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乎?敌人乎?·第三十六
作者:约翰·托兰 ·美国
出自————《漫长的战斗》
出自————《战争通史》
(2月7日-2月底)
1
1月底,一名海军直升机飞行员,军士长杜安·索伦,救出了另-名海军飞行员。当时,这位飞行员落入离北朝鲜东海岸不远的冰水里。这一大胆而别具一格的援救行动使他赢得了声誉。索伦使用自己设计的专用器械(两年前,他实施过一次类似的营救,但未能成功),与他最亲密的同事厄尼·克劳福德一起,将这位失去知觉的飞行员从公海上打捞上来。2月初,又一次本应是轻而易举的搭救行动却归于失败。这次也是打算从敌方领土上救出一位海军飞行员。一名陆军上尉登上索伦的“罗切斯特”号,他是驻在附近小岛上的陆军情报站站长。他告诉索伦,他在北朝鲜的特工已救起一名几星期前被击落的海军飞行员,名叫埃廷格,现已将他偷偷运往海岸。
先前的计划是打算将这位飞行员用小船运出北朝鲜,但眼下该飞行员健康状况欠佳,需改乘一架直升飞机。此项计划业已得到第7舰队司令马丁上将的批准。那位陆军上尉对索伦说,他的特工将趁夜色把埃廷格送到一条山脊上。该处是一片丘陵,距东海岸约10英里。他们将燃起三堆篝火作为引导,飞机的降落点是位于中间的那堆。由于目前的直升机不可能执行这样的夜间行动,索伦于是打断上尉的话。“告诉我那里的情况”,他对上尉说,“然后我再说说我们是否打算以及怎样去搭救他”。
某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即该上尉的特工们也许已被抓获,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陷阱。但在真正执行一项援救计划之前,这是需要得到进一步证实的。上尉执意要派他的一名部下代替索伦那位经验丰富的同事去履行这次使命。这名谍报军官名叫内勒·富特,是两栖登陆指挥中心的一名中尉,外号叫“鸭嘴”。他曾与朝鲜特工一道工作过,知晓供应物资的贮藏地以及战线那边的安全区。他还是一名跳伞好手,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作为敌后特工在中国作过战。
2月7日黎明前一小时,内勒·富特来到索伦面前并通知他说,埃廷格是躺在担架上的,不适宜用升降机搭救。他把地图坐标指给索伦并说,朝鲜特工一听到执行任务的飞机发出由远及近的盘旋声,就立即点火为号。然后他们会把埃廷格带到一块适合直升机着陆的平地上。说完,内勒·富特就去更衣,快吃午餐时才返回。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两名水手,每人扛着一只又大又重的纸皮箱。内勒·富特解释说,这是为特工们准备的美国香烟、威士忌、以及罐头食品。
“我们可不能带这些笨家伙!”索伦吃了一惊。
“就带一箱怎样?”
“好吧,真见鬼,快搬上去!我们已经迟了!”护航机在头顶上吼叫着。“我什么时候叫你抛掉它,你就得照办!”
