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堆和潜艇·第六

作者：理查德·休利特·美国

           弗朗西施·邓肯·美国

出自————《核海军1946-1962年》

出自————《战争通史》

　　 在潜艇核推进系统的发展过程中，里科弗和他的班子只能在原子能委员会机构里工作。然而，里科弗的直接目标，还不只是一个反应堆和蒸汽装置，而是一艘能在舰队中作为战舰的作战潜艇。潜艇本身的设计和建造不是里科弗的责任，是舰船局的，390号只是舰船局的一部分。里科弗的任务是生产推进装置，但是他必须依靠舰船局长和其它许多部门，在设计和建造艇体以及提供战艇必不可少的几千项设备上作出所需的几百个技术决定和批准。为从海军高级人士，包括海军作战部长和海军部长，获得必需的权力和经费，他需要舰船局的支持。

　　 里科弗作为一名在华盛顿渡过自己大部分生涯的海军职业军官，对海军的情况很熟悉。在他看来，与原子能委员会相比，海军在某些方面是一个守旧的、蒙昧的、受传统习气束缚的官僚机构，其体制和方法不适应为舰队开发优越的现代技术的任务。建造一艘核潜艇对于海军适应新技术的挑战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里科弗期望能利用核工程说服海军接受他在核工程中采用的一些方法与途径。

　　 对于舰船局的一名中级工程技术军官来说，里科弗的想法确实抱负不凡，但是，他极其相信自己的地位是稳固的。1949年初，他着手搞“魟鱼”号，并暗自打算用它把舰船局改成一个新型的技术部门。在以后的四年半里，他从未停止过向旧的观念与偏见进行挑战，并不间断地提出新的方法与途径。当军职和文职的领袖们开始认识到里科弗发展核推进的尝试有可能成功的时候，反对派在舰船局和海军里不可避免地增多了。1953年夏，里科弗的技术发展获得成功的见证——1号堆成功地运行了，这时，他面临着最后挑战：海军决定不晋升他为少将以使他退休。这场斗争的结果将给核海军后来的发展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正式提出要求

　　 把一种新型舰艇的设想变成海军在役舰艇，其行政程序既复杂又消耗时间。按照常例，由在海军作战部长参谋部任职的指挥军官确定所需舰艇的战术技术性能。各技术局的军官根据这些要求提设计方案，方案若被采用，则监督建造。指挥军官与工程师在探索新型舰艇中双方打交道的机会实际上比正式规定的程序要多的多。正象里科弗与水下作战部和原子能部保持联系一样，技术局的军官与海军作战部的有关人员频繁地通过电话或访问联系。作战部和技术局军官之间非正式纽带的基础往往可以追溯到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和早先一起共事的私人友谊，虽然技术局经常对舰艇、飞机或兵器提出一些设想，但没有海军作战部的正式要求，他们通常不愿对研究和发展作较大的投资。

　　 为了使海军作战部正式提出核动力潜艇的要求，里科弗于1949年初接触了小查尔斯·蒙森海军少校，当时蒙森少校已接任海军作战部原子能部的爱德华·比奇海军中校的职务。蒙森除了是里科弗要接触的合适的人选之外，还是海军作战部水下作战部部长蒙森少将的儿子。核潜艇的明显优越性投合蒙森父子俩人的兴趣，他们愿意从行政上着手帮助里科弗让海军作战部提出要求。

　　 1949年3月，海军作战部长要求海军潜艇会议(由蒙森将军主持)对潜艇的闭式循环系统与核推进系统作一比较分析。为了准备回复海军作战部长，蒙森将军把任务交给了有他儿子参加的特别委员会。委员会的成员查阅了大量的可以看到的研究报告，同舰船局各方面的人士，包括里科弗在内谈了话，于1949年5月18日在潜艇会议上作了报告。

　　 这份报告点出了作战军官所看到的核动力的显然优越性。该委员会认为，就水下航程而言，这两种系统无法比较。只有在使用通气管的时候，闭式循环系统才能与在水下航行的核潜艇较量，并且按特别委员会的看法，战后的雷达技术已经不能接受这种战术。雷达可以远距离地几乎象探测水上的潜艇那样很容易的探测到暴露的通气管。该委员会认为，核潜艇在许多方面超过闭式循环系统：水下巡航速度，任一航速下的续航力，对付敌反潜战术的安全保证，各种气象条件下完成任务的能力，多用途潜艇的综合性能等。

　　 这些关系到海军作战的优点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该委员会宣称：“核动力装置是一种可能对潜艇设计与整个水下战争艺术产生深远影响的全新潜艇推进手段。能够在占地球面积七分之五的海洋中无限制活动的理想潜艇的出现，可能彻底改变海战的整个面貌。”特别委员会介绍说：“海军十分强烈地支持以验证为目的的核动力潜艇的发展。”闭式循环系统应当继续搞下去，但只是权宜之计。

　　 潜艇会议的报告为海军作战部长向舰船局提出正式要求打下了基础。里科弗及其助理帮助小蒙森准备了一份文件，要求舰船局发展一种能够驱动潜艇高速航行远程作战的核推进装置。这种推进装置要求在1955年能作运行鉴定并装艇。

　　 选择1955年的原因不大清楚，尽管有那时国防部以五年作为一个周期制定计划的一些原因。一年前，即1948年，罗伯特·奥本海默在一份关于原子能长远军事用途的专门报告中断定，潜艇反应堆是可行的。他预言，可以五年建成试验反应堆，十年建成舰载反应堆，十五年建成核动力舰艇。奥本海默不仅是军事部门中长远军事目标小组的主席，而且又是原子能总顾问委员会的主席，所以，他的观点是有影响的。

　　 海军作战部长路易斯·登费尔法上将于1949年8月19日批准了蒙森的草案，这至少是使发展核推进装置合法化了，舰船局还有其它改进潜艇的研究和发展工程。里科弗显然不得不同它们竞争有限的资金与资源。

　　 舰船局的核推进

　　 为了获得海军追求的高速潜艇，除核推进工程外，舰船局还正在进行另外三项重要工程。其中有两项基本上是采用现有技术的。作为一项权宜之计，舰船局正在搞以“更大的水下推进动力”为宗旨改装一些舰队型潜艇，此项工程称为“格贝”工程。改装的内容包括：安装大容量蓄电池，配置能在水下进行蓄电池充电通气管系统，拆除某些突出的艇体附件或使其流线型。当时比较先进的，但仍是基于普通技术的潜艇是舰船局1947年设计的“刺尾鱼”级潜艇，该艇打算通过缩短艇体，增大直径，以及采用新型柴油机来获取更好的总体性能。1949年6月，舰船局批准了一种能进行各型艇体阻力、稳性及操纵性试验的高速潜艇的研究。

　　 另外两种方案——闭式循环与核推进系统——对技术的要求相当多。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了大量的闭式循环系统的设计工作，舰船局自1945年以来，几次投资于几种为燃烧系统供氧的方法研究。与海军学院隔塞文河遥遥相望的海军工程试验站将于1949年下半年开始试验闭式循环系统，这个循环系统是将冷却及过滤了的废气混入足量的氧气，送进柴油机再循环，以维持燃烧。同年底，舰船局将就闭式循环潜艇的船形做船模试验。

　　 毫无疑问，海军能够建造闭式循环发动机，但是，许多具有水下作战经验的军官劲头不大。他们认为，这个系统需要的某些化学药品于潜艇很危险。但是，继续搞这项工作仍有充分理由。纵使核推进的无与伦比的优越性已是显然的，但是要取得成功的技术上的障碍令人生畏，成功之日遥遥无期。另一个因素是铀的供应仍然不足，原子能看来不可能满足潜艇部队的全部需要。

　　 在舰船局，平衡上述几项工程的任务落到了这时的局长戴维·克拉克海军少将的肩上。作为一名具有海上、船厂以及华盛顿的广泛经历的工程技术军官，克拉克认识核推进的重要性，他们准备支持里科弗，里科弗的建设似乎与舰船局的整个目标一致。但是，克拉克没有特别重视他。他只把里科弗当作核动力处390号的负责人，核动力处只不过是在新增设的负责研究与发展的副局长(300号)所领导的一个处。

　　 承包商与期限

　　 海军作战部长1949年8月的备忘录措辞是含糊的，备忘录的要求是推进装置“在1955年作运行鉴定并装艇”。里科弗与其办公室里一些人研究了把核潜艇启航的时间提前到1955年1月1日的可能性，就核技术之现状而论，这是一个惊人的想法。里科弗的助理在10月份的估计是，如果1号堆的运行经验要为装艇装置的设计作为借鉴的话，它必须在1952年1月完工。迪克上尉认为，从造船的速度而考虑的1955年1月这个期限，要求1号堆的运行时间不晚于1952年5月1日。他的理由是，只有在这个时间之前把推进装置所有主部件的重量尺寸及位置确定下来，才有可能尽早地做船体设计，而使潜艇于1955年1月1日完工。

