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寂静·第八
作者:谢尔曼·鲍德温 ·美国
出自————《空袭伊拉克》
出自————《战争通史》
昨夜借着酒的作用睡了一觉,醒来时仍感到迷迷糊糊。朦胧中听到统间里的电话在响。头天晚上是圣诞夜,我们庆祝了一番,这是我们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布扎比这个波斯湾港口度过的第二个夜晚。这两个晚上,我和中队的伙计们都举行了聚会,并且一直闹到清晨。为了按时返舰值勤,担任当天的中队值班军官,我总算自己摸回了“中途岛”号航母,睡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嘟……嘟……,恼入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我拖着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地穿过房间走向那响个没完没了的电话。“喂。”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祈祷打电话的人可别是个当官的。
“坦克,我是外星人,咱们该交接班了。”
“他妈的,啊啊对不起,外星人,我马上就到。有什么情况吗?”
“有啊。今天是圣诞节,我打算下舰去。因此请快点,马上到待命室来。”
“好的,好的。放心好了,上帝会保佑你的。别太激动,我马上就到。”我一边醉醺醺地说着,一边挂上电活。我迅速刮好脸,穿上咔叽布制服。既然是个新来者,我就一点也没有因为排在圣诞节值班而感到大惊小怪,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这一安排不恼火。我远离家乡亲人和朋友。唯一使我感到欣慰的是“中途岛”号上还有5000名美国同胞与我的处境是一样的。这算是什么事,我自忖道,在航空母舰上过圣诞节,又是在一个穆斯林国家里,并且还是在波斯湾中。真让人感到怪兮兮的。尽管环境如此,我仍决定尽可能将圣诞节过得快活一些。我知道“中途岛”号上有许多年轻的海军官兵,他们今天也想家想得要命。我希望能够使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开心一些。
我前往待命室接班,我边走边想头天晚上到底是怎么过的。下午的大部分时间我一直在中队的聚会上喝酒,后来决定从我住宿的旅馆里给艾丽丝打电话。太美妙了,又听到她的声音,我们交谈了很久。不仅因为陶醉在爱情之中,而且还由于啤酒酒精的作用,我感到十分幸福和健淡。我记得当时曾对她说“我爱你”,她马上把话岔开了,说这不过是醉话。但我十分固执,坚持说这并非酒后胡言。最后我俩对此一笑了之。而我希望我并没过火,说了就说了,又不能把话收回来。我只是希望或许有一天相互之间都会有这种情感。
当我到达待命室,房间里空空的,只有外星人和一名年轻的士官,在此后24小时里,他也要值班。
“嗨,外星人,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写好了值班日志。如果有事,中队长住希尔顿饭店537号房间。谢天谢地,昨天晚上平安无事。”
“真的?我们的人都没出麻烦?”
“据我所知没有。”
“那太好了,我希望一直如此。”我说道。在港口停泊时,中队值日官工作最难办的就是处理中队成员与地方当局之间的麻烦。这是个穆斯林国家,特别是由于当前该地区局势紧张,“中途岛”号航母的舰长明确宣布,谁要是惹出麻烦,将受到严厉惩罚。我们搞不清他这一威胁将会产生多大效果,不过看来正在发生作用。舰长以前也是一位战斗机驾驶员,曾参加过越南战争。我知道我们的水手都十分尊重他,因此对水兵们的良好举止并不感到吃惊。
我按过值班日志,拿起来记下了第一项内容:“7点45分:鲍德温中尉接班,担任中队值班军官。”从现在开始的24小时里,如果中队里有人出了事,就该由我来处理。外星人微微一笑,他下班子。“圣诞快乐!”我祝贺道。
“也祝你圣诞快乐,坦克。”外星人边说边转身离去。
我同值副班的军士安排了一下时间,使我俩分别有时间去吃饭和参加圣诞宗教仪式。我计划参加其中一个仪式,因为我觉得正需要唱唱圣诞赞美歌来驱开我的想家和相思之情。第一场新教仪式上午10点才开始,这样我就先在待命室里读读杂志,看看闭路电视里播放的电影片,打发它几个小时。9点45分,那位军士如约回到待命室,这样我就可以去教堂了。
舰上的教堂相当小,位于舰首附近的机库外侧。登上“中途岛”号以来,我实际上从来参加过宗教仪式。不过在前几个星期里,每次夜间降落,我都私下里祷告上帝。
我必须穿过机库才能到达教堂,走这段路总要冒点风险。要经过密密麻麻的飞机机翼、机头、起落架、机身。飞机发生故障需要长时间大修在飞机甲板上修不了时,便被拉到这里来。机库是个工作连轴转的地方,这里从来没有干净整洁过,不是飞机来就是飞机去。一路上,我看到了一架只有一台发动机的“大黄蜂”,一架被千斤顶顶在空中的“入侵者”和一架正在更换机身油箱的“徘徊者”。今天虽然是圣诞节,但战备工作仍在进行。
当我到达教堂时,本来就很少的一些座位已经坐上了人。我找了一个紧靠白花花的舱壁的位置,对面就是讲坛,牧师站在上面与舰长谈得正高兴。看到舰长仍留在舰上令我十分感动。他完全可以进城住进一家豪华饭店轻松一下,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与自己的部下一起过圣诞节。我认为,这才是领导有方,对一位老战斗机驾驶员来说做到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我自忖着。他瘦高个儿,鹰钩鼻子使他的相貌有点出众。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于水兵来说,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他素有能干、开明的名声。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深思熟虑、沉默寡言的人,能够仔细听取他人意见,当他形成了自己的看法后,便一锤定音。我常常看到他在飞行甲板上四处溜达,趁飞行活动的间隙与部下交谈。很明显,他乐于担任这艘巨大战舰的舰长。几个世纪以来,在海上担任指挥职务一直是海军军官面临的特殊挑战。