绿旗举起来,飞机开始起飞。索伦告诉护航机机长说,他打算在10000英尺的高空穿过海岸线,然后保持该高度直飞营救地。地面上那些突出的标志历历在目。索伦向内勒·富特询问飞机降落地点。“就在晨远处山脊的背面”,他回答道。
“那得有60英里远!”索伦惊叫起来。其实,目标就在前面7至8英里处。索伦突然意识到他这位同伴对该地区并不熟悉。
一股浓重的烟雾呈圆柱状从一道山谷里冉冉升起。索伦开始盘旋而下。在距地面几百英尺处,他发现了伫立在白雪皑皑的稻田中间的目标,“这是我们的人,他就站在那儿”,他说道。“马上扔掉你的箱子,快!”他没有听到回答,但他想内勒·富特肯定会照办不误。此时,索伦正全神贯注于作螺旋下降。在站立着的埃廷格身边并没有担架或毯状物的迹象。很显然,他是可以用升降机搭救的,而且很可能他正期望这样做。现在,索伦只好设法将他的飞机降落到埃廷掐站立的那块梯田下方的梯田里去。由于没有他的老练的同事的帮助,他只好自己来调整飞机右轮,以免它落在梯田较低的那一侧边缘之外。
昨天夜里,有特工通知埃廷格说,原本打算用升降机搭救他,谁知这个东西出了问题。他正患肺炎,两只鞋不知丢到何处了,以致几乎无法步行。当埃廷格摇晃着身躯走向直升机时,内勒·富特对他全无表示。他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机舱里,卡宾枪横放在双膝上,两眼呆呆地出神。埃廷格走到直升机前,试图攀上去。内勒·富特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将他连拉带拽地拖上飞机。由于内勒·富特没有扔掉那只沉重的箱子,埃廷格进入飞机时他也没有挪动一下位置,以致直升机难以承受埃廷格的体重,它的头部猛然前倾。索伦只好作紧急拉起,以免直升机的水平翼撞上高处梯田的边缘。这一突然起动使水平翼失去了控制。不等索伦将水平翼恢复正常,直升机已飞进一道浅谷,山谷的两壁将飞机水平翼撞得粉碎。
索伦回过头去,见埃廷格正蜷缩在横陈着超载货物的机舱后部。他通过无线电向正在上空警戒的突击队长报告了出事经过。此时内勒·富特登上20码开外的一座小山丘,激动地呼叫起这个行动小组的密码代号来。随即响起一阵轻型冲锋枪声。内勒·富特扔掉卡宾枪,举起了双手。
三名身穿北朝鲜军装的人从附近一小片树林走出来。见他们没有朝直升机射击,索伦想这大概是几名游击队员。他向突击队长电告了地上所发生的事。他估计朝鲜特工很可能将他们带往山里。“如果发现有人从聚居区向我们接近,恳请你尽一切力量击退或阻止他们”。他随即关闭电台,走到埃廷格和内勒·富特中间。内勒·富特正徒劳地想同三个朝鲜人交谈点什么。这三个朝鲜人,两个不满20岁,另一个佩带着中士徽章。
“是他们把你带到这儿来的?”索伦问埃廷格。埃廷格说从未见过他们。
“你认识他们吗?”索伦转向内勒·富特。
“我怎能认识他们?”内勒·富特回答道。
索伦不由地想起那位陆军上尉临行前向他作过的保证。他曾说他那些能干的下属熟悉“该地区里所有的自己人”。不过,索伦觉得此时已没有必要再提及此事。他猜想这三人一定是接受了朝鲜特工的命令,否则,他们早该下了三位美国人的左轮手枪。另外,三名美国人大提琴重奏般地窃窃交谈,似乎也未引起那位朝鲜“中士”的烦恼,相反,他的表现就如同一位朋友。
几分钟后,中士示意他们离开,由他在前面带路。他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走下树木丛生的山坡。树林的尽头是一片荒芜、铺满了积雪的坡地。就在此时,索伦朝中士“嗬”了一声,用手势表示说,如果他们走到前面的空地上,头顶上的友机就会向他们扫射。中士带领大家迅速返回树林,躲到溪水两旁的堤坝后面。不一会儿,一架“海盗”式飞机射出一排20毫米口径的子弹,给洁白的坡地镶上一条几百码长的花边。子弹的响声如同爆米花一般。
第二架“海盗”式飞机出现了。索伦估计敌人的队伍正向他们靠近。接着响起一阵轻型冲锋枪和来福枪声,从而证实了这一判断。索伦从堤坝后面抬起头来探视,视野所及未见敌兵。但是,被“海盗”式飞机射出的枪弹所溅起的雪片离他这样近,却是他始料不及的。弹片嗖嗖地呼啸着掠过树梢,索伦赶忙压低了头。中士提醒他注意不要四下张望。索伦这时才相信此人一定是一位友善的特工。索伦问埃廷格,搭救行动前他被关在何处。
“就在距前面村子不远的一间屋子里。”