　　 设定目标是一回事，制定进度表与安排工作又是另一回事。虽然里科弗还没有说服通用电气公司放弃动力增殖反应堆，而从事A号堆工程，但是该公司成为潜艇工程的一位羽毛丰盛的伙伴只是个时间问题。尽管威斯汀豪斯公司的1号堆设计已有一年时间的领先，但里科弗不愿为第一艘潜艇只搞一种反应堆。在他尚未掌握证实取消一种方案的可靠的工程资料之前，他主张继续搞两种方案，虽然这个方向意味着要为每种反应堆各造一艘潜艇。他需要两个船厂各搞一艘潜艇。

　　 事实上，舰船局已经建立了这样一种模式。曾经一度，波茨默斯海军船厂建造的潜艇安装的是威斯汀豪斯公司的设备，电船公司——康涅狄格洲格罗顿的一家私人船厂，建造的潜艇使用的是通用电气公司的设备。也利用这种普通的搭档关系，对里科弗来说，是适合的；于是威斯汀豪斯公司与波茨默斯船厂将构成一种伙伴关系，通用电气公司与电船公司将构成另一伙伴关系。

　　 虽然通用电气公司还没有完全致力于A号堆工程，但是里科弗还是决定首先接近电船公司。1949年12月6日，他在格罗顿同电船公司总经理波默罗伊·鲁宾逊和总设计师安德鲁·麦基讨论了通用电气公司工程。这两人是造船工业的行家，麦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舰船局的军官，里科弗认识他。鲁宾逊毕业于康奈尔大学工程专业，1915年于新伦敦造船与轮机公司——电船公司子公司，担任机械车间计划员。1918年他任绘图员，并从事柴油机发展工作，但为了旅行和开阔眼界，他不久辞去了该公司的职务。1922年他又回到电船公司，并在这里渡过了造船业最萧条的年头。1938年，生意又开始兴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被任命为总经理。鲁宾逊为其公司感到异常的自豪。他的办公室的窗户附临着船厂、泰晤士河以及远方河畔旁的新伦敦城。他能叫出船厂里许多人的名字。在一个接着一个不景气的时期，鲁宾逊节省着每一块铜板。他雇的人很少，只要能肯定他们确能干活，他就尽量留用。

　　 里科弗从解释通用电气公司在工程中的作用入手。预计通用电气公司会很快认真从事A号堆工程，里科弗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造船公司。他毫无困难地表达了他的热烈的信念：潜艇的未来在于核动力。为了让电船公司开始工作，里科弗答应给鲁宾逊的职员安排一套核技术讲座，并送一些工程师到橡树岭进行面更广的学习。

　　 鲁宾逊没有理由不欢迎里科弗的试探性建议。在1944年这家公司的黄金时代，电船公司拥有一万二千名职工，每两星期下水一艘潜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公司共交付海军64艘潜艇——在造船公司中首屈一指，然而战争结束之后，船台便为之一空。虽然在1949年该公司与波茨默斯海军船厂搭档建造一点通气管装置的潜艇，但是，承包量很少，不足以使船厂忙碌起来。为了让公司兴隆发达，鲁宾逊正在从事建造公路桥梁，并接受他能揽到的各种生意。

　　 一星期之后，里科弗与通用电气公司的一个代表团视察了格罗顿的设计室、车间与船台设施。在视察过程中，里科弗说明了两家公司如何取长补短的问题。因为通用电气公司对潜艇设计了解很少，电船公司可以帮助布置反应堆舱的设备和蒸汽发生系统，以及建造辐射屏蔽。反过来，电船公司要依靠通用电气公司的反应堆技术。这里必须互相学习，其中有些学习内容可通过对换双方人员予以解决。电船公司将按成本费加固定酬金的办法作为通用电气公司的子承包商。里科弗急于要达成协议，建议以1950年1月20日为签署议定书之日。

　　 在通用电气公司与电船公司开始谈判期间，里科弗又接触了他希望组织在一个集体中的另外两家公司。1月12日，他和韦弗抵达波茨默斯海军船厂。波茨默斯船厂位于新罕布什尔州匹斯加他瓜河畔 [ 注：Piscataqua River，匹斯加他瓜河。 ] ，具有悠久的建造潜艇的历史。船厂的军官们听取了里科弗关于阿贡与威斯汀豪斯公司的关系和进度安排介绍。韦弗认为，为了按时开展工作，波茨默斯海军船厂必须立即派一人主管这项工程。到本年底，要求增加到30人。

　　 船厂的答复是令人失望的。船厂司令声称，根据目前应接的任务，组织这么一批人要影响建造新的“刺尾鱼”级潜艇首艇的进度。如果威斯汀豪斯公司希望波茨默斯船厂参与意见的话——比如每隔二、三个星期访问一次——可以非正式进行，但其它就不行了。当里科弗确信波茨默斯船厂不能从他所需要的优先建造考虑这项工程的时候，他抓起了船厂司令桌上的电话，要鲁宾逊。这位电船公司经理向里科弗保证，他愿意考虑建造两艘核潜艇。

　　 波茨默斯船厂对里科弗工程的反应同电船公司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其反应不同的原因在于，波茨默斯船厂是官办船厂，它是海军司令部的海军海岸设施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该船厂与电船公司相比，不容易感受到直接的经济压力。海军船厂的文职雇员已经建造了许多潜艇，但是他们受政府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的限制，而难以调动工作。海军船厂不会靠招雇新人和付给他们可在私人企业得到的工资，迅速开展工作。这些因素可能是夸大了些，然而海军船厂确实太刻板。虽然波茨默斯船厂的拒绝在某种意义是令人失望的，但是，里科弗感到，他的管理方法在私人企业中比较容易行得通，因为，在那里他是一个顾客，而在政府企业里，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名海军军官。

　　 这天晚上，里科弗、罗迪斯与邓福德来到鲁宾逊的家里。虽然合同尚待磋商，但是，目的是清楚的。电船公司将协助两座原型堆和两艘潜艇的设计与建造。对该船厂来说，任务相当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建造的潜艇在设计上基本是一样的。为了完成核潜艇的任务，在鲁宾逊与麦基方面要有具有极高的适应性。对里科弗来讲，这也是一次冒险。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可以同时从两条线开展他的工作，而不须只依靠一个公司。由于波茨默斯船厂拒绝担任此任务，所以，他的两条线便汇集于电船公司。

　　 里科弗组织的建造体系外表很复杂。任何大型工程，都有星罗棋布的承包商与一层又一层的子承包商。里科弗建造核潜艇的意图，并非只是为了快。他首先要求施工设计必须有工程分析的依据，然后再谈得上批准订货单与子合同。他自己喜欢一次就把账付清的建造合同，因为，这样的合同行政监督工作量最少。根据1950年达成的主要承包协议，威斯汀豪斯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负责反应堆装置的设计与建造。分别根据子合同，电船公司协助设计，并负责建造原型堆的艇体部份。威斯汀豪斯公司和拉斯特工程公司签定了另一项关于爱达荷州阿尔科所需的辅助设施合同。通用电气公司在西米尔顿也有个类似的合同。这样的安排反映了里科弗使威斯汀豪斯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的职员保持原封不动的决心。

　　 造船计划

　　 虽然，里科弗已经使电船公司同威斯汀豪斯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一道工作，但他仍然需要舰船局批准1955年1月1日这个日期。在1949年秋，这一批准是迫切需要的，因为海军已经在为它的造舰计划准备1952年度预算。

　　 里科弗及其人员从舰船局着手，准备了一份要由克拉克将军签署的备忘录，要求舰船局各部门予以合作和协助。备忘录的语言是司空见惯的，但它却包含着里科弗的惊人建议。他再次把海军作战部的运行鉴定要求解释为“我们应当于1955年1月1日有一艘装备核动力的潜艇完工出厂”。他写明了原子能委员会对“反应堆发展计划按期完成负有主要责任”，从而排除了在舰船局方面可能出现反对意见。克拉克的签署，确立了舰船局承认1月这个日期和里科弗为达到这个目标所负的个人责任。

　　 把核潜艇纳入1952年造舰计划，这个权力是属于海军作战部长的。1950年1月，里科弗让助理们起草了一份请克拉克签署的备忘录，以交给新任海军作战部长福莱斯特·谢尔曼海军上将，谢尔曼几个月之后将向国会提交造舰计划。助理们以1955年1月1日这个日期为目标，拟定了一份1号堆和A号堆的陆上原型和装船装置的完工暂行进度表。当时，还不能确定哪一种系统将首先完工，但是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推进装置的尺寸和重量都要求潜艇船体重新设计。

