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行军指掌

作者：清代·佚名·撰

出自————《塞外行军指掌》

出自————《中国古代历代兵书》

        选 兵

        用兵之道，首重得人。将之宜选，固不必论，兵更不可不选也。

        塞外风景较之内地迥乎不同，即如六月严霜，夏秋积雪，冷可冽肤，热能焦发，此气候之不同也，瀚海戈壁，■■■■，山顶陷泥，此地理之不同也，炒面、黑茶、酥油     、羶肉，此饮食之不同也，无冬无夏，终日披裘，不时雨雪，褐衫常备，此衣服之不同也，渡无舟楫，惟赖浑脱，路虽平坦，过胫黄沙，此道路之不同也。内地之兵非无劲旅，若驱之塞外，目睹未睹之形，耳闻未闻之事，而欲其指挥应变、奋勇图功，不几难乎？至于沿边之兵，毡帷毳蟆，目素习也。羶肉酪浆，口素习也，冰霜沙漠，足素习也，忍饥耐渴，冰雪凝须，身素习也，故远涉沙漠，经年累月，恬不为怪，若再加以调遣有方，鲜有不济乃事者矣。故曰：选将更宜选兵也。

        分 营

        如用兵一万，当命大将一员统之，副将二员协统之，如大将有故，则以副将代之，共分为十营。中、左、右、前、后五营，俱以游击一员领之，先锋一营，殿后一营，各以参将一员领之。兵一千名，守备二员，千总三员，把总四员。惟先锋营添千总一员，把总一员管兵五队，千总一员，管兵十队。守备分左、右军，经管一营之兵马、钱粮、军需器械、营盘等项，若临敌则协<</span>上封下手>将领督战。余千总一员委以一营之小总统，行则照看前后队伍，住则稽查一营事故。左、右翼二营，每营一千二百名，以副将一员统之，每营守备三员，千总四员，把总四员。大将之戎旗一营，兵六百名，内以一百名为亲随，四百为戎旗，一百为门下各项执役人等，以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四员领之，俱属中营将管辖。凡大将，准带余丁二十名，副将准带十六名，参将十二名，游击十名，守备六名，千总四名，把总三名，兵卒余丁一名。若大兵一动，须预为酌量路程远近，外派官兵随往，以便沿途安设台站、传递文报，如用兵数万，当更立大将军一员统之，护卫兵一千名，官数加倍，副将军一员，参谋之护卫兵五百名，官数照常，不须增减。

        布 队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伍什为队。每队各委外委一名，选熟练营伍者二人为领旗，壮健者二人为大旗，勇敢直前者二人为营队，勇敢勤谨者二人为红旗，明白识字者二人为小写，口角利便者二人为蓝旗，通晓夷语者一人为通事，熟知坐作者五人为什长，共五十人为一队。俱属本队之外，委红旗队、红旗营领之，每队带兽医一名，每营带医者一名，弓箭、木、铁匠人量带数名。

        配 旗

        每队各给冲锋纛一杆，长七尺，只以背负，不用手执，顶用牛皮摆锡。什长旗五杆，长五尺，顶如纛。督队旗一杆，长四尺，旗杆各按五方之色，行则引队，坐则立于队前。中营销金黄蟒旗，左营销金青蟒旗，右营销金白蟒旗，前营销金红蟒旗，后营销金黑蟒旗。中军戎旗金黄、金蟒，不用火焰，添以号带。大将亲随，金黄绣蟒，不用火炎，添以号带。先锋营不用大纛，只用五色飞熊豹尾旗。左翼营深蓝飞龙旗。右翼营素白飞龙旗。亲随戎旗亦照中军式样，各依本营颜色配之。殿后营玄皂飞鱼旗。各营每队外设小蓝旗一面，书写本营字号在上，以便传事。各按本营方色配队，不得混乱。凡号衣甲胄之色，亦如之。大将军用长纛旗，不用火炎，号带色用黄。副将军亦如之，色用红，毋使颜色错乱可也。

        备 仗

        出塞之师宜全用马兵，虽步兵亦照马兵配给马匹。凡兵一千名内，弓箭手三百名，各带长枪一枝；鸟枪手六百名内，带长枪四百枝，挑刀一百口，挠钩一百把，麻绳一百条；大炮手一百名，各带坚硬木棍一根，此一千之数也。各营仿此。惟先锋营不用大炮，俱用鸟枪，以便轻骑冲突前行，快利为要。

