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战勇士·第十五
作者:哈罗德·G.穆尔 ·美国
约瑟夫·盖洛威 ·美国
出自————《我们年轻时曾经是战士》
出自————《战争通史》
如今这里有很多小伙子把战争视为尽是荣耀,但是,孩子们,战争是十足的地狱。
——威廉·蒂卡姆瑟·雷曼
第七骑兵团二营二连的连长迈龙·P.迪杜里克上尉强烈地预感到这天夜里敌人会大举攻击他和他的部下,因为他这个连现在守卫着原来我营三连的阵地,所以他不时地提醒全连官兵,敌人一定会来袭击,他们务必要做好战斗准备。二营二连的迈龙·迪杜里克和里克·赖斯科洛少尉都是在外国出生的军官,他们的口音和说干就干的泼辣劲使二连带有一点外籍兵团的作风。迪杜里克出生在乌克兰,赖斯科洛出生在英国。在之后的72小时里,他们俩注定要成为第七骑兵团战场上的传奇英雄。他们在战火下不仅无所畏惧、指挥若定,而且作战风格独特。
整个下午里克·赖斯科洛都在督促全排士兵构筑工事,大约在黄昏时,他走回连长迪杜里克的指挥所,即鲍勃·爱德华先前蹲的那个散兵坑。迪杜里克问他:“你那个排的人行吗?你觉得他们顶得住吗?”
赖斯科洛回答道:“我们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不过,长官,如果他们从我们这里突破,你会马上知道,因为你这个指挥所就在我排后面45米远。”现在“哥萨克疯子”可没有耐心听赖斯科洛开玩笑。迪杜里克立即打断他的话:“你这该死的家伙,少废话,保持戒备,我们就靠你啦。”
当时迪杜里克27岁,从5月份开始指挥二连。他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但是治军有方,非常内行。在之后的3天3夜里,他的出色指挥显示了他是我所遇到过最优秀的战场连长,真正是独一无二。他指挥作战所遵循的基本原则是以最小的损失换取对敌人的最大打击。
迪杜里克那个连的官兵在下午有三四个钟头时间可以安静地进行战斗准备,而他们也确实充分利用了这段战斗间歇。他那个连和第七骑兵团二营一连的三排现在一道守卫着先前鲍勃·爱德华的三连守卫的125米长的防线。二连威廉·西森少尉率领的那个排守卫着左侧翼,来自堪萨斯州的25岁士兵约翰·C.马丁就是该排士兵中的一员。
马丁说:“我们设立了自己的防线,并且开始挖掘能容纳两个人的战斗工事。我记得副排长查尔斯·L.埃斯巴赫走到每个工事前查看,而且嚷道:‘挖深一些,把胸墙筑大一些、高一些。定好射界,保持戒备!’我们一个个都极度紧张,但是我们都把恐惧置于脑后,集中精神按副排长的要求去筑工事。尽管地很硬,我们仍继续修筑工事。在那里挖地就像挖混凝土一样难。我记得连士官长弗兰克·米勒站在那里,头上没有戴钢盔,他的秃顶闪亮,嘴里抽着雪茄。这个情景我终生难忘。”
迈龙·迪杜里克及其士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经受过严酷的考验,但是他们很快将受到战火的考验。在那个战斗间歇里,迪杜里克检查落实了每一项战斗准备工作:把射界和观察范围扩大到200米以外;构筑良好的作战工事;重机枪配置在能够确保对侧翼发射,并能形成交叉火力的位置;绊索照明弹和反渗透装置一直安装到阵地前面250米以外;每个人装足了子弹,同时安排了子弹补充地点;对所有的无线电进行了反复检查。然后迪杜里克跟火炮前进观测员一道仔细地朝他的前方试射事先准备的火力。