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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失望之冬·第十八

北部失望之冬·第十八

作者:詹姆斯·M·麦克弗森·美国

出自————《火的考验:美国内战及重建

出自————《战争通史

   弗雷德里克斯堡之战

   1862年11月,新任命的波托马克军团司令安布罗斯·E·伯恩赛德在弗吉尼亚州似已作好战斗准备,去执行林肯为取得军事胜利所制定的方案——艰苦行军和艰苦作战。伯恩赛德建议,与其把易遭袭击的奥兰治-亚历山大铁路当作他的供应线,继续从沃伦顿南进,倒不如从那个方向发动牵制敌人的佯攻,同时把大部分军队调往法尔茅斯。法尔茅斯位于弗雷德里克斯堡的拉帕汉诺克河对岸,他在那里可以得到水,还有一条短距离的安全的铁路线提供给养,而且可以由此渡河,直捣里士满。伯恩赛德行动迅速,他的先头部队在两天内就推进了40英里,抵达法尔茅斯;到11月19日,全军都已到达。这次调兵的速度之快,颇使罗伯特·李感到意外,有好几天,李都不知道伯恩赛德的去向。好像就这么一次,北军的进军瞒过了叛军。

   但是,当联邦军到达法尔茅斯时,形势开始变得不妙起来。伯恩赛德下令用来在拉帕汉诺克河上架桥的浮舟莫名其妙地出了差错。(浮舟是若干依次抛锚的平底船,用于在水深的江面上架浮桥。)由于哈勒克和几个工兵军官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浮舟直到11月底才抵达,这就使罗伯特·李能够不等联邦军架好桥,就把兵力集结于弗雷德里克斯堡后面的高地上。联邦军对下游14英里的河段进行武力侦察;他们发现,邦联军兵力太强大,在那里不能避敌渡河。所以伯恩赛德只得着手制定就在弗雷德里克斯堡渡河的计划。12月11日,天还没有亮,工兵们就在大雾的掩护下开始放置浮舟。大雾消散后,埋伏在沿岸房屋里的叛军狙击手开火一一射杀这些工兵。联邦军炮兵轰击了小镇,但狙击手们仍在残垣断壁中开火。最后,身穿蓝色军装的三个团的志愿兵乘船横渡,发动了一次进攻,在逐街的巷战中赶跑了狙击手。浮桥已架好,大军于次日渡河,只等12月13日,大雾一散就发动进攻。

   罗伯特·李把他的74,000人部署在小镇西面和南面绵亘七英里的山头上。左边离河不远处是沼泽地,而且它的中部地带险峻而崎岖不平,联邦军无法从这些地点发动进攻。因此,邦联军的主要防御工事就集中在小镇正后方的马赖高地和南面三英里处的普罗斯佩克特山,前者由朗斯特里特的军团据守,后者由杰克逊据守。联邦部队共113,000人,编为三个“大师”,每个大师下辖两个军。左路大师由威廉·B·富兰克林指挥,计划攻击杰克逊的阵地。右路大师由埃德温·V·萨姆纳指挥,准备进攻马赖高地。胡克的中路大师是预备队,其任务是进行突破。

   联邦军首先攻击杰克逊的阵地。乔治·戈登·米德指挥的穿蓝军装的师一度突破叛军防线,而后又在猛烈的反击下退却。如有适当的支援,米德极有可能突破邦联军的右翼。尽管伯恩赛德在下午三点左右曾几次下达紧急命令,要富兰克林全力以赴,再次发动进攻,但富兰克林却从未想过要把他指挥的50,000兵力投入一半以上去作战。

   由于右翼毫无希望获胜,富兰克林又在联邦军的左翼失败,于是北军在那天取胜的微弱希望便成画饼了。在马赖高地下面,有一条凹陷的道路,朗斯特里特的步兵就沿着这条路,部署在一堵石墙的后面。高地上的炮兵控制着一片半英里宽的空旷地带,这是联邦军攻击部队的必经之路。正如朗斯特里特的一位军官所说的那样:“我们一旦向那片地开火,就连一只小鸡也休想活下来。”身穿蓝军装的北军士兵并非小鸡,他们向马赖高地发起了七次英勇的进攻,虽然一无所获。一位新闻记者写道:“要使士兵们表现得更加英勇,或者使将军们显得缺乏判断力,那是人性难以办到的。”一位来自纽约的步兵说道:“我们看来想把地狱拿到手。”