        军 需

        凡弓箭手之弓二张、弦四条，要丝弦二条，防雨水撤袋一副，插战箭十八枝，外带余箭三十枝，雨旱箭罩各一副；长枪一杆，长七尺，杆以坚木为之，枪头长六寸，阔二指，两面锋利如刀，下镶铁钻，腰刀一口，解刀一把；木碗一个，铜铁者亦可，皮袋一个油布者亦可，以便无水处带水；牛皮大浑脱一个，细麻绳一条，以便无舟处渡；毼衫一身，以防雨雪；口袋二个，毛布者俱可，以便囊沙使用。枪手每人鸟枪一杆，雨旱枪套一付，火药六斤，铅子三百个，火绳五蟠，如能多备火药，铅子、火绳更好，九龙袋一副，火镰一副，内长枪、挑刀、挠钩如前数，其余之腰刀、木碗等项如前。炮手每伍给子母大炮一位，火药六十斤，铅子三百个，多带更好。每人木棍一根，火绳、腰刀等项同前。每队各给双腔战鼓一面，金锣一面，角一具，海螺或铜锡者俱可。每伍给帐房二顶，以夹布为之，外蓝内白，后带狗尾，以便联接。覆物锣锅二口，以熟铜铁为之，可容三升。软槽一条，以夹布为之，绳橛俱全，毛毯者亦可。梅花木桩二根，下镶铁钻，上钉一环。大麻绳一条，以备下寨用。锹、镰、斧、镢各一把，每人各备青布鹞鞋五双，白布单夹套袴二双，铁脚马二副，皮帽一顶，皮袄、皮挂、皮褡护各一件。皮马褥、狗皮袜至单、棉布衣，量带可也。

        车 骑

        每兵给马一匹，鞍辔一副，绊一副，掌二付。每房列鼻一个，梅针一枝，余带皮条二根，以防不时之需。外给余马二匹，驮鞍二副，余丁一名，亦各给驮马一匹，骡子亦可，只关口粮，如队兵有缺，即以余丁能枪箭者补之，如或有功亦准论功行赏。每炮一位给油搧单二块，连架驮鞍骡三头，驮载虽车驼骡马无不可，然而口外地形有宜于驼、宜于车、宜于骡马之不同，惟西南用骡，西北用驼，最为妥便，而马次之。凡军士官马外，如有自备骡马驴驼多带者，听之。如征西北，每伍或可给马车一辆，辕以坚木为之，轮以铁瓦为之，行则载物，止则为营。然只可用之于平道，亦不可直抵于敌巢。

        下 营

        下营之法，必择依山傍水，平坦宽阔，有水草无树木芦苇，而并无恶名者住之。大将戎旗居中，下小方门一座，开一门于巽地，下二帐房于门外，营门止留二帐房之地，夜则移门外之房，入而堵之。座纛立于中军帐前之左右，小旗分立本什长之房上，谓之子营。亲随丁之房俱在子营内，大将帐后，左、右环抱之。门下人役有执事者，帐房下于子营之内，其余员役俱下于子营之外。中营于子营外下大圆营一层，环之左右前后，开四门，亦以二帐房下于营门之外，夜则入而堵之。余营俱仿此式。先锋营下于巽地，前营下于离，右翼下于坤，右营下于兑，殿后营下于乾，后营下于坎，左翼下于艮，左营下于震，八方环绕。中军大纛俱立于帐前，小旗仍分立各什长房上。无车则已，如有车即环于帐房之外，连接为车营一重。于车营之外十步，挑壕沟一层，阔一丈，深八尺，土向内岸拍成一堤。每帐房出木桩一根，大绳一条，将桩坚立土堤上，大绳连接，贯于桩上之环内，每房各备响铃一枚，悬于绳上。军士行走，俱令从营门出入，不得越此，违者按以军律。夜间但听铃响，即知奸人入队，军士出而擒之。若每日移营，则不必挑沟，只立椿、系绳铃而已。各兵所备之口袋内装沙土，俱立于绳桩之下。若已入敌境，则各营之内俱不必留兵，惟除有差者，并中营不算外，其余之兵俱尽数移于营盘之外，约二十步远近，相地形之宽窄，或分为二垒，三垒周围排列坐守，各营俱不论高低、沟谷，务要鱼贯联接，枪炮、弓箭匀而设之，不可留空，谓之卡路墙子。凡鸟枪俱架好，火绳点著，须遮盖严密，以防雨雪并敌人看见，所有之炮俱尽数散开，排列于各墙子上，安设火绳亦遮盖之。炮后更挖一深坑，坑内从旁又挖一小窖，用粪草煨火于内，以防火灭，便于再点。凡坐守之兵，止用一垒防守，其余休息，轮番更换。如有警息，即一齐俱起应敌，远则炮之，近则枪之，再近则继以弓箭。临敌之时，营内更宜肃静，若非发施号令、传报军情，手无令箭、蓝旗不得擅自行走；如违，须按军法。先锋营无炮，以中营之炮补之，若听息甚重，击离，则巽坤之兵援之；击坤，则离兑之兵援之；余亦如此接应。而中营更于子营之外，居中卡路防守，恐敌人有破外卡墙子而入者，以便应之。如有此等，则各营即四面环绕救之，中军戎旗亦相机出奇分击之。如贼人败退，不必追赶，仍要各守墙子，坐以待旦。黎明时，先锋营拨兵，轻骑跟踪找寻之，如获带伤贼人，飞即送到大营，讯问口供，的系何处贼夷，共兵若干，今又败归何处，更有何处部落相与通连，一一问明，登记档案，以便相机追杀。如获器械、牲畜、辎重等项，亦俱登记档案，散给各营有功将士。