那个观测员是威廉·朗德中尉,他把4个炮兵连的24门榴弹炮逐一试射、修正并使之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比尔·朗德23岁,明尼苏达州人,毕业于明尼苏达大学的预备军官训练团。他在“X光”着陆区的第一夜就尝到真正近距离火力支援的滋味。在那个时代,炮兵学校的教科书里认为支援火力弹着点离己方部队350米太近,极其危险。而朗德在“X光”着陆区发现,如果你想活下去,你就不得不让重磅炮弹落在35~45米距离之内。朗德说:“我和迈龙·迪杜里克总是形影不离,所以我就像一个步兵那样熟知战场上发生的情况。”
一排排长里克·赖斯科洛从本宁堡步兵学校的候补军官学校毕业才6个月,但是他在进候补军官学校之前已经接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他曾经在驻塞浦路斯的英国军队中服役过,也曾经在罗德西亚的殖民警察部队中服役过,所以他深谙从军之道。他在指导士兵构筑工事和准备战斗过程中的谋略足以证明他的军事才能。
他说:“我会见了将部署在我左侧翼的一连的比尔·西森少尉。西森于1965年4月毕业于候补军官学校,是我的好朋友。他环顾一下北越士兵的死尸,皱了皱鼻子。那些死尸正在腐烂发臭。我问他:‘你希望返回潜艇吧?’西森曾在罗得岛执行海军预备役军官勤务,胸前佩戴着双海豚徽章。我俩深信那天夜里北越部队一定会来袭击,所以我们发誓要让两个防御地段紧密配合,不允许任何薄弱环节存在。”
赖斯科洛在其防御地段巡视了一遍,并且尽量从敌人的角度来看那里的地形。那里有灌木丛、高草、高低不同的土丘,一些地被植物一直延伸到阵地的前沿。地形乍看起来似乎平坦,实则不然。地面上有不少沟缝向南延伸,从他的阵地起有一个轻微的斜坡。一营三连供卧倒用的掩体是夜幕降临后在敌人的压力下仓促挖成的。赖斯科洛把该排的士兵向后移了45米,这样一举两得,既缩短了防御地段,又给敌人增加了危险,敌人如欲抵达二连的散兵坑,那么他们将不得不离开树丛,越过35米开阔地。
赖斯科洛回忆道:“由于缩短了防线,我就减少了散兵坑的数量。我们挖了能容纳3个人的散兵坑。M-60重机枪配置在主要火力方向上,这样机枪在掩护我方士兵时可以调整高度,发射低伸火力,众机枪既可以相互形成交叉火力,又可以跟我排左右侧翼部队的机枪相互配合。散兵坑和胸墙构筑得很仔细。我试了那些散兵坑。有些坑很深,士兵们站在坑里时,视线都被胸墙阻挡了。在这些坑里又重新用土垫了射击台阶。天黑前两个钟头埃斯巴赫士官和汤普逊士官布置了一个诡雷陷阱。他们在敌人入侵的主要通道外面仔细地安放了手榴弹和绊索照明弹。遗憾的是,我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把克莱莫杀伤地雷丢失了,不然那些地雷和手榴弹连在一起杀伤力就更强了。虽然还不尽如人意,但是我觉得我们已经准备好跟北越军队最精锐的部队较量了。”
跟迪杜里克上尉就防御性空中、炮兵和迫击炮火力进行了交谈之后,赖斯科洛在防线上进行了最后的查看,顺便拜访了相邻的二排。他说:“牙齿稀疏的詹姆斯·拉蒙特是守卫我们右侧翼的那个小组中的一员。他是全连嗓门最响的一个,但是干起活来最卖力,有助于鼓舞士气。我问道:‘战斗一开始,你们这些家伙还会坚守在这里吗?如果你们想临阵脱逃,先跟我打个招呼。’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领会到我大难临头的幽默。他们回答道:‘长官,明天早上我们肯定还在这儿。你可要当心你那个排别当逃兵开小差噢。’士兵们在这个时候开玩笑无所顾忌。
