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陷阱·第二十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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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陷阱·第二十

坠入陷阱·第二十

作者:约翰·托兰 ·美国

出自————《漫长的战斗

出自————《战争通史

   (11月27日-26日)

   1

   第10军按照计划于11月27日发起攻击。8时10分,陆战7团3营的两个连从接近长津湖西北端的一个山村柳潭里外围出发,负责保证西去公路两侧高地的安全。约半小时后,陆战5团2营由同一山村出发发动主攻。他们计划沿公路转向北方,直捣鸭绿江,其后跟进的是陆战1师的其他部队。未遇任何抵抗,但一架陆战队侦察机9时35分报告说,整条战线上都发现有中国军队的阵地。

   陆战队原定先于柳潭里西北40英里处与第8集团军汇合,然后齐头并进直奔鸭绿江,结束战争。这实在是天上的馅饼,可望不可及!沃克集团军本该前来会合的部队已逃往后方。更糟的是,阿尔蒙德将军对西线的灾难只字不提。陆战队越是孤军深入,越有可能被摧毁。

   是日清晨,阿尔蒙德离开司令部,乘吉普车北上,观察陆战队发动进攻。途中他超越了一些正向长津湖右侧运动属于21步兵团的部队。他们将协同步兵7师于次日上午发起进攻。该将军接近下碣隅里时调头驶向湖南侧前往柳潭里,他发现沿途拥挤着陆战1师的运输车队。路途延误使他未能赶上开场好戏。来到第7陆战团指挥所,他被告知该地区中国军队的数量显然比预料的多,向鸭绿江奔袭恐怕并不轻松。

   阿尔蒙德对上述言论权当耳旁风,照旧向军官和数名士兵颁发勋章。但进一步调查该地区后,他当即向麦克阿瑟报告,由于敌军数目可观,“有必要重新检查陆战师的部署。”

   在湖的另一侧,塔普莱特中校在其5团3营向西迂回的过程中也遇到麻烦。清晨,他带领部队乘卡车离开东面的阵地,向南返至下竭隅里,然后由湖西侧驶往柳潭里。到达该村西北位处丛山险岭中部的集结地,已是正午时分。他发现前面不远有一交叉路口,一条是向西的主要通道,另一条稍窄通向正北。他本应紧跟第2营参加奔袭鸭绿江的攻击。但有消息说第2营已遭遇顽强抵抗和重重路障。他接到命令,停留在集结地区,只不过是为安度夜晚占据有利地形。将命令下达各连后,他亲自前往踏勘地形。很快发现一条山脊自北直插而下,巨大无比,仿佛剃刀刀背,高度为1450米。脊西是向北转弯的公路和一条溪流,脊东有一鞍形山包和楔入平地的谷底。他让兵器连占据这一阵地。不久便得到该连连长令人不安的报告,山上有无数坑穴,与先前在湖另一侧所见到的相类似。这些是中国人挖掘的小型散兵坑。宽度仅容单人进入,但下面挖得既深又宽绰。塔普莱特和他的副手约翰·肯尼少校,发现这些坑中空空如也,既没有人,也没有装备。天渐渐黑下来。他返回指挥所,派一个步枪连封锁向西的公路,另一步枪连封锁向北的公路,两条公路上都埋设下地雷。第三个步枪连则部署在南面的低地,并在附近高地上设置警戒哨。在倚脊坡而设的营指挥所上方,他又部署了一个排。

   两天前,毛泽东得知爱子毛岸英在美国飞机对平壤的空袭中丧生。他还收到彭德怀发来的一份令人泄气的报告,原计划11月26日在东线发起突袭,第9兵团首先攻击长津湖西侧,然后攻击东侧。但由于翻山越岭十分艰难,突袭要到27日黄昏以后才能实施。

   倘若突袭按预定计划进行,既没有塔普莱特营的支援,又没有额外的一天用于补充给养和增援,陆战1师恐怕要片甲不存了。

   大约傍晚9时,营部军医打电话给塔普莱特:“我这里来了大批伤员,自称是陆战7团的。”塔普莱特发现他们身受严重枪伤,情绪惊恐万状。有些当是来自塔普莱特营西面1英里处的1410高地。中国人对他们的突袭是从背面发起的,但始终未攻上主峰。一小时后,又有二三十个陆战7团的伤兵蹒跚而来,有的身负重伤,有的惊恐过度,还有的是冻伤。塔普莱特打电话给团长雷·默里上校,上校说:“是的。他们仍坚守在主峰上,你最好送些电话线给他们。因为谁都跟他们联系不上。”