        站 道

        连行站道，虽云每日六十里，口外则不然。盖以水草无一定之处，或四五十里，七八十里，百余里，但以有水草处为期。如过戈壁二三百里，则当先期割草晒干，用口袋盛贮，按牲畜批散，驼往前途沿路撒和。人则带水量饮，须昼夜兼行，赶至有水草地方，住歇数日。俟牲畜稍歇，然后再进戈壁中。若遇有秋青芦苇蓼花之类，其下必定有水，即可挖井饮马；或地虽有水而形像不同水色，各别须防有毒，必得银器放在水中煮滚，有毒必黑，断不可饮。

        了 望

        兵马离下营地方约十数里之外，先锋营即先派千把一员，领目兵十名，小旗十杆，预往下营之前面高阜处登高了望，以防不虞。若有警息，一面烧烟为号，一面飞报大营；如无高阜之处，即在十数里外分为数堆卡路，若大兵已至下营之处，须在营盘基址四面下马休息，队伍不可散乱。量拨兵卒带领余丁；在营内整理，俟营盘下定，大兵同了望之兵方可归营，恐贼人乘我未定而来掩袭也。下营毕，中营即派千总一员，头目四名，领兵四十名巡查营外一切事故。如或各营有未到之兵丁，或因牲口疲乏落后者，亦须量派目兵迎往接济为妙。

        拨 差

        凡有营外一应远近差遣，惟戎旗、中营、先锋三营官兵不拨，其余各营俱按兵公派，轮流当差。盖戎旗队系大将亲随员役，而中营有护卫之责，先锋有偏劳之处，若大将有特差此三项官兵之处，方拨派之。

        放 马

离下营之处约十数里外，各营俱先派官一员，领兵五名，前往营盘左右，看定草场可以牧放之处。俟营盘下定，每营止留差马五十匹，在营听候一应差遣，令余丁割草以软槽喂养，其余官兵一应骑驮骡马俱下草场牧放，每营派出千把一员，每队派头目一名，兵十名。凡放马之兵，俱五名登高了望，五名骑马周围巡视，如有马头向外者，即赶入向内，恐有惊逸之处，须彻夜轮流巡守牧放，但听大营内头炮一响，即各赶入营中拴备。若前站有戈壁无草之地，即在此站或沿途有草之处，令余丁割草带往营中，以软槽饲之。若已入敌境，只可日间牧放，另拨官兵于要害处所防之，夜则赶入卡路墙子里面，以防夤夜抢夺偷盗之虞。须日间预令余丁割草，以备夜间在帐房之外，绳营之里用软槽喂养。如与贼相持，则备鞍、绊好、拴定喂之。