“埃斯巴赫士官来自底特律,43岁,身材瘦弱,但曾经过艰苦锻炼。他从西森少尉那个排走过来跟我交谈。我对他说:‘我正在卖下一班开往波来古的直升机机票。’埃斯巴赫说:‘放屁,长官,我偏要赶上这一班直升机。’然后他低下头朝我腰带上的兰德尔军刀瞧了瞧,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我打算离开这里,我会先走过来把你身上那把刀取走。’这种精神正体现了我所寻找的那种自信。上阵前给亲人写缠绵书信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窝囊废。而这些人有必胜的信念。我离开他们时给他们留下了最后的忠告:‘他们将会快速向我们袭来,而且是匍匐进攻。没有容易击中的目标。把你的火力压低在敌人爬行时的高度上,让他们试试钢铁之墙的威力。唯有这样才能使敌人无法接近你们的散兵坑。’”
理查德·卡尔杰一等兵是洛杉矶人,年仅19岁,是全排最年轻的士兵之一。他问赖斯科洛少尉:“万一他们攻破我们的防线怎么办?”赖斯科洛回答道:“如果他们攻破我们的防线,把我们打垮了,就朝你的散兵坑周围扔手榴弹,把敌人炸死在胸墙上。你的头要低下去,低于地面。然后仰卧在你的坑里,向敌人的脸上猛射子弹。如果我们防守得好,敌人不会打到我们跟前。”战士们走回了他们各自的散兵坑,赖斯科洛也回到了他的排指挥所,也就是前一天晚上杰克·乔希根中尉使用过的那个小土丘。乔希根的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这个土丘在新挖的一些深散兵坑后面仅20米远。
在营指挥所里,我正进行自己的最后核查。我们的精神状态很好,士气高昂。我们的环形防线得到了加强、弹药和医护用品充足、所有的伤亡人员都已撤送回后方、空中及炮兵的火力支援经过试射已经精确地找到弹着点。黄昏时将开始发射持续的近距离骚扰和截击火力,而且整夜不停。要求严格执行开火和灯光纪律的指示传达到每个人。未经我亲自批准不得打迫击炮,尤其不准使用照明迫击炮弹。我要我们的迫击炮手们把照明弹节省下来,万一空中支援分队和炮兵打光了照明弹,我们可以发射照明迫击炮弹上天照明。
到了晚上7点30分,一片漆黑。我们期盼着月亮升起来,天太黑了。可是在夜里的头4个小时里,除了对我方防线作零星的火力侦察外,北越人未对我们发动进攻。半夜之前我们接到了旅指挥部的无线电指示:次日我营将被撤出“X光”着陆区,送回哈洛威营地。这道指示是通过作战系统的无线电传达给狄龙的。
夜里11点20分,一轮明亮的望月升了起来。半夜前后,三旅的副旅长爱德华·C.梅厄中校递给我一份令人吃惊的电报:“威廉·威斯特摩兰将军要我次日上午离开‘X光’着陆区,前往西贡向他和他的参谋们汇报战斗情况。”我不能相信在战斗结束前我就奉命离开战场。这道令人无法理解的命令下达给我之前,师或旅指挥部均未扣压它,这也使我感到莫名其妙。显然我应该跟我的部下在一起呀。
就在电报到达之际,北越军队的重机枪在里克·赖斯科洛那个排的正前方开火了,一连串的绿色曳光弹从他的指挥所上方掠过,离地面的高度约四五米。赖斯科洛和他的无线电操作员匍匐爬向前,滚进一个散兵坑,跟来自底特律的柯发蒂斯·戈尔登一等兵会合。赖斯科洛估计敌人的重机枪至少在450米以外,他怀疑敌人现在开火旨在试探我方防线,因此他命令部下停止射击。
然后大约在次日凌晨1点钟左右,敌人的一个5人侦察小组对我营指挥所正西方35米处一营的约翰·赫伦的二连防御地段中部发起了攻击。敌人的子弹从我们的头顶上方砰砰飞过。5个敌人中两个被击毙,其他3个溜回到丛林的阴影之中。那次试探性攻击加上赖斯科洛阵地前方敌人的火力跟前一天夜里敌人的行动极其相似,明显地预示着北越人还没有放弃对“X光”着陆区的企图。
