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令人高兴的星期天·第十五
作者:斯蒂芬·豪沃思 ·美国
出自————《战争通史》
亚伯拉罕·林肯总统的就职演说对他的“心怀不满的同胞”清楚地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正是他们,而不是他,将就“内战这个重大问题”作出决定。
“政府将不会责备你们,”他于1861年3月4日说,“你们自己不成为侵略者,就不会有冲突。你们没有向上帝宣誓要推翻政 府,而我则曾经最庄严地宣誓要‘维护、保护和保卫’政府。”
但在1861年2月8日,6个州(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佛罗里达州、阿拉巴马州、密西西比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的代表在阿拉巴马集会,选举杰斐逊·戴维斯作为他们的总统,并且建立了美利坚南部同盟。
9个星期零一天过去了。在南卡罗来纳州可爱的濒海城市查尔斯顿的炮台东南偏东4英里处的一个小岛(位于查尔斯顿港湾内)上,新近建成了砖石结构的萨姆特堡。建造这个堡用了30年的时间;正是针对这个联邦目标,南部同盟的火炮于1861年4月12日清晨4时30分开始射击,从而打响了内战的第一炮。在以后的4年里,有50多万美国人死于战争。
12日那天,查尔斯顿的居民可以从岸上看到火炮的射击。13日,他们可以看到萨姆特堡投降以及美国星条旗降下的情景。30多年后,南部同盟海军的一位军官在写到内战第一天的情况时说:“林肯先生和他的党的目标已经实现。第一枪是南部同盟打的。在继之而来的亢奋状态中,人们忘记了在国与国之间,侵略者并非首先使用武力的一方,而是首先使诉诸武力成为必要的一方。”
这一观点值得牢记在心。但这并不是对林肯的起诉。在查尔斯顿传出炮声的15年前和80年后,墨西哥人和日本人都能懂得这位军官的确切用意,因为尽管没有相互提及,他们的看法却是完全相同的。肯定地说,在这3次战争中,总有纵火的人——墨西哥人、南部同盟和日本人——他们对自己一方首先开火感到高兴;然而,在每次战争中,同样可以肯定的是,也有一些聪明人在那时和现在都一直真诚地相信,他们是被美国人逼迫才开枪的。
然而,在查尔斯顿作出的决定使得所有其他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整个国家开始处于苦难之中。如果壁炉、家园和家庭代表着所有最美好和最需要的事物,内战就完全是它们的反义词,是举世最坏的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出生地解决了他们归属哪一方的问题。然而,坚定的信念也确曾使家庭分裂,从而使得这次冲突具有了最残酷的特性和成为真正的内战。罗伯特·E·李是南部同盟陆军中的一位将军,但却是詹姆士河上联邦海军指挥官塞缪尔·P·李的堂兄弟。克里坦登家庭的两兄弟是敌对两军中的主要指挥官。林肯总统的3位姻兄弟都为南部同盟血战而亡。联邦海军中最伟大的军官之一戴维·G·法拉格特是阿拉巴马人,而南部同盟的第一个首都就建在该州的蒙哥马利。戴维·波特是一位同名的海军准将的儿子。他为联邦而战,而他的两个孩子却参加了南部的军队,在斯通沃尔·杰克逊指挥下作战。家族分裂了,国家破碎了,美国海军被分割了。1/5的海军军官辞去了职务,在萨姆特堡投降后的7周内跑回了自己的州中。
但他们没有带走舰只,还有比1/5更多一些的南方军官留在北方。此外,跑到南方去的人走时知道(正如其中一人所写的),在南方,“在南部同盟建成前,任何一州都没有一艘军舰;也丝毫没有作出购买军舰的努力;没有任何一种军械;也没有可以建造小渔船的造船厂;没有一家机器厂不经过重大的改建就能生产最简单的海军机器;没有绳索厂;没有制造雷管的机器;只有一家火药厂;没有硝石、硫磺和铅”。因此,他们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困难。但他们还是跑到了南方。在华盛顿,联邦海军的情况也很难给人以更大的鼓舞。3月7日,作为林肯政府的海军部长而上任的吉迪恩·威尔斯很快了解到舰队中有90艘军舰。尽管如此,其中有48艘已经闲置一旁,没有服现役,另外有30多艘分散于世界各地的各个支队中。最远的离本土约有几个月的航程,而距离最近的本土支队中,只有12艘舰只。