   12月初令人舒畅的夜幕终于降临时,石墙前面的几英亩地里到处都是死去的和奄奄一息的士兵。联邦军伤亡12,600人,邦联军伤亡不足5,000人,什么目的也未达到。当寒夜里伤兵们正忍受着难以言状的痛苦时,伯恩赛德则在为其流血不止的士兵而伤心不已,并为富兰克林未能在联邦军左翼开拓其良好的开端而愤慨。伯恩赛德曾打算在第二天亲率他过去指挥的那个师去冲锋,但由于部下的劝阻,他放弃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在停火间隙,埋葬了死者之后,联邦军于12月15日夜撤过了河。

   北部的信心出现危机

   南部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之战后松了一口气,而北部的失望情绪变得尖锐起来。《哈泼周刊》大声疾呼,人民内心充满了痛苦。“他们沉默地和坚强地承受着愚蠢、背叛、失败、生活必需品的匮乏、亲友和资产收入的丧失。几乎每一种痛苦都能使一个勇敢的人倍受折磨;但是,人们不可能指望他们会容忍这次发生在弗雷德里克斯堡的屠杀重演。”军需兵司令蒙哥马利·梅格斯写道,“整个国家不知不觉地已精疲力竭,信心和希望正在破灭。”就连《芝加哥论坛报》编辑约瑟夫·梅迪尔这样坚强的激进分子都被失败主义情绪所压倒。他担心:叛军不会败北,“在1863年势将达成停战协定”。林肯获悉弗雷德里克斯堡之战的结局后,曾对一个同事说:“要是还有比地狱更糟糕的地方,那末,我现在就已身历其境了。”

   弗雷德里克斯堡之战引起了一场政治危机,这把林肯的地狱弄得更糟了。在12月的那些惨淡的日子里,军事上的失败已成为华盛顿各种不满和谣言的催化剂。共和党对政府处理问题的作法表示不满,主要集中在国务卿西沃德身上。在南部脱离联邦的1860年-1861年的冬天,西沃德曾力图妥协,因而不为激进派所信赖。人们认为,他是内阁中的“魔鬼”,是只“看不见的手”。他对林肯所施加的保守影响危害了总统那充满活力的领导,尤其在有关奴隶制和军队司令官的任命等问题上。在12月16日和17日的两次长时间的秘密会议上,共和党参议员除一人外,都投票要求改组内阁,以确保“目的与行动上的协调一致。”这个针对西沃德的决议是在财政部长蔡斯的鼓动下通过的。蔡斯是西沃德在内阁中的主要对手,他与激进的参议员们过从甚密。参议员们的这个谋划如获成功,那末他们的权力就会增大。

   此事是迄今为止对林肯的领导地位的最严重的挑战,同时也给最高层造成了一次组织机构的危机。林肯如果像他所说的那样,“屈从”于参议院的要求,那么就会失去对政府的控制。这样,美国就会更接近于议会制政府。参议院举行秘密会议的消息泄漏出去后,华盛顿流传着新的谣言:全体内阁成员,甚至包括林肯本人,都将辞职。这次危机使总统感到“十分震惊”。林肯把对西沃德的“有害影响”的指控看作是一个“可笑的谎言”。他曾对一位朋友倾吐真言道:“这些人希望得到什么呢?……他们希望摆脱我,而我有时多半是愿意满足他们的。……自从昨夜得知秘密会议的情况后,我深感痛心,平生还没有哪件事使我更痛心的。……我们现在濒于解体。我看上帝似乎在同我们作对,我几乎看不到一线希望。”