由于这些敌人行动的牵扯,使我无暇顾及要我离开战场前往西贡的那道命令。凌晨1点半钟左右,我终于在无线电上找到了梅厄,并毫不含糊地向他表示了我对那道命令的异议。我明确告诉他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我应该跟我的部队在一起。我是全营第一个踏上这个可怕屠场的人,我希望我也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人。这一招果然见效。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过要我去西贡的命令。
在前面的阵地上一片静悄悄,但气氛紧张。迈龙·迪杜里克说:“在下半夜的几个钟头里,我手下的几个排长向我报告说他们听到阵地前方有奇怪的声音。此外,在我方炮兵的骚扰和截击火力间歇的宁静时刻可以听到某种尖锐声音。后来在敌人尸体上发现的哨子提供了答案。显然敌人在集结准备进攻时,使用哨子依事先安排好的长短声数量来控制部队的集合和运动。”
里克·赖斯科洛说,在宁静的时刻他鼓励各个散兵坑里的士兵们相互交谈,以便消除紧张。当所有手段都不见效时,赖斯科洛唱起了“粗野的殖民地男孩”和一首康沃尔名歌“登上坎蓬山”,曲调缓慢而又沉稳。听到他的歌声,士兵们一起高呼“硬骨头军!”和“加利·欧文!”这呼喊告诉他战士们很坚定。
凌晨4点之前,迪杜里克上尉掌握了敌人在向他的防线运动的无可置疑的证据。他说:“大约在凌晨4点钟,绊索照明弹和反入侵装置被触动了,这些警报装置显示一连三排、我连的一排和三排阵地的前方有不少动静。有些警报装置设在阵地前方300米处。来袭敌人很可能正沿着进攻路线疏散开来,而且敌人似乎打算在没有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发动夜袭,因为除了40毫米火箭之外,敌人没有使用支援武器。”
尽管手榴弹捆成的诡雷和绊索照明弹正在爆炸,但是还未看见任何敌人。那种情况迅速改变了。凌晨4点22分,西森少尉在无线电上向迪杜里克报告说:“我看见他们来了。我可以朝他们开火了吧?”(各排当时受到严格的射击管制,旨在节省弹药。)朗德中尉记得迪杜里克上尉问西森:“他们离你多远?”当西森回答:“我差不多能用手碰到他们”时,迈龙立即下令:“打!干掉他们!”
据黄凤中校说,北越军队第六十六团的第七营跟增援部队一道又打了回来,这一次仍然是叩“X光”着陆区的南门和东南门。越共的H-15营担任助攻任务,背送弹药和护送伤员。
迪杜里克在他的日记里是这样描写当时情景的:“我的左翼和中部两个排受到一个北越营的猛烈攻击。你可以看到那些杂种像波浪一样涌上来,完全是人群组成的波浪。我们用一道钢墙迎接他们。我请求照明,朗德中尉请求4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实施直接火力支援。这4个榴弹炮连使用触发和空炸炮弹,给我们连续不断的火力支援,我们的阵地前方有树丛和树叶,使用触发和空炸引信效果最佳。我们也发射了一些白磷炮弹。”
对于比尔·朗德来说,能看到活生生的目标是火炮前进观测员梦寐以求的事。他在无线电上告诉炮手们:“敌人出现了!”无数的敌人朝迪杜里克那个连的防线蜂拥而来,我方榴弹炮发射出的照明弹高悬在降落伞上,照明弹可怕的亮光把敌人照得一清二楚。