   塔普莱特的通信官架设了一条线路到山上,但很快又不通了。此时接到默里的口信,2营的一个连遇到严重麻烦,他们遭到穿插分割和猛烈的火力射击。此情况引起塔普莱特的关注,因为他本该在集结区域休整,待天亮后与2营换防。

   半夜,塔普莱特又收到令人不安的消息。这次是H连,该连位于一英里外的小山上。中国人用相当兵力围攻H连的同时已从其右侧溜过来,这意味着就要冲着营指挥所来了。乔治连也受到攻击。一等兵弗雷德·戴维森,俄克拉荷马州人,极为崇信美国和陆战队,此时仿佛陷在白磷燃烧弹弹幕中。第一发炸在左方50码,白热的弹片四处横飞。第二发炸在前方25码,第三发则落在左方25码。他估计下一发将炸在自己头顶上,于是跃起猛跑。第四发正好落在他脚跟处,他扑倒在雪地。几秒钟后他意识到后背着火了。他想将火苗拍灭,但怎么也够不到。他高喊救命,两个同伴帮他把衣服撕下来,用雪压住。一个卫生兵跑来尽其所能施救,然后送他下到公路前往营急救站。

   谁都不懂如何处治烧伤。天气如此寒冷,卫生兵可不想让戴维斯光看身子,于是决定包扎起来以防感染。戴维斯忍痛脱下风雪大衣,战地夹克、毛衣和羊毛衫,然后解开长裤钮扣。医生敷药裹绷带之际,戴维斯丝毫没感到疼痛。重新穿衣服时,他临时缀个吊裤带,咬牙挣扎着穿好上衣。他冻得抖个不停,几乎戴不上手套。随后他被带出这所无加温设备的帐篷,送往别处。在那里,地上铺着干草,上面盖一大张防水帆布,已有几名陆战队员钻在睡袋里。

   此刻,塔普莱特得知,北面的路障遭到猛烈射击,守卫者已被迫后撤,后方的艾特姆连亦遭到猛烈的攻击。坎尼少校爬进营部帐篷,“我来告诉你,这里就剩下我们自己了。”这位副营长说,“H连和S连的人全都后撤了,兵器连的人也已撤往公路另一侧。”营环形防御阵地已被打垮,“阵地只剩下由公路到这里的300码。”

   营指挥所完全暴露了,一发迫击炮弹炸坏了电话交换装置。塔普莱特此时要么留下来同各步枪连保持通讯联系,要么放弃营部,丧失通讯能力。他做出困难的决定。“约翰”,他告诉坎尼,“你去对那些婊子养的说,赶紧给我回到这儿来。我们受到猛烈攻击,但他们却没有理由撤退。让他们都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坎尼带着命令离开时,一发子弹射人前额,当场毙命。

   在公路对面的乔治连连部,代替迈兹连长的切斯特·赫尔曼森上尉正召集3位排长简要布置次日上午的巡逻任务,突然在后方发生了激战。

   “那边搞什么名堂?”排长约翰·“布莱基”·卡希尔少尉问。

   “肯定是艾特姆连”,赫尔曼森说,“一帮预备役军官和后备队士兵。谁都明白初上战场的家伙是啥德性,见了阴影就乱打一气。”

   枪声有增无减,几发子弹穿透帐篷。“要是艾特姆连的话”,卡希尔说,“最好有人告诉他们打错了方向。”

   他们身后几英尺,守在电话机旁的是自8月起就跟随塔普莱特的一等兵普雷斯顿·帕克斯。他听到话筒里有个声音在说:“艾特姆连受到猛烈攻击,需要立即增援。”他将此情况报告了赫尔曼森。赫尔曼森转向布莱基,“带上你的排去帮帮他们。”

   卡希尔刚迈出帐外,战地电话又响了,“艾特姆连已被打垮。”一个声音说,“东方佬攻占了营指挥所。少校阵亡,中校失踪。”