   当林肯于12月19日会见一个由八位参议员组成的代表团时,他已经重新平静下来。西沃德为了摆脱压力,已经递了辞呈,但林肯并未透露消息。他未加置评地聆听参议员们的讲话。他们“认为西沃德对指导战争并不热心,而且似乎把他当作我们遭到失败的真正根源”。总统并未表态,只是邀请代表团次日再来,进一步讨论。次日,这些参议员再次来访,林肯在出色的表演中,施展出他在政治上的精湛艺术。参议员们惊讶地发现,总统已把除西沃德以外的全体阁员都叫到场。林肯发表了一篇既得体又强硬的讲话。他说,他总是尽可能地就重要决定与内阁磋商,然而决定还是由他独自作出的;内阁成员虽然有时存有异议,但政策一经决定,就为全体阁员所支持;还说西沃德是位重要的政府成员。随后,总统转过身去,面向内阁成员,请他们证实。大家的目光注视着蔡斯,他被十分巧妙地推到这种尴尬的地位上。蔡斯曾经对这些参议员说,西沃德对内阁的不和谐负有责任。现在,他如果否认这一点,就会和参议员们一起丢脸;但是,他如果再次断言,又会失去总统对他的信任。蔡斯喃喃地说了几句话,对林肯的讲话表示赞同,但为了挽回面子,又遗憾地表示,对重大的决议,内阁并未更充分地讨论。参议员们对这个场面感到泄气,并对蔡斯表示失望。他们知道,林肯已经获胜。

   次日,深陷窘境的蔡斯来到白宫递交辞呈。总统迫不急待地说:“交给我吧。”蔡斯不情愿地交出辞职信。林肯阅毕,得意洋洋地说:“这下子可是快刀斩乱麻了。我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个难题。”共和党的参议员们再也不能既让西沃德辞职,又保住蔡斯了。林肯用一个古典的隐喻来形容他的胜利:“现在我可以运用自如了,在我的两个口袋里各装着一个大亨。”总统拒绝了两个辞呈;内阁依然如故,危机过去了。阴沉的政治气氛顿时一扫而光。这场交锋对总统和国会的共和党人来说,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然而,林肯这次证实了自己是主人。他这样处理了这件事而没有得罪任何人,这在政治艺术上是一个有益的教训。

   西线的战争:维克斯堡

   从西线传来的军事消息也不那么鼓舞人心,无法抵消东线的弗雷德里克斯堡之战结束后在北部引起的低落情绪。1862年进攻肯塔基失败后,邦联军改组了西线指挥机构。约瑟夫·约翰斯顿于11月来到查塔努加,全面负责西部军区的工作,从而统一了邦联在该战区的指挥权。宾夕法尼亚出生的约翰·C·彭伯顿将军在联邦军中有两个兄弟,这次,他以密西西比州的邦联军统帅的身分来到维克斯堡。布雷格仍指挥集结于纳什维尔南面30英里处的默夫里斯伯勒的田纳西军。邦联军在密西西比河以西的阿肯色州拥有25,000军队。12月7日,位于阿肯色州西北部的普雷里格罗夫发生了一起使人对联邦事业多少起到振奋的事件。在那里,10,000名叛军袭击了联邦军驻扎在该地的两个师。当联邦军的另一个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邦联军的侧翼时,叛军大为惊慌,尔后即被击退。普雷里格罗夫之役的胜利使阿肯色北部处于联邦的控制之下。但是,邦联军仍有足够的实力防止联邦军向小石城挺进。在西线,联邦军将着重对付维克斯堡以及田纳西中部的布雷格所部。

   联邦军三路并进,企图在维克斯堡实施首次突破。由于没有统一的指挥以及叛军的迅猛反击,联邦军未能达到目的。联邦方面的田纳西军区司令格兰特通过密西西比州北部发动了一次陆上攻势,从敌人背后袭击河上要塞。这时,林肯任命纳撒尼尔·P·班克斯为路易斯安那州的联邦军司令,以接替引起争议的本杰明·巴特勒。林肯希望由班克斯率领一支远征军沿密西西比河北上,从南面攻击维克斯堡,同时让其余的联邦军从北面对其实施包围。但是,占领后的路易斯安那的行政管理问题和位于哈得孙港的邦联军的坚固要塞,都使班克斯无法向巴吞鲁日以北派出一兵一卒。在没有通知格兰特的情况下,林肯还批准另一位政治将军——伊利诺伊州的约翰·A·麦克勒南德率领一支去下游的远征军从孟菲斯出发去远征维克斯堡。格兰特得知此事后,要求澄清他在密西西比战区的权限。政府向他保证,在位于田纳西河和密西西比河之间,南至维克斯堡的军区范围内,他可以掌管全部75,000军队,由于对麦克勒南德不信任,格兰特派谢尔曼前去指挥为参加麦克勒南德的远征而集结于孟菲斯的军队。麦克勒南德于12月底来到孟菲斯。他发现,他不但没有自己的部队,而且仅仅是格兰特手下的一位军长,而谢尔曼为了策应格兰特的陆上攻势,则早已率领他的那个军顺流而下,去攻打维克斯堡的防线了。麦克勒南德大怒,然而林肯确认了格兰特的权威,于是麦克勒南德也就无可奈何了。西点军校毕业生格兰特战胜了政治家麦克勒南德。