　　 新型舰艇的尺度、使命和武备是舰艇性能委员会定的。390号再次与海军少校蒙森密切合作。蒙森经与里科弗的助理讨论之后认为，核推进要求一种崭新的潜艇设计方法。为了防止舰船局草率地把已有的图纸修改一下，装上核推进装置，蒙森提出了新的鱼雷发射管布置和深度要求。舰艇性能委员会没有接受这些新的要求，但它在1950年3月批准了总计划。因为舰艇性能委员会是海军作战部长办公室的一部分，并且还有一名舰船局的代表，所以这项批准等于这两个机构同意建造核潜艇。然而，根据这些条款，这艘核潜艇只是一艘试验艇。

　　 里科弗也在国会中进行铺平道路的活动。1950年2月9日，他作为唯一的证人出席了很有权力的原子能联合委员会反应堆发展小组委员会会议。他分析了常规潜艇的局限性，描绘了核推进的优越性，并且预言苏联可能在发展核潜艇。众议员们都对苏联原子弹最近的发展忧心忡忡，里科弗的警告留下了深刻印象。

　　 海军方面，总体委员会仍负责为海军部长复审海军提出的造舰计划。3月28日，里科弗向总体委员会汇报时，以原子能委员会代表的身份谨慎地陈述了意见。他对“原子能委员会”为发展反应堆正在做的工作怀着巨大的热情。正如他告诉克拉克的，如果海军不能为自己要求别的机构发展的推进装置提供船体的话，人们是不能理解海军的。总体委员会不但于1950年4月初批准了这工程，而且还完全于舰艇性能委员会背道而驰，恢复了关于装设鱼雷发射管的技术要求。

　　 总体委员会的建议，对里科弗来说，远远不是简单的计划修改。如果没有鱼雷发射管，这艘潜艇只不过是吸引舰船局各部门试验他们自己的设想和实验设备的试验艇。里科弗担心，以后将这么一艘艇改装成攻击型潜艇可能经费太大。取消试验艇阶段之后，里科弗可以希望于1955年1月有一艘作战潜艇完工出厂。

　　 总体委员会1950年4月的决定，相当于海军部长的批复。4月底，海军上将谢尔曼把1952年财政年度的海军造舰计划提交众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这份计划包括建造两艘新潜艇：一艘核动力潜艇，一艘闭式循环动力潜艇。杜鲁门总统8月8日签署了批准书，里科弗获得了他需要的权力。

　　 里科弗将核潜艇纳入造舰计划所取得的成功，显示了他充分掌握海军和政府的官僚机器。然而，指出里科弗具有某些有利于他的因素是丝毫无损他的成就的。其中是某些有影响的潜艇军官渴望获得核动力的优势。尽管他们并不了解技术上的困难，他们被一艘理想潜艇的图景迷住了。对于这些军官来说，核推进远比闭式循环系统更有吸引力，然而具有意义的是，已经批准的闭式循环动力潜艇不再建造了。另一个有利因素是，武装部队内部对核技术的兴趣越来越大了。美国正在探索氢弹。如果探索成功，这种新武器将无疑加强空军的打击力量。1950年初，里科弗为海军打开了海军走向核时代的大门。海军的许多高级军官——或许包括在总体委员会中投票赞成在第一艘核潜艇上恢复鱼雷发射管的一些军官——无疑看到了这种可能性。总之，里科弗在几个月之内已经把一个小小的研究和发展工程转变成为建造一艘作战艇的计划。

　　 “同时上马”的发展以及原型堆

　　 对于象核潜艇这样富有革命性的事物，就是要象奥本海默1948年所设想的，或者象通用电气公司一年后所提出的，在仔细制订研究和发展程序的时候，特别要注意“慎重”两字。正如一位未来的舰船局长对众议院的一个委员会所说的：“在其他比较有传统的工程领域里，即使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的话，如果投有完整的实验室设备演示以支持这样的项目，海军一般是不会批准用到船上的。”按照这样的程序，发展承包商要建造试验台架式的反应堆装置，这种装置的各项部件是分散布置的，可以在运行时分别观察和必要时加以修改。试验台架式反应堆成功之后，再建造推进船舶的推进装置，但这种原型堆还是作试验和鉴定之用的。或许经过十五年之运行，这个系统方可以装到实战潜艇上。

　　 里科弗心目中的方法则完全不一样。他打算把试验台架式的反应堆和装船的原型堆合二而一为陆上原型堆。反应堆和蒸汽装置将在原型堆上搞成按作战潜艇的要求布置。由于省掉了试验台架阶段，里科弗将损失试验部件的机会，但是他认为，这种优点不但属于幻想，而且是无谓地花钱，实际无用。实际装置的设计和结构存在的某些问题在试验台架阶段是暂不处理的。按照他的方法，工程师们必须一开始就接触能够装入艇体的以及艇员操纵简便的动力装置。里科弗的战略是：确定动力装置的全部技术要求，并从一开始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而不是通过几个发展阶段来获得最终装置。这一实用的现实主义的严格解释——设计、制造、试验及按实战潜艇一样安装各部件——影响着贝蒂斯、诺尔斯和供应商的初步设计。里科弗还注意到，通过建造同装置极其相似的陆上原型堆阶段，他可以获得船厂需要的极为珍贵的建造经验。对电船公司来说，不但反应堆本身，而且蒸汽在潜艇中的使用，毕竟都是新事物。

　　 里科弗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同时上马”的发展法，这与“按部就班”的发展方法正好相反。他不但把试验台架式的反应堆和装船原型堆合并为陆上原型堆，而且还远在1号原型堆完工之前就开始建造潜艇。里科弗不采取从原型堆到潜艇完工那样按部就班的每一步骤，而是打算同时发展1号堆和2号堆。里科弗把他的想法归纳为一句引人注意的话：“1号堆等于2号堆”。这一想法的实质是2号堆就是1号堆的复制品，1号堆的任何修改将自动地反映在2号堆上，在很大程度上，动力装置的发展是按照这一模式进行的。然而，正如有些承包商后来才明白的，2号堆并不完全等于1号堆。有时候经过研究和试验发现了问题或者有可能做一些修改，这些在2号堆上就有所体现，而1号堆就不改了。所以，2号堆并不是与1号堆完全相同的复制品，而是情况更好。

　　 按部就班的发展思想，使舰船局的舰船设计部产生这样的结论；要达到1955年1月这个期限是不可能的。舰船局设计部估计，即使里科弗可以于1952年5月完成1号堆，1号堆需要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证明核推进的安全性与可靠性。这意味着，舰船局只能在1952年9月以后开始搞潜艇的合同设计。根据当时的最新经验，舰船设计部所估计的这一阶段需要12个月，建造需要36个月。即使按照最乐观的进度推算，要在1956年9月以前建成潜艇是不可能的。而且，舰船设计部不认为1955年1月这个日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里科弗自己设下了这个日期，他却无权按这个进度安排工作。

　　 在通常情况下，里科弗无权自行安排进度的说法是成立的，但他确有两个有利条件；克拉克已接受这个日期，他能代表原子能委员会谈反应堆工作的意见。虽然弗雷德里克·黑伯利海军少将和舰船设计部的军官们认为，里科弗的进度安排不合理，但是为实现这个目标，他们于1950年春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们于6月提出了两点建议：第一，要求舰船局在1号堆运行前五个月，与造船厂签订合同，这同里科弗的完工日期一致。在2号堆设计确定前七个月，潜艇所需的一些材料必须交货乃至加工生产。设计部认为，这个进度太冒险，而倾向于第二张按步就班的时间表，按这张时间表，再加上认真压缩每一个阶段的时间，可望于1955年6月1日使潜艇完工。

　　 这个问题终于在1950年7月7日在黑伯利的办公室得到了解决。里科弗再次以原子能委员会官员的身分说话，他坚持1号堆在1952年1月完工，装船反应堆在1953年7月1日交付船厂。黑伯利感到，原型堆试验之前就开始造艇是一种冒险，但他不得不承认，“原子能委员会”(即里科弗)突击发展反应堆则是冒了更大风险。大家都一致认为，若是原子能委员会到时拿出了反应堆，而舰船局拿不出船体，海军的地位将是难堪的。

　　 里科弗的方法和舰船设计部的方法之间的分歧，不仅仅是个进度问题。根本问题在于是否同时上马发展。设计部正在寻求一种保守的渐进的方法，其中每一步骤都是在前一步骤取得完全成功的基础上进行的。这也是舰艇性能委员会提出第一艘核潜艇应为试验艇时所奉行的指导思想。至于里科弗，他正在考虑的是棘手而又复杂的工程问题，即反应堆的设计、发展和建造，它的成功取决于他的这一赌注：他认为，不存在不可知的事物——自然法则也包括在内——使建造海军能够操作的小型大功率反应堆成为不可能。这个设想具有某种冒险性，通用电气公司发展动力增殖堆就已尝到这种苦头。没有人能克服自然界的基本定律所设置的障碍。如果，以后1号堆的发展也遇到这样的障碍，那么，为2号堆和这种潜艇所做的全部工作将要全功尽弃。假如发生这种情况，显然要有一个人对此负责，这个人就是里科弗。