   帕克斯转述了关于坎尼和塔普莱特的坏消息。

   “全体出动”,赫尔曼森对三个排长下令,“在公路这边组织散兵线。非把高地夺回来不可。”他转向帕克斯:“你留下跟我在一起。”其余的人跌跌撞撞走出帐篷。一片混乱之中,帕克斯很快就找不着赫尔曼森了。他抓起步枪,跑到公路边。阿诺德中士正在召集人马。

   “喂,阿诺德”,帕克斯说,“上尉在哪儿?我找不到他。”

   “让上尉见鬼去吧。过来加入拉冯班。”

   “上尉让我跟着他。”

   “他们都死绝了”,阿诺德说,“我们去攻打那个山头和那边的高地。一起出发吧。”

   塔普莱特刚听说坎尼死了,通信参谋赫伯·凯利又告知无线电台出了毛病。塔普莱特除了有线电话以外无法与各步枪连联系。

   凯利借了一只手电筒,冒着中国人的猛烈射击爬回去修理交换机,几分钟后返回,任务完成了。塔普莱特终于又能通讯联络了!他命令乔治连发动反攻,并告诉现为营作训参谋的查尔斯·迈兹中尉,冲过公路督促适时发起攻击。自釜山防御战之后,他和迈兹的关系非常亲密,他知道乔治连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一团和气的南方佬。迈兹去了一看,乔治连的人围着连部团团转。幸运的是,他有两个能干的排长,卡希尔少尉和达纳·卡申少尉。即使如此,还是费了很长时间才将所有的人带离前哨阵地。

   塔普莱特与留下的参谋人员仍处于围攻之下,不得不坐守一个多小时。终于,中校听到卡希尔和卡申带领两个排从公路穿过低地打到山脚下。他们像一群野蛮的印第安人那样一路吼叫着。那叫声连塔普莱特也心惊肉跳,照他想还不把中国兵吓得跑回鸭绿江去。

   卡希尔报告说,两排人马已做好向山上冲锋的最后准备。当他们出发时,火光将天空映得如同白昼,为了寻开心、谁跌倒就哇哇怪叫一阵。帕克斯看到敌人四处乱窜。他跑步穿过有75码的开阔地。到了山下,阿诺德中士将团团转的士兵收拢起来,编成战斗小组。“我们必须夺回高地,否则大家都完蛋,冲啊!”

   他们向陡峭的山坡上攀登。帕克斯觉得,整个事情看起来就像一场暴乱。陆战队员跑来跑去,一边放枪,一边怪叫。中国人也是跑这儿跑那儿,一边放枪,一边怪叫。半山腰上突然闪现一道亮光。什么东西砸在帕克斯身上,他连忙卧倒。“耶稣基督,这是啥玩艺儿?”他摇摇头,大声感叹。

   原来是一枚震荡手雷。他爬起来。又一次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再次卧倒。他坐在雪地上,翻身平躺,竭力让头脑清醒清醒。血从嘴和鼻子往外冒,一发子弹打中了咽喉。他想啐,嘴唇上的血冻结了,于是便用手套擦去嘴边的血块。他一站起来,膝盖又中了一枪。这回他看清了一道火光,下方30码外有个人在用步枪瞄准他射击。帕克斯抓起M-1步枪,打光了弹夹,那敌人翻滚着滑下山坡。

   帕克斯坐了几分钟,将口中血块抠出,随后爬下去看被他打中的人。穿的竟是陆战队军服和风雪大衣!帕克斯解开他的衣服。感谢上帝,是个中国人!帕克斯呼唤卫生员。“耶稣基督”,他自言自语道,“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他听到有人在问:“你是谁?”

   “我是帕克斯。”

   “哪个帕克斯?”花名册上有两个帕克斯。

   “还管他妈的是哪个。我是受伤的帕克斯,快上来帮我一把。”

   来人拿着手电筒。他们匆匆穿过开阔地来到急救站。为了让青霉素针剂融化,医务人员将药瓶含在嘴里。

   将帕克斯带回来的卫生员问:“你伤在哪儿?”