   在邦联军的两位将军范多恩和福雷斯特之间也存在着竞争,然而所采取的形式却不同。他们在12月中旬同时率骑兵袭击格兰特的供应线。福雷斯特率2,100人巧妙地躲过一支支联邦巡逻队,毙伤、俘获联邦军2,000余人,切断田纳西州杰克逊城以北60英里长的铁路线和电报线,缴获10,000支步枪及其他设备,离去时只损失了500人。与此同时,范多恩的3,500名骑兵迫使霍利斯普林斯的联邦驻军投降,并摧毁了格兰特在该地设立的一个补给站。这再次证明,小股骑兵有能力使依靠铁路供应线深入敌方领土的大军陷于瘫痪。格兰特不得不下令停止向维克斯堡推进,返回田纳西州。

   格兰特改变计划,对谢尔曼承担的那部分攻势构成了威胁。这是因为谢尔曼的背水进攻寄托着这样的希望,即格兰特从叛军背后发起进攻,将使邦联军削弱维克斯堡的防御。由于福雷斯特切断了电报线,谢尔曼无从知道格兰特的进攻已经受阻。在维克斯堡以北三英里处的奇克索陡崖上,叛军集结了14,000人。谢尔曼如果打算登上干燥的陆地,对维克斯堡采取进攻,就必须占领这些陡崖。尽管进攻的联邦军与守军之比高于2:1,但邦联军深沟高垒,拥有足够的大炮来控制沙洲,而联邦步兵要通过周围布满沼泽的长沼,沙洲是必经之路。联邦军于12月29日发动的攻势从一开始就毫无希望。谢尔曼的四个师伤亡几达1,800人,而邦联军的伤亡才200人。联邦军向上游撤退,回到距维克斯堡20英里的那个疾病蔓延的沼泽地营地,而这时北部的公众才得知,又一个12月攻势失败了。

   西线的战争:斯通河战役

   联邦军在12月的第三次主要攻势曾出现败北的危险。罗斯克兰斯在10月30日接管坎伯兰军团时就知道,政府希望他把叛军逐出田纳西中部。由于骑兵的尾随袭击而拖延多天之后,罗斯克兰斯的42,000部队于圣诞节的次日从纳什维尔出发,前往默夫里斯伯勒与布雷格的36,000之众的田纳西军对阵。他们发现,邦联军在城西北一英里处很浅的斯通河两岸严阵以待。12月30日夜,两军仅相距数百码露营。双方的军乐队同时在袭人的寒气中鸣鼓奏乐,唱起对台戏。一方高奏邦联国歌《迪克西之歌》,向对方的《扬基歌》发出挑战……。到最后,有个军乐队奏起《家,可爱的家》来,其他乐队接着奏下去,直到两军的乐队都奏起来;而且成千上万的士兵,无论是北方佬还是叛军,共同唱起了熟悉的歌词。或许,他们之中还有人对这场战争的悲剧性嘲弄大惑不解: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可以彻夜合唱,第二天又互相残杀。

   布雷格无意撤退,甚至无意保持守势。他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左翼,以便在拂晓时进攻联邦军右翼——企图夹击背水的联邦军,使之进退两难,同时切断其供应线。12月31日拂晓,邦联军发起进攻。与在多纳尔森和夏洛发生的情况一样,这回他们又赶上北方佬正吃早饭。叛军的杀声回荡在低矮的柏树丛中和光秃秃的田野上。在这场攻势下,身穿蓝军服的联邦军右翼的两个师被击溃了。身穿灰军装的叛军骑兵闯入联邦军背后,在装载着军需品和弹药的篷车中引起一阵大乱。然而,罗斯克兰斯临危不惧,亲自在最前列纵横驰骋,重整部队。同他并肩战斗的参谋长被一发炮弹炸掉了头颅。部署在联邦军正中央的谢里登师岿然不动,这使罗斯克兰斯来得及在纳什维尔山的前面组成了一道新的战线。不到中午,邦联的进攻就在这里停顿下来。

