6次海上冲突,即独立战争、巴巴利 [ 译者注:除埃及外的北非地区。 ] 战争、对法国的准战争、1812年战争、墨西哥战争以及内战。
美国海军获得了封锁和被封锁、推行外交政策和进行远距离巡逻,以及使用风帆和蒸汽方面的经验。它获得了有装甲防护和无装甲防护的军舰、水雷战和潜艇方面的第一手知识——这不仅是通过南方“戴维”号和“亨利”号的攻击获得的,而且还是通过在内战后期建造自己的“聪明的鲸鱼”号(一艘从未在战斗中使用的军舰)获得的。吉迪恩·威尔斯则对海军的行政机构进行了改革,增设了3个局。这种组织方式基本上一直保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海军火炮射击的精确性是举世闻名的。海军还有干船坞、造船厂、铸造场和轧钢厂。此外,海军也对世界的探险活动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它的少数几个明显的弱点之一是缺乏舰队作战的经验,虽然它的领导人了解有关单舰作战和袭击商船的全部知识。90年的拼搏使它获得了一支伟大的海军所必须具备的传统和传奇般的史迹。此外,在内战结束时,单就军舰的数量而言,它已能与英国皇家海军匹敌。在英国,它的低舷铁甲舰获得了赞赏。美国的舰队已经证明它能够影响和贯彻对外政策。在居住在美国以外的人看来,美国有了一支可作为政治工具的海军,就能够开始充满信心地与列强抗衡,而且如果手段巧妙,它就肯定能够置身于这个上流的集团。
然而,在1876年美国发表《独立宣言》100周年之际,在大不列颠发表的一份题为《海上列强和它们的政策》的全球性调查报告中,并没有把美国包括在海上列强之中。它提到的15个国家中,包括了一些人们今天有可能认为显然不是海上列强的国家,如巴西、土耳其、秘鲁和奥地利。报告中对美国舰队提到的只是它的舰炮“在全世界受到责备并且已经陈旧无用”,而且“它的装甲系统的设计是不正确的”。调查报告的结论说:“美国海军在最近几年遭到如此忽视,是令人惊奇的。”
又过了5年,即在1881年,另一份题为《世界上的军舰和海军》的调查报告又在值得介绍的海上列强名单中增加了葡萄牙、希腊、埃及、中国和日本5个国家。仅在27年以前,佩里曾与日本签署了第一个条约,当时,日本的海军已经能起重要的作用。但就美国而言,由于海军“目前的衰落”,对它进行详细的考察是毫无意义的。
在那个时代,当大英帝国国力处于鼎盛状态时,大多数英国人自然认为,拥有一支庞大的海军是一件好事。它既是实力的象征,又是实力的工具。因此,当内战结束后美国基本上销毁了舰队——不仅很快销毁了舰队,而且对残存的军舰有意识地未予重视时,英国人感到十分吃惊。出于某种理由,美国看来固执地抛弃了在海外扩展力量的机会。对于英帝国的人们来说,这种刚愎自用的行为是难以理解的。
30年以后,即在1911年,英国皇家海军在海上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德意志帝国海军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第二支最强大的舰队。日本帝国海军已经挤到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的第三位。它打败了中国人和俄国人,从而使每一个人都感到吃惊。除这些变化外,美国海军也发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以至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感到能够期望“我们的海军至少将会和德国并驾齐驱”。
在1912年,他充满信心地提高了他的期望值:“美国海军应当仅次于大不列颠。”当时已经有了一个描绘美国海军遭到忽视的年代的术语:“黑暗的年代。”马汉的第一部和最著名的著作《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年》是在1890年发表的。这部著作发表后,他对美国海军思想的发展一直起着主导的作用;此外,美国海军本身也是一支具有影响的力量。因此人们在想起1865-1898年“黑暗的年代”时,仍然认为这是很丢面子的,是几乎不能向后代子孙谈及的。
