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格林和达尔文
作者:英国广播公司(BBC)·英国
出自————《福克兰群岛战争》
出自————《战争通史》
在圣卡洛斯登陆一周之后,英军冲出桥头阵地,取得了战争中最著名的一次胜利。第二伞兵营和数量比预料多出三倍的阿根廷军队苦战之后,夺取了古斯格林。他们的指挥官“H”琼斯中校在进攻敌机枪阵地的动人心弦的勇敢战斗中被打死。
“H”中校生命的最后几天中,罗伯特·福克斯和他很接近。罗伯特在报道中深刻地描绘了这个非凡的人。
据说英国广播公司由于过早地发布进攻消息而受到激烈批评已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天来,两位前线记者尤为困难和危险。人们很快便认识到那篇报道并非出自他们的手笔,消息来源就在伦敦。汉拉恩和福克斯乘坐不同的船只,跟随不同的部队,第一次来到同一地区。他们各自对解放后的古斯格林景象进行了描述。
夺取肯特山和其它制高点之后,通往斯坦利港的道路被打通了。独立电视新闻公司的迈克尔·尼科尔森是一位通过“联营”协议为英国广播公司提供报道的记者,他说英军“能通过望远镜看见阿根廷部队吃午饭。”一位为《观点》撰稿的作者或许是为了从严峻的消息中寻求宽慰,竟说他听到的这句话是:“他们能看阿根廷部队通过他们的望远镜吃午饭。”这只是这场战争中诸多小玩笑中的一个。
解放古斯格林
5月30日 星期日
一面英国国旗现在在古斯格林居民点一端的一所学校上空飘扬,伞兵团第二营的旗帜在居民点的另一端飘扬。经过整整一天的苦战和一个上午棘手的投降谈判之后,午后不久响起了欢呼解放的声音。妇女们拿出只有在皇家婚礼时才使用的杯子,斟满茶水,热情地送上。孩子们把成听的糕点和饼干献给年轻的伞兵。而伞兵们的脸上仍然涂着迷彩,倦眼惺忪。
近一个月来,有114人被阿根廷人关进一间公共大厅。他们的房屋遭到袭击,家具被捣毁,地板上布满粪便,商店被抢劫。阿根廷部队吃不饱饭,在一间飞行员住过的房子里,军官们似乎在屯集罐头食品。阿根廷人干下了许多卑鄙无耻的勾当:他们砸碎和偷走收音机,从直升飞机上无端枪击一个正在照看羊群的牧羊人,现在正强迫这些俘虏清理他们在居民点造成的混乱。
前一天经过长这14小时的战斗,敌军投降了。战斗是在拂晓前打响的。英军进行了一次营进攻。敌人是估计数量的两倍,总数大约在1500人左右,并有十分坚固的工事。进攻是在海军的炮击下开始的,炮弹照亮天穹,伞兵同时向前推进。天亮之后,开始在大炮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各自为战。敌人不慌不忙地撤回预设阵地。在每个阵地上,他们的迫击炮早已一字排好。我们不止一次地被迫击炮和高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我和营指挥所一起行动,如果炮弹在我们四周10英尺内爆炸就可算得上向死亡迈进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有40次陷入这样的险境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被迫击炮火压制在地面一个凹地之中。这时,第一批俘虏和伤亡人员被带进来。俘虏们形容可怜,寻找着他们死去的同伴,准备安葬他们。这一切被“普卡拉”式飞机进行的一次空袭所打断,当它们盘旋着飞越天空时,我们手中的所有火器都开了火,但是徒劳无功,就在我们所在的山脊之外,两架飞机击落了一架侦察直升飞机。午后不久,我们又被迫击炮火压制在一片荆豆丛中。
噩耗传来,人们称为“H”的指挥官H.琼斯中校被敌人的机枪手打死了。当时,他正指挥进攻阻挡全营达半个多小时的机枪阵地。他是一个胸怀宽广、性格豪爽的汉子。他的死也表现出一种他在平时和战时带兵的风格。战前,他对我说,尽管他急于发起进攻,但他担心用这种复杂的进攻计划能否取得百分之百的胜利。胜利应该完全属于他。“是他的计划成功了。”第二指挥官克里斯·基布尔少校说。“他是最优秀的、最最优秀的战士。”柯林斯说。夜晚,他们把他的尸体从山坡下抬下来,一个战士走在前面,把枪口冲着下面。这一静默仪式中的身影成为这一天中最不可磨灭的景象。
投降仪式由代理指挥官基布尔少校安排。中午,我们走过古斯格林机场,我和我的同行,《每日邮报》记者戴维·诺里斯被邀请担任平民见证人。经过两个小时的深思熟虑,阿根廷高级军官威尔逊·多斯尔·佩德罗扎空军副准将同意了投降条件。他检阅了飞行员之后发表了一篇充满政治色彩的讲话。唱完国歌之后,他们把枪和头盔扔在地上。有一群人扔下武器时发出了欢呼声。他们说,一想到即将回家,就感到由衷的高兴。在一旁观看的英国高级军官们为阿军的人数大感吃惊,阿根廷在这个地区部队的实际人数几乎是他们所预料的三倍。今后,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是阿根廷人固守构筑良好的防卫阵地时所表现的顽强精神;第二是他们诸兵种之间,以及士兵、军官和士官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矛盾。