   “我不知道。全身上下吧。”

   卫生员用急救绷带包扎了他的咽喉,擦去他脸和脖子上的血迹,然后让帕克斯脱下裤子准备注射青霉素。帕克斯觉得右腿支撑不住了,捋起裤腿,膝盖上有血。“耶稣基督啊,我的膝盖也被打中了。”

   正给他包扎,一名陆战队员闯入帐篷。“我是陆战7团的,现在要赶回去。我有辆吉普,可带走3名伤员。”

   “只需再找两名”,帕克斯说,“因为我算一个。”

   柳潭里附近遭到攻击的两个陆战团已意识到与之交战的是敌优势兵力,但如果确知有8个志愿军师在前设伏的话,走会吓得屁滚尿流。志愿军第79师三面围攻塔普莱特,其指挥所居然有人死里逃生,这真是个奇迹。

   凌晨1时45分,默里上校不顾兵力相差悬殊,命令2营营长罗伊斯中校继续向西进攻(幸而没有多少进展),命令塔普莱特黎明时前出,整顿队伍,投入阿尔蒙德的大举进攻。罗伊斯中校尚未觉察已孤军涉险。当默里上校最终断定大势已去,将进攻命令改为撤退时,2营营长还以为地图标注有误。罗伊斯询问默里,究竟什么位置标错了以致命令他后退,此时方晓得已身临险境。

   2

   长津湖另一侧,中国80师已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逼近美步兵7师的阵地。31步兵团3营11月27日傍晚也在7师阵地附近,他们原定接替湖对岸的塔普莱特营。美军已连续行军两天一夜,此时饥寒交迫,精疲力竭。有的黑暗中走岔了路,有的失足跌下悬崖,还有的昏倒在公路上被抬上吉普车等他们清醒过来。休息间歇,二等兵埃德·里夫斯唯恐一屁股坐下,再也起不来了。感恩节吃虾过敏,他心知自己挺不了多久。为驱赶睡意,他迫使自己计算脚步。心里暗暗祈祷早些到达目的地,管他什么地方,晚了非散架不可。睡着时仍在走,醒来时生怕跌落悬崖。他在路旁排水沟中打开睡袋钻进去,为防风雪又包上雨披。他昏昏沉沉,竟忘记了坦克在这种崎岖狭窄的冰封道路上行驶,往往将一例履带压在路内侧的排水沟中。

   一觉醒来,太阳已高高升起,身上盖满了积雪。只有他一人。埃德多愁善感,家住在伊利诺斯州的一个农场。他12岁时离开农场,在乔利埃特市几家工厂里做工,直到16岁。两年后他应征入伍,成了一名能干的副排长。战争爆发了,他自愿奔赴朝鲜。他想证明自己能否经得住战火的磨练,同时也想玩儿命冒冒险。

   阿伦·麦克莱恩上校,原沃克的作战处长,现任里夫斯所在团团长,他刚过去不久。他将作为10军全军的开路先锋,于次日清晨发起直奔鸭绿江的进攻。为加强其力量,这次又配置了第57野炮营,8门高射炮,1个坦克连,还有费思中校率领的第32步兵团1营。

   到达下碣隅里后,麦克莱恩和他的参谋人员转向右方向长津湖东岸进发。走了8英里,来到费思的前进指挥所。麦克莱恩得知,塔普莱特的陆战营未等陆军部队前来接防,先期撤走了。前线一片沉寂。同费思共进早餐后,麦克莱恩急于让部队进入攻击发起线,便带上副官休·罗宾斯上尉向北先行。费思则派出搜索队侦察塔普莱特遗弃的阵地。他们见到几具中国人的尸体,但判断为误入陆战队防线的掉队人员。

   罗宾斯受命在费思指挥部南面几英里设立团前线指挥所,位置在新兴里附近。中国第239团4连已秘密侦察过新兴里,为当晚夜袭做准备。239团的任务是肃清该村北面的联合国军,封锁南逃的公路。