但是,正如庞大的海军本身就是值得称道和有益的这种认识是错误的一样,完全忘掉黑暗的年代也是错误的。马汉赞成建立一支庞大的海军,但不是为了海军自己。正如他在一封信函的又及中所说的:“人们应当永远记住,增强海上力量主要不是为了海军,而是为了加强国家对外政策的份量。”我们正是应当从这个角度来观察黑暗的年代。
“11日24日,在海上。啊!多大的海洋啊!像格陵兰一样寒冷之极!如此凶猛地咆哮!”这是1865年冬季的一天,法拉格特原来的旗舰“哈特福德”号正在向东航行;但舰上有一名军官却不欣赏这次航行。“达·伽马究竟凭什么给这个角起了好望角这样美妙的名字!”他抱怨说,“我敢肯定,我永远不会希望再次看到大量的海水汹涌咆哮在身旁。”
“哈特福德”号的航行反映了内战后美国海军执行对外政策时的两项主要使命:促进外交利益和保护航运。用目前时髦的语言,就是它必须炫耀旗帜。“一个民族的通商和海军具有一致性,而且是不可分割的,”吉罗迪·威尔斯在内战结束后曾经这样说,“彼此互有所需,两者对国家的繁荣和实力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管我们的商船可能在何处出现,在其附近均应有海上力量对其进行保护,并且使世人都了解我国的实力。”为此目的,韦尔斯重申了在远方建立海军站的政策,并且派遣“哈特福德”号作为东印度海军支队的旗舰,在巽他海峡至日本的海域内活动。美国内战前同该地区的贸易曾经非常发达,但当“哈特福德”号于1866年2月驶抵澳门时,它的指挥官亨利·H·贝尔却报告了令人失望的消息。“我遗憾地说,”他向韦尔斯报告说,“我们只见到了一艘悬挂美国旗的商船,尽管我们遇到了许多挂其他国家旗帜的商船。”
这是南方在内战时袭击商船所造成的战后影响的首次显露。美国的对外贸易大都是通过海上进行的,商船或许是为美国所拥有,但却在国外登记。在战时,几乎有100万吨的美国商船改悬外国旗;战争胜利后,政府不允许这些商船重悬星条旗。在内战爆发前,美国有66%的对外贸易是通过250万吨美国商船进行的;到1900年,只有不到10%仍通过美国商船进行。它们的总排水量略多于80万吨。总的看来,贸易得到了蓬勃发展,即从内战结束到19世纪末,进口增加了2倍,而出口增加了7倍。但货物不是由美国商船载运的。因此,美国海军也很难宣称它在保护实际根本不存在的商船。
美国人的心脏已经不再按海洋节拍跳动。对商人来说,悬挂外国旗帜的商船同样高质量地完成了来回运输货物的任务。对其他大多数人来说,4年的流血冲突已使他们筋疲力尽,他们既不想要也不需要殖民地,进行海外活动意味着会卷入与外国的纠纷,而国内辽阔的大地却能向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和外国移民提供用之不竭的财富,如金矿、铁路、工业产品、农产品,以及自由。由于美国的地理区划和政治制度已经确立,美国大陆就可以加快巩固和开发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人民认为海军没有多大必要。
代表人民的中央政府也同意人民的看法。然而,尽管每一个人都希望战后对海军进行裁减,却极少有人预料到裁减的规模和速度竟会如此惹人注目。在1865年,美国海军共有现役军舰671艘、现役军官7000名、现役士兵51500人。两年后,433艘军舰退出现役,其中大部分被出售。军官队伍减少了5000人,士兵减少了将近40000人。这就使得军官的比例过大,但他们比士兵更难劝退;而现在,其中有些人坚决阻挠海军进行任何发展和改革。
大致说来,在指挥军官(在风帆海军中担任行政职务的军官)和新生的技术军官(他们是蒸汽动力海军所必需的)之间的相对地位问题上,发生了一场冲突。这就是指挥军官刻意阻挠技术军官争取平等地位的企图。这种阻挠或是出于嫉妒或是出于偏见,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此外,由于担心丢失职务或减少薪金,由这种自私的心理而导致的阻挠活动一直没有停止。而且,指挥军官的斗争非常有力,以致到1890年这两支军官队伍仍未合为一个整体。