如果中士与特工们是一伙,很显然,他不知道应如何处理飞机被撞之事,也不会带他们去别的地方。索伦指一指刚才响枪的方向,比比划划地表示有部队正朝这里移动。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腰间装手枪的皮套。中士马上除下索伦和内勒·富特的枪。
“为何要提醒他这么做?”内勒·富特闷闷不乐地说。“现在他很可能要搜查我,我还有手榴弹呢。”
中士从内勒·富特飞行服的下部裤兜里敏捷地摸出几颗手榴弹,然后又瞥了瞥索伦与前者一样鼓鼓囊囊的裤兜。索伦摇了摇头。中士点点下巴,没再费功夫去搜他。
解除内勒·富特的武装,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个大好事,索伦这样想。内勒·富特的言行举止至少表明他神经系统正常与否很成问题。两名年轻的士兵在紧靠堤坝和三个美国人的地方坐着。中士自己在树林里找了根圆木,然后坐在他们对面。他们呆在那里,等着飞机飞走。
在等待的时候大家都陷入沉默。内勒·富特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两眼直直地盯着两脚之间的地面。埃廷格两臂交叉搁在双膝上,头疲乏地枕在上面。他费力地呼吸着,身体十分虚弱。一次他抬起头,满含悲伤地说:“真抱歉,是我让你们陷入这步田地的。”
“不是你的错,”索伦说,他始终站着。埃廷格问升降机是否真的坏了。“没有,”索他回答道,“我们以后再谈。”中士是朋友抑或敌人,仍然无法判明,而且,当着他的面谈论该问题显然并不明智。内勒·富特坐在那里,两眼继续盯着地面,好像没有听到索伦和埃廷格谈话似的。这时索伦已经肯定,内勒·富特先前关于埃廷格身体状况的描述是故意说谎。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取代索伦那位老练的同事以参与这次行动。
天上的友机始终保持着警戒,地上的敌军不得不隐藏起来。几个小时过去了。埃廷格、内勒·富特以及两个年轻战士,在中午温暖的阳光里不时打着盹儿。索伦和中士不敢掉以轻心,两人依然清醒得很。太阳消失在山的背后,最后一批护航机已开始返航。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朝这边走来,前面的一位身穿北朝鲜将军服,后面的一位身着便装,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正是他们安排了这次营救行动。在向埃廷格表达了计划未能成功的歉意之后,将军指示中士和所有在场的人一起步行到山坡下的村子里去。
一群愤怒的村民一面挥舞着棍棒和草耙,一面发出威胁性的怒吼。中士向他们说了些什么,这群人才停止向美国人靠近。中士和索伦排成一列纵队,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狭窄的小路往山下走。内勒·富特急走几步与索伦并行,用头向后点了一下行走困难的埃廷格,“这狗娘养的废物让我们上了圈套。”
“你他妈干的好事”,索伦脸上格外平静,“如果你不对我说有关他健康状况的谎话,或者你按我的吩咐及早将箱子扔掉,他现在早就躺在‘罗切斯特’号的病号间里,得到急需的治疗了。”
他停下等着埃廷格,看看是否需要照应。埃廷格并不需要帮助,只是走得太慢,赶不上前面的人。中士有意放慢脚步。这使索伦和埃廷格得到了增进彼此了解的机会。埃廷格说以前他从未见过这三位朝鲜人,但他相信他们肯定是在按两名特工人员的命令行事。就是这两名特工将他带到营救地点的——现在他们又把他带回来。
中士让美国人在一座小楼前面停下,自己离开了。该建筑物看上去像是某部队的总部或某城镇的公所。外边没有卫兵,办公桌旁坐着的那个人也没佩带军衔。进来几个好奇的村民,盯着这些美国人上下打量,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
不一会儿中士返回,将美国人带往附近的一所房子。他们被领进楼上的一个房间,那位将军和他的翻译官正在里面候着。先送上来吃的东西——几大碗味道精美的鲜鱼汤。内勒·富特的那份儿他没有吃,索伦和埃廷格高兴地分而享之。
将军想知道直升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伦明白,对此问题的答复须格外小心。很显然,面前的两位正扮演双重间谍的角色,至于他们真正属于哪边尚不得而知。同样,也不能指望埃廷格知道得更多。有可能那些真正亲美国的特工已被逮捕。由于从他们身上获取了足够的情报,双重间谍们想乘机打入美国情报网。救出一个桩击落的飞行员——埃廷格——旨在使美国人相信他们既可以信赖,又胜任工作。