   傍晚,美军第31步兵团3营露宿在横跨丰流里入口的引桥和俯瞰长津湖的高地上。与水库对岸的陆战队不同,这些步兵只有加衬的作战服上装和单薄的棉裤,羊毛皮手套在如此严寒中根本不顶用。所谓的“防水”裤已破破烂烂,哪里还防水。带护耳的便帽对防止金属头盔吸收头部热量多少有些作用。简而言之,当前的大敌不是中国人,而是严寒。傍晚7时,K连连长罗伯特·基茨上尉走向3营指挥所,一座距离大桥南端几百英尺的简陋木屋。营长威廉·赖利中校命令基茨次日上午向北发起进攻,K连沿公路,L连沿大桥并进。赖利希望早些发起攻击,但未获特遣队指挥官麦克莱恩上校批准。半小时后,麦克莱恩告诉赖利再多等一天。有份报告说,东北6英里的小村里有数百敌军。赖利受命于天亮时派出一支小型巡逻队。夜里10时,基茨安排罢巡逻的事,正准备美美睡一觉,营部发来了红色警报。基茨将哨兵人数增加一倍,但没有向山头上的人发警报,因为按常规他们应以半数的人担任警戒。

   西北几英里,陆战队上尉爱德华·斯坦福德钻进地堡准备过夜。斯坦福德被派来担任费思的航空指挥官,水库这一侧他是唯一的陆战队军官。他和另外3名陆战队队员占有两个地堡。斯坦福德所在的这个地堡,北边有一架观察望远镜,南边为防雪盖了一块军用雨披。午夜前,斯坦福德听到枪声大作,随后是A连连长埃德·斯卡利恩的喊叫声。外面有人嘀嘀咕咕,接着雨披被掀开了,斯坦福德不禁一怔,地堡外月光下有张裹着毛皮的脸。他开枪射击时一枚手榴弹在睡袋脚边炸开了。他倒安然无恙,但炸伤一名手下。4名陆战队的人夺门而出,一齐滚落壕沟蜷缩一团,一挺自己人的机枪向地堡上扫射着。斯坦福德组织手下据守,然后跑到1排排长的阵地上,结果听说斯卡利恩上尉已阵亡,他入朝的头一仗就送了命。斯坦福德四下寻找副连长,使他震惊的是这位副连长龟缩在地堡里指手划脚,而不是亲临各排依战况酌情立断。

   “上尉”,迫击炮指挥官卡洛斯·奥吞齐中尉说,“眼下论官阶你最高。我看你来指挥本连吧。”

   斯坦福德是个头脑冷静的沙场老兵,于是承担起责任。他派一名陆战队员下各排了解情况,同时分派副连长指挥1排,他本人则带2排加强防线,肃清渗透进来的中国人。

   1营营部内,费思中校被乒乒乓乓的枪声惊醒。他传来D连连长比格尔上尉问:“你看是不是韩国军队又在自己打自己?”前几夜,他们稍有风吹草动就乱放枪。“有人报告埃德·斯卡利恩出了事。可能是被打死了。”他命作训参谋罗伯特·海恩斯上尉速往A连查明真相。比格尔自告奋勇,要与海恩斯同往。“我对A连情况熟悉,而且想去看看抽调给该连的重武器怎么样了。”

   他俩爬上山前往A连。一个趴在公路当中身披风雪衣的人向他们喝问口令,声音像是朝鲜人。比格尔回答说:“我们是美国兵。”那人端起步枪,原来是中国人。就在比格尔大叫快跳入战壕的瞬间,他开火了。比格尔和海恩斯跳进壕沟。中国人向他们走来,偏偏比格尔的枪栓冻住了。两枚手榴弹在身旁爆炸,幸运的是一个也没炸着。比格尔和海恩斯钻进灌木丛,退回到费思的指挥所。

   费思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分钟前还在计划拂晓发起攻击,而现在反倒要自卫,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在什么地方。

   后方几英里处,K连基茨上尉被骚乱扰醒,于是问封锁公路的中尉:“谁在打枪?”