指挥军官还以另一种更加保守的方式反对进行变革。在内战中,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蒸汽的使用。但战后,即使那些充分使用过蒸汽并且从中获益匪浅的人都彻底放弃了蒸汽。他们之中,戴维·D·波特海军中将是最卖劲的。1869年3月11日,就好像从未用蒸汽动力的舰只对菲什尔堡发动攻击和从未在密西西比河及红河进行过战斗一样,他下令“回到老的做法”,即使用风帆。3个月后,他作出了另一个决定,即在“经常性演习中应当使用风帆和桁梁”。又过了12天,他命令“舰队、支队和军舰的指挥官……应当只用风帆进行所有的航行”;他又接着说:“如果他们没有执行这项命令,燃煤的费用将记入他们的帐内。对此,他们不必感到惊奇。”威胁要让一位舰长支付军舰的燃煤费用,肯定是阻止军舰使用蒸汽作为动力并且使军官们全面使用风帆的一种方法。
如果波特是5000名退伍军官中的一名,他的意见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是,他已经升到了拥有广泛权力的职位。当尤利塞斯·S·格兰特将军于1869年就任总统时,他指定一位名叫阿道夫·E·博里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人担任海军部长,波特则担任他的顾问。博里只是名义上担任了3个月的部长职务,后来由乔治·M·罗伯逊继任。在这100天中,戴维·波特——一位职业军官——成了海军中实际上的领导人。既然他说用风帆,人们就用风帆航行;甚至在罗伯逊就任部长后很久,军舰也还在使用风帆。这完全是因为波特已经被提升为海军上将。于是,一直没有修改波特的命令的罗伯逊在结束8年任期后,在公众面前作了自我标榜,称赞自己为国家节约了建设一支装甲舰队的费用。
当罗伯逊的继任人理查德·W·汤普逊接任部长时,他基本上不了解舰艇,他从未在舰艇上呆过。据说,他第一次冒险登上军舰并且朝下看时,惊呼道:“唷!这东西是空的!”这则笑话看来过于荒谬难以断定确有其事,但它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海军部长们在“黑暗的年代”的能力。他们是一群无知的、没有工作能力的人,然而他们担任了政府和国家想让他们做的工作。
“我们都知道,海军自从不再需要实施封锁和追击海盗以来,就只有过一个好时机,”一位参议员于1868年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少在大洋上搞一些节日检阅,而多贮备一些军舰。”关于海军在公众中威信衰退的预言,已经成为现实。现在,人们不再认为海军是必要的,因此,造舰的维修费用被扣留,军舰被出售;由于经费短缺,仍服现役的军舰越来越破损不堪。军舰看来无法使用的事实反过来又证实了它们是毫无用处的这样一个观念。恶性循环又一次开始了。正如发回国内的信件所表明的,在外国港口,这种情况表现得尤为明显。
“这里的港内停有10艘巨舰,”一位军官从法国写信说,“而我们没有喷漆的军舰成了一条可怜虫……和别国的军舰相比我们就像一个小东西,一想到这点我就感到难受。”
一位海军少尉从直布罗陀写信说:“我无法告诉你我在‘特伦顿’号上是如何的失望。我曾经希望我的军舰与外国海军的军舰相比时不致被嗤之以鼻。但是,哎!‘特伦顿’号相形之下,却是一个败笔。”然而,作为美国第一艘安装电灯的军舰,“特伦顿”号又是舰队中最好的军舰之一。“如果我想要出风头,”这位海军少尉最后说,“我在美国造出一条能称之为体面的军舰之前,不准备乘军舰出航。”
在遥远的亚洲,海军官兵也有同样的感受。“今天,北德意志的一艘快速帆船驶过,”美国海军一位工程师说,“它是一艘非常漂亮的军舰。事实上,它比我们这里所有的军舰看来更像一艘军舰。”
由于工作条件不尽人意,海军官兵在公共场所,特别是在法国港口的行为举止不甚检点,从而使情况变得更糟。在1870年,维拉法朗奇(法国南海岸上的一个小港口,离尼斯不远,背靠着雄伟的滨海阿尔卑斯)被用作地中海支队——现已改名为欧洲支队——的物资仓库和中转站。每当一艘摇摇晃晃的、历尽艰辛的舰只驶入时,舰上的官兵就尽情地赌博、跳舞、喝酒、看戏、听歌剧、玩女人,并且在舰上款待参观者。