总之,古斯格林的解放首先应归功于伞兵团第二营的勇气。他们进行了一场上次战争以来从未见过的进攻,指挥官和那些与他一起作战和牺牲的人们那种勇往直前和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赢得了这场战斗。
一个寒冷而晴朗的夜晚,人们把解放达尔文和古斯格林时牺牲的官兵们埋在一座合葬墓中,墓地选在一座光秃秃的、可以俯视圣卡洛斯湾的山坡上。葬礼只有几分钟就结束了。当死者被伞兵团第二营的连长和士兵们抬往墓地,没有在墓穴旁发表演说或鸣枪。随营牧师戴维·库柏宣读了第二伞兵营、陆军航空队和皇家工兵第五十九野外中队阵亡人员的名单。指挥官H.琼斯中校名列第一,他是在进攻一个机枪阵地时牺牲的,随后是副官戴维·伍德,他和中校并排牺牲。然后是和他们一同战斗的军官和士兵,一名直升机飞行员和一名工兵。最后,团里的一名军士长向墓中扔了一把土,陆战队和伞兵在静默中敬礼。海湾中,一艘护卫舰无声地将火炮指向天空,以防可能出现的空袭。伞兵们对于同伴留在阿加克斯湾的无名合葬墓中感到难过。一个连长说:“必须把他们运回英国去。”一名皇家陆战队工兵告诉我,“小伙子们希望把死者送回家去。这是传统,人们想看看这些坟墓。”
(罗伯特·福克斯)
炸弹巷道
5月31日 星期一
接受戈登·克拉夫的采访
克拉夫:布雷恩·汉拉恩先生,我想了解一下阿根廷在古斯格林的伤亡情况。你能否告诉我受伤的俘虏近况如何?
汉拉恩:在海湾的边上设立了一所野战医院.他们首先被送到那里进行最急需的治疗,然后再送上“乌干达”号医疗船。这艘船目前正向这个地区行驶,以便收容所有英国和阿根廷伤员.
克拉夫:我们这里耳闻阿根廷人口气十分肯定地断言“乌干达”号一直置国际法于不顾,阻碍交战者的行动,我想你一定知道舰队对此所持的观点。
汉拉恩:关于舰队的观点,我想他们一定会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乌干达”号并非纹丝不动地钉在海湾以外任何一次空袭都可能击中的位置上。在需要的时候,它要驶入这个地区接纳伤员,然后再驶出这一地区。舰队曾做出极大的努力,保证“乌于达”号不以任何形式卷入冲突,甚至不允许我们这些记者前去参观它。据说,凡去参观便可能涉嫌为宣传战的一个内容。如果直升飞机为了医疗以外的事由往返飞行,也会对它产生不利。所以,经过相当大的努力,才把“乌干达”号和任何与战斗有关联的事情隔离开来。但是,有些人伤势沉重,经不起乘直升飞机向外海长途飞行。于是“乌干达”号不得不驶近一些,以便收容伤员。此外,直升飞机多次飞行也确实增加了坠海的危险和机会。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损失了好几架直升飞机,我们一直没法救起所有飞机上的人。在一次非常倒霉的坠落中,那一晚大约有20多人失踪,其余的人都被救起。如何在冰冷的海水中捞救那些身负重伤而又无能自救的人,我想,除了向他们驶近一些,再无其它好的办法。
克拉夫:你刚才提到阿根廷俘虏首先被送往一所野战医院。我们接到的报告说,在一次阿根廷轰炸中,一所野战医院被炸。你知道这件事吗?
汉拉恩:知道。几天前我曾亲眼看见此事。那次袭击是在黄昏进行的。几架飞机从山坡后面呼啸而来,在海湾中仅停留了几秒钟(他们显然不愿到此进行长途飞行),它们在这个地区周围投下了几枚炸弹,其中一枚穿破了野战医院外面的包扎站。我想当时里面没有人,因此不会造成任何伤亡。但是,落在这一地区附近的其它炸弹一定会造成一些伤亡。其中有一枚炸弹正好落在弹药库中央,发生了大爆炸。弹药库在爆炸中燃烧了几个小时。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它燃烧,十分担心附近的人和近旁的医院。
克拉夫:你说的是几天以前的事。从那以后,据我们了解的消息,阿根廷空军对圣卡洛斯的空袭减少了,你是否认为阿根廷空军从此改变了战术?
汉拉恩:阿根廷空军似乎放弃了这种孤注一掷的危险努力。由于炸弹的数量大,空袭的次数多,我们一直把它称做“炸弹巷道”。但是与此同时,它又是阿根廷飞行员的“自杀巷道”。他们损失了出动飞机的百分之六十。最近几天中,他们显然已停止这样做了。这样高的损失率实在无法承受。但是我们也发现他们开始采用比较不正规的战术。例如这次黄昏进行的袭击,他们从山后偷偷飞来,打中医院之后又扬长而去。在这种行动中,他们四架飞机损失了两架,所以并没有多大价值。昨天晚上,他们又进行了一次高空轰炸袭击,我想可能是“普卡拉”式飞机从高空进入后随意投弹。虽然没有造成任何损害,但危险总还是有的。还有一次袭击也是极不正规的。一架“大力神”运输机飞临一艘舰船上空时,突然打开通常用来装卸货物的后门,从中抛掷炸弹。这次也没有造成任何损害。阿根廷人企图把炸弹搬起后,用手投出门外,除了表明他们想炸沉舰船的决心以外,其中多少掺杂了他们的绝望感。
克拉夫:当你置身于你所称之的“炸弹巷道”里,处于持续不断的袭击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你能否向我这个未曾领略过这种境况的人介绍一下当时的感受?