在萨姆特堡投降后,两位总统迅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林肯完全相信冲突将是长时间的,然而对方又“过于强大”,不可能用正常的方式“镇压”,因此他号召建立一支由75000名志愿人员组成的军队。他本来可以募集到更多的军队,但是,在募集到75000人以后,其他人就被遣回了。
即使实行征兵制,本来也是可以很容易地被人们所接受,因为对着国旗开炮是不可宽恕的。如果林肯立即采取更加坚决的行动,战争或许可能缩短。但是以暴力迅速进行镇压,其结果很可能就像压制一座火山一样。甚至林肯拿起武器的号召中所包含的要采取高压措施的威胁,都足以使弗吉尼亚州投入南部同盟一方。因此,残酷的流血行动对于联邦的重新联合来说,也许确实具有心理上的至关重要的意义。
南部同盟的当选总统杰斐逊·戴维斯并没有迟疑不决。在北方发出招募志愿军的呼吁两天后,他宣布,对于希望猎捕联邦商船或军舰的任何船只,都可以颁发捕押许可证。又过了两天,即4月19日,林肯宣布对南卡罗来纳至得克萨斯的南部海岸实施封锁。但就在第二天,联邦海军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南方攻占了弗吉尼亚州诺福克的最大造船厂。
北方部队的士兵在撤退时放火烧毁了这个造船厂。后来南部同盟海军的汤姆斯·沙尔夫冷冷地评论说,“焚烧诺福克海军造船厂几乎是一种传统的做法。我们的祖先在革命战争中,烧毁了第一个造船厂,以阻止它落入英国人的手中。美国于1861年又一次烧毁了这个船厂,以使弗吉尼亚州无法使用它。第二年,南部同盟的军队第三次烧毁了这个船厂。”
造船厂在独立革命战争中被烧毁,是因为担心引发暴动而没有及时增强防御力量;1861年放火焚烧时,只烧掉了一半。港口内的船只先四散逃逸,后起火燃烧。当然,水线以下的船壳并未烧及。另外,由于船只四散逃逸,有些船身就可以捞起,并且重新建造。整个庞大的干船坞并未烧掉。将近2000门海军火炮也完整无损。铸造场、机器厂、冶金场和木材储存处也几乎完好无损。在短时间内,南部同盟就恢复了生产。
烧毁造船厂一周后,林肯又扩大了封锁的地区,把得克萨斯至弗吉尼亚的整个海岸都包括在内,从而进一步增加了联邦本身的困难。这就意味着大约有3500英里的海岸线——由于海岸之外有海峡,再外面又有岛屿环护,海岸线就增加了一倍——处于北方的封锁之下。然而,联邦只有少量船只可以用于巡逻。
双方的海军部长(北方是吉迪恩·威尔斯,南方是斯蒂芬·拉塞尔·马洛里)都面临着几乎无法满足的要求。只要条件允许,他们的工作效率都很高。虽然戴维斯总统一点没有海军头脑(尽管战争初期他颁发了捕押许可证),马洛里却比他的对手具有两项有利条件。他在南北分裂前的8年中,一直是参议院海军事务委员会主席,并在这个位置上了解到大量有关外国海军的情况。此外,他还具有直接应用这种知识的直觉。
与此相反,威尔斯在就任时,相对来说没有接触过多少海军事务。他在墨西哥战争中一直担任粮食和服装局局长的职务,此后又当了记者。他在1861年时59岁,满脸胡须,性格谨慎沉稳,被北方的报纸讽刺成骑在辛伯达 [ 译者注:天方夜谭中古怪的航海家。 ] ·林肯脖子上的海上老人。这是由于他曾经强烈反对实施封锁所致。然而,这种讽刺是不公正的,因为极少有人了解这项政策的国际含义。