“我们在尼斯过得很好,到其他地方去就很厌烦,”一位军官写道。“这里是狂欢之处。”另一位军官表示了同样的看法。“在我们喜欢的一些地方中,没有一处能和它媲美;事实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也不能和它媲美。”到过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它是好地方——“虽然我没有刻意去寻求”,第三个人发誓说,“我看到了许多尼斯人,并且一周内有好几次在外面吃饭。尼斯人在剧院中主动让座,那里有充足的公寓和餐厅……我生活得非常好。”马尔蒂格拉斯2月的狂欢节是一个特殊的高潮时刻。“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更愉快过,”一位陆战队军官在透露他参加这次狂欢节并装扮成一条小虫时说,这实在是太好了,“你可以去吃早饭,去参加下午的招特会、晚餐会和舞会。而且都是在一天之内。”一位指挥官告诉他父亲说:“如果身体能承受的话,整个星期的每一天内,几乎都可以这样做……我很高兴我们后来离开了。”
呆在美国国内的高级军官们不赞成这种做法。“‘过冬’的做法,特别是在维拉法朗奇‘过冬’,据信对本军种的士气非常有害,”丹尼尔·安曼海军少将写信给海军部长说,“除非顺道,不应允许军舰访问维拉法朗奇。”
安曼只说对了一半。在一次漫长的、艰苦的航行后能有几天的时间在一个热情的港口轻松一下,永远不会刺伤任何人。另一方面,如果酒色成了活动的主要目的(安曼看来是这样认为的),那就有了问题。但他没有说到点子上。如果水兵在维拉法朗奇像他所说的那样“损害了部队的名誉”,那是因为他们不再认为部队的名誉值得维护。由于他们的军舰破损不堪,外国对此讥笑不绝,同时他们也了解国内对他们的部队持鄙视态度,而且政府又不支持改进,他们就没有什么理由要表示感激,更不会为他们的职业感到骄傲。对此,安曼也需要负部分的责任。他容易生气,非常古板,相信“有撞角的军舰取代目前价格非常高昂的装甲炮舰已经为时不远了”。甚至迟至19世纪90年代,他仍在反对建立一支以蒸汽为动力的海军的思想。早在19世纪70年代(在那个时候,年轻军官们如果大力煽动的话,本来是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安曼就担任海军航行局局长,负责所有军官的任命;当时,任何提出批评意见的年轻军官,都会被他调离合适的岗位,派到亚洲、非洲或南太平洋去。
不管人们认为美国海军应当是以蒸汽为动力还是以风帆为动力,是现代化的还是古老的,那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无论是哪种情况,海军显然已经走向衰落。舰队要么比过去差,要么就是没有跟上目前的发展步伐。或者,就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它的规模太庞大了。舰队到底属于上述哪一种情况,这要视各人的看法而定。政府和国家只有一件功劳,那就是没有把海军解散。举出这一点作为政府的优点实际上是无功而言功。但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什么功劳了。或者,稍微值得一提的还有于1873年建立了美国海军学院,并且在它的《海军学会月刊》上提供了一个供专业人员进行辩论的论坛。除了这一非常有价值的创举外,整个海军由于规模和使命都遭到了突然而急剧的缩减,已经只有一种防御手段,即依靠某些军官和士兵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正是在同全国忽视和蔑视海军的行为进行斗争的过程中,海军一步一颠地向前发展。
在“黑暗的年代”的海军外交活动中,有一项活动是助理海军部长古斯塔夫斯·福克斯于1866年远航欧洲和俄国。这在大西洋两岸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因为这是第一次以低舷铁甲舰进行的远航活动。“你是用这种东西横跨大西洋的吗?”一位英国海军将军惊奇地问道。是这样,助理海军部长答复说。“我怀疑我是否会这样做。”这位海军将军说。但是,这一事实引起了英国人的思考。而在俄国,福克斯度过了6周欢庆的时刻。
从1867年年中至1868年底,法拉格特将军担任欧洲支队的司令。在这17个月中,他运用自己的权利进行了有效的外交活动。从圣彼得堡到君士坦丁堡的每一个人,包括保皇党人在内,都希望会晤这位新奥尔良和莫比尔湾之战中的英雄。这与其说是一次海外值勤,不如说是一次胜利游行。当这一切正在进行时,众议院的一位议员冷嘲热讽地评论说:“我们的人民可以确信,他们的欧洲支队完全是在进行他们必须支付费用的郊游。”