        卡 路

        凡下营毕，更度营盘之四面要害去处，除戎旗、先锋、中营不派外，其余各营约派目兵数十名，分下卡路，或十里、或三五里不等，量其险易多寡，分派之人俱衔枚伺听，马即连鞍放之。凡有警息，昼则烧烟，夜则传枪为号，一面驰报大营，更于营盘左近山岗高坡处了望之，如有警息，则烧烟、传枪、驰报，各卡路与放马之兵，俱即退回，各入本队听令，不得在外喧哗惑众，如违，即按军法重处。

        警夜

        每夜饭后即不得举火。定更后，军士各归本帐，即不得乱行。每日轮流各派千把总一员，领兵二十名，在营门承值。每夜每队各派头目一名，兵卒十名巡夜，分为五班。本营将领之各发夜巡令箭二枝，巡兵分左右，各执器械，逐队传送；左传至右，右传至左，交相换转，绕营巡逻。一遇奸人行走，即刻擒之，交值日千把讯问。如有关系，即刻禀知本营将领，若的系奸人，即时请令枭示，即或本营相熟之兵丁，亦须讯明释放，不得私自容情。违者按以军法。

        发 号

        每夜安营毕，中军于大将帐前请发号令，大将任意书二字，如全胜、大捷，左右、风雨等字，发与中军；中军即书为小纸、密封，发与各营将官；各营将官发与各营中军；又分写发与各队头目；各队头目即密传知本队兵丁，人人记熟。上一字是问，下一字是答，假若号令是大捷二字，凡夜遇人即唱曰：“大”，行者即应曰：“捷”，则过之；如问答舛错，即系奸人。号令须日日更改，凡用过之号，则不可复用。若临贼境，则远出之卡路另发一号，本营号令亦不可使知之。恐防卡路失事，被贼套号来诱营也。如卡路上有人回营传报警息，亦必拘禁，候天明释放。总在大将随机应变，不可执一。

        行 次

        凡军行，先锋营在前，前营次之，其次左营，其次右营，次左翼，次右翼，次大将亲随戎旗，次中军，次后营，次辎重，次殿后营。俱以大炮居前，枪手次之，弓箭又次之。若已入贼境，当步步为营，时时防敌，又不必依前营次矣。俟先锋营先行五里，然后各营排敌而行，中营居中，左营居左，右营居右，前营居次左，殿后居次右，左翼居极左，右翼居极右，二翼俱以一半排敌，一半防守，两肋俱随后，左右分行，护防之。大将戎旗在排敌后居中行，辎重随之，殿后营收后，照看一切遗后之牲畜、人等，大将军则又在各大营之后调遣之。

        先 骑

        大营未动之时，先锋营先派兵五十名，在先锋之前二三十里外先行，或五人一起，或十人一起，俱相隔三、四里行走。如两边有山坡之处，即登山了望，以探敌人消息；如一有动静，先即卷回，沿路换马飞报先锋，以便迎敌，后报大营以便接应，不得有误。亦不得掉风摘影，虚报军情。关系最重，毋得轻视讹传。

        接 应

        先锋营在前已经遇敌，大兵仍依前排敌速行向前接应。俟大兵到时，先锋即收为左右两哨站定，让大兵上前迎敌，仍分两营在大将左右听令。如左边有警，左先锋应之，右边有警，右先锋应之；中军有警，戎旗应之；后营有警；殿后营应之，先锋营左右协击之；如两肋有警，以左右翼两营之一半应之，左右先锋营分而夹击之；如四面俱有警，则各营环而应之，先锋在内相机协济之。如下营时卡路墙子之状，辎重居中屯住，在中军之后，戎旗队守而护卫，最为紧要。

        排 敌

        排敌之法，其行列接应与前相同。惟各营子母炮安在各营枪队之左，不可错乱。如有违误，以军法重处。

        御 敌

        各营之兵俱著本营，千把分而率之，各营将官俱在本营阵后，催军督战，大将即于阵后居中调遣，号令三军，指挥进退，戎旗亲随等俱在大将军左右护卫、听差，辎重悉付殿后营防守，各兵俱下马防敌。每什摘兵一名，总牵九人之马随之，俟敌人相近，则阵中所列之炮一齐点发，再近，则鸟枪连环击之；再近，则弓箭枪炮一齐攻之。俱听将官处金鼓之声，鼓声则攻，锣声则止，更听中军号炮并本营札队号声，则散阵笼队，各按营骑马站定听令。如敌兵败北，奔溃散乱，则令先锋营弓箭在前，枪手在后追击之。仍量拨各营弓箭手继之。