   “阵地后面的什么人。”

   基茨估计有人枪瘾大发。他穿上鞋,去团指挥部所在的小木屋了解情况。一阵猛烈枪炮朝这一地方打来。一群厨师窜出帐篷,纷纷向后方飞逃。基茨想喊他们回来还击,太混乱了,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中国人。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4排撤到基茨的阵地上。“我们不能停留在开阔地段”,基茨说,“快向湖边撤。”当他们转移时,后方打来的炮火倾泻在他们头上。第57野炮营A连误把他们当成敌人。多亏有个炮兵指挥官在,基茨才稳住手下并制止住A连的炮击。

   军号声吵醒了迫击炮手二等兵爱德华·法利。他在湖边睡觉,不明白吹号干什么。刹那间,枪炮齐鸣。法利忙将两门迫击炮安装好,可是往哪里发射呢?法利和各小队长、各排排长一窝蜂跑去问连长。连长命令熄灭灯火,准备反击。法利想跑回到迫击炮那里去,可是炮火截断了去路。他掉头往回跑,想找个地方藏身。他拦住一个朋友哈罗德·德鲁斯军士。德鲁斯边喘边说,他的排被打散了,“你最好撤到高地上去。”

   法利招呼各炮手向德鲁斯丢弃的阵地开炮,然后连蹦带跳拖起两门迫击炮向后跑。这时中国人一波一波地冲上来,一边呐喊一边用冲锋枪扫射。法利前面有个人准备发射无后坐力炮。“别放那鬼玩艺儿”,法利大叫,可是太迟了,那小子被后坐力弹得在冰面上滑出老远。

   昏暗中,美军和韩国军队抗击着三倍于他们的中国人。靠近引桥的3营营部受到猛烈攻击。在棚屋里,赖利中校面对窗户坐着,中国人破窗而入,他用手枪击毙两人。接踵而来的混战中,这位营作战指挥官胸部中弹,其助手正拔枪时被一颗手榴弹炸掉右臂,他甚至没感觉到。

   营警卫连的奥立弗·罗伯森中尉听到军号声,知道事非寻常,因为该营没有一把军号。指挥部外,营环形防御圈内外都受到猛攻。惨白的月光下,罗伯森看到有个中国人在40码外奔突。他举枪射击,将中国人撩倒在地。突然,棚屋周围仿佛天塌地陷?中国人杀声震天,四下放枪。

   北面山崖上,一连串“醉调”喇叭声吓了埃德·里夫斯一跳。他算是有运气,穿上了一件白色风雪衣,站在散兵坑中张望,什么也看不见。山下溪谷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大桥方向10码左右的散兵坑里有个韩国中尉叫道:“埃德,有人在抽疯。我去看看。”

   韩国人爬到崖顶四下张望,“中国人!”他尖叫着跑回散兵坑。敌人从几个方面朝这边射击。沙维什可没教过这个。长长一排戴着白色兜帽的脑袋赫然出现在崖边。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里夫斯纳闷。另有许多白色身影幽灵般跃过雪挂丛林。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一个美国兵从里夫斯身边跑过,高叫有人挨枪子儿了。阵阵喊杀声从里夫斯身后传来。山下溪谷大火熊熊,曳光弹满天飞。有我们的还有他们的!枪弹纷纷落下。中共军的话语声和铿锵的军械撞击声从两侧散兵坑传来。里夫斯蹲在地上,从散兵坑边缘窥探。身后传来一声中国喝令。里夫斯转过身,一个白衣巨人用步枪对着他。这名中国军人命令里夫斯做什么事。里夫斯心想:“做什么?伙计,你气数尽了。”他瞥一眼自己放在散兵坑边缘的步枪,自己对自己说:“别等着让他们枪毙你。干吧。”他心中暗数节拍。当中国军人的枪口稍低一点儿,他大叫一声:“4号棚。”中共军莫明其妙,探身向前。里夫斯抓枪,枪从戴着手套的双手中滑脱了,再抄到手里,对准中国兵抠动扳机。白色的身影顿时像一麻袋土豆似的轰然倒下去。

   每次里夫斯探头张望,都招致山上两侧散兵坑那边的轻机枪向他扫射。十几名敌人排成纵队从他身边跑过。他跃起来放了几枪。“大笨牛!”他放声大叫。敌人对他根本不理睬!继续跑步前进。里夫斯蹲下来,脑子急速空转。瞠目结舌的韩国人朴浩野(音译)惊呼:“埃迪,中国人!埃迪,中国人!”里夫斯一边尽力回想朝鲜话怎么说“我知道,”一边向四面八方投掷手榴弹。根本投掷不到敌人阵地,不过爆炸声令敌人不敢上前,他指望争取时间等待援兵到来。

