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断两个月的谈判·第五
作者：陆战史研究普及会 ·日本
出自————《战争通史》
一个忍字胜过一切的雄辩。
—— 白善烨少将
停战谈判自8月22日以来在没有发布任何中断或破裂宣言的情况下，就那么围绕着有没有侵犯中立化地区而得不出结论的反复争论之中一天天地过去了。于是“夏季攻势”的前阶段结束了，进入了9月以后也实际上处于继续休会的状态，但到9月10日，以一次偶然的事件为开端又开始有了一些头绪。这是血染岭的血战已告一段落，伤心岭的血战开始前3天的事。
一、重开谈判的前提
9月10日一架美国空军的轰炸机因飞行方向的错误，真地用机枪扫射了开城的街道。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可中朝方面不失机会地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由于通过调查确认了上述事实，所以乔伊代表书面郑重地表示道歉。这样一来，这次侵犯事故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中朝方面在9月19日致李奇微上将的回信中提议“鉴于联合国军勇敢地承担了侵犯的责任，希望立即在开城继续进行谈判”。美国公开史料关于中朝方面的这种态度评述说：
“共军可能是因为旧金山对日和平条约已于9月9日签字，或者是认为先发制人的机会已经成熟，因此借偶然发生的事件这个机会要求重开谈判”
但是李奇微上将没有同意在开城重开谈判。这是因为中朝方面的回信中对于联合国方面在以前作为重开谈判的条件所提出的改变谈判地点问题采取了不予理睬的态度。李奇微上将和乔伊代表也都看清了“在开城继续谈判只是被对方玩弄，在宣传上被利用，谈判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取得进展。而且是有被强加给不利的条件和发生难以挽回的事故的可能性”。
李奇微上将再一次要求“作为再次开始正式谈判的前提，由联络军官一级决定关于改变谈判地点和中立化协定的细节问题”。经过艰难的反复交涉，中朝方面勉强地同意了“召开联络军官会议问题”。这是伤心岭和1211高地的攻防战斗方酣时的事情。
9月25日，联络军官的会议经过1个月零3天之后在板门店召开了。但是中朝方面辜负了联合国方面的预想和期待，重复了原来的“关于改变谈判会场地点问题，反对所提出的任何其他方案。……关于协商中立化协定的细节事项只不过是让休会白白地延长，没有什么价值”这样的主张，而把联合国方面的提案一脚踢开了。这就是谈判战术，金尼上校在报告这次再度开始会议的情况时说：“共方除了在开城重开正式谈判之外不想讨论其他任何问题。……为了使其接受我方的条件，只需要忍耐和坚定的决定”。
正在那个时候，收到了华盛顿的如下通报。
“谈判在7月间开始之后，中朝方面的军事形势看不到有什么特别恶化的征候。所以不能考虑中朝方面不会有改变谈判的基本态度那种事情。提议重开谈判，可能是苏联为了自己的军事、政治方面的需要而进行过什么指示。所以……”（9月25日发参联电）。
这个电报怀疑从8月18日开始的夏季攻势对中朝方面造成的心理效果，好象也不满意从9月13日开始的对伤心岭进攻的进展情况。所以不能认为中朝方面是因难以抵抗联合国军的压力而答应重开谈判的。也有提议重开谈判是出于苏联的指示这样的情报。所以是要通知假如过于坚持改变谈判会场地点，是有使谈判破裂的可能。
但李奇微上将决定在改变谈判会场地点问题上不予让步，因此把今后的谈判方针整理成文件，与正在这时来日的布莱德雷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国务院的波伦参赞商量，求得其同意。这就是：
1、假如共方接受改变谈判地点，联合国方面将提议以现接触线作为军事分界线，设立宽４公里的非军事区。
2、在共方不同意改变谈判会场地点时，如认为其坚持在开城并无使谈判破裂的企图，将始终坚持改变谈判地点的主张。但对具体地点不提出要求。