        用 奇

        正兵交手后未分胜负之时，大将即挥先锋从左右抄出彼阵之后，多设鼓角，一齐呐喊，向敌人辎重击之。贼必惊乱而走，上马乘势掩杀，腹背交攻，无不获全捷者，此夺气之法也。若敌人败退，须多鸣鼓角，缓缓追之，不可太急，急则自己之队伍不齐；又恐穷寇有回戈复战之患，不可不知此，胜兵之要诀也。

        赏 劳

        用兵之道，惟在赏罚严明；然后能一其心，奋其志，鼓其勇，用其力也。若但有罚而无赏，则惟畏其威而不怀其德，惟见其苦而不见其乐，而欲收指臂之效难矣。且兵卒之中庸人居多，哲人甚少，安知“忠”、“信”之谓何？惟有所怀，复有所畏，始得急公恐后也。故银币、布帛、烟、茶之类，亦须酌量预备，听大将军赏赉，此赏费之不可不备也。如有过失，当即随时行法，不可少缓，如有大功，即纪录议叙之；如有小功，即赏犒之。

        裹 带

        军行必需之物，前已备载，惟裹带犹为至要。虽曰“因粮于敌”，但恐深临山谷，远入不毛，野无所得。即有城郭之地，亦防清野以待，况远出塞外乎？裹带之法，每裹一月之粮，军行日六十里，日需口粮八合三勺，一月凡二斗五升，俱于副马上匀而载之，寻常不可吃用，俟无粮之时，或挽运未到，方可食之。若粮道通行，或得敌人牲畜、口粮，则按站关支，此又留攒与前途备用矣。虽馈饷无绝，而裹带亦断断乎不可弃也。口粮莫便于炒面，轻而易举，湿而不坏，如得酥油拌而食之，更好。每月外备黑粗茶叶一斤，食盐半斤，干姜二两，以待运粮不接之需。

        挑 运

        从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内地易运，不议，止言出寨之需，牲畜沿途牧放，草粮不算外，但计兵丁口粮，若令余丁带运，如兵行百日，一兵一丁共需口粮一石六斗六升，牲畜必需二头驮载，一丁所牵本兵之副马二匹俱有驮载，若再加二驮，势难兼顾；若令征兵自运，则御敌无人，当必另派督运之员，募夫牵运，派兵护送，紧随大营之后。内地三驮需夫一名，肥骡乍驮上路，恐其撤散走失；口外地方空阔，五驮一夫可以照看赶行矣。凡十日给散一次，其散过之夫、骡，即量派兵丁押回，陆续转运。散至五十日后，则所运兵夫即可不必前去矣。且将所运之粮折价给驼，交给各营，按日给散可也。督运之员，仍将前次陆续退回之空骡勒限加料喂养。膘壮复如前次，运至五十日之处屯贮。只留官兵护守，夫俱退回。其粮须覆盖严密，以防雨水。俟旋师到日，照前给散；其在敌境，旋师之五十日将粮价随师运往于彼处，预备给散，仍令余丁将原骡驮回，随营关支。倘骡有倒毙缺额，即买马补足。行至五十日上，则又得接运之粮矣。凡征兵一万，带余丁一万，以百日计之，则需米一万六千六百石。大小官弁一百三员，共带余丁五 百名，又该口粮一千余石，宁使有余，不可不足。除运夫口粮另算外，约估需粮二万石。口外惟炒面最便，米二面八可耳。其粮只运一万石，每骡驮粮八斗，共需骡子一万二千五百头，其余一万以牛羊代之。派夫牧放，随师赶走，与口粮兼放，每羊一只，算十日口粮，一牛可代五羊。运夫之口粮俱分载于牛上，如回，夫之粮即留屯于沿途各台站处存之，俟回空之时，沿台支给。如此则途无抢劫之虞，人无缺粮之患矣。

        班 师

        回师官兵，多有因得胜之后，心意放开不甚严束，任其散乱混走，前后不相照应者，有之。此则断乎不可，一者恐敌有余党跟踪抄往前途，或去时遗留左右，从旁邀劫；更恐沿途住牧贼夷乘机抢掳，为害不小；即入内地，亦须整肃而行，惟恐兵丁生事，官自难稽，且观瞻不壮。