   四面都是中国人在大声说话,俨然旁若无人。里夫斯探出头,放上几枪,朝伸向长津湖的山谷瞥一眼。炮弹和曳光弹交织成火力网环指示出友军坚守的地方。也许他和朴浩野可在敌人有所反应之前从散兵坑后面滚下山。他抛出最后一颗手榴弹,跃出坑外,翻了几个滚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跳起身向山下全速疾跑,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往回拖,脚下磕磕绊绊,吃力地缓慢前行。行动中他不得不避开一个个大雪堆。当他经过那些雪堆时,从中射出火舌。穿白衣的中国军人!他侧身朝雪堆放几枪、接着向山下跑。他咬紧牙关,准备后背吃枪子儿。竟然没有人朝他放枪。中国人根本不理睬他,只是一个劲向山下目标射击。里夫斯猜测定是敌人误把他和朴浩野当作中国军人了,因为他们穿着白色风雪衣。跑着跑着,黑暗中一棵大树闪现眼前,刹不住脚也躲不开,他一头撞在树干上。里夫斯恢复知觉后,借着炮火发现有人紧靠他,原来是朴浩野拽着他的风雪衣。怪不得跑不起来,下山还拉着一位乘客呢。里夫斯敲开朴浩野的双手,站起来缓缓向湖走去,虎佑紧跟其后。

   到了谷口,他们放慢脚步。成群结队的中国人正开向美军火力防御圈。不顾迎面射来的弹雨,里夫斯竭力在想,“怎样才能让自己人知道我们俩不是中国人呢?”小心翼翼地摆脱了敌人的大纵队后,他俩尾随着攻向最近的防御圈的敌人。当4-50曳光弹射到这一地区,他和朴浩野隐藏在一座颤动的土堆后面。每组4-50曳光弹的杀伤范围是50码。硝烟过后,他们迅速向靠近自己人的另一土堆转移。估计紧跑两步就到了,里夫斯高呼,“来的是美国人。”

   “停止射击!来的是美国人。”声音发自一间农舍。里夫斯和朴浩野跃起迅跑。一个炮手组隐蔽在半履带式4-50自行火炮后面,注视着这两个穿风雪衣的缓缓向农舍走去,那里是M连连部。一名少校拉住里夫斯,冲着他的脸大叫:“士兵,你的阵地在哪儿?”

   朴浩野看看少校又看看里夫斯,不明白怎么回事。里夫斯回头望望闪烁着粉红色中国炮火的大桥,指着说:“应该在那上边。”

   “士兵,你为什么离开阵地?”少校高声吼叫,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里夫斯只能想出一句话答复他:“长官,你疯了”。

   “赶到那边去,带上武器,”少校指着房屋的另-边,“整整一个中国军打算从这里突破。”

   里夫斯和朴浩野同其他几个美国兵一道度过后半夜,阻击中国人。拂晓后,攻击减缓了。环形防御圈内的敌人或被歼,或被擒,要不就是被驱退了。里夫斯的衣服上弹痕累累,但只受些轻微的擦伤。山岭之中丢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自己对自己说:“你是打不死的,埃德。你是个好战士。”

   少校从M连连部出来,呼唤里夫斯:“士兵,你过来。”里夫斯刚迈出两步,一发迫击炮弹在他脚跟炸开,将他抛上半空。落到地上时他仍觉得难以置信。喘着粗气,他看到手脚多处洞眼在流血。他想躲进棚子,可是动弹不了。他坐在肮脏的积雪中,愤怒地大叫,将他的记起的军官都痛骂一遍。伤成这德性,罪责在他们身上。又一排迫击炮弹落在院子当中。少校一瘸一拐地和一名军士向他跑来,拖着里夫斯穿过炮火进了屋。

   他遍体鳞伤,失血过多头有些发昏,但不愿为这些小事麻烦别人。屋里都是重伤员,凡是咽气的便拖出去,换一个伤兵进来。

   搀扶里夫斯的军士问他是怎么搞的。天气寒冷,伤口已冻结。军士解释说,只要不剧烈活动,血就会止住。这时里夫斯才确知左脚已炸没了,不过右脚还在。“从你的裤裆穿过的弹片打中了少校”,军士说,“他刚因内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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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