3、在共方有使谈判破裂的打算时，向其提出标记有第一项停战线的地图和通知，提议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地点召开园桌会议。
李奇微上将所持的论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第一项如果对方在谈判地点上让步，联合国方面也将在军事分界线问题表示让步的态度，撤回在此之前为便于讨价还价而一直坚持的“军事分界线要将海、空军的战斗力之比考虑在内应当在现接触线以北之线”的主张，而打算提出开始作为最低限度条件的现接触线，第二项是要贯彻改变谈判地点的主张，第三项是只做这种程度的让步，以此来压对方在谈判地点上做出让步，改变谈判地点应是联合国方面坚定不移的方针。
关于如此顽固地坚持要改变谈判会场地点的李奇微上将的决心，波伦参赞在报告其印象时说：“李奇微上将和他的参谋们感到‘如果说这不过是手续上的问题而予以让步的话，恐怕会在官兵的心理上产生微妙的作用，从而使士气低落，暴露出弱点来’。因此关于坚持改变谈判地点的态度，即使以国务院的观点来看会有本末颠倒的那种印象，但国务院需要坚决支持李奇微的态度”。
在这样的方针之下，李奇微上将开始了直接的交涉。他直接写信给金、彭两位将军坚持这个主张。
同时他给第8集团军下令从10月3日起发动秋季攻势。这次攻势也是战术性的攻击限定目标，是一次求得修正战线和更好阵地线的攻击，但只从这次攻势是在西起临津江畔东至东海岸的全部正面上进行这一点上来看，其目的无疑是要对谈判施加压力。
不清楚是否是因为这点，书信交涉逐步向有利的方向发展了。经过几次交涉之后，中朝方面终于同意在联络军官会议上协商关于改变谈判会场地点的问题，并于10月7日同意将谈判会场迁到板门店。由于商妥板门店的警卫由双方负责，李奇微上将立即训令范弗里特上将作好准备，一俟达成重开谈判的协定就立即撤去板门店东侧高地的第一线部队。
但就在这重要的时刻又出现了干扰。这就是侵犯事件。
实际上就是在双方首脑之间书信来往进行交涉期间，也一次次地发生了几起事故。说起中立化地区来，那只是在地图上决定的东西，因为在现地没有任何标志，由于人们弄错而发生的事故是不断的。例如9月19日一辆装载DDT的南朝鲜军用卡车走错了路而通过了板门店桥。卡车立刻被扣留，人员以实施生物战的嫌疑被拘禁起来。所幸东西是东西，由于4个南朝鲜士兵是佩戴红十字袖章的没有武装的卫生兵，联络军官开具了一张文据就把人给领回来了。大体上所发生的就是这一类的事件。
在10月7日的重要时刻所发生的这一事件是一架Ｂ-26轰炸机横越了中立地区的上空。虽未进行攻击，但很快就受到了严重的抗议。联合国军经过调查之后承认了错误，给予机组人员以惩戒处分并道了歉。
但是不知是否以此为借口，北朝鲜方面的态度强硬起来，10月10日的会议上，张上校的情绪突然改变了。张上校谴责了侵犯事件，变得很不客气，仅仅决定了下次会议的日期而不想进入讨论。金尼上校因为进展顺利，本来是打算就板门店中立地区的范围进行讨论而来的，但因对方这样的态度没有办法进行。而且在言语、态度上失礼之处也很多，会谈的气氛突然变得险恶起来。
可是副首席代表中国的蔡上校在两者间进行了劝解，很快地接受了默里上校提出的文件和记载中立地区方案的地图，并且送美方带到帐棚之外，其间张上校板着一副极不痛快的面孔就那么默默地站着，美国公开史料评述说：“副首席代表这样的行动证明了事实上的权力在那里了”。
经过这样的迂回曲折之后，联络军官会议好不容易就要进入中立地区的实质性的讨论了，可是这时又发生了麻烦的事件。
10月12日，一个Ｆ-80飞行中队返航途中通过开城上空，其中一架飞机发射了机关枪。可能是为了不剩下子弹吧。可是运气不好，打死了一个12岁的少年并打伤了他两岁的弟弟。联合国军承认了这个责任，并表示了深切的歉意，但北朝鲜方面即使这样也表现得很强硬。联络军官会议是在16日召开的，下面的对答证明了当时的紧张空气。
金尼上校；贵官是要打算利用这种特殊的机会教育我应当怎样地履行责任吗？真对不起！！
张上校：谢谢，贵官好象连不需要注意的事情都注意到了。我不记得被任命为贵官的教官，所以没有责任教育贵官，不应当有那样的道理不是吗！！