　　 第一艘原子潜艇的反应堆

　　 里科弗在1950年1月第一次提出把核潜艇列入海军造舰计划的时候，他还不能保证装进1952年财政年度批准建造的潜艇上的是哪一种反应堆。杜鲁门总统八个月以后，即1950年8月，签署了批建文件，这个时候1号水冷堆将比A号钠冷堆提前完成是不成问题的。在这几个月里，威斯汀豪斯公司在1号堆的设计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而通用电气公司刚开始在诺尔斯组织A号堆工程。

　　 　　于是，现在的计划是，在爱达荷试验场立即着手建造1号热中子反应堆。A号潜艇中能中子反应堆将在约六个月之后开始建造。安装2号堆的第一艘潜艇艇体将在1951年夏铺设龙骨。列入1953年财政年度海军造舰计划，供安装B号堆的第二艘潜艇艇体将在1952年秋开工。计划完工日期汇总如表3。

　　 　　1950年8月拟定的进度以后预计会有若干变动。但在里科弗的心中，1955年1月1日这一天是要加以控制的。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除采用同时上马发展的办法外，别无他策。

　　 电船公司的作用

　　 1950年2月23日，鲁宾逊签署了威斯汀豪斯公司合同，他以及电船公司的任何人都没有关于该公司面临的任务的任何真正概念。这个公司将参加建造两座原型堆——第一座原型堆在2,000英里外的爱达荷州——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这项投机事业与公司过去承担的造船任务大不相同。另一新鲜而又充满争论的特点是，与里科弗及其机构一起工作的经验。

　　 里科弗不断地提出要求和迅速增加任务，几个月之后便开始把格罗顿建立的工作方式推翻。电船公司已经开始准备1号堆的机械和设备的初步设计。还不到7月，390号又给该公司增加了蒸汽发生器舱、主推进机舱的施工布置图任务。因为电船公司是造潜艇的，缺乏蒸汽系统方面的经验，所以从伯利恒公司造船厂请来了几个：工程师协助工作。另一项任务是用木头和硬纸板根据这两个舱的每台设备，做一座1：1模型。

　　 1950年春，电船公司几乎没有那么多工程技术人员来应付如此庞大的任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萧条年月里，许多有经验的工程师离开了这个公司，留下的只有少数人获得过接触核反应堆秘密资料的保安许可证。当时原子能委员会正开始大量扩充生产设施，美国各地成千上万名建筑工人和工程师正在等待参加工程的许可证。作为权宜之计，鲁宾逊拨了几间房子，供那些批准了的人开始工作。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就在公司的一位工程师托马斯·邓恩同意准备反应堆舱的设计资料，同时弗兰克·霍兰负责机舱。在里科弗的催促下，鲁宾逊要求他的主要高级职员去听海军反应堆处人员讲授的一系列核技术课程，并且派几名青年工程师去橡树岭反应堆技术学校学习。

　　 到1950年9月1日，电船公司已经铺开了设计摊子。因为通用电气公司正在集中力量搞A号堆，所以，在格罗顿开始第二个原型堆的只是一个很小的设计小组。然而，1号堆设计的修改越来越多，困难越来越大。修改的内容是贝蒂斯和生产蒸汽系统设备的威斯汀豪斯公司有关部门提出的，而且舰船局也感到不知所措。自然的救药是，一方面改进电船公司和威斯汀豪斯公司的联系，另一方面改进电船公司和舰船局的联系。

　　 里科弗开了会明确了各自的分工。他发现舰船局和电船公司正在做的初步设计，有些尺寸出入很大。虽然这种脱节在开始设计阶段是可以料到的，但是协调是需要的，特别是爱达荷州的1号原型的设计已经开工以后。造船厂和贝蒂斯之间的关系是融洽的，但是里科弗认为，非正式的成份太多。他抱怨，贝蒂斯的工程师们有时未经贝蒂斯或格罗顿的负责人批准，便把计划送到舰船局。这种状况，在许多方面，同1949年海军反应堆处与贝蒂斯和阿贡在一起工作时所面临的情况相似。

　　 爱达荷的早期建设

　　 电船公司除在格罗顿和在贝蒂斯搞设计之外，不久又卷入了爱达荷州阿尔科附近工地的建设工作。正如第四章谈到的，里科弗已经在国家反应堆试验站搞到一块工地，并且已经解决了这个碰不起的问题，即在他自己的承包商与原子能委员会驻地办事处之间勾划职责轮廓。当威斯汀豪斯公司、电船公司与拉斯特工程公司还在画第一阶段施工图时，里科弗就派遣海军基建工程兵团富有经验的海军中校杰克·麦加拉恩去阿尔科监督第一阶段的施工。

　　 1号堆设施的规模，如果是在一个普通的工业区，那是很壮观的，但在爱达荷州东南部的茫茫沙漠上却尤如一叶孤帆。试验站的中央设施与原子能委员会保留地北部之间是一条孤零零的碎石路，碎石路以西一英里是海军的工地，那里将出现一座由薄金属板构成的巨型建筑物，里面将安装1号原型堆。附近准备再建几个冷却反应堆的喷水池和为数不多的车间、办公楼和保证设施。

　　 里科弗一开始就对阿尔科提出建设速度和经济要求。1950年3月11日，他在审查威斯汀豪斯公司提给拉斯特工程公司的第一阶段任务的时候，坚持有关包括反应堆的建筑物图纸应该在入冬前拿出来。他指示，工地除了建设1号堆和急需的辅助设施之外，不应有其它上马项目。为建造工程修建的建筑物，设计时要考虑经过简单改造之后，将来可作他用。里科弗告诉麦加拉恩，如果他的班子还需要办公地方，他可以再让出一些旧房子。里科弗知道他的工程在试验站与众不同，所以，尽力压缩设施费用和原型堆完工以后的运行人员数量。

　　 里科弗提倡节约，并不意味着他限制1号堆的经费。实际上，他认为，严峻的工作方式予工程以力量。虽然他已经在计划其它更先进的反应堆，但他不让它们干扰爱达荷工程。正如他1952年2月写的那样，“1号堆的成败将决定原子能委员会和海军对我们的支持程度”。

　　 同月，里科弗到爱达荷探索加速工程的途径。他明确指示，建造1号堆的主要责任在威斯汀豪斯公司的子承包商——电船公司，阿尔科的其它一切机构都要服从于电船公司。不过，组织系统相当复杂，需要有特殊通信联络手段。贝蒂斯每星期的生产会议决议纪要电告爱达荷工地。每周末，威斯汀豪斯公司驻1号堆工地工程队要将有关订货的问题以及这些问题对建设进度的影响要电告贝蒂斯390号和格罗顿电船公司。此外，麦加拉恩有每星期写一封问题汇报信的制度。这些信只送交里科弗，并且存在他的私人文档里。麦加拉恩通过这些信，把他认为必须引起注意的问题通知里科弗，不过里科弗希望他每周再汇报一些别的情况。

图8　1953年12月在爱达荷国家反应堆试验站的海军反应堆设施。1号潜艇热中子反应堆安装在这座大型建筑物内

　　 1号堆的建造所遇到的问题，在许多方面与任何时间紧迫的工程相似。往往设备不能如期交货，迫使重新安排进度。1号堆也发生设备不能如期交货的问题，但是里科弗的反应很不一般。他不是仅仅修改一下进度，而是对寻找发生管理问题的根源怀有兴趣。为了不至耽误1号堆工程，里科弗设立了一个生产控制科，这个科由前海军预备军官约翰·奥格雷迪领导，他处理问题的麻利，在大战时期给里科弗留下了深刻印象，奥格雷迪对这项工程的帮助是多方面的，从缠住供货商让他按时交货到哄骗工人领袖让他们从闹罢工的工厂里放设备出厂。

　　 1号堆在其它方面出现的困难与大多数建设工程不一样。其一是，安装在这个动力装置上的各个部件都要求异常清洁。制造商必须遵照特殊的程序去制造和检验，要保证没有异物进入。390号规定的特殊包装和标签条文绝大多数企业不熟悉。如果环境条件具备了，里科弗派出威斯汀豪斯公司和海军人员到各制造商工厂检查清洁程序。在爱达荷工地安装时，任何疏忽大意都将使生产和运输过程中的全部心血尽弃。1952年3月，里科弗专程到爱达荷讨论这个问题。他坚持麦加拉恩要对安装在原型堆上的每一个部件的清洁承担责任。麦加拉恩建立了检查登计表和存档文件制度，并对现有程序提出改进意见。里科弗回华盛顿后就利用这些资料掌握麦加拉恩的每一个工作环节。

　　 1952年秋，麦加拉恩感到自己的工作行将结束。他可以从事工程第一阶段他所熟悉的那些工作了，但是当反应堆部件开始抵达爱达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单枪匹马更难以决定事情。他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华盛顿的指示，主要是金特纳的指示。1953年1月迪克生病不久便去世了，金特纳接替他任1号堆工程军官。1号堆建成以后，需要新的人才使它投入运行。