威尔斯正确地争辩说,按国际法规定,封锁是非法的,若要使其合法,封锁就必须收到实效。但由于几乎没有军舰,很显然不可能实施有效的封锁。更为严重的是,实施封锁,不管其能否收到实效,将会给这场日益激烈的斗争带来完全不同的国际政治含义。一个境内发生叛乱的国家通常应当宣布关闭港口。但就实际情况看,南方肯定不会这样做。如果关闭港口,至少在表面上会使人们把叛乱作为内部事务处理。而封锁是针对其他国家而言的,它不是用来对付自己国家的。对南方实施封锁不仅接近于在事实上承认南部同盟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而且还表明南方可以要求其他国家尊重它是交战的一方,甚至可能会走到寻找盟国的地步。
这些都是有力的论据,但却被否定了。至于南方,斯蒂芬·马洛里的主要困难如果只是在法律方面,那他就会十分高兴。但他现在是一个尚未得到承认的国家的海军部长,不得不处理诸如没有军舰、没有迅速建造大量军舰的工具和技术以及没有有组织的经济之类的问题。然而,他确实掌握了知识,并且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因此,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1861年5月8日,他说:
我认为,第一需要是掌握一艘铁甲舰。这样一艘舰只在这个时候能够航行于整个美国海岸,阻止所有的封锁,并且在与他们整个海军遭遇时,能有相当的取胜希望。
在北方,至少也有一人抱有同样的想法。他就是新泽西州的一名铁匠,名叫艾布拉姆·S·休伊特。此人曾经写信给威尔斯,询问海军是否需要铁板和铁梁。5月9日,威尔斯答复说不要,海军部没有计划建造铁甲船。然而,在5月10日,南部同盟的国会已经授权马洛里执行建造铁甲舰的计划。于是,他立即派人“肩负购买船只的任务”前往英国。他确实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物。
7月20日,在离白宫不到30英里处的布尔伦,出现了地面战争将会如何发展的第一个可怕迹象。13000名联邦军队与11000名南部同盟军队相遇。南部同盟军队的指挥官汤姆斯·J·杰克逊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拒绝撤退,因而赢得了“石壁”的美名。由于他的决定,双方军队伤亡的比率高达20%。联邦的部队被打垮了。
两天前,马洛里部长曾经向南部同盟的国会报告了被烧毁的诺福克海军造船厂的恢复情况。他的消息令人鼓舞:“快速帆船‘梅里马克’号已经捞起,置于船坞中。”
“梅里马克”号是一艘漂亮的、40门炮的以蒸汽为动力的帆船,三桅、横帆,船中央有一烟囱,此外还有螺旋桨。这是一艘标准的过渡时期快速帆船。混合动力使它能够利用风帆以低廉的代价航行,同时又能依靠蒸汽有效地进行战斗。在造船厂一片惊恐声中,它曾经驶走,后又起火,但大部分船身和机器相对完好。它实际上是送给南部同盟的一件礼物,而且马里洛完全知道使用的方法。
如果只把它修复到原先的状态,它就会因对付不了联邦的封锁而困在河里无法出海。“因此,”他向同事们解释说,“我们决定用3英寸的铁板把它全部包起来,以便起到防弹的作用,同时早日将它修复,装备以最重型的武器,并立即派它去对付敌人的舰队。据信,经过这样的改造后,它能够成功地同敌人最重型的舰只作战,并把他们逐出汉普顿罗兹和弗吉尼亚的港口。”
这艘重建的舰只将以它新生之地弗吉尼亚命名。随着工程的开展,当地人民变得十分关心。在美国或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人曾经看到过完全像“弗吉尼亚”号一样的舰只。它的设计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试验性的,并且不断总结和改正错误。正如建造者后来回忆的,“在‘弗吉尼亚’号改建过程中,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鼓励。成百人——我可以说成千人——断言,它永远不会浮起。有些人说,它会倾翻;另一些人说,船员将会窒息;最聪明的人也说,火炮的震动和响声会把人震聋。还有些人说,它无法行驶。这里的公众舆论大都认为它永远不会离开船坞。你不会了解我接手这项工程以来思想上经受的烦恼。”他接着骄傲地说,“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并且坚持下来了。”