金尼上校：贵官那样地理解，我就放心了。……
但是这样的空气也被中国的蔡上校给平息下来，这使得北朝鲜代表的态度和中国代表的态度呈现出极为鲜明的对照。这些可以看作在这次会谈中，中国扮演的是推进者的角色，他劝解按苏联的指示行动的北朝鲜方面，谋求在不丢面子的范围内早日达成妥协。
二、板门店谈判会场
这样金尼上校和张上校之间个人感情的纠葛加深了，但有蔡上校的居间调停，不久就进入了关于中立地区协定的讨论。
讨论的焦点是中朝方面代表团宿舍所在地开城的中立地区划多大的范围，中立地区的上空空域是否也看做是中立地区。
关于开城的中立地区，联合国军主张为了减少“难以避免的事故”，半径应为3公里，但中朝方面拒绝了5公里以下的方案。是代表团的居住设备需要这样宽度的安全地区呢，还是要利用中立地区作为兵站地区呢，等等的可疑之处虽然很多，但联合国方面还是同意了中朝方面3海里的要求，作为交换的条件，汶山里支援基地也适用这样大的面积达成了协议。而且双方同意板门店直径2公里、道路两侧各宽200米为中立地区。
关于空域问题，由于不能避免以前曾再三发生过的航向的错误和因气象突变而造成的航线上的错误，联合国方面主张“误入中立地区上空的飞机，不认为是侵害中立”。
当然中朝方面反驳说：“那也是军队的敌对行为”而不让步，但不久附加上“带有攻击意图侵入者或造成损害的情况不在此限”这样的条件而同意了“因为人力所不及的气象条件和单纯技术上的错误，即使误入中立化地区上空飞行也不认为是侵犯中立”。
中朝方面也承认了不在联合国军指挥下的南朝鲜非正规部队和游击队的侵犯行为，不是联合国军的责任。本来在当初预想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可是不承认这个问题就等于承认南朝鲜的韩国，所以才同意了。
另外，中朝方面也同意了板门店的警卫在举行谈判时双方各派宪兵军官2人和配带小型武器的士兵15人，不会谈时派军官1人，士兵5人进行警戒的提案。
由于中朝方面提出希望提供作为谈判会场的帐棚，联合国方面承担了铺设地板和安装供暖设备，并为了防止空军万一误炸，还要安装探照灯和升起障碍气球。板门店只是因为是汶山里——开城道路上敌我双方接触点这样的理由成为谈判会场的，这附近由于过去曾4次成为战场，村庄已经无影无踪，所以进行谈判也必须准备帐棚。
在这些细节问题协商完毕之后，联络军官在“谈判会场安全保障协定”上签了字，这已是10月22日了。这也是从10月3日开始的联合国军秋季攻势结束的日子。
插图97：停战谈判地区（1951.10.22）
终于到了重开谈判的阶段，但由于乔伊代表预想到“即使开始正式谈判，南代表一定会再一次全面地反复重提中立协定，开始无限制地讨论下去”，因此给南代表送去一封急信，明确表示了在南代表正式承认联络军官签字的协定以前不参加谈判的态度。另一方面金尼上校向张上校通报了令板门店东侧高地的联合国军撤退事项，以表示诚意和友好之情。南代表于10月24日在协定上签字，提议第二天举行正式谈判。
这样，从8月22日以来被中断了的谈判再次举行的条件都完备了。时间经过了整整的两个月。但到现在也不清楚中断这两个月的原因所在。关于这一点臆测很多，美国公开史料推测如下。
“毫无疑问，在中断期间共方占了宣传上的先发制人之利。尽管有计划的事件很多，但频频发生了肯定共方主张的充分事实，因此……。假如这是共方为了拖延谈判而捏造出来的，那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完成了。假如共方因利用这个期间的宣传作战来谋求联合国军关于三八线问题的让步，那不仅是失败反而造成了很多相反的效果。不仅使联合国军在地面上以及空中的压力增大了，而且给了韩国军队训练的时间，也给了组建日本警察预备队的时间。而且还给了美国估计远东的短期和长期局势的充分时间”。
这就是说，美国公开史料认为假如从中断的两个月来拖延谈判这种战略上来说是成功的，但从谈判战术来说则是失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