但是在地中海没有其他事可做。由于没有多少商船需要保护,没有多少海盗需要驱赶,而且没有仗可打,在那里服役时的职责只限于保护移居海外的美国公民,包括那些被该支队第一任司令路易斯·戈尔兹巴勒称为“强横的、捣乱的和肮脏的传教士”的人。
自从共和国建立以来,美国的传教士一直在奔赴世界上大部分未开化的地区,传播福音。美国海军的成员经常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做,因为他们要去的地区只有海军能够前往。正如亚洲支队的罗伯特·W·舒费尔德海军准将所说的:“很遗憾,这些传教士、和平福音的宣讲人为了要使未开化者了解他们,竟会如此经常地需要用炮艇来传道。”其他的军官也有类似的讥诮。在土耳其,查尔斯·斯佩里海军上尉说:“我相信,任性的土耳其人会被谴责为在通红的炉火上烤一个迷路的传教士,或者很可能油煎一个迷路的领事,而我们则被认为……应从苏丹那里讨还公道。”在1870年,斯蒂芬·C·罗恩将军评论说:“和平与安定现在看来已经成为常事,只是偶尔有一个例外……比如不时地有一位传教士被谋杀。”
在1867年,建立了通过太平洋与亚洲联系的新纽带,即:控制了中途岛,并以此作为加煤站;太平洋邮船公司开辟了每月一次的从旧金山至香港的定期航班。4年以后,又尝试敲开朝鲜的通商大门。和旧时代的日本一样,这个“隐居的王国”热衷于它和其他国家的互不往来。尽管如此,约翰·罗杰斯海军少将和佩里不同,在那里留下了几百具尸体,并在离开时建议应派5000名士兵前去占领汉城。这对美国与朝鲜的关系来说,并不是一种吉祥的开端。80年后,美国士兵对汉城将会看腻了。
至少从近期来看,海军比较成功的活动是在1872年同萨摩亚签署了一项在帕果帕果建立美国海军基地的条约。但是,在1879年华盛顿批准该条约后不久,英国和德国的军舰开始入侵,而且各方都很快发出了战争叫嚣。这类战争恐吓(在“黑暗的年代”还有两次)使得国会对舰队投以后悔的目光——无论如何,在战争恐吓未消失前是如此。
第一次是1873年10月的“弗吉尼斯”号事件。5年来,在古巴爆发的革命中,革命者一直为反对西班牙继续统治该岛而拚死战斗。“弗吉尼斯”号是一艘悬挂美国旗的商船,在载运军火和一些叛乱分子时被扣留。西班牙人把他们带到了古巴,经过终审后,没收了该船,并且枪决了包括美国人和英国人在内的53名乘客和船员。英国皇家海军和美国海军的军舰迅速驶往现场,要求在对事件进行正确调查前停止枪杀。当美国报纸大肆鼓吹战争时,海军部长罗伯逊召回了欧洲支队,并且宣布舰队已经作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但是,这次事件以虎头蛇尾而告终,因为后来发现,“弗吉尼斯”号悬挂星条旗是不合法的。结果,俘虏的人员被释放,西班牙人对已被枪决的人员的家属进行了赔偿。而罗伯逊部长抓住这一机会在基韦斯特外海举行了演习。参加演习的有5艘快速帆船、6艘低舷铁甲舰、14艘小型木质军舰和各种各样的辅助船。这次演习十分可悲,没有一艘军舰的时速超过4又1/2海里。舰只的毁损情况十分明显而且令人不安,一家报纸带着一种挖苦的语调公正地评论说,联合舰队“对执行军事任务来说,几乎毫无用处。它们属于其他政府已经出售或者正在出售以便用于烧火的那种军舰”。
但是,直到19世纪80年代,海军的情况才开始有所改变。在1879年,智利发动了对秘鲁和玻利维亚的战争,并在海上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美国在秘鲁拥有经济利益,因此在秘鲁的失败已经显而易见时,派了一个海军使团前往瓦尔帕莱索,试图说服智利停止战斗。美国的太平洋支队只拥有几艘木质舰艇;而智利海军是世界上最现代化的海军之一,拥有2艘英国新造的装备有12英寸装甲后膛炮的战列舰。因此,智利人自然认为,美国人既横加干涉,又没有礼貌,而且据国会的一位议员说,他们“直率地告诉美国的海军将军并且通过他告诉美国的政府,如果他要管闲事,他们就将把他和他的舰队送到海底去”。美国有一位舰长对此深感恼火,并称他很惊奇“智利因为轻而易举地取得对邻国战争的胜利而变得如此洋洋自得和过于自负,竟敢要同美国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交战”。这两个国家最后没有交战,这对这位舰长的受到伤害的自尊心也有好处;因为,如果进入战争,美国海军的单薄的舰队将会遭到痛击,而且根本不可能去发动地面战争。