在华盛顿,威尔斯部长现在也知道他所处的境地。马洛里关于铁甲舰建议的文本已经呈送到他手里;接着,他又不断收到有关诺福克造船厂开工的报告。这些报告足以使他相信联邦海军需要一艘铁甲舰与之抗衡。他立即想起了19年前开始建造的、现在躺在新泽西州霍博肯的“斯蒂文斯炮台”号。对它的检查迅速表明,“炮台”号已经完全不适于使用。于是,他号召公众提供新的设计。收到的设计共15份,其中有2份(一艘炮艇、一艘快速帆船)设计被认为是有一定希望的。但没有人记得“普林斯顿”号的瑞典设计者约翰·埃里克森。
1844年吉尔默海军部长和前海军部长厄普苏尔在“普林斯顿”号爆炸声中死亡,尽管这次死亡事件不是埃里克森的责任,但他却一直未被政府雇用。他于1861年再次受到美国海军的注意,完全是出于一种机缘巧合,是由于一次偶然的会议所致。在这次会议上,他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实际上,他多年来一直对解决问题的方法成竹在胸,只是没有人注意而已。当他把发明的模型提交威尔斯的委员会审查时,没有人有大吃一惊的感觉(委员会的一位成员甚至说,这看来“不像天上、地下和水下的东西”,而他是正确的),都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与炮艇和快速帆船的设计一起,埃里克森的设计获得了通过。他也为这种军舰想了一个好的舰名。由于这艘新舰(如果设计可行的话)将对南部同盟海军的活动保持经常的、密切的监视和控制,他决定称之为“监视者”号。
威尔斯还开始采取其他措施以加强他这支小小的本土支队。几乎所有远在国外的军舰都奉命返回。此外,还决定开始建造8艘新的单桅帆船、23艘炮艇以及12艘双端明轮船。在这些异乎寻常的军舰上,桨在船中部,两端有舵,两台发动机成相反方向;按计划,这些军舰将用于南方狭窄的港湾。在那里,它们无法转弯,因此舰长在军舰需要倒转航向时,可以关闭一台发动机,启动另一台发动机。
在建造这些军舰的同时,威尔斯还组织购买或租用尽可能多的适合于改装成军舰的商船。美国的商船队在规模上仅次于英国,其中有90%又属于北方诸州;此外,由于南方威胁要进行私掠,保险费用就迅速上涨,这就使得货主立即改用中立国的船只。这一切使得市场上有充裕的商船可供出售。但是,如果有商船等待出售的话,多年前马修·佩里发表的一则评论也仍然是适用的。他说:
在任何情况下……专运货物和人员的汽船在方便程度上和效率上都无法与原先准备用于作战的船只相比拟。
然而,舰队已经组成;8月26日,经过一次快速的两栖战斗后,北方的舰队在北卡罗来纳州海岸外的哈特勒斯湾攻占了一个基地。
如果人们想要从中发现一些兆头的话,就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来看待这次行动。哈特勒斯湾隔开了人们称为外滩的这条陌生、荒凉、没有人烟但又吸引人的锁链中的皮岛和奥卡拉科克岛;而外滩又是保护北卡罗来纳的一半海岸免遭大西洋侵袭的屏障。在外滩里面,雷利于1584年建立了英国人在新世界的第一块殖民地。
因此,或许人们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好的迹象。另一方面,这块殖民地于1587年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因此,最好还是不要从中寻找任何兆头。