迪杜里克和朗德守在作为连指挥所的同一个散兵坑里,而迪杜里克牢牢地控制着战局。迪杜里克写道:“炮兵并不是持续轰击同一个目标。朗德中尉让4个炮兵连分别集中火力打击不同的目标,每次轰击后向两侧或纵深移动约100米,然后再集中火力轰击新目标。后来对战场的清理检查显示这种轰击方式严重地打击了敌人。”
敌人首先朝西森少尉那个排的地段发起攻击,然后也朝赖斯科洛那个排实施攻击。里克·赖斯科洛回忆道:“M-16步枪接二连三地出现弹壳无法退出的情况,平均每3个人中就有一人不得不蹲在散兵坑底用通枪条排除卡在枪管里的弹壳。滚烫的铜弹壳朝倒霉的装弹手的颈子上倾泻而下。北越军队向前冲一会儿就卧倒。开一阵火后再向前挺进一点。哨音不绝于耳。一枚火箭弹呼啸而过,掀起一阵风。我们自己的步枪卡弹而让专人排除弹壳之际,就用乔希根那个排的阵亡士兵的步枪继续射击。”
发动首次攻击时,北越军队出动了至少300人。二营二连的官兵高度警惕,充分准备,不到10分钟时间就用轻武器、重机枪和炮兵的火力打退了敌人的初次进攻。凌晨4点31分,即20分钟后,敌人再次发动进攻。迪杜里克写道:“敌人攻击的强度增加了,我连右侧翼三个排的防御地段同时受到攻击。”
惨叫声、吼叫声和口哨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北越部队从山上席卷而下,直奔浓烟笼罩着的屠场。此刻我营和塔利那个营所有的迫击炮一起开火,无数枚81毫米高爆炸药迫击炮弹把本来就极端混乱的战场搞得更加天昏地暗。在迪杜里克的防线上作战的约翰·马丁说:“我们不停地向他们倾泻步枪、重机枪和大炮的火力,不久他们就溃败而逃。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而他们死伤惨重。”
此时美国空军的C-123照明弹投放飞机“烟熊”在我们的头顶上方盘旋,其机组人员不停地甩出用降落伞悬挂着的照明弹。我们让炮兵停止发射照明弹,如果需要的话,留着以后使用。迈龙·迪杜里克写道:“照明弹派上了大用场。它让我们看清楚敌人,并能用轻武器有效地向敌人射击。当敌人向我的防御地段实施攻击时,我可以看清楚敌人的攻击队形。我的火炮前进观测员能够看到目标,并向敌人实施有效的炮火轰击。敌人总是等照明弹燃烧完了才企图向我们的阵地冲锋。当照明弹把战场照耀得如同白昼时,敌人总是钻进草丛隐蔽,或者躲在树木背后、土丘下面,或者匍匐向前爬。我方的低伸火力阻止敌人向前渗透,然而少数敌人设法爬到离我方散兵坑5~10米处。我们用轻武器和手榴弹把他们消灭了。”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颗正在燃烧的照明弹上的降落伞未打开,该照明弹从空中飞驰而过,朝营指挥所附近的弹药堆坠落下去,恰好掉在一箱手榴弹上面,在箱子上熊熊燃烧。见此情景,普洛姆利士官长毫不迟疑地冲向弹药堆,赤手空拳一把抓住了照明弹。普洛姆利猛然将照明弹甩开,扔进了空地里。然后他又踏灭被照明弹引燃的火苗,消除弹药箱周围的危险。
在防线上,赖斯科洛手下的士兵正在酣战。他回忆说:“我们的M-79榴弹发射器改为直射,即向可见的目标直接射击,朝70~100米距离上的敌人抛出榴弹。尽管如此,敌人像一大群幽灵似的不断向我们推近。敌人的火箭弹接连爆炸,重机枪哒哒作响,他们是从地面掩护物那道黑线位置上朝我们开火的。他们企图越过开阔地朝我们攻来,但是队形零乱。开头几组士兵向前推进了几米就被我们的火力扫倒。几个幸免的士兵继续向前冲,不时地伏倒在地,躲在同伴的尸体后面隐蔽。这些敌人训练有素,使人惊讶。我们的一个士兵咒骂了起来,并且尖声呼喊道:‘他妈的,干掉这帮狗杂种!’”