汉拉恩:它是异乎寻常地遥远,一切都那样突如其来,使你很难相信你就在危险之中。当飞机从山后出现时,它们疾掠过数海里长的锚地,以大约每小时400海里的速度边飞行,边投弹和射击。当我们的人向它们还击时,天空中出现了千姿百态的奇异色彩,响声震耳欲聋。要能看到飞机,就有眼福了。它们通常在射击和投弹之后便扭头而去,你只能算你看到尾追它们的导弹拖出的尾迹。这里产生了一种似乎能缩短视距的奇特效果。由于导弹和飞机的速度有如雷电,一切都以极短促的突发形式发生。对于飞行员来说,其超低空用任何其它方式进入和攻击都将纯粹是自杀。所以,你所看到的只是非常激烈的爆发。而在较长的时间内都平安无事。在这期间,我既上过货船,又登过军舰,奇怪的是,在军舰上我有一种在货船上领略不到的恐惧和不安之感。看来这似乎愚蠢。因为在货船上,你除了坐下来等待便无所事事,而在军舰上,人人头戴钢盔,身穿充气救生衣,他们不时被提醒保持武器完好和提高警惕。在这样一种气氛中,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真是难以想象。
克拉夫:舰队想必从收音机中听到了夺取古斯格林的消息,这对他们的士气有什么影响?
汉拉恩:他们以前就有所风闻。战斗刚一发生就知道了。但是有些报道在收音机里乱传,甚至在行动之前就暗示要采取这一行动,所以人们对存在的泄密现象颇感气愤。但是毫无疑问,占领古斯格林产生了最富有戏剧性的效果。遭受了一个多星期相当沉重的打击和长时间担惊受怕之后,人们大为欢欣鼓舞。尽管偷袭的飞行员们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但人们无限宽慰地看到地面部队建立了稳固的立足点。由于充分站稳脚跟,他们能够出击并夺取重大的胜利。特别是从军事上看,我认为这个胜利非同小可。部队向一个防御阵地发起猛攻,冒着两分失败,一分胜利的危险,不顾迫击炮、机枪火力和专门调来攻击他们的攻击机的阻拦,勇猛冲击,这一胜利将永远存留在第二伞兵营的记忆之中。
克拉夫:我想进一步了解人们感到愤懑的心情,我指的是那些通过舰-岸电台而不是从英国广播公司听说此事的人们。如果你说的是世界广播部的报道告诉了人们要发生的事情,他们是否认为伦敦走漏了消息?或是其它原因?
汉拉恩:我们的印象是有人在伦敦发布消息暗示进攻迫在眉睫。而且这种暗示发展到这样一种地步,即不仅暗示了进攻迫在眉睫,而且还暗示了进攻方式和进攻的对象。人们从收音机听到的报道中感到公布的是一条确凿的消息,古斯格林和达尔文将要遭到进攻,而且为期不远。结果,守军得到加强。人们猜想,它得到加强或是由于发布了这条确凿的消息,或是有人进行了大量的揣测分析,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反正是对进攻的部队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如果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危及那次行动。
(布雷恩·汉拉恩)
英国抓了1400多名俘虏
6月1日 星期二
英国部队几乎被淹没在俘虏的海洋之中,不得不临时拼凑一个对付他们的组织,在有直升飞机的情况下,俘虏们被飞机运往圣卡洛斯湾。在那里,他们被带上一艘锚泊的登陆舰。这群战战兢兢的人在手持冲锋枪的哨兵看护下走到舰里,面壁坐下,把手放在头上等候“处理”。他们一次一人地被带上前去,脱掉衣服。接受检查。金属甲板在隆冬时节寒气逼人,为了御寒,他们脚下垫了一个纸袋。看上去,他们穿的很好,虽然一些人的靴子上有洞,但大部分人年纪轻轻,瘦得十分可怜。一个俘虏说,两天中他只吃了一茶杯米饭。
除了衣服以外,他们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收走,并一一做了登记。甚至连他们系靴的带子也被收走。这看来有些苛刻,但符合日内瓦公约的规定。负责管理俘虏的宪兵向他们提供了英文和西班牙文的公约文本。然后在每个人身上挂上标签。目前唯一能大量得到的标签就是色彩鲜艳的“半岛和东方轮船公司”航行行李牌。最后,他们被送回货舱过夜。这是一个寒冷难耐的夜晚,俘虏们在装货的金属甲板上找一块没有水迹的地方躺下了。仍在岸上的人睡在羊皮帐篷里。这里仅仅是一个临时的收容地,以后还要把他们转到一艘战俘船上离开战区。
他们很愿意早早离开这里。因为阿根廷人夜里对海湾进行了一次高空轰炸袭扰,一枚炸弹在一个距离监禁战俘的船不远的山坡上爆炸。
(布雷恩·汉拉恩)