        平时操演

        平时教演之法无他，精一而已。盖兵不可使惰，亦不可使繁。惰则无勇，繁则难从，无勇则怯，难从则乱。与其外壮而饰虚观，不若精一而求实用。如一营兵士，人人各精一技，则自有所恃。分营配队后，本队头目即将本营五十人逐一记名，皆某某兵亦要认熟头目、及队名与旗号之色。本队头目即先教本队士卒分行布伍、行走进退之则，俟队伍熟习，然后教其器械。弓箭手之弓俱要五力以上，每伍一排，先用鎞箭五支，偶而射之，俟架式停妥，准头惯熟，然后呈本营将，备操演。以芦柴为的，高三尺五寸，阔八寸，厚五寸，于五十步外立之。十人一排，每人勒撒袋一副，插战箭十五枝，鎞箭五枝，各将某营、某队、某姓名书于箭上，旁置金鼓各一具。候鼓响，则逐次开弓放箭，听金鸣则一齐跑下。取箭的处仍设鼓一面，中则擂之，中者赏，不中者罚，又放野箭者加罚焉。如此习之，自然箭无虚发。若骑射之法，必择平坦马路立三的于其间，匀而设之。一墙把，二地球，三天球墙把以芦草为之，高三尺，阔八寸，地球以牛皮为之，高五寸；天球立二标于马道左右，阔三丈，上横一竿如门，或绳亦可，中悬皮球一枚。俱要人马相娴，鞍辔牢固，每排十人，每人勒撒袋一副，摆袋内插靶头三枝。听将台号响，即一齐上马，鱼贯至撒马处勒住、一字摆开，俟将台上号令响，令旗招动，头一名即领马上路，持弓箭在手，对正撒马。头一箭分鬃射墙把，第二箭对镫射地球，第三箭回身射天球，射毕下马，至将台前高声报名过去。头名射毕，二名射之，依次射毕，即另换一排候演。熟则另设二把演之，第一以木板为之，高大如前，第二仍设地球，勒撒袋一副，执鸟枪一杆，亦以十人一排，头一名撒马先对木把打一鸟枪，即将空枪背于背后，取出弓箭在手，对地球射之，俱以中的者，赏，不中者，罚。若遇闲暇之时，更要操其囊沙步行驰骤。操步枪之法，亦以木板为之的，高大如前，画红日三枚于其上，第一枪对的上日；立而打之，次对的之中日，坐而打之，再对的之下日，伏而打之。俟人人连贯而有准头，然后合操。以十人为一行，十行合一操，但前后相去一步，左右相去二步。排之，听队中号响，各行之。什长俱向前一步，头一层即从右走上齐放枪，射毕即向左转一步，后面装药，第二名即进一步打之，打毕亦如前转身装药。第三名进一步打之，以后之人俱步步相随，趱行前去，从什长右手预备出枪，什长亦逐渐向前对红旗行走上去。如此周而复始，谓之“进步”，如不可进步之处，则止用连环。什长站住不动，枪从小旗右手上前打之，打毕转身，从小旗左边向后走回，如此俱连环转打亦有用，退步连环之时，与进步之法一样，但不向前走，却往后退，什长俱渐渐退回，连环打之。俱听锣鸣，则一齐止枪，听号拢队走回，至将台左右站住，听候发落。以齐集连贯者有赏，参差错乱者并失火者罚之。亦要操其囊沙驰骤。马上连环亦如此法，但步下自右转左，马上须自左转右，更要马不怕枪，人不怯马，得以专心务枪，斯为熟矣。打炮之法，每什给母炮一位，子炮五位，一人装药，一人安子炮，一人安铅子，一人看准头，一人点火，俟一炮打毕，则安炮者提出子炮，另换有药子炮安之；其余五人则执械护卫之。亦要操其囊沙驰骤之法。