尽管如此,大约在那个时候,美国开始采取行动,它将最终导致美国成为一个公认的世界强国,它的海军成为对外政策的主要工具。在1881年6月29日,新任海军部长威廉·H·亨特写信给海军专员委员会第一任负责人的儿子和同名人约翰·罗杰斯海军少将。“为了满足海军的迫切需要,”他在信中说,“海军部认为,在海军部长向下届国会提交的报告中,切合实际地并且简明地提出目前海军迫切需要的军舰,是非常重要的。”
将建立一个委员会,就7个方面的问题向海军部提出建议。这些问题是:将要建造的军舰数量,它们的级别、大小和排水量;建造材料和方式;它们的发动机和机器的性质和大小;每艘军舰必需的军械和武器;恰当的装具和索具;内部的结构、任何其他的细节以及每艘军舰可能的最终造价。有两个方面的内容,即建造材料及发动机和机器的性质,特别引人注目。从这两项内容中可以看出部长考虑的问题。11月8日,委员会提出了报告。
“现在正在服役的没有装甲防护的军舰在数量和战斗力上都不足以完成它们被经常要求去担负的任务。”他们宣布道。在建造材料方面,他们解释说,曾经想到过用铁,但放弃了,而是决定,“尽管以钢作为建造材料费用较高,而且美国缺乏制造钢材的经验,以及用钢造舰在欧洲尚处于实验阶段,仍应建议以钢作为建造材料”。至于武器,“应当在海军中推广可靠的、大威力的、有膛线的后膛炮,这是非常必要的”。他们最后强调说:“这种军舰对在战时保卫国家来说,是绝对必要的。”
他们说,应当立即拨款2900万美元,以便建造68艘军舰,包括18艘无装甲防护的钢质巡洋舰、20艘时速为10海里的木质巡洋舰、5艘钢质带撞角的军舰、5艘鱼雷炮艇和20艘鱼雷艇。此外,他们还建议,在8年内,海军除了上述舰艇外,还应当拥有21艘铁甲战列舰和70艘没有装甲防护的巡洋舰。
咨询委员会的15名成员都是具有专业知识的海军军官。其中有一人,爱德华·W·维里海军上尉,在上一年曾因写了一篇题为《(1)装甲舰、(2)巡洋舰,是最适合于美国当前防御需要的舰只》的文章,而获得了“美国海军学会”第三届论文竞赛的金奖。因此,“海军学会”实际上已经积极地参与了向政府提出正式建议的工作;它在限定日期前3天提出了报告,其长度、详细程度、论述的范围和清晰程度,表明了尽管在黑暗的年代,它的成员依然充分了解最新的发展情况以及当代的海军理论。这份报告也提供了一个与国会谈判的正确的基础,亦即报告中提到的事项并非每一件都为门外汉所完全不熟悉(例如,除使用蒸汽作动力外,“各级军舰应有风帆提供充分的动力”);而且经过15年的停滞后,报告中提出的建议要比指望国会一次能够通过的要多。但是,如果蒸汽、钢铁和线瞠炮的原则能够确定为建立舰队的基础,美国海军就将处于旧貌换新颜及彻头彻尾改建的边缘。
如果说黑暗的年代已经接近于结束,美国海军新的黎明即将开始,那就是在告诉人们:出现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周期运动。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而且从来不曾如此。只有在战争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人们才能够满怀信心地预言海军将有明显的扩充和缩减。把出现黑暗年代的过错完全归诸海军部长们的无知和海军军官们的保守,同样也是一个错误,尽管有些部长确实是难以置信地无知,有些军官超乎寻常地保守。可以肯定,美国海军在“最近几年确实遭到了忽视”。在外国人看来,美国在内战后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在国际上的有利条件,并且已被排挤出局。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重建海军之后直到最近,美国占主导地位的看法仍是一个世纪前国外看法的翻版。这种看法(可以称作帝国观点)认为黑暗的年代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错误,是美国走向世界强国途中的一条死胡同。但是,一个世纪以来其他国家(特别是大不列颠和法国)的这种看法是建立在每个国家都想成为世界强国这一假设的基础之上的。看到一个能提出挑战的国家却自愿地拒绝成为一个世界强国,这是不可思议的。帝国的捍卫者认为帝国是他们最向往的事物。不想成为一个帝国以及不想要它的必要的伙伴——伟大的海军——的唯一解释只能是愚蠢、无知或极端保守。