　　 1号堆的模型

　　 做一、两种模型，这对造军舰来说并不新鲜，尤其是对造潜艇。象处理许多事物一样，里科弗接过已有的技术，并且将它应用于新的方面。他让电船公司用木头和纸板作反应堆舱与机舱里的每一条管道，每一只阀门，每一块配电板及每一台大电机的模型。1：1模型对里科弗有着特殊的诱惑力。每次来格罗顿，他总要钻进泰晤士河畔茶褐色货棚般结构的模型舱，从几个角度研究它的构造，以保证里面有足够的空间供在海上维修或更换设备时人能活动开，看看阀柄是否伸出过道而造成危险。里科弗相信，1：1模型提供的启示是甚至连最有经验的造船师也不能从图纸或者从四分之一模型上得到的。

图9　“魟鱼”号艇员舱的1：1木头纸板模型。另外还有一个类似的机舱模型，机舱模型是用来证实设备安装好后是否还留有让人进行设备保养和维修的空间。这些模型还可以用来训练工人掌握安装程序

　　 威斯汀豪斯公司在贝蒂斯的一座建筑物里另外有一种1号堆试验装置。这里，目标不是用木头和纸板模拟装船装置的设备布置，而是想演示一下一回路系统的泵与管道的工况。在贝蒂斯的压力容器内，反应堆活性区是假的，泵，阀门与管路都与爱达荷的一样。这个模型除了没有关键的核反应以外，可以演示1号堆可能发生的各种工况。贝蒂斯的模型完全是1号堆的，所以有些原来为模型生产的设备，实际上安装到1号堆上去了。结果是，1号堆比模型先运行，然而贝蒂斯的这套设施还是有做试验以发现故障的价值的。

图10　1953年夏的纽约州西密尔顿工地。工地上十分显眼的是233英尺高的球形容器。A号潜艇中能中子反应堆所用的一段艇体正在圆球右前方的场地上建造

　　 正象各个实验室、造船商和工业承包商所当之无愧宣称的，1号原型堆在贝蒂斯的车间里，在格罗顿的模型中以及在阿尔科的动力装置中的造成，是许多训练、工业传统及技艺的产物。它反应了电器工程师、轮机工程师、电焊技师、蒸汽机安装技师、冶金学家、物理学家以及独具匠心的木工等的非凡才干。1号堆也刻下了里科弗与海军反应堆处不可磨灭的功绩。

　　 西密尔顿的建造情况

　　 虽然在1950年夏天前，通用电气公司和电船公司都没有就A号堆开始进行任何有意义的设计工作，但他们可以吸收诺尔斯对动力增殖反应堆的广泛研究成果。这个实验室已用了两年多时间研究了使用钠冷却剂的中能中子反应堆的基本设计。通用电气公司的自1946年以来一直在发展的“妖怪”传热系统，于1950年4月在该公司的纽约州奥尔普劳斯首次生产蒸汽。到这年的年末，诺尔斯已经使A号反应堆活性区原理模型在零功率试验设施中，提升到临界。

　　 通用电气公司想在纽约州的西密尔顿——斯克内塔迪北边二十英里的一个小村子，建造A号堆。这个地方原先在1948年7月被推荐建造动力增殖反应堆，并于这年9月为原子能委员会批准而购此土地。西密尔顿工地的建设计划整整耽搁了一年才开始搞，由于原子能委员会对动力增殖反应堆越来越持保留意见，该工地的建设一直拖到1949年四季度才全面铺开。

　　 原子能委员会除买了这块地方之外，还得到了反应堆安全防护委员会 [ 注：reactor safeguards committee，反应堆防护委员会。 ] 的批准，可以在西米尔顿建造动力增殖反应堆，只要这个反应堆整个封装在一个巨大的球体内，这个球要能围住反应堆发生事故时可能产生的任何放射性。在建造西米尔顿A号堆的决定中，要求对它的安全标准有新的考虑。但是这个新的考虑标准要等通用电气公司和电船公司1951年完成动力装置的施工设计之后才能拿出来。1952年2月，反应堆安全防护委员会批准了把A号堆安装在用1英寸厚的钢板建造起来的直径255英尺的球体里的计划。1952年8月，这个圆球的地基才灌注混凝土，这个球不仅是西米尔顿工地的别具一格的特征，而且也是许多动力反应堆所没有的。

　　 1953年初，1号堆在阿尔科行将完工，西米尔顿的建设正进入高潮。拉斯特工程公司是A号堆工程的总承包商，负责建造西米尔顿全部公共设施。第一批六行钢板已经把圆球下半部围起来了，电船公司紧靠圆球也造起了一段将来安装A号堆系统的艇体。A号堆比1号堆将晚两年运行，但这项工程已经开始获得势头。

　　 铺设龙骨

　　 里科弗采用的同时上马的发展战略和以1月份为期限的思想意味着，潜艇必须早在原型堆完成之前就开始建造。1952年6月，当电船公司工程队正在阿尔科的一段艇体内安装1号堆压力容器，蒸汽发生器和一回路管道的时候，格罗顿船厂的人员正在加工分段船体和准备铺设“魟鱼”号龙骨。

　　 给世界上第一艘核潜艇取一个较好的名字是困难的。1801年，罗伯特·富尔顿给他的水下试验船取名为“魟鱼”号。休伯特·威尔金斯爵士于1931年给他试图在北极冰下潜航的潜艇也取了同样的名字。美国海军也两次给潜艇选用了这个名字。第一次是1931年的H－2艇，第二次是SS－168艇。海军的第二艘“魟鱼”号是1930年下水的，1945年退役之前完成了14次作战任务。

　　 所有起这个名字的潜艇最著名的是儒尔·凡尔纳所创作的虚构潜艇。罗迪斯在图书馆发现了“海底两万里”这本书的原版，他象着了魔似的比较了尼莫船长的著名潜艇与新潜艇的技术要求。核潜艇略长一些，宽一些，排水量大得多，但是凡尔纳创作的潜艇航速可达43节，巡航半径四万三千海里，其性能多少超过海军计划的新潜艇，凡尔纳潜艇用的不是核动力，而是一些钠“本生”装置。这个动力系统不管有多么大的危险，大概是不会有放射性的，同样使人感到有兴趣的是艇员休息室的管道配置。核动力的“魟鱼”号对此是望尘莫及的。

　　 名字的选择有些偶然性，至少就里科弗所知是这样。海军的惯例是将新退役潜艇的名字排在名册的下部，待建了新潜艇，就从名册的前头重新命名。不知什么原因，这种配对是由海军机关定的。1951年10月25日，丹·金布尔海军部长规定了SSN为核潜艇的代号，并正式命名首艇为“魟鱼”号。

　　 里科弗开始准备铺设龙骨，使它无愧于这个著名的名字和这艘具有历史意义的潜艇。不仅是它的历史意义激起他的幻想，而且他看到了赢得支持核动力的机会。通常，在潜艇的建造中，铺设龙骨无须举行仪式，因为这个日子并不是神圣的。任何在厂内安装好的舯部分段都可以在方便的时候移到船台上。

　　 没有再比总统的光临更引人注意的事情了。1952年2月，里科弗在白宫参加了杜鲁门总统出席的会议。杜鲁门对核潜艇工程的兴趣，使里科弗感到高兴，他想总统会接受邀请出来讲话。里科弗按照政界礼仪，求助于参议员布里恩·麦克马洪。麦克马洪不仅是建造“魟鱼”号所在的那个州的议员，而且是与原子能关系最密切的国会领袖。作为原子能联合委员会主席的麦克马洪，非常关心国防。他曾在委员会会议上会见过里科弗，赞赏他的魄力与才干。在他的政治权力达到顶点，却又挣扎在癌症死亡线上的时候，他有可能被提名为这一年大选中的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铺设龙骨可能引起国民对杜鲁门政府在国防方面的成就的注意。麦克马洪由于不能离开病床，所以给杜鲁门打了个电话。总统高兴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1952年6月14日，船厂挤满了观众，杜鲁门站在船台上方临时搭的看台上。他的周围站着工业界的重要人物，有：最近成立的以电船公司为中坚力量的通用动力公司董事长约翰·杰伊·霍普金斯，威斯汀豪斯公司的格威利姆·普赖斯，通用电气公司的新董事长拉尔夫·科迪纳。海军的代表也引人注目。海军部长金布尔周围有这么一些将军：海军作战部长威廉·费克特勒，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乔治·克劳福特，海军研究部长卡尔文·博尔斯特，舰船局局长霍默·沃林及舰船局副局长伊万德·西尔威斯特。里科弗身着便衣站在背后。