在之后的30分钟时间里,野战火炮主宰了整个战场,4个炮兵连的24门105毫米榴弹炮分别从8公里以外的“法尔肯”着陆区和5公里以外的“哥伦布”着陆区向“X光”着陆区开火。比尔·朗德中尉成了指挥排炮的大师,他富有想象力地交替使用纵深、横向推进和近距离预防性炮火。我们可以看到北越人拖走他们的伤亡人员。24小时之前敌人向鲍勃·爱德华的三连发动攻击时,很快就通过了我方的炮火圈,死死地缠住了爱德华的士兵。可是在这个夜里,敌人却一筹莫展。
凌晨4点40分,迪杜里克请求派人送弹药上阵地。我营的侦察排冒着敌人的火力,从大土丘旁营指挥所附近的弹药堆拉走一箱箱步枪和机枪子弹,以及M-79榴弹。他们先后两次给阵地上补充弹药,这是第一次。
毫无疑问,敌军指挥官以为迪杜里克那个连的防御地段的左侧是由三连丧了元气的幸存者守卫的,防守比较薄弱。当他发现左侧攻打不动时,他转移了攻击的重点,改向迪杜里克右侧的两个排发起进攻。早晨5点03分,敌人发起了第三次攻击,攻打的方向是兰恩中尉那个排的位置。约翰·塞特林士官回忆道:“下午我们就到阵地前方布置了弹索照明弹和防止人员入侵装置。那种装置只有一个香烟盒那么大,内有定时导线和压缩空气。导线极易弄断,有一个小警报器会发出响声,同时装置会发光,这都告诉你前面有情况。我们在阵地前方安装了一连串这种装置。大约凌晨4点以后,我看到一个反入侵装置上有亮光闪了一下,并且听到了警报器的响声。我判断敌人来了。拉蒙特示意我不要起身,别作声,并且朝他安装的小盒子指了指,那个小盒子也在发声发光。”
塞特林以耳语向全班传达命令,吩咐他左右两边的士兵沉住气,等到敌人走到他们阵地前方的开阔地时再开始射击。他回忆说:“突然一颗照明弹燃烧了,一枚诡雷爆炸了,隐藏在高草丛中的敌人正向我们射击。一颗子弹打中了我的上臂,但是伤得不重,战斗结束后缝了两针,贴一块胶布就没事了。我方没有任何人开枪还击。然后敌人走进了开阔地域。照明弹接二连三地燃烧,敌人被照得清清楚楚,他们成了好打的靶子。我们立即开火,把他们逐个击毙。敌人这次攻击不算猛烈,30分钟以后敌人对我们的攻击要猛烈得多。他们一边进攻,一边吹着军号和哨子,我们将他们全部击毙。然后一些白磷炮弹碎片落在离我的散兵坑5米处燃烧,我的战斗腰带和衬衫被烧去大半,一条胳膊上就有8处烧伤。”约翰·塞特林坐下来,借助照明弹的亮光,用步枪刺刀的尖端迅速把仍在燃烧的白磷碎片从胳膊的肉里挖了出来。
不到半个钟头,敌人对迪杜里克的右侧的攻击就被猛烈击退了。此时拉克斯特罗少尉指挥的一营侦察排第二次给迪杜里克那个连的阵地上运送弹药。早晨5点50分,即天亮前40分钟,投放照明弹的飞机“烟熊”扔光了所有的照明弹。天空再也没有亮光了。我命令炮兵立即恢复使用照明炮弹,同时取消对使用照明迫击炮弹的限制。
早晨6点27分,北越指挥官发动了另一次猛烈攻击,这一次直接攻打迈龙·迪杜里克的连指挥所。西森和赖斯科洛那两个排的士兵再次首当其冲。马丁一等兵说:“早晨6点30分左右,他们以孤注一掷的态度再次攻打我们。战场就像打靶场一样,北越军队排成一条直线像波浪似的从朱邦山上席卷而下。”营侦察排的帕特·赛利克四级专业士官当时正向阵地上运送弹药,他说:“我听到军号声。在照明弹的亮光下,我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成一条直线从山上下来,直向我们奔来。有个敌人的头上戴着白帽子或头盔,好像正在指挥进军的队伍。他的枪背在肩上。他们一股劲地从山上下来,似乎什么也不在乎。我们的步枪连像打池塘里的鸭子一样朝敌人射击。”