凝固汽油
6月1日 星期二
现已发现,阿根廷人已做好全面准备,对英军使用凝固汽油弹。这是一种一粘在皮肤上即将燃烧的胶状物。在古斯格林和达尔文的简易机场上堆放着盛满凝固汽油的投放罐,罐里的凝固汽油渗漏到地面上。有些罐就是为了便于投放而设计的。每个罐可装凝固汽油220公斤。其中有50多个罐是阿根廷国产的,制作十分粗劣,仅仅是一个尖头的圆筒,可装凝固汽油100公斤。
经过小心翼翼地检查之后,英国专家们说,这些罐似乎已装上引信,随时可供使用。在村子中央,我们发现了一个装填凝固汽油的地方。那里的罐子比比皆是,有些显然已经加注过,可以使用。旁边并附有使用它们的说明。这是一份标有“秘密”字样的西班牙语文件,共有5页,日期为1978,题目叫作“凝固汽油弹”。文件中附有如何将凝固汽油弹装上驻在古斯格林的“普卡拉”式飞机和使用的说明。周围有调配这种东西的用具,薄塑料桶和大桶,此外,还要配上一些航空酒精、煤油和一种凝胶,这样一旦点燃时就会粘在皮肤上。凝固汽油配好之后就变得很不稳定,应当立即使用。散落在四周的32个罐子中有一些已经注满,它们在那里已经放了数日,几码以外就是房子。
凝固汽油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但使用起来却十分方便有效。英国指挥官们说,他们担心斯坦利港会有更多的贮存。阿根廷部队可能会把它做为一种垂死挣扎的战术,进行最后的孤注一掷。岛上的人告诉我,驻在古斯格林的飞行员中有一些早在投降前夕就离开了。
(布雷恩·汉拉恩)
战后(一)
6月1日 星期二
战斗结束已经四天了,古斯格林仍是一座军营,但是一座快乐的军营。伞兵们接管了阿根廷阵地,成群的士兵们沿着地面被掀起的小巷闲逛,兴致勃勃地和岛上居民交谈。不时传来运进补给后又把俘虏运出的直升机那持续不断的噪声和新的守卫者在接管缴获的武器后验枪的哒哒声。英国国旗在旗杆上随风飘舞,空中充满了怡人的泥炭气息,岛上居民在占领军离去之后,回到家中进行烘干和清理。一位正在晾衣服的家庭妇女萨利·麦克莱奥德转身朝着从她头顶低飞而过的直升飞机挥手。“天在下雨,”她说,“但很美丽。”和其他人一样,5月1日那天她被强令进入乡村大厅,并被人持枪看守在那里,直到英国人到来才获得解放。儿童和老人们的处境十分不好,他们没有被褥,只有两个厕所,供水系统全被切断,最初几天中,只能以饼干充饥。他们受到枪弹的威胁,有一个人受了伤。一些阿根廷士兵以为他有一部电台,所以用皮绳把他捆绑起来,一直把他绑在地上,战斗时,飞舞的子弹不时溅落在他的身旁。
岛上居民回家后看到的是一片肮脏和愚蠢的破坏行径:锁被枪弹打掉,床被穿着泥泞靴子的人睡过,抽屉里的东西撒得遍地皆是。浩劫之后,象收音机一类的物品干脆被抛出窗外砸碎。屋里存了多日的食物全被偷盗一空。今天,岛上居民正兴高采烈地荡涤战争留下的一切污泥浊水。在阿根廷士兵投降的娱乐场上,他们的钢盔和背包整齐地排成行。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弹药堆,手榴弹、反坦克火箭、迫击炮弹以及周围成万发的步枪子弹铺了满满一地,以至清理它的士兵们踏过弹匣时,就象走在布满卵石的海滩上一样嘎嘎作响。成百名俘虏被关押在村头的牧羊棚中,来采访的人们也参加了打扫乡村大厅和遍地垃圾的工作。
岛上的居民把伞兵当作救星一般,欢呼着把他们迎进,强迫他们收下礼物。一个士兵对我说,他收到了一瓶伏特加。“你喝了吗?”“在那个地方待了五天之后,”他指着白雪覆盖的山峦说,“我当然喝了。”阿根廷部队对岛上居民的行径,使岛民们抛弃了以往可能产生过的离开或妥协的任何想法。一个叫马丁·里奇的23岁的年轻人说得非常深刻,“有人为解放这个居民点而英勇牺牲了,为了他们我也要留在这里。”
(布雷恩·汉拉恩)
战后(二)
6月2日 星期三
成堆的弹药,大炮和机枪,坠毁的“普卡拉”飞机残骸仍然散落在小小的古斯格林港。伞兵和俘虏小组引爆地雷的爆炸声不时传来。他们一直在战场上收集他们的死难同伴,至今已约有140人。傍晚时分,又有10名阿根廷人从野外扑进来,他们穿着单薄破烂的军装,在风雪中冻得瑟缩发抖。
傍晚前后,处理炮弹的俘虏们引爆了一堆弹药,爆炸的巨大轰响震天动地。弄不清是否引信出了毛病,据现场的军官们说,很可能有人埋下了饵雷。至少两名阿根廷军官被当场炸死,后来又有一人死在医院,还有更多的俘虏受了重伤。俘虏们抗议为什么不把他们带走,他们正在挨饿,闹肺病和胃病,并且担心阿根廷反攻的危险。—个由四名阿根廷军官组成的代表团援用日内瓦公约,抱怨他们的待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阿根廷本身就是签字国之一。俘虏们丢下了大量的弹药和武器,然而能用的却为数不多。居民们说阿根廷部队士气不高,军官对士兵动辄拳打脚踢,有时甚至用刺刀戳他们。