　　 在例行的贺词与开场白之后，杜鲁门开始讲话。他回忆了原子能在他执政期间所起的作用：阿拉莫戈多的第一次核爆炸，以及用于对付日本的核炸弹，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第一次听说原子的威力。“魟鱼”号是一项军事工程，但是总统把这艘艇看成是向着和平利用原子能迈出的第一步。为了适应这艘潜艇的需要，已经冶炼出新的金属，设计出新的机器。总有一天，这些统统都能用于发电。

　　 杜鲁门结束演讲后，他举起了一只手，吊车吊起一块巨大光亮的黄色龙骨板，放在看台前道。杜鲁门走下几步，用粉笔在上面写下了他名字的缩写字母，一个电焊工走上前，将字母烧在龙骨板上。这是用最好的方式向公众表明：“魟鱼”号在建造中。

　　 强制改进经营方式

　　 到1952年夏，已经有两个原型堆和一艘潜艇处在建造之中，海军反应堆工程的命运越来越悬在电船公司的生产状况上。再过一年，第二艘核潜艇又将在格罗顿铺设龙骨，该公司的责任就更重了。里科弗发觉负担变得有点太重，自己的步伐太快了。他决定，补救的办法不是减轻电船公司的负担，而是要求公司改进工作。

　　 正象里科弗在威斯汀豪斯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所作的，他从做上层工作开始。通用动力公司董事长霍普金斯给里科弗留下了深刻印象。霍普金斯是美国工业领袖新式学派的杰出代表，正象鲁宾逊是美国工业领袖旧式学派的杰出代表一样。霍普金斯这个职业律师，1937年曾以董事的身分加入电船公司，1942年提升为副董事长，1947年又提升为董事长。他决心使公司的行业多样化，因此于1952年成立了通用动力公司，并且热切寻找在国防工业与原子能方面的大型承包。

　　 1950年秋，里科弗找到了给格罗顿引进一个新的经营管理人才的机会。卡尔顿·沙格，原来是原子能委员会的副干事长。自从1948年到华盛顿，一直支持里科弗的工作，在提升干事长这个职位时，他却被淘汰了。沙格这个精明强干的行政管理人员和负有经验的造船师，一直在寻找新的工作。里科弗向霍普金斯提过这件事，不久霍普金斯就说服了沙格，沙格于1951年开始负责电船公司的整个建造工作。

　　 1952年夏，里科弗觉得还需要进一步加强电船公司的经营管理。8月23日，他召集霍普金斯和鲁宾逊到他华盛顿的办公室，出席他例行的星期六会议。里科弗毫不客气地告诉他的来访者，电船公司必须改组。船厂的经营管理仍与过去生产常规潜艇一样。鲁宾逊打算以从本公司提升人员的方法来满足建造核潜艇的需要。他正在增添设计工程师与制图员。但是，依里科弗的意见，这种作法太慢，绘制不出原型堆和潜艇所需要的上千张施工图。里科弗把电船公司的人事方针与另一个船厂的方针做了比较，后者乘萧条时期解雇了除最优秀者以外的一切雇员。里科弗指责电船公司在没有活干的时候，仍然留用多数的雇员，所以难以雇用更好的人员。当鲁宾逊提议再雇用16名工程师的时候，霍普金斯看出鲁宾逊与里科弗的分歧已相当大，里科弗认为这个数字远远不够。争吵越来越激烈，霍普金斯进行了调解，鲁宾逊答应了里科弗的要求。

　　 显然，鲁宾逊也是美国大多数造船业所面临的兴衰反复的受害者。在他还不了解他们能干什么工作之前，他不乐于增添拿工资的人。因为建造核潜艇是一种新工艺，里科弗不能准确地预言需要多少人，但是里科弗相信如果等鲁宾逊弄清了确切需要的人数之后再增加人员，那么他就不可能按期完成建造计划。那时，就没有时间进行训练和保安审查了。

　　 鲁宾逊刚刚开始改变雇用方针，里科弗就得悉格罗顿又出了问题。来自舰船局潜艇设计小组的报告说，2号堆做了些轻率的改动。虽然格罗顿方面的情况还不很清楚，但很可能是，重新布置了控制棒传动机构以及加大了象汽轮发电机组那样的主要部件的尺寸，这样就需要增加“魟鱼”号的长度与直径。

　　 里科弗很气愤，他声称在1号堆和“魟鱼”号上发生的事情，仅仅是更严重问题的前兆。在匹兹堡和斯克内克塔迪办事处代表的帮助下，他编制了一份电船公司经营管理方面薄弱环节一览表，如：责任分工不明确，权限规定不清，连续加工效率低，规划无条理，图纸和技术要求不完备等。

　　 在采取措施之前，里科弗派出了帕诺夫到格罗顿调查情况。帕诺夫作了客观的调查，揭示了问题的真象。2号堆是作了一些改动，但是这些改动是由于设计的改进引起的，对主要部件提出的改动并不要求增大艇体尺寸。某些问题要等到有关图纸完成后才能解决。总而言之，格罗顿事态的发展绝不象原来认为的那样严重。里科弗象这次从局里非本单位人员那里了解格罗顿的问题，是很少的。

　　 这件事本身可能没有使霍普金斯下决心改组公司，但它或许为改组公司的必要性又提供了一个证据。1952年11月1日，在经历若干彻底改组的过程中，霍普金斯废除了鲁宾逊担任的总经理职位。电船公司成了通用动力公司的分公司，沙格任分公司经理，负责整个造船工作。鲁宾逊仍是母公司的高级副董事长。

　　 再次支配舰船局

　　 甚至在电船分公司改编之前，里科弗就催促公司提前五个月完成“魟鱼”号的建造工作。鲁宾逊也已经下决心接受这一期限要求，以避免再次同里科弗争吵。鲁宾逊离开分公司后，沙格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起初有所犹豫，但用了几天研究了形势之后，他断定用加班和增加班次的方法，可以提前四个月，但提前五个月不行。

　　 里科弗的压力不仅对电船分公司，而且对舰船局也有影响。第一，沙格必须说服舰船局批准新进度。第二，“魟鱼”号的许多部件不仅仅由贝蒂斯，而且由与舰船局签订合同的私商供应。舰船局也要负责为政府承担项目按时交货的问题。舰船局接受新的进度，就必须按时供应它所负责的部件。里科弗选择了给沙格而不是给他的军事上级施加压力，这或许表明他在舰船局的权力有限。

　　 1952年11月25日，沙格向舰船局副局长西尔威斯特少将呈交了新的进度表。沙格表示他相信电船分公司建造1号堆的经验有可能使公司提前四个月完成“魟鱼”号的建造。至于推进装置，沙格认为，原子能委员会与舰船局必须使其承包商按现在的日期交货。沙格还谈到了加速格罗顿的工作所采取的措施，为设计人员修建了一座新建筑。沙格已将设计队伍增加了约90人，他想再补充255人。

　　 西尔威斯特的处境很困难。他肯定知道里科弗是沙格建议的幕后支持者，西尔威斯特自己收到来自格罗顿的报告说，沙格过于乐观，电船分公司由于缺乏某种设备已经耽误了某些预定进度。即便这样，西尔威斯特还是认识到真正的麻烦在于推迟交付舰船局负责的项目。尽管已经给“魟鱼”号定了出海前要求的必要的试验程序，西尔威斯特对舰船局能否达到现在的进度还是没有把握，更不用说新进度。一次快速查对证实了他的怀疑；如果不做任何变动。舰船局负责的项目的交货日期，按原要求可能延误六个月。对交货日期、人力情况与进度进行了研究之后，西尔威斯特的一个工作人员认为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即艇体进度较慢，不能按时安装某些主推进装置的设备。

　　 西尔威斯特马上采取措施迎接这次挑战。他把别的潜艇的一些工作分派给了其它船厂，放慢了一些试航不需要的设备安装；他向海军的其它的机构求援，并允许电船分公司加班和将部分任务转承。在舰船局内部，西尔威斯特警告他领导下的各部门，除对“魟鱼”号的航行安全有影响的之外，艇的设计不能再做任何改动。他命令对格罗顿的计划与要求要及时采取措施。

　　 里科弗已经不是第一次左右舰船局，使其按照他的要求行事，但这多数是在他以原子委员会官员身分行事之前的事。现在沙格可以帮助他对电船分公司进行一定的控制，并且他能以此来使舰船局就范。

　　 “横渡大西洋”的航行

　　 1953年初，阿尔科的1号堆的建造快要完工。大部分建筑已经矗立，当时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庞大的反应堆建筑物中安放的好象一段汽车隧道似的奇怪结构上。船体外面的构成水池的直立围包板，表明反应堆舱就在这一部位。人们一旦在里面就会觉得自己是在一艘正在航行的艇上。只是由于在艇体后端，有一些推进装置是木制模型，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潜艇。