   这场战斗是这次战争中最艰苦的战斗之一。枪炮声震耳欲聋,士兵们纷纷采摘棉花堵耳朵。在联邦军左翼的中心,乔治·托马斯麾下的一个旅控制着朗德福里斯特树林沿铁路线的一小片林区,它成为重建的联邦军战线的一个转折点。布雷格为了摧毁它,决定竭尽全力发动一场进攻。为完成此举,他率领约翰·C·布雷肯里奇的一个扩编师渡河。下午,该师向朗德福里斯特树林发动攻击,但一次又一次地被挫败,而且损失惨重。

   是夜正值新年除夕,阵地上无人奏乐,伤兵的呻吟声和喊叫声响成一片。布雷格电告里士满,他已大获全胜。的确,他似乎是赢了。他还声称:“敌军正在溃退中。”然而,敌军并未溃退。罗斯克兰斯手下的几位将军劝他撤退,但是“老罗西”(他的部队这样称呼他)决定坚持下去。尽管双方都把各自的一个师调到河东,但次日并未发生什么战斗。布雷格在1月2日发现,联邦军仍留在原地,遂(不顾部下反对)下令向河东的联邦军发动攻击。布雷肯里奇的那个师把联邦军步兵赶下山头。但是,联邦军炮兵——有58门大炮集中在河对岸——从侧翼近距离射击,炸得叛军血肉横飞。

   次日,双方遭受重创的部队固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他们知道,不是己方就是彼方很快就会被迫撤退。双方的伤亡率在这场战争中是最高的:邦联军的伤亡、失踪人数达33%,而联邦军则为31%。布雷格手下的将军们已对他失去信心。南军正由于给养不足和连日冬雨而遭到磨难,而联邦军却从纳什维尔运来新的给养,看来要永远守在阵地上。因此,在1月3-4日夜间,邦联军开始撤至南面35英里处的达克河后面的新战线,住进建在那里的冬季营房。

   于是,罗斯克兰斯就侥幸地反败为胜。尽管此役伤亡惨重,然而,因弗雷德里克斯堡大溃败以及维克斯堡前沿的失败而士气低落的北军,在获悉来自斯通河的消息后,又开始振作起来。林肯对此深表感谢,他致电罗斯克兰斯:“上帝保佑你们,大家都和你们在一起。”后来,总统写信给这位将军说:“我对每件事都将铭记在心,永志不忘。”并说:“你给我们带来一个来之不易的胜利。这次如果遭到失败,那国家就很难保全下来。”

   维克斯堡战役:第二阶段

   在斯通河战役结束后的四个月里,两军都等待着春天的来临,到那时道路就不再泥泞。因此,无论在哪个战场,都没有发生大的战斗。格兰特企图利用这段时间占领密西西比河以东的高地,以便向维克斯堡发动一次攻势,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地形是他的最大障碍。维克斯堡建在一座200英尺的山崖上,这使那里的炮兵得以控制河道。要想从正面发动进攻,简直无异于自杀。在河西,除水位低的地方外,无法在迷宫般的河川支流和沼泽地上作战,况且,1862年-1863年的冬天又格外潮湿。在河东,从维克斯堡到孟菲斯连绵250英里的弧形地带是一条山脉。这条山脉把一片平均宽达60英里的德尔塔低洼地封闭起来。如今,这里是一片良田,拥有很好的排水系统;但在1863年还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沼泽、河川和茂密的森林。宜于作战的,只有维克斯堡东面和南面的一片旱地。摆在格兰特面前的问题是,让足够数量的军队携带物资给养开进去,击退敌军,占领要塞,并与控制着维克斯堡以北河段的联邦舰队重新取得联系。

   从地图上看,由田纳西州经陆路到达那块旱地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格兰特早已尝试过,未取得成功。而逆流而上,撤回到孟菲斯,再从陆路出发,在北部人看来又像是退却。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背水向维克斯堡发动攻势。格兰特在1月底顺流而下,去亲自指挥在维克斯堡上游不远的西岸安营扎寨的部队。这是因为,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不受信任的麦克勒南德将军军阶最高。