第二伞兵营的官兵进攻敌人的固定阵地后进行了几天休整。他们住在居民家中,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刮了脸。直到现在,人们才意识到胜利的辉煌程度。他们是在几乎没有大炮和飞机掩护的情况下向阿根廷阵地发起攻击的。而敌人则是福克兰群岛上斯坦利港以外的主要战略预备队,是一支大约1600人的劲旅。但是现在伞兵们急于向斯坦利港进发。“是前进的时候了,”团军士长辛普森对我说,“我们已经休整完毕,现在我们需要尽快向斯坦利港发起进攻。”
(罗伯特·福克斯)
采访古斯格林的“今晚世界”
6月2日 星期三
福克斯:进攻古斯格林是一个近乎愚蠢的英雄主义行动,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当时我在O组,即命令组,是头一天晚上H.琼斯中校起的名字,而我们谈论它几乎就象谈论一次演习一样。我们知道我们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推进的。伞兵们知道海军将会提供火力支援,而且我们自己还有三门炮。我们预料至多会遇上500或600人。于是大家都到路下端的一所叫作“卡米拉小溪旅店”的小房子里睡觉。我当时是挨着琼斯睡的,其中出现了一个荒唐的、几乎是学童式的小插曲。半夜我们醒了,听了许多笑话,说的是我们在那里将要做些什么和我们早上将穿什么样的衣服。H.琼斯向我吐露,“啊,这是我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说我有点担心,因为我从未打过仗,而他说:“我也担心,伙计,因为我必须到那里去率领这些人,并使他们通过这一关。我对我的人充满信心,但这个作战计划确实是太困难了。”
夜里两点钟,我们沿着小路向下走去,当护卫舰打出的照明弹从我们头顶飞过时,我们才第一次意识到这是在打仗。阿根廷人从他们的阵地上射出的照明弹一颗接一颗,仿佛是过盖伊·福克斯纪念日 [ 译者注:1605年11月5日,有人阴谋杀害英国国王和上、下院议员,以报复英政府对天主教徒的迫害。阴谋执行人盖伊·福克斯正欲点燃放在上院下面的火药桶,就被逮捕。从此,11月5日就成了英国的盖伊·福克斯纪念日。 ] 一模一样。其实他们事先已得到警报,他们构筑了工事,六个阵地打得都很出色。当作战计划改变时,他们不那么顺手了。他们虽有火炮,但当我们沿着海滩前进,越过石楠丛生的荒地走向绿地和古斯格林时,我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对面山上二、三个可以俯视海湾的观察站监视。所以我们有四、五个人刚一抬头,就听到“乒”的一声,“嘎吱”、“嗖”——,这该死的东西飞过空中,有时距人的头顶只有18英寸。尽管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你,谢天谢地我们没有更多的人被打死。有一次,我们在荆豆丛中穿行,很不好展开,就在这一次,我和团军士长辛普森结下了生死之交。我们常互相拥抱,并且多次一同滚入壕沟,所以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戈登·克拉夫:鲍勃,我想战斗中有一个阿根廷机枪掩体特别顽固,是吗?
福克斯:那不是一个掩体,那是达尔文港上方呈环形配置的六个阵地。实际上,在它们下面的平地上只有两个连,而H.琼斯火冒三丈地一口咬定,是冲上去干掉这些机枪阵地的时候了,否则他的人将被迫击炮和大炮消灭干净。他不愿意让别人违心地行事,于是他把自己当做一名排长使用,进攻了一个机枪阵地,并且被打死了。唉!
克拉夫:听说有个年轻人自愿和琼斯中校同往,表现得十分勇敢,我们在报纸上读到不少赞美他英雄主义的报道。
福克斯:是的,这是一个十分伤感的故事。它并不发生在那次进攻战斗中,但它和“H”发起的这次进攻是同一时间。那是年轻的中尉巴里,我听说当两个阿根廷人升起一面旗帜时,他放下自己的武器,和一名军士走上前去受降。这时,有人从那两个阿根廷人身后站起来开了火,然后又跳到战壕边上,冲着整个巡逻队开火,打完后又跳了回去。
克拉夫:鲍勃,如果愿意的话,你能向我谈谈那次投降和正式的投降仪式吗?