现在,索伦总算明白过来。内勒·富特并不认识特工中的任何人,也从未在这地方开展过工作。尽管面前这两位朝鲜人表现得十分友好,但索伦仍难以决断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因此,一件事是绝对必要的,即决不告诉他们飞机出事的真正原因。
“引擎出了点问题”,他说,“好像一个活塞坏了。由于动力不足,飞机难以承受超载的重量。”
从脸上的表情看,两个朝鲜人对事情的变化的确流露出不少歉意,也许他们正为此大伤脑筋。因为不管出于何因,他们显然乐意看到埃廷格的被救和带出。不过索伦深信,他们期望营救成功,主要是出于自己的利益,无论如何不是为埃廷格着想。
朝鲜人陷入困境。“他们现在须考虑将我们仨怎么办”,索伦回忆道,“如果他们外表上忠诚于北朝鲜而实际上为我方服务,他们当然要为三名美国人的到来寻找出适宜的借口。如果他们果真是北朝鲜的人,我亦能感到某种欣慰。因为我个人的不幸至少有助于阻止敌人对我方情报机关的渗透和利用。”
两位朝鲜人在一起商谈了许久。那位翻译官——一个姓全的老百姓——转身对索伦说:“我们的中士称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
“能被了不起的战士视为了不起的战士是一种荣耀”。翻译官将这句话译给中士听。中士坚定的目光在索伦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一言未发就走开了。索伦仍然搞不清他们到底归属哪边,他只知道他们是那些作为敌人时值得尊敬,作为朋友时值得信赖的人。
筋疲力尽的埃廷格已进入梦乡。索伦还要考虑许多事。其中一件事他已打定主意:如逃跑决不与内勒·富特一起逃。有他在身边,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打折扣。埃廷格虽然看上去衰弱不堪,但实际上很有胆量。
次日清晨,四周未见持枪的哨兵。有人送过来几大碗米粥。他们没着急动嘴,而是泛泛地交谈起来。埃廷格想起他是于12月13日被捉住的。当时他从被击中的飞机里跳出,刚落到地面就被捕了。在靠近前线的一个地堡里,他被关了近三个星期。在那里他冻伤了手指,染上了肺炎,还生了一身虱子。由于吃的食物太缺乏营养,定量又不足,致使他的体重锐减。1月9日,他被带往一个大型审讯中心。该中心位于平壤近郊,囚犯们一般称之为“朴氏宫”,因为该中心的长官是一位姓朴的上校。1月31日,将军和姓全的将他从中心带往元山。两天后,他被带到现在这个地方,并被告知说他即将获释。
现在索伦明白过来,他的东道主确实是北朝鲜的一位将军,而不是身穿敌服、办事冒失的特工。一个冒充者无论如何不能将一位战俘从北朝鲜最重要的审讯中心救出。那位姓全的翻译官,看上去亦比一般的战地特工要聪明、机敏得多。
接近晌午,全和那位将军将埃廷格用吉普车带往元山。傍晚时分,又返回带索伦。直到天黑,他们才抵达元山。三个美国人在位于地下司令部入口处的一幢条形建筑里重新聚首。该司令部坐落在一条山脊的西面,为的是避开停泊在港湾里的联合国军舰的炮火。几碗汤端了上来。然后全把索伦叫到一旁,告诉他说将军仍希望埃廷格得到遣返,以使他得到必要的治疗。他不知道索伦对此有何打算。
索伦建议把埃廷格放到他们从直升机上带来的救生筏上,他和内勒·富特穿上蛙人潜水衣,一起游向港湾里的美国军舰。全答应将此主意转达给将军,并说,“明天上午咱们再谈”。
这天夜里,他们三人躺在草席上,与一队北朝鲜士兵一起睡下了。临睡前,索伦向同伴们通报了事情的进展情况。第二天早晨,埃廷格和一些士兵正在理发,全和将军走了过来,示意索伦到他们跟前去。内勒·富特也跟了过来,紧靠索伦站着。全对索伦说,“将军想知道,你们能否派个人把埃廷格用筏子送走。派谁由你们定。”
不等索伦回答,内勒·富特向前迈了一步,并枪先说道:“这种场合应派我去。我是军官,能直接面见马丁上将,还能为你们争取赏金。”
全将内勒·富特的话译给将军听,将军甩头对全说了几句什么,随之生气地走开了。
傍晚,全独自返回,走到索他面前。“我很抱歉”,他说,“现在只有把你送往平壤了。一会儿你乘吉普车走。我不能给你太多的保证,但我认为你不会受到大的伤害,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应付你将遭遇的磨难。”
索伦意识到已无必要再提及救生筏的事。“我想问一下埃廷格眼下咋办?”