        行军余论

        以上所云，皆记日成功之计。然靡费国帑，不可胜数，若缓以图之，则虽费少，而成功难。如东南诸夷、苗蛮、番猓之聚处山谷，不知教化，愚而无纪。或受地方之索勒，或被豪强所逼迫，冤抑无伸，动辄不轨，扰害地方，掳掠民财，易于剿抚。何则？其所利者苗枪，所习者弩标，行阵不知，谋为不识。临我疆界，荼毒生灵，总是宜远不宜近攻，须忍其锐，衰其气，听其音，探其形，然后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朝而获擒，若彼已入境，奚能缓图？必得统领交战，须以★牌、火器，毋用弓箭戈矛；利于步战，忌于骑攻，更宜上观天道，下察地形，中知人事，三才并顺，无不剿灭之理。惟西北之蒙古，碍难除患。惟周有猃狁，汉有匈奴，唐有契丹，今有准噶尔，其负固不臣，贻我边患，历代以来，何代无之。议者谓：自古驭夷无上策，惟周得中策耳。中策者何？羁靡之而已。即诸葛武侯，亦止言守而不言战。盖以其地不足耕，人不足臣，得之无益，因置而不议也。苟必欲声罪致讨，当必知彼知己，然后可以兴师。夫彼之所恃而敢于负固者，道路远遥也，我必难度也。无耕凿之劳，无一定之处，我即进而彼退，我愈进而彼愈退；俟我兵陷粮匮之时，人困马乏之际，还而谋我，即可得志于我矣。而我之所绌者，徒步为难也，日需糗粮也，粮须挽运也。寒苦不惯，人不耐劳。奔走沙漠之中，跋涉万里之外，而欲其逐比追奔，未易言也。故出寨之时，必檄调喀尔喀夷兵额鲁特五百，用为前导，但探敌情，亦量给牛羊，或折给价值听其自备。我兵军需、甲械俱如前备，维铅丸、火药更须多备，人必给以一驼、三马、二牛、十羊、农具一副，种耔五斗、预支五年之饷，勒以五年之限，无论马步战守，俱给马兵之饷；其本兵之额粮，本马之料草，按季支给，各家养膳家口。且戒之曰：若二三年成功，则长支之饷悉于豁免；若五年不竣，官即住俸，兵即住饷矣。挽运一年口粮至驻兵之处，挽运不必另行派官募夫，即以应运之粮，驮载之牲畜，或折给价值，交给各镇营派本兵之家属自行迎送；以各家之父兄子弟运送，断无不到之理。其起身至驻扎处，口粮俱令各兵自带，务于四月内出口。兵由野马湾、花梅子、梧桐原、土谷鲁巴儿库尔直趋土鲁番、乌鲁木齐等处驻札；粮由赤金靖逆喀密巴儿库尔陆续运至驻兵之处。运粮不用驼骡车马，止用驴头，分为三站，一在肃州，一在安西镇，一在巴儿库尔。兵到驻处即分兵一半扼守要害，存兵一半牧放马匹。每日止准一茶、一饭。俟马匹肥壮，秋冬围猎，收取干肉，用佐口粮。次年日准二茶，佐以干肉，春夏种田，檄知彼夷，令其纳款归附。若能听命，即拨兵护送彼之台吉亲诣朝廷听候发落，如或不然，即旁檄喀尔喀扼其东南，鄂罗斯扼其东北，更檄彼之邻近部落扼其西北，勿令远扬。口粮收获之后，马匹肥壮之时，整兵大进，极力穷追。既至彼巢，倘已兔脱，则将彼之部落一概剿杀，掳其辎重，掠其牛马，以资我军，仍复跟踪追杀。若我兵疲乏粮缺，再如前防守屯粮休息，若止疲乏并不缺粮，但俟马匹肥壮，星夜极力穷追，毋令安逸，彼将何所逃于天地之间哉？蒙古虽狡，然亦人耳，亦血肉之躯也。我兵如此打熬，一二年间，其饮食习俗与蒙古不甚相远矣。见彼之兵革不如我兵之坚也，器械不如我兵之利也，枪炮不如我兵之多也，行阵不如我兵之有纪也。且李广利可以定大宛，班超可以入罽宾，李文忠可以抵北海；而我兵独不可以取利乎，若果选将选兵，知彼知己，动中机宜，措置得当，断无不奏肤功之理。但从未言兵，骤以全盛之万骑临之，扼其要害，彼必惊魂千里，俯首来庭。若用兵于陈兵数年之后，则彼之计谋未定者，定矣，预备未完者，完矣。固非先声可以夺其心志，虚语可以骇其听闻，当必实力图之，始克有济，非劲卒五万不可。某备立边陲几二十载，身历行间，两经出寨，蒙古之习俗、风土，素所深悉，故敢谬抒己见，妄置议论，惟当斯任者一采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