福克斯:正式的投降仪式是在一个奇特的时刻举行的。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事情之一。就和琼斯中校被抬下来的情景一样。开始,基布尔少校请我到他那里去,因为他为语言问题而担忧,而我的西班牙语说得也不地道。事实上,是意大利语帮我度过了这一关。我是英方了解全过程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所以他要我前去观察。他想确保军方不因渎职或失误而受到指责。于是我说,好吧,我愿意到这里来。
当我们到达机场时,才知道他们的真正要求十分奇怪。让平民们安全通行是我们最起码的要求。我们打进古斯格林并不想与那里的平民作战,这是第一位的事情。而他们关心的却是为投降举行正式的仪式,这样,他们就能检阅全体人员,立正之后,可以发表夸夸其谈的政治演说,然后高唱阿根廷国歌,欢呼阿根廷“万岁”之后再放下武器。最后,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那次投降的最重要内容就是这种带有自尊心因素的仪式。有一名军官向我们吐露,他们感到被出卖了,但是,从我们耳闻目睹,从这些年轻人中的某些人在丢下皮带、武器和钢盔时所表露的喜悦中不难体会到,他们得以逃脱这场战争,实在是非常、非常高兴的事。他们大多数人投降时并不感到勉强。
克拉夫:你们这支部队打起仗来战无不胜,同时又救民于水火,你有没有关于解救古斯格林居民的见闻?
福克斯:受降时,一切都很正常。后来,一切又突然变得异常轻松随便。我们觉得俘虏们理应回去吃饭和收拾他们的个人物品,正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第一伞兵连来了。这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场面。他们看上去纪律严明,态度十分镇静自若,并且采取了某种防守姿势。他们一个膝盖跪地,妇女们端出了一杯杯茶水,孩子们拿出成听的糖果,好大块的糖果啊,向这些满面倦容的青年人——他们有些人还受了伤,递上饼干和其它东西。盛在福克兰群岛特制的、背后印有福克兰群岛字样的皇家婚礼杯子里的茶水满得溢了出来。他们在学校升起一面小旗,我遇到许多人,他们无不向我谈起他们度过这一时刻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心情。的确,他们领受了这一切,而没有受到任何严重伤害,也没有谁被打死。
克拉夫:114个村民们在大厅里关了几乎四个星期,我想他们是在极不舒服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切的。你能否提供这段时间内的一些情况?
福克斯:我和许多人谈过这个问题。占领后一个月,“鹞”式飞机开始第一次袭击,从此他们就被关进公共大厅。阿根廷人确实被“鹞”式飞机吓坏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开始时他们并不过分恶劣,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让你们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我们点头,你们才能去吃饭。我们点头,你们才能出去活动。战斗打响那天,发生了一桩最令人愤慨的事情,一个牧羊人被从家中抓走。经过准许,他可以回去取一些个人物品,但他过于轻率地开始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广播,企图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时,一些年轻士兵冲了进来,指控他在给舰队发信号,并且十分野蛮地对他拳打脚踢,并用绳索把他的手,脚捆绑在一起,使他无法活动。当战局不妙时,他们就用皮靴踹他,并用枪在他的后背乱捣。直到战斗结束时,他们才给他松绑,仅仅给他一点粥当饭吃。
克拉夫:最后,我还想问一个在某种意义上说属于个人的问题,但不止限于你一个人,而是所有参战人员的个人问题。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你在这次战争中有什么感觉?我的意思是你有害怕或是激动的感觉吗?
福克斯:当我们卧在荆豆丛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当时我们已经遇到三次强烈的炮击。这一次,在我周围三、五英尺的地方落下了许多奇怪的东西。一位年轻的士兵递给我一小块弹片说:“这是你的,伙计。它离你只有18英寸远。”我说:“十分感谢。”不消说,我没有带着它,因为我宁愿忘掉这些事情。这时他的同伴走出荆豆丛说:“我现在比十分钟以前更加于解我自己了。”这个士兵是一个真正的英国汤姆。他背对荆豆丛,认真地擦起枪来。我们正遭到大炮和迫击炮的猛烈轰击,而他却有闲心恶作剧。他对我和我背后的《每日邮报》记者戴维·诺里斯说:“你们害怕吗,伙计?”我说:“嗯,你先告诉我们你害不害怕,如果你不害怕,我们也不害怕。”这种戏昵和逗笑持续了十分钟,它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互相吓唬的游戏。我们玩着这种游戏,他说:“噢,我想我害怕了,因为我觉得他们离得太近了。他们把这种……这种哑剧演得太长了。”
其实,那种火力并不是一种使你猝不及防的东西。一旦投入之后,就象游泳一样,它使人的思想高度集中,而你确实又无法为此操心。我是说。你会有一种恐怖感,说不定下一个被打中的就是你。这些可怕的迫击炮弹在耳旁嗖嗖乱飞,没准那发就冲你飞来。你只能在心中祈祷,“啊,如果它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这些话听起来都是陈腐过时、老掉牙的滥调,但毫无疑问,你对它无可奈何。你根本无法挪窝,因为它命中要打中你,它就会打中你。
克拉夫:鲍勃,我想,你从未在军队干过,你现在觉得他们怎样?