按照比尔·朗德中尉的观点,敌军指挥官选择了最佳攻击地点。在照明弹的亮光下,约100米长的防线前方,仅45-90米处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股股敌兵。朗德让炮兵发射空爆炮弹,几乎把那些敌人炸成了肉泥。我方81毫米迫击炮弹的轰击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在前线散兵坑里的士兵用他们的步枪和重机枪把那些没有被炮弹炸死的敌人消灭了。激战仅持续了14分钟,少数北越军队的幸存者停止了进攻,并且沿原进攻路线退回。他们拖着一些伤员朝东南方向后撤。
在赖斯科洛那个排的前方,仍在活动的敌人减少了。他回忆道:“突然只有一个北越士兵仍在活动,他正在使尽最后的力气将矮胖的身躯向前移动。每枝步枪、每挺机枪都一起朝他射击。他终于在离我们右侧翼的一个散兵坑三步远处倒下了。此后5分钟时间里,我们的士兵继续对他开枪,总觉得他死不掉。那真是一个勇敢而又坚定的士兵。莫索尔怀特士官高声叫道:‘瞧,他拿着一枝手枪。’我从散兵坑里爬出去,企图把那枝手枪拿来作纪念品,但是连士官长约翰·利克抢先一步把手枪拿去。罗伯特·马克斯四级专业士官说道:“伙计,我恐怕中弹了。’那个来自巴尔的摩的坚强战士的颈部早已中弹负伤了,但是直到战斗结束后才报告此事。”
赖斯科洛补充说道:“战场上一片沉寂。为了防止负伤的敌人苏醒过来后放冷枪,我们朝散兵坑附近那一堆堆敌人的尸体继续射击了一阵。营侦察排再次给我们补充了弹药。两次满载弹药都已经打光,在晨曦中我们舒展了一下疲劳的腿和胳膊。突然一个北越士兵挺起身来。他自己的木柄手榴弹在其身子下面爆炸了。是自杀还是意外?我们注视着我们的阵地前方,前一天被打死的敌人的尸体夹杂着新的尸体,臭味难闻。35米开外一个年轻的北越士兵从一棵树背后窜了出来,并且开始沿着他原先来的路线一瘸一拐地往回跑。我朝他开了两枪,他倒在地上。我的部下未能迅速开枪将其击毙,我把他们训斥了一顿。”
敌人的夜间进攻失败了,在迈龙·迪杜里克及其手下官兵的强大火力和优秀军事素质面前,敌人的进攻受挫。为了攻破迈龙的钢铁防线,又有几百名北越士兵全力以赴,英勇献身。迪杜里克上尉指挥的第二营二连在敌人的进攻中首当其冲,但只有6人受了轻伤,没有人阵亡。
在敌人对迪杜里克那个连的防御地段实施攻击的两个半钟头时间里,“X光”环形阵地上其余的地段都静悄悄地,而且静得出奇。我和狄龙商量了使用火力侦察的可能性,旨在检查一下我们防线的别处是否有敌人存在。我们有足够的弹药,而且反正也用不着保密了,现在敌人跟我一样清楚我们的阵地在何处。我们透过营里的无线电网路传达了命令:早晨6点55分整,阵地上每个人、每挺重机枪必须以全自动方式持续射击两分钟。要朝树上、土丘、灌木丛、美军阵地前方及上方的高草丛里射击,重机枪手们可以对任何使他们不安的东西射击。此时我们已经遗憾地获悉,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把狙击手送上了树,天一亮他们就会不断地放冷枪。现在正是清除阵地前方潜在危险的时候。
到了命令规定的时间,我们的阵地上就突然枪声骤起、震耳欲聋。二营的乔尔·苏格迪尼斯上尉的一连阵地前方约140米处,一支30~50名北越士兵的部队从隐蔽处跃起身来,并且开始还击。我们“疯狂的一分钟”射击促使他们提前进攻。我们立刻让炮兵对他们进行轰击,敌人的进攻被打退。当射击停止的时候,迪杜里克连最左侧的那个排的前方,一个北越狙击手的尸体从树上掉下,被一条绳索悬挂在空中。在一营约翰·赫伦指挥的二连的阵地前方,另一个狙击手被打死后从树上掉了下来。一个小时以后,第三个北越狙击手企图从树上爬下来逃跑,结果被当场击毙。
塞特林士官的胳膊被白磷烧伤多处,现在开始剧痛难忍了。他回忆道:“我被送回急救站包扎胳膊,我等着让人把我撤送回后方。我坐在那里时间越长,越觉得无法问心无愧地登上直升机,离开战场,把那些伙伴们留在后头。因此,我把胳膊上的绷带扯掉,走出了急救站。有人间我:‘你到哪里去?’我说:‘回我的散兵坑。’此后再也没有人讲些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