他指挥着“中途岛”号航空母舰和舰上的人员。另一位海军上校、舰载机部队司令,指挥着舰载机联队。“中途岛”号航母上有近5000名官兵,舰长负责管理军舰本身及相关人员约2500人;而舰载机部队司令则负责管理舰上所有飞机以及驾驶、维修飞机,和保证各飞行中队正常运转的人员,航空联队占了舰上全部人员的另一半,这两位指挥官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讲很好,但他们的职责范围常常发生重叠,从而造成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两个人与大多数人相比更善于处理这种紧张气氛。
上个星期的一天深夜,一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最后降落时手忙脚乱,无法驾驶飞机返回到舰上来。“中途岛”号航母已经顺着同一方向逆风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这个驾驶员进行一次空中加油后,仍然不能正常降落而只得复飞。而航母离伊朗水域越来越近,处境十分危险。舰长必须掉转船头南行,以避免发生国际争端。但舰载机部队司令争辩说,那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没有任何可供降落的友方备降机场,如果航母转弯顺风航行,该飞行员就无法降落。舰长决定将转弯推迟到最后一刻,直到非转不可时再转,给驾驶员再作一次降落的机会。所幸的是,飞饥降落指挥员们终于成功地指挥那位疲惫不堪的驾驶员在最后一次降落时将飞机降落在阻拦索内。这是“中途岛”号航母上两位职务最高的军官之间团结协作的一个证明,我们这些飞机驾驶员不会马上忘掉。我们大家都十分信服他们的领导。
舰载机部队司令是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曾担任A-6“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乘坐A-6型飞机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次数比任何其他海军飞行员都要多。他是最先飞“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之一,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舰载航空兵。“中途岛”号航空母舰的舰长也是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曾飞过F-4“鬼怪”式飞机,但担任战斗机中队长后,走上了另一条仕途。他被挑选沿着航空母舰的各级指挥岗位步步升迁,在过去的几年里曾指挥过其它大型海军舰只,为入主“中途岛”号航母做准备。这两个人的军阶相当,但历史证明航空母舰舰长的晋升要快些,保证可以升至将级军官。而舰载机部队司令则是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他十分热爱飞行,舍不得丢开自己的本行专业去开一条什么舰船。
我搞不清舰载机部队司令正在何处过圣涎节。但不论他在何处,那里很可能不会有个五重奏乐队正准备演奏圣诞音乐。而此时此刻,4位士兵带着乐器耐心地坐在讲台旁,等待牧师暗示他们开始演奏,但他们还缺一名成员。我纳闷他会是谁呢?这个谜马上解开了。舰长本人回到乐队里的座位上。拿起了他的小号。在他的带领下,乐队开始演奏进行曲,与此同时,舰上各处的水兵不断鱼贯而入来到教堂。其中有一些我认识,他们是来自飞行甲板、来自军官娱乐餐厅和来自我们中队的年轻人。但也有许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挤在这个小教堂里的有黑人、白人和颜色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其他肤色人。
他们都认识自己的舰长,都在观看他吹奏小号。我敢说他们都十分高兴他的到来。他们知道舰长并不是非来不可,而是自愿参加的。牧师非常聪明,他挑选了几首最著名的圣诞赞美诗。诗集不够分,三四个人合用一册。我一边唱着熟悉的歌词,一边笑着。听到这么多声音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汇集到一起放声歌唱,我感到自己已是心潮澎湃了。看来我们大家都希望远在家乡的亲人能够听见我们的歌声,每个人一面唱歌一面在心中思念着家人。
依照军队牧师办事精练的传统,宗教仪式搞得短而精。根据海军规定,圣餐仪式上则以葡萄汁代酒。我瞧着人们吃着圣餐,这些年轻人神情庄重,他们都明白战争已迫在眉睫。我们大家扪心自问着同一个问题:我够格了吗?我们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寻求继续前进所需要的力量。我深信,正是那天上午教堂里我身边那些坚毅的面孔使我认识到,战争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