　　 当1号堆开始从结构建造向实验反应堆过渡的时候，里科弗派出了新的人才参加工作。他们是：他本人的代表金纳特和威斯汀豪斯公司的高级工程师约翰·辛昔森，他在贝蒂斯体系中仅次于韦弗。他们两人都很能干，工作很协调，几乎形影不离，这样提供了工程最后阶段所需要的那种协调关系。为了使自己确实清楚地了解工地的工作情况，里科弗坚持要求他们俩人有事时，要用电话与他联系。

　　 1953年3月中旬，爱达荷完成了反应堆运行前所必须的几千项检查与调试。这月末，控制棒第一次试验性拉出之时，里科弗也在场。在控制棒从反应堆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拉的时候，工程师们检查着指示整个装置各部分情况的几百个仪表。不止一次，在反应堆快要接近临界的时候，安全棒就跌落，反应堆便自动停堆，即“快速停堆”。然后，人们煞费苦心地分析造成停堆的原因，是有严重的故障呢？还是仪表调整得过于灵敏？使人们欣慰的是大部分原因在于仪表。1953年3月30日下午11时17分，1号堆达到了临界，按照计划功率值在0.01马力之下，足以获得物理数据以及屏蔽资料。

图11　核动力部由负责舰船副局长领导，新代号为490。阿贡实验室已脱离这项工程

　　 以后的两个月完全用于数据的收集。使反应堆快速停堆的安全电路减少了四倍。在反应堆进行功率运行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里科弗与作为原子能委员会委员的第一位工程师托马斯·默里一同从华盛顿飞抵现场。默里特别关心原子能的军事应用，也是里科弗在华盛顿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默里得到了打开汽阀的荣誉，这是第一次把原子能生产的蒸气送入汽轮机。1953年5月31日，1号堆发出了几千千瓦的功率。

　　 试运行日以继夜地进行着。运行人员以5％的增量逐渐增加反应堆的功率。功率每增加一次，就彻底做一次装置情况分析。1号堆运行良好，热传递曲线与预算相符，无过热的情况。尤其可以使人消除疑虑的是所收集到的辐射强度数据：保守方案产生的辐射强度大低于计算值。

　　 1号堆尚未达到满功率运行。计划第一次满功率运行为48小时，主要是为了得到关键性的物理数据。后来，经计算证明，物理学家所需要的资料能够在24小时内得到。6月25日，里科弗在去试验现场的途中。得知决定改为运行24小时，他撤销了这个决定。他决定运行100小时，这样不仅可以得到原子能方面的数据，而且还可以对装置的各部件进行全面的考验。对此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但里科弗顶回了所有反对意见。当晚，在匡塞特一间小屋里的吊床上，他想出一个主意，在控制室中布置一幅北大西洋海图，这样每四小时的值班结束时值班人员可以算出相应的“舰位”。里科弗在运行结束前，须返回华盛顿。在1号堆试验现场，运行一切正常，但60小时以后，开始出现毛病：发电机组反常，核子检测仪表不稳定，一台大型反应堆冷却剂循环泵发出了不正常的噪音。里科弗承担了全部责任，在华盛顿拒绝了所有要1号堆停堆的要求。在控制室，军官们注视着海图的进展，根据舰位推算，“潜艇”已经到达爱尔兰，这时，他们按照既定步骤，使1号堆停堆。

　　 海图上的航迹，生动地向海军战略家们表明，核动力将很快引起海战的革命。在原型堆运行的初始阶段就出现的这种迹象，给工程师们留下了更深的印象。无疑，最令人注意的一个问题是，在100小时运行的后期所出现的毛病的原因。毛病都出现在蒸气装置和机械设备上。控制驱动机构和注意得最多的核部件都没有出现问题。里科弗当时不考虑爱达荷的反应堆停堆的意见，是因为反应堆运行良好。里科弗知道，希望提前停止运行的人，并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是担心蒸气装置部件可能会损坏。只要于反应堆没有危险，里科弗认为，没有理由不使装置发挥其极限能力。

　　 这次试运行是一个非凡的成就，其重大意义远远超出海军和美国的范围。1号堆是世界上第一座完全用于工程目的的，并是持续可靠地发出实用能量的核反应堆。它是里科弗及其工作机构、舰船局、威斯汀豪斯公司、电船分公司以及几百个承包商等方面技能总和的标志。但是作为这项工程的领导者，里科弗应该得到其中最大的个人荣誉。仅仅1号堆就足以使里科弗成为核技术的权威。

　　 里科弗和海军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些如同1号堆这样的惊人成就往往可以给工程的领导者开拓新的前程。但是，在1953年春，里科弗并没有这样的遐想。正当他获得这样成就的时候，他却面临着几乎立即要结束他的海军军官生涯，并因此而终止他对海军核动力工程的领导，这简直是个讽刺。

　　 为了给所有级别的军官以晋级机会，海军三十多年来制定了一套人事制度，要求一定军衔的军官，如果在规定年限中不能晋级，则当想过一定年龄时就要退出现役。军官的晋级和退役由根据海军条例组成的正式选拔委员会来决定。里科弗自1942年以来一直是海军上校，这时已经53岁了。他在选拔海军少将中已经两次落选，第二次是在1952年7月，现在他面临着1953年6月30日退役。

　　 里科弗或任何其他工程技术军官，为什么没能晋级是难以回答的。从海军总体来看，合于晋级条件的军官总是多于海军的编制。选拔的方法多少有些专断，但是大多数军官相信，1916年建立的选拔委员会制度是对以资历为准绳的、老的晋级方法的重大改进。为使晋级避免由于偶然的机缘或是受政治影响，选拔委员会把选择的难题交托给那些能最好地鉴定较低级军衔的军官是否具备任命为高一级军衔的军官所要求的经验和能力的海军有专长的军官们。因此，晋级不是对一个军官所获成就的奖励，而是对其承担更大责任的能力的认可。

　　 各选拔委员会人员的挑选方法，委员会的组成及其作用，都有严格的条文规定。海军作战部长和其它高级将领在考虑晋升少将的时候，才参与当挑选拔委员会成员。评选工程技术军官的选拔委员会有三名将军，其中有一名不懂技术。为了便于对评选候选人坦率地交换意见，选拔委员会的会议都是秘密进行的。审议过程没有正式的记录，参与审议的人都负有道义，不泄露讨论的内容。这个委员会选拔出来的人还只属于推荐之列，只有文职官方——海军部长，总统和参议院——才具有审批权。规定这些程序目的在于有客观的衡量标准，在选拔中发挥专家的作用。

　　 不过，选拔委员会的程序也遭到批评。其最致命点是整个审议过程的秘密状态。这种秘密状态使选拔委员会经常遭到特别是那些晋级落选军官的控告，因此选拔中搀杂了反复无常和任人唯亲的情况。这样的控告是否有根据很难加以证实，但是海军的许多人都相信，一个军官的社会地位、与他上司相处的能力、甚至他的夫人的社交风度都是与他晋升为将军军衔所需要的技术或者行政管理能力相当的重要条件。

　　 执行这样的制度，人们对里科弗为何在晋升为海军少将中在两届选拔委员会落选，只能猜测。根据功绩，他无疑是海军中杰出的军官之一，即使在1号堆运行之前他就是突出的人物了。1951年9月3日出版的《生活》和《时代》杂志，刊登了海军核动力工程及其领导者的特写文章。报界注意到了里科弗在1952年没有晋升。《纽约时报》杂志于1952年10月26日，刊登了一篇赞扬这项工程的文章，并谈及了原子能委员会和国会对里科弗的重视。在1号堆达满功率运行之前约一年，即1952年7月，金布尔海军部长阐述了这样的看法：“里科弗完成了海军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页。”里科弗已为国会的领袖们和工业界的知名人士所熟悉。

　　 从各方面来看，里科弗在海军和原子能委员会的职位既不能表明他的成就，也不能反映他的声望。他得到海军上校军衔已超过十年，他所领导的核动力部，现在是向舰船局负责舰船的副局长(代号400)报告工作，而不是向负责研究和发展的副局长报告工作，这种变化表明核动力已不再是作为一种研究上的可能为舰船局所承认，但490号的这一个称作“部”的部门，在整个舰船局机构中仍然极不为重视。同样，在原子能委员会，里科弗只是在默默无闻的一级阶梯上，担任反应堆发展部一个处的领导。

图12　1954年爱达荷州工地的1号潜艇热中子反应堆。反应堆在水池环包的艇体内

　　 在反对里科弗晋级的言论中，多数属于贯穿他整个职业生涯的对他的个性的抵触意见。里科弗从海军学院起，就是一个“外人”，他有意忽视，甚至嘲笑海军军官界的一些传统。他直言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从而得罪了他的上司。但是作为一个年青有为的军官，多年来他又被他的前辈保护着。在海军的活动中，他在技术问题上的不妥协，使他卷入了和周围同事的争论。1953年，不顾里科弗引起的对立而一直支持他的某些上级军官，如米尔斯，已离开了海军。并不是每个军官都反对里科弗。一些人称赞他的成就，一些人尊重他的才能但反对他提升为海军少将，另一些人则欢迎他的退役的前景。