“我们将在有限的物质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内,给他以最好的治疗。然后……”全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有好几分钟,他站在那里沉默着,与索伦一起等车。
吉普车来了。索伦登上车,坐在车后部。全对他说,“再见吧,祝你好运。”他是敌是友倒无关紧要,反正这是一句表达私人之间诚恳心愿的祝语。内勒·富特问索伦,全是否说过他们将去哪里。索伦只回答道,“去平壤。”吉普车开动后,索伦脑海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想法:在战争中,一个可信赖的敌人远胜过一个不可信赖的朋友。
抵达平壤后,他们被带往北面10英里远的“朴氏宫”。他们就在那里分了手。当索伦被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时,天已经黑了。“里面有人,”卫兵解释说,“这样你会觉得暖和。但你不许同他们讲话,他们也不许与你交谈。”
几个身影晃动了几下为索伦腾出一个空位。索伦紧挨着一个靠墙角的人躺下了。房间里的谈话继续进行。墙角里的身影压低嗓门说,“我叫乔·格林,是美国空军中尉。你是谁?”等索伦介绍完毕,格林告诫他,“不要让敌人知道有关你的一切。在这里什么都不要讲……。”格林对他解释说,有几个美国人简直是话匣子,在敌人面前说话毫无顾忌,有时竟直接找敌人谈。对面角落里还有一个韩国士兵。尽管他并非不忠诚,但要得到他的合作,尚需对其施以重压。
其后几个日夜,索伦被隔离。整个白天都要受审,晚上孤身只影,格外冷清寂寞。由于寒冷,几乎不能入睡。他要事先斟酌一番审讯中的言行举止,以应付和答复审讯者。他想,他毕竟“只是一名服从命令的普诵士兵。除此之外别想知道得更多。”
令索伦惊讶的是,不知是早已澄清事情的真相,还是根本不予在意,审讯官根本没有提及有关这次行动的任何问题。不久以后他才意识到他己投入一种完全不同的战争——一场政治攻心战。审讯官并不打算从俘虏身上获取多少情报,而是想得到俘虏们违心的同意,要求他们就微不足道、甚至毫无意义的事情进行合作。接下去是录一些词意模棱的磁带到电台去宣传广播。下一步是为有关细菌战及其它战争罪作假证。最后是对自己政府指使他们从事这种犯罪行为进行公开谴责。
在审讯中,内勒·富特为编造一个足以充作杂志题头的故事而着了迷:他说他是一名情报特工。他曾在朴上校的办公室里接受过一次较长时间的审讯,此间给过他一些米酒。审讯结束后他对索伦说,“我已告诉他们我知道藏药品的地窖在东海岸的什么地方。我还说你可以帮助确定具体地点并能带路。那里边有威士忌和毒药。我的主意是我们把毒药洒进酒里并趁机溜掉。现在,一件事你必须明白:你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我是领导。”
索伦让他尽管说下去。看来内勒·富特并没有意识到他行为中的诸多错处。最后索伦说,“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位上尉告诉我说,你认识这里所有的特工,但等我们到了这里,你却并不认识。”
内勒·富特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喊他上尉?他不过和我一样是个中尉罢了。”
索伦不由地暗暗吃惊。莫非此人神经异常?是谁凭空想出了这样一个毫无把握的营救行动?谁应对这一系列灾难负责?他于是决定逃走以澄清这些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