福克斯:说来也怪,他们把我视为某种怪物,我想其中也许不无道理。问题是在许多方面都很容易纳入他们的思想轨道。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有好处的。因为你不是一名军官,你也不是一名现役军人,你是一个可以交谈的人,你是一个在必要时可以任人咒骂的人,一个供人发泄不满的人。关于这些伞兵,我发现了一桩怪事,我知道他们的名声不好,但我在军官和许多士兵中发现了一些我一生中共同患难过的最文明的人。说来也怪,他们对人宽宏、善良,尊重并对生命有一种超乎一般的严肃态度,这充分说明了他们办事的效率。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是一支优秀的战斗部队的原因。他们是作为个人不顾一切地互相关心的战斗部队。
(罗伯特·福克斯)
参观野战医院
6月3日 星期四
野战医院设在一座被弃置的冷藏工厂里。直升飞机从古斯格林和更前沿的阵地把伤员火速送往这里。十天当中,已有200多人在这里得到治疗。当我们到达时,正赶上第一百次大手术。
外科医生:当这些弹片高速穿过肢体时,它们使肌肉大块大块坏死。如果不把它们除去,就会化脓,变成坏疽,这样一来,问题就要复杂得多。有一个阿根廷伤兵,腿上有一处弹伤,我想他基本上算是幸运的。
汉拉恩:“幸运”在此作何解释?
外科医生:他们的确是幸运的。据我们对阿根廷医疗设施的了解,一些阿根廷伤兵根本得不到充分的治疗。他们没有将坏死的肌肉切除,仅仅是用金属夹板将伤口封闭。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会告诉你,这种做法只会导致灾难。在中东和北爱尔兰取得丰富经验的比尔·麦格雷格中尉是这里的高级外科医生。有些年轻医生第一次做战地手术,他对他们给以全力帮助。你可以看到,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照明有限,因为外面只有一个6千瓦的小发电机,并且燃料不够。而地板也达不到国内医院应有的标准,他们非常肮脏。幸亏我们治疗的是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他们有很强的抗感染力,只要动这一次手术,他们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汉拉恩:领我们参观的中校军医里克·乔利自诩说,所有活着进这所医院的人都会活着离开。
乔利:我们把医院建在这里,登陆后第一天就开始手术。起初,一切都很平静,但是第三天,我们遭到了袭击。如你所知,到那时我们已做了大约二十例全麻手术,还有大量轻伤小手术。
此外,我们收容了从“羚羊”号和“考文垂”号上救下来的伤员。后来,这所房子受到袭击,我们又赶忙治疗袭击中的伤员。手术在漫漫长夜中一刻也没有停过。当时,接连有两颗炸弹落在你旁边的两间病房。
汉拉恩:你们每个小时能做多少手术?
乔利:说不准。外面有多少病号我们就得做多少手术。一刻也不停歇。例如今天早上已经做了100例全麻手术。
汉拉恩:有大手术吗?
乔利:有的。有些手术难度非常大。而我们现有的条件又糟糕透顶。我想,要是皇家外科学院的院长看到在这里如此工作的人,所持的都是他那学院的文凭,他一定会为之自豪的。他们充满了灵活性、幽默感和坚定不移的决心。
汉拉恩:还有一个问题我要问你,英国伤员是否可以优先得到治疗?
乔利:可以的。白天,我们不断遭到空袭,我们觉得阿根廷伤员可以等到天黑,那时情况会好得多。那些急需进行手术的人可以马上做手术。外科医生们戴着钢盔做手术。每当空袭警报拉响时,无关人员立即撤出,手术台上的病人被放到地板上,外科医生继续操刀手术。
汉拉恩:送进来的伤员中有多少死亡?
乔利:我可以自豪地说,尽管伤势有轻有重,甚至有的十分严重,每一个活着进来的人,又都活着出去。
汉拉恩:(对阿根廷军医)是军医吧,怎么样,感到满意吗?
阿根廷军医:满意。
汉拉恩:是对一切都满意吗?治疗得好不好,满意吗?
阿根廷人:医生们都很好。
汉拉恩:医生们都好吗?看来你很满意。英国医生对你们照顾得好不好,医助们怎么样?