　　 无疑，海军中对里科弗晋级问题的某些反对意见是基于个人怨仇，甚至有宗教上的偏见。但是，上述感情力量的基础在于这么一个根本性问题的争议：现代海军军官的作用和职责。一般的看法认为，海军军官必须是一个在职业生涯中担负不断增加职责的各种任务，而获得专门技术和管理才能的全面发展的人。轮换制度使军官不至于陷于不断重复的工作而僵死。它能给重要的参谋岗位带来实际工作的新见解和新经验。它也能保证在每一个技术岗位上有一定数量的有经验的军官，因此，正如一位海军作战部长所说的那样，海军从不在某一专业领域中只依靠一个人。是否具有多方面的经验也是考虑高级职位的重要条件。轮换制度在以往是有明显好处的，那时一个军官有可能掌握在他所任职务中出现的全部东西。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若干年中，海军技术迅速复杂起来，轮换制度就不一定能提供海军所需要的那种军官了。

　　 无论如何，轮换制度与海军工作有重要关系。因为海军系统内没有一个军官能在一个岗位上待几年以上，所以除非每一个军官都承认权力在于头衔，而不在于任职者的工作能力，这种制度就不能起作用。海军试图通过轮换制度使军官们获得广泛的经验，又通过选拔委员会淘汰能力较差的人，以这样的方法，产生能胜任其职的军官。特别是较高军衔的军官，其职权范围很广，对许多军官来说，这种素质看来比专业技术能力更为重要。舰船局长霍默·沃林海军少将1953年3月在国会的一个委员会上，阐明了这一传统观点，他宣称：“当前，舰船局的核动力部的职位只是一个上校的职位，我们有一批能胜任这一工作的上校工程技术军官。”

　　 这类的话，在里科弗及其所领导的部门看来，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海军军官的作用。里科弗主张权力的真正基础是所表现出的与其职位相称的才能，而不是一纸具有广泛经验的记录或军衔。无论是军衔，还是文职地位，在490号中都吃不开。里科弗试图在能力和效率的基础上分配权力。从这一角度来看，沃林所说的任一海军上校在领导核动力工程的能力上都能于里科弗差不多的说法是可笑的。里科弗相信，他自己和他的助手们是国内最适于此项使命的人，在他们看来，诸如选拔委员会及轮换制度等官僚工具是对核动力工程所需要的优良技术的否认。

　　 如果里科弗的方法是有限地在工程技术部门使用，海军可能有一些军官接受这一方法，但如把这一概念扩大到全海军，则他们就不一定能接受。1号堆的早期成功大部都是因为里科弗为达到一个目标而非常专心致志，(有人说是着了迷)工作的结果。但这也使海军及原子能委员会不少里科弗的上司确信，对于更高的职位，如局长或是反应堆发展的领导等，他的经验是不够“广泛”的。这种评论不是基于里科弗学术上的造诣，而是根据他的办事方法。他为已负责的工程总坚持要最优先考虑的态度，给了他的上级以这样的狭隘的看法：里科弗不能正确评价原子能委员会和海军支持的其它活动。即使里科弗及其同事们能够容忍这一不足，他们也不会把诚实拿来作交易，而与他们认为效率不高或无价值的工程合作，以期获得好感，他们认为这是一个道德问题。里科弗的办事方法，是以坚定的决心去完成其工作，并且作为一个工程领导人为达到目标所需的一切他可以斗争到底。这些方法，对于一个工程领导来说是令人钦佩的，但这在许多人看来广却恰恰是里科弗不胜任“更广泛”责任的所在。

　　 为生存而斗争

　　 晋级的正常渠道关闭了，里科弗如果想继续领导核工程，就必须考虑其它策略，一种可能，就是沃林将军所提议的：里科弗退役，然后作为一名退役海军上校，再征召服役担任原来职务。这个办法可以使他继续从事这项工作，但里科弗担心这将损害他在海军中的威信，随着核潜艇数量越来越多，他将不能对属海军建制的其它部门施加充分的影响。由于同样原因，里科弗也反对由总统特别提名，晋升他为海军少将的意见。其他军官也反对这一意见，因为这将威胁海军晋级制度的原则。

　　 最后采取的办法是，海军让里科弗在6月30日以后继续服现役，以便能再一次提名给7月份召开的选拔委员会。按一般趋势来看，几乎没有理由相信选拔委员会会让里科弗晋级。但是，他的一些助理相信他们能对选拔委员会施加压力，以通过一个理想的决定。支持显然来自国会和报界。许多议员，特别是原子能联合委员会的成员，对里科弗的成就印象很深，同时也看到了他继续服役对国防是不可少的。报界注意里科弗对海军官僚机构挑战这个好题材。里科弗的助理们也在鼓动起社会的某些关注，但不少来自政府和工业界的支持言论是自发的。

　　 里科弗的助理帮助准备了众议员西德尼·耶茨1952年2月初的收入国会记录的发言材料。耶茨是众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委员，并代表伊利诺斯地区，里科弗就是从该区被送往海军学院的。材料包含了报刊的论述，以及杜鲁门总统、麦克马洪参议员、原子能委员会主席戈登·迪安在正式场合发表的赞美言辞。耶茨陈述的中心论点是海军在辞退它的最好的“核科学家”，这是拿核动力的未来冒险，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选拔委员会的海军将军们个人不喜欢里科弗。海军经常从失望的军官那里听到这种抱怨，这些可能会联系到更为重要的指控：有这样明显问题的选拔制度必定是错误的。当耶茨提出方案，建议在选拔机构中增加文职人员以修改选拔办法时，海军开始比较认真地对待里科弗的问题了。

　　 耶茨的演说还仅仅是攻击开始前的炮火齐射。抨击主要来自一位华盛顿州的有前途的年青参议员享利·杰克逊。杰克逊在众议院时曾是原子能联合委员会委员。在委员会的听证会上，他与里科弗有过短暂的会面，当时对里科弗了解还不多，1952年秋，他俩同机飞往太平洋核武器试验场而开始相识。在等待试验的漫长时间里，里科弗与杰克逊进行了一些生动的交谈。杰克逊被里科弗的坦率和热情所激动，全神贯注地倾听了里科弗在核动力问题上与海军的官僚不断斗争的故事。

　　 杰克逊也被里科弗的助理所影响，他投入了争论。在与三名里科弗的支持者讨论了形势之后，杰克逊告诉报界，他要写信给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主席参议员莱弗里特·索顿斯托尔，提出有关海军不晋级里科弗的问题。这时，这个委员会正在研究39名海军上校晋升为海军少将的提名，这个名单正是1952年7月否决里科弗晋级的那个选拔委员会提出的。杰克逊作为联合委员会的成员，了解原子能的发展计划，而且据说他曾宣称“了解里科弗事件的全部真相”。对沃林可能提出：“海军拥有一批从一开始就有能力从事核动力工程的上校军官，他们有资格接替里科弗”，杰克逊也能提供反驳的材料。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于2月26日宣布，对选拔制度进行审查，39名提名暂且搁置。

　　 这样，海军除了找一种体面的方法提升里科弗外，别无选择余地。罗伯特·安德森海军部长写了一封信给索顿斯托尔，表示海军投降了，信中说，海军正在召集“一个选拔委员会以推荐一些工程上校再保留一年现役期，根据方案，其中要求推荐留有一名在舰船核动力推进方面有经验的人”。如果里科弗被选上，他在6月就不会被迫退役，而且有资格让选拔委员会在1953年7月考虑，这个委员会将按同样条件选拔晋升为少将的海军上校。

　　 晋级的问题实际上已解决，但是某些军官，主要是舰船局的一些军官不肯屈服。3月份的选拔委员会保留了一些其他的上校，很明显其唯一的目的是为了维护例行程序的面子。在7月的选拔委员会上，若工程技术军官们反对提升里科弗，即使整个选拔委员会也这样做，必定会在国会引起强烈的批评，从而威胁整个选拔方法。为了避免这一危机，选拔委员会的指挥军官们打破了惯例，以多数票通过，从而里科弗成了海军少将。

　　 1号堆的成功运行和晋升为海军少将，使里科弗在海军里具有新的地位。1946年在他作为一个工程技术军官去橡树岭的时候，海军以外的人几乎无人知道他。七年以后，他以一个核工程权威、美国海军中最有影响的军官之一而崭露头角。在这些年里，里科弗及其同事建立了一种新型的工程管理方法。他们创建了工业实验室，组织了一个被证明在指导和控制现代技术的复杂工作中高效能的勤奋的领导班子。他们在海军之外，与国会、原子能委员会以及美国最好的工业公司建立了有力量的联系。未来还将有很多严峻的斗争，但是里科弗现在能以新的信心和独立精神，建设核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