就像往常一样,实施封锁看来是一种沉闷的行动;就像往常一样,年轻的海军人员渴望采取其他的行动,并且在渴望采取其他行动的过程中,慢慢地学到一些知识。联邦政府的“博卡洪塔斯”号正如舰上一位海军上尉写给他朋友的信中所说的,可能是“美国海军中最漂亮的炮艇之一”,但他接着说,“我们海军人员却只有最差劲的表现机会,即除了实施封锁外没有其他任务”。然而,艾尔弗雷德·T·马汉懂得在当地有一个供出击和返航用的基地要比一艘漂亮的军舰或一个神龛更有价值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11月7日,联邦军又在南方攻占了一个基地。这次是南卡罗来纳州的罗亚尔港,它离查尔斯顿仅60英里,现在被认为是叛乱分子的巢穴。至少在海上,联邦现在可以感到宽心了。但是,就在第二天,探险家查尔斯·威尔克斯制造了一种令人战栗的战争威胁,即有可能出现对大不列颠的第二战线。
约翰·M·梅森和约翰·斯利达尔过去都是参议院的议员,现在以南部同盟驻欧洲专员的身份,正从哈瓦那乘坐英国邮轮“特兰特”号前往南安普敦,而指挥美舰“圣·杰辛多”号的威尔克斯发现了这艘邮轮,并且命令它停止行驶。有一组人员登上了“特兰特”号,带走了专员,然后允许邮轮继续行驶。这两位专员被带到岸上并关进了牢狱。
关于海上国际偶发事件的回忆可以追溯到过去很久。在国内,威尔克斯一直被誉为英雄,因为他洗刷了56年前“切萨皮克-豹”号事件给美国带来的侮辱。当时美国的愤怒情绪并没有为英国人理解。而现在当英国发怒时,美国人则兴高采烈。因此,威尔克斯得到了提升。但英国人是非常认真的。他们提出,必须就他们受到的侮辱表示歉意,否则就宣战。出于疏忽,吉迪恩·威尔斯公开著文表示海军部“完全赞同”威尔克斯的行动,这就加剧了已经局化的恶势,因为英国政府认为威尔斯的文章准确地反映了总统的态度。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林肯并不反对拘禁这两位专员,但他宁愿威尔克斯采取合法的行动,把“特兰特”号带进港内,由法庭决定这一案件。尤其是,林肯此时绝对不希望在大西洋彼岸出现节外生枝的情况。然而,威尔克斯已经成为风云人物,如果向英国道歉,就有可能在国内引起政治上的风波,这同样也是无法接受的。
国务卿威廉·H·西沃德于1861年的圣诞节找到了一条摆脱困境的出路。他相信,所需要的只是一份公开声明,宣称南部同盟的事业正在迅速走向失败。这将意味着,联邦不再需要这两个囚徒了,他们可以得到释放。这一建议送到了英国。送到的那天刚好是12月14日,当时英国正在追悼那天逝世的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艾伯特亲王。在那种情况下,英国决定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合适时机,甚至也很难在外交上提出苛刻的要求。释放专员的建议得到了认可。道歉的要求已经放弃。于是,美国带着相当宽慰的心情,再一次集中精力处理这样一个讨厌的事实:南部同盟远没有走向失败。
11月20日,当“特兰特”号的事件使得林肯内阁心烦意乱时,马洛里部长再一次就南部同盟海军的状况向他的总统提出了报告。他以一种预言家的情绪宣称:“能够抗击重型武器射弹撞击力的铁甲汽轮一定会很快成为所有海军国家的主要作战舰只。”在国内,他已经签署了建造炮艇的合同;在国外,他通过助手詹姆士·D·布洛克签署了购买有撞角的军舰和大型快船的合同。6月初,在新泽西州购买的用于袭击商船的大型帆船“萨姆特”号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这艘三桅汽轮后来在北方臭名昭著;当它起航抓捕商船时,过去的“梅里马克”号,即现在的“弗吉尼亚”号也同时进行了新的包装。
曾经见到过“梅里马克”号的人现在再也不能认出它了。桅杆已经砍断烧掉;上甲板几乎和水线处于同一高度。只有水下部分仍然保持着原状。鱼和潜水员将能看到一艘标准的军舰。然而,任何人在水上看到的却是170英尺长的屋顶似的东西。平顶的下斜部分约20英尺宽,中部有一巨大的烟囱。在斜面以及船首和船尾,都有等距离的炮口,总共是10个。6门火炮是9英寸的滑膛炮;舷侧2门是6英寸的线膛炮;船首和船尾则各有一门7英寸的经过加固的线膛炮。