由于美国在20世纪获得大国地位在时间上与新海军的蓬勃发展完全一致,对“黑暗的年代”的这种按帝国观点所作的解释就一直为人们所广泛接受。这种解释假定,在1865年到1890年的25年中,美国人的想法和价值观与当时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以及现代的美国人完全一致。但从总体上看,他们并不一致,因此,20世纪的人(以及19世纪的欧洲人)就把“黑暗的年代”称为黑暗的。实际上,那个阶段也许是美国历史上最光明的时期,因为经过内战的大屠杀——有50万人死亡,没有一个人希望发生另一场战争;而且由于美国增加了几百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也没有人需要进行另一场战争。用不着再对外觊觎,在美国的海岸线和边界线之内,就有一个版图绰绰有余的帝国;而在这些海岸线和边界线之外,绝对不存在任何威胁。正如阿尔弗雷德·T·马汉在1890年所写的:
除阿拉斯加外,美国没有任何外国的领地——没有一处不能从陆上接近……太平洋是防御最薄弱的边境,它也远离最危险的敌人。国内的资源与我们目前的需要相比,能够用之不竭;我们能够在“自己的小小角落”里无限期地依靠自己生活下去……
马汉用这些话阐明了美国在过去1/4世纪里的真正情绪。任何濒临海洋的国家总是面临同样的问题——究竟是否要有一支海军?如果需要一支海军,希望它干些什么?它又应如何组成?所有这些问题归根到底就是对必要性怎么看的问题。
举例来说,在1865年,就在内战刚刚结束后,吉迪恩·韦尔斯因为建造了一艘显然不必带撞角的新铁甲舰而遭到了批评。他对批评者说道:“我非常小心地从事这项工作并签订了合同。在作出决定时,我们担心会发生战争。我们有一支庞大的防御部队,但没有与海上强国发生战争时所需要的那种数量的大威力军舰。”
又如,在1870年,众议院海军事务委员会的一名成员对指导海军的思想作了一个简洁的说明:“我在履行与海军有关的官方职责时,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使其获得尊敬,使其强大以及使其富有战斗力。我是按美国人,而不是按英国人的理解来使用这些术语的。我不是在谈英国海军,也不是在谈法国海军。我指的是一支曾经属于我们祖辈的、以及应当在和平时期属于我们的美国海军。”
尽管他的这番话是对他处理内战期间海军事务所受批评的答复,但却恰如其份地归纳了美国海军之所以处于“黑暗的年代”的全部原因;在1865年,他写道,“有人指责我没有建立一支有强大军舰的海军。实际上,我拥有为履行当时任务所需的舰只。”
在第一个100年快要结束时,美国已经使它的海军处于一种徒有其名的状态,不再“可敬、强大和力能胜任”;不管用哪一国的——英国的、法国的或者美国的——释义来解释这些词,情况都是如此。出现这种情况,是有充分原因的。在第一个100年中,美国已经获得了《独立宣言》发表以来从未梦想过的成就,而且现在既不需要也不想再取得更大成就了。当时,夏威夷并不属于美国;波多黎各也不属于美国;日本帝国海军对太平洋边疆并不构成实际的威胁;巴拿马运河没有建成。所有这些因素都证明了海军的实力可以削减。但是,在这种削减过程中,“我们小小角落”的安全却两次受到战争阴影的破坏;而且,正如马汉指出的,美国的独立既可能受到战争的破坏,也有可能因为和平的竞争而受到影响。
“如果这个小小的角落受到通过地峡的新的贸易路线的影响,”他说,“美国就有可能会突然之间从梦中醒来,觉察到有人曾经放弃过全人类共有的一份与生俱来的权利——海洋。”
但是,到那时,美国已经开始进入了第二个100年,舰队和国家都一起发生了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