阿根廷人:很好。
汉拉恩:在房屋周围,伤员们躺在简易病床上等着被送往“乌干达”号医疔船。这里需要腾出空位。只要继续打仗,就会有大量新的死伤。
看起来,还会有更多的战斗。“堪培拉”号回到圣卡洛斯湾,又向岸上输送了2000名兵员,他们是第五步兵旅的一部分。这些皇家禁卫军乘坐“伊丽莎白二世”号从英国出发,经过漫长的航行之后又换乘登陆舰,驶过雾气腾腾的海湾,接替已在阵地上守卫的部队。整整一天中,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进,他们是做好战斗准备的一支生力军。他们的素质和首批登陆的部队完全一样,使岸上部队的数量增加了一倍。他们的到来,使英军指挥部得以调整布署,从此在数量上第一次超过阿根廷守军。
大批的部队和辎重登陆之后,把海滩和道路变成了一片烂泥潭,这足以显示英军推进的规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要重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地战的覆辙。廓尔喀人已在全岛构筑了工事,在一些前沿阵地上已能看见斯坦利港,推进仍在继续。
(布雷恩·汉拉恩)
向斯坦利进军
6且5日 星期六
福克斯:你想知道部队一直在穿行的东福克兰岛的主要地理条件吗?想象一下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或北爱尔兰的任何一块高沼地,想象一下常年笼罩在那里的雾气和连绵淫雨,想象一下这些高沼地中最潮湿的部分,你就会得到一种感性的认识。他们走在这种灰泥地上,即使是铁脚板也会在行军结束时发现脚上打了水泡,突击队和营指挥官要求士兵们尽量少带装备。但他们仍然携带着大量弹药和自己的武器。每天步行几十公里,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壮举。这件事弄得阿根廷人手足无措。事实证明他们自己无能仿效。他们当初从斯坦利港出发开往古斯格林时,征用了当地的车辆,特别是美制越野汽车,结果不少车辆陷入泥潭。英国人虽然使用了大量直升飞机,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依靠的是两条腿。他们非常出色地经受了这次行军的考验。进攻部队中的精华——突击队和伞兵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在这种爱尔兰式的大雾、淫雨和稀泥中行军确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上岸两个星期之后我都觉得整个福克兰群岛上根本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戈登·克拉夫:在肯特山之巅,福克斯和伞兵们一起构筑工事,亲眼看到了准备杀向斯坦利港的极其雄壮的部队。
福克斯:一次异常猛烈的火力准备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派戏剧性的生动景象:飞过这片高沼地的直升飞机前面吊着大炮,后面拖着网兜,那里面装着成千上万发炮弹。当我随同第二伞兵营在古斯格林真正投入战斗之后,便看不见自己的大炮了。但你能逐步学会听它们的声音,当炮弹和频繁的迫击炮弹从头上尖啸而过的时候,你会逐步学会分辨开炮的轰鸣声和炮弹落地的爆炸声。福克兰群岛的奇特气候和地形给炮兵带来了一点小小的不利,正如双方已经发现的,泥炭沼泽的确降低了炮弹落地后的威力。但是现在正准备的斯坦利港炮击将是十分猛烈的。据一位突击队指挥官说,它可能超过我们在朝鲜进行的一切炮击,并达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水平。
克拉夫:前沿阵地上想必是一片忙碌不停的景象吧?
福克斯:所有事情都在加快进度。后勤部门在如此远离祖国的情况下,用现有设备把这样多的军队运送上岸,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克拉夫:你是否能用肉眼直接或通过望远镜看一看斯坦利港?
福克斯:我没有这样做。要看到斯坦利港,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天气情况。当雾散去时,可以从肯特山上看到斯坦利港。每年这个时节,雾往往不易散去。我想,眼下你们那里已经有很强的暖空气了,我们在这里真羡慕呀,因为我们刚好遇到第一场雪。我可以向你保证,古斯格林战斗之后,我们首先担心的事情并不是冲突再起。我和第二伞兵营过夜的时候,我们非常担心发生冻伤、体温过低和暴露。因为这是每一支野战部队都要面临的实际问题。英国军队有足够的衣服,特制的北极服、睡袋等等。据我所见,大多数阿根廷人处境十分可悲。如果他们手头宽裕的话,就可以从家里弄一个儿童用的塑料睡袋。他们有人虽然有仿美国陆军式样的风雪衣,但质地低劣,看上去十分单薄,似乎又潮又冷。不管现在斯坦利港发生什么事情,指挥官们都会无动于衷,唯独恶劣的天气、饥饿,当然还有疾病的持续影响使他们忧心忡忡。
(罗伯特·福克斯)
廓尔喀人
6月7日 星期一
廓尔喀人接受了保卫英军后方的任务。他们每天乘坐陆军的“侦察兵”直升飞机从基地起飞,寻找在主攻时被迂回切割的成群阿根廷士兵,执行搜索和围歼的任务。那些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不足为虑,颇使人担心的是那些能够造成威胁的队伍。当一个军官用廓尔喀语向行将出动、进行空中巡逻的一个组介绍情况时,我也在场旁听。当他轻声对他们讲话的时候,一个汉子抽出他的库克里刀,割开一管伪装油彩,大伙一边互相逗趣,一边传递着把油彩抹在脸上。然后他们登上直升飞机,遇有独立家屋或被遗弃的帐篷,便落下来搜索一番。但是这次巡逻也和几天来其它几次巡逻一样,除了被遗弃的武器弹药以外,其它一无所获。
英国军官们私下里认为,躲在山里的人除了投降以外,不大可能有任何其它作为。他们说,古斯格林投降时,那些被俘的阿根廷士兵似乎比在他们自己的军队里还要高兴。据他们说,普通的阿根廷士兵在很大程度上只能自己保护自己,而军官和军士们却过得不坏。英军中的职业士兵们发现,在1400多名阿根廷俘虏中,竟连一个擦拭工具袋都没有。从他们的枪枝保养情况不难看出这一点。许多枪已经锈得不能使用了。一个士兵居然花了两个小时,才算把一支缴获的步枪拭擦完毕。他说,开始时任何部件都扳不动,甚至连大栓都拉不开。
英国军官们认为,阿根廷人未能采取任何行动阻止英军快速前进的原因是,士兵们缺乏主动精神。他们说,如果他们被逼上去与英军对阵的话,种种迹象可以表明,一旦他们脱离指挥官的控制,就一定会举手投降。
(布雷恩·汉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