这种奇异的顶部是用松树和橡树制成的,约2英尺厚。平顶部分有窗格,使光线和空气能够由此入内。斜面上有两层铁板,内层成水平状态,外层成垂直状态,均2英寸厚。最后,在船首水下部分,有一撞角,重2/3吨。总而言之,马洛里1862年2月24日提出的观点是正确的;当时,他说:“‘弗吉尼亚’号在海军建造史上是一种创举,但未经过检验,对动力装置也没有把握,因此,海军部将不会就让它进攻敌人之事下达具体的命令。”但他有充分信心,“我们海军现在第一次有了实施决定性打击的工具和机会。”他最后说,“现在立即采取富有成效的行动,对我们的事业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与此同时,埃里克森的“监视者”号也已成形。它的设计思想与“弗吉尼亚”号相似,但具体设计却有很大不同,外形也非常奇特。“木排上的方形汽车”是人们对它的最常用的称呼。“方形汽车”系指带装甲的旋转炮塔,内装两门重炮;“木排”则系浮在水面上的铁板平台。水下部分与“弗吉尼亚”号相同,是标准的船身。
埃里克森的信心决不小于马洛里。他在合同尚在草拟时,就已着手为“监视者”号的龙骨备铁。他说,建造工作将用90天的时间。事故、修改和调整设计等使建造时间从3个月延长至4个月。最后,它于1862年1月30日下水,2月19日移交给海军,3月4日开始服役。5天后,上午10时30分,华盛顿海军造船厂指挥官约翰·A·达尔格伦海军准将在办公室内接到召见的通知。当时,总统已坐在他的座车内,等在门外。达尔格伦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瓶状炮,成为美国海军军械的权威。他被告知,林肯要在一个专业性问题上征询他的意见。达尔格伦急忙赶到车上,在见到总统时,他大吃一惊——“多可怜的人啊!”他想道,“他多瘦、多寂寞啊!”座车掉头离开了院子,林肯回视指挥官说:“有可怕的消息。”
总统刚刚收到了情报,其中包括一些电报和一则耸人听闻的报纸报道。准确的情报很少,内容难以理解,令人担心。情报称,南方的“弗吉尼亚”号已经驶出了诺福克造船厂的船坞。它没有翻掉,船员也没有窒息;而且在富兰克林·布坎南(他6年前曾经是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第一任校长)指挥下,行驶得非常平稳。总之,它在各个方面都使批评者感到脸红。
在流入切萨皮克湾的詹姆士河河口,5艘联邦的军舰(2艘54门炮的蒸汽快速帆船,2艘50门炮的风帆快速帆船和1艘24门炮的单桅帆船“坎伯兰”号)正在执行封锁任务。这个怪异的庞然大物朝它们驶去,并开火射击。在与较大的一艘快速帆船相互进行了舷侧齐射后,双方都被炮弹命中。快速帆船受到重创,“弗吉尼亚”号却丝毫没有受伤。停在泊位上的单桅帆船“坎伯兰”号来不及起锚。由于正在回潮,它甚至不能掉过头来以舷侧炮对准这艘铁甲舰,而铁甲舰的第一发重磅炮弹就击毙了单桅帆船上的9名船员。在这艘南部同盟的舰只运动到撞击的位置前,射击持续了15分钟。然后,它以1500磅的撞角全力撞向“坎伯兰”号。撞角深深地嵌入“坎伯兰”号达数分钟,使它无法脱离接触。后来,“弗吉尼亚”号利用潮水的力量,拔出了撞角;而正在下沉的“坎伯兰”号迅速地向它进行了三次舷侧射。伴随“弗吉尼亚”号的有5艘舰只:一艘12门炮的汽轮、一艘2门炮的汽轮和3艘只有1门炮的炮艇。它们驶离已经注定要沉没的单桅帆船,集中全部火力射击50门炮的快速帆船“国会”号。“国会”号在绝望之中驶向浅水区,结果搁浅。它虽然不会沉没,但逃脱不了厄运,很快就因“弗吉尼亚”号射来的燃烧弹而起火,舰上有120人死亡。在诺福克,铁甲舰的建造者承认,连他“也对‘弗吉尼亚’号取得的胜利感到惊奇”。
当林肯和达尔格伦抵达白宫时,他们发现“所有的人都处于兴奋和惊慌之中”。内阁成员都盼望达尔格伦能够提供忠告。当他提不出建议时,恐慌情绪增加了。“但在这个阴沉日子里,最恐慌的人,”吉迪恩·威尔斯继续说,“是陆军部长。”埃德温·斯坦顿“有时候几乎要发狂”,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并且对这项新武器的效能深感恐惧。“‘梅里马克’号”,他说,“将摧毁我们海军里的每一艘船只,可以强行勒索濒海的每一座城市,可以占领门罗堡……可以溯波托马克河而上,解散国会,破坏国会山和公共建筑物……前往纽约和波士顿,并且破坏这些城市……”
斯坦顿看来是要威尔斯个人对此承担责任,并且“询问我们有什么舰只和方法可以抗击或阻止它采取它想采取的行动。”威尔斯向他谈起了“监视者”号。“斯坦顿询问了它的武器装备。当我提到它有2门炮时,他那怀疑和蔑视的混杂目光是无法描绘的;当他问到我是否完全依赖这艘2门炮的舰只时,他那讲话的声调也是无法形容的。”
但是,他们可以用来与“弗吉尼亚”号铁甲舰对抗的,就是这艘“监视者”号。事实上,它已在行动中。奇怪的是,在北方的制海权现在完全要依赖这艘军舰的情况下,联邦海军除派了一名检查员外,对它的建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这艘军舰一直在纽约建造。在向南方的长途航行中,它有一大半航程都是由其他船只拖引的,因为海浪不断冲刷着它那低低的干舷,结果烟囱进水,炉火熄灭。到3月8日下午,完全出于机遇,它驶到了可以听见“弗吉尼亚”号第一次战斗发出炮声的地方,但是直到天黑,才赶到了现场,而此时,“弗吉尼亚”号早已驶离,在黑暗中,“监视者”号救起了一些落水者,然后和他们一起彻夜工作,做好了战斗准备。据“监视者”号航海日忘记载,半夜时分,也就是3月9日(星期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天气很好,风平浪静”。后半夜都是这样的天气。当“太阳升起时,它看到了3艘汽轮安卧在苏威尔角下,并认出其中一艘是叛乱分子的‘梅里马克’号汽轮。7点20分,它朝该汽轮驶去,并且命令所有船员准备战斗”。
“监视者”号的船员至少事先知道它将面对另一艘铁甲汽轮。
“弗吉尼亚”号的船员则丝毫不了解这一点,因此在看到一个用金属造的敌舰时十分吃惊。但他们没有胆怯,反而开足马力迎接挑战。“监视者”号的航海日志记载了战斗的经过:8点20分,它“向‘梅里马克’号开火”,并且以一句非常简洁的话——“从那时到12点,不断与‘梅里马克’号交战”——叙述了后来4个小时的情况。在这场历史性的战斗——世界上铁甲舰之间的第一次交战——进行时,斯坦顿部长正在“大声嚎叫,并且口吐不祥的预言”;他还“不断地走到窗前……瞧瞧‘梅里马克’号是否已经来到了华盛顿”。
他的恐惧心理是不必要的。“下午1时,”“监视者”号的航海日志说,“‘梅里马克’号失去了战斗力并且驶离了战斗地点。”南部同盟的看法完全与此不同。他们的说法是“监视者”号首先撤离。不管哪艘舰只首先离开,在经过4小时的、并且有时相距不到50码的战斗后,火炮发射造成的烟雾已经非常浓密,双方几乎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舰只。因此,它们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但旗帜仍然飘扬,最后“在各自朋友的欢呼声中”终于离开了,“这表明任何一方都没有取得胜利”。
最后的判决是平局。双方都受到毁伤,但没有一方失败。“监视者”号的航海日志表明他们没有理解这场战斗具有的历史意义,但记述这次战斗的作者肯定是知道其意义的。甚至在射击结束前,船员们已经聚集在甲板上收集榴霰弹碎片以便留作纪念。战斗一结束,吉迪恩·威尔斯的非常能干的助手古斯塔夫斯·瓦萨·福克斯就上了船。他和他的政治家及外国外交人员就在附近目睹了这次战斗,并且能够完全证实威尔斯最后降低了调子但又是精确的评论:“这是我们在内战中许多令人高兴的星期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