   失败之冬

   是冬,格兰特尝试着从五条不同的路线把部队和给养运过河。其中,试图绕过维克斯堡的那些堡垒,以使炮艇、运输船和部队在城下安全通过的路线有三条:(1)谢尔曼的那个军从夏天就动工开挖那条运河,但洪水在3月淹没这个地区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一努力,不过,洪水并未切断通过这条运河的那条理想的深水航道。(2)其他部队在北边几英里处开始挖另一条运河,以便在维克斯堡以南和密西西比河的条条支流接通。然而,这些支流水太浅,除最轻便的运输船外,什么船只都无法通过。(3)另一个军开始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要打通一条400英里长的水路,它从位于维克斯堡以北极远处的普罗维登斯湖,经过支流与河流一直通到位于该堡下游很远处的雷德河。该部在付出大量的劳动来锯断水面以下的树木后,也放弃了这条水路(因其只宜吃水浅的汽艇通行),而赞成两种显然更有希望的尝试,即经由德尔塔那无边无际的水路运兵,从北面威胁维克斯堡的侧翼。

   第一个尝试就是派出亚祖水道远征军,炸毁赫勒纳对面的大堤,使炮艇进入了属于亚祖河支流错综交叉的河网。在这些险恶的水路上,炮艇经常搁浅,低垂的树枝砰砰地敲打着船上的大烟囱。这些水路把海军的负责军官搞得狼狈不堪,一筹莫展。在炮艇无法通行的一段狭窄航道,邦联军集中起重炮,炸开一道拦河坝,迫使北军船队调转船头。最后,另一个尝试是组织斯蒂尔河的拜乌远征军,使海军通过德尔塔条条连结的水路。在这场冒险中,此时担任密西西比分舰队司令的戴维·波特率领11艘炮艇穿过比船身宽不了多少的弯曲的航道。随着这支奇怪的小船队进入丛林深处,叛军持斧砍倒树木,横倒在船只前后的水中,一度曾出现使整个船队无法脱身,束手就擒之势。然而谢尔曼令其步兵登岸,赶跑了邦联军。于是,疲惫不堪的水兵把船驶回密西西比河,一路上,树枝不断地扑打、撞击着船舷。

   春天的成功

   尽管遭到这些挫折,格兰特从未丧失攻克维克斯堡的信心。没有哪个战役更能表现出他在压力下的冷静、获得成功的意志、以及用这种意志从容地影响部下的能力。到3月底,在他心中酝酿多日的一项计划已臻于成熟。由于各种绕过维克斯堡的努力都已失败,他打算命令波特驾驶炮艇和供应船直接从炮兵阵地通过,同时让各路大军沿西岸向南前进,与位于维克斯堡以南的舰队会师。士兵们将在那里渡河,向彭伯顿防御工事的不牢固的下腹地发动一次攻势。这个计划虽然简单,却十分大胆。一旦开始作战,就断了退路。因为一旦过了河,在打回位于维克斯堡一带或该堡上游处的密西西比河以前,格兰特与其基地的联系将被切断。

   谢尔曼和波特反对这项计划,而林肯则表示怀疑。但是,和罗伯特·李一样,格兰特是位伟大的将军,因为他愿冒大风险。他于4月5日把所辖三个军中的两个南调。这两个军奋力穿过深深的泥淖,把凑合用的木筏拖过河川支流,时而架桥,时而敷设木排路,或边走边开出新路来。在4月16-17日的两个无月亮的黑夜,波特的12艘船静悄悄地顺流而下,驶向维克斯堡。突然,叛军的监视哨在两岸燃起篝火,把天空照得通红。维克斯堡的重炮向船队开火,船队颠簸着全速通过由枪弹和炮弹织成的长达四英里的交叉火网。所有船只都挨炮火击中,多数都腾起火焰,还有一艘沉没。但其余的船只都得以通过,仅有一人阵亡。几天过后,6艘运输船和12艘驳船试图在夜间取得同样的战绩,却运气不佳——有6艘驳船和一艘运输船(装载着医疗用品)沉入水底,但全体船员都获救了。

   现在,格兰特的大部分部队都集结在维克斯堡以南,而且物资充裕,可供短期使用。部队乘摆渡过河,直抵位于维克斯堡以南35英里处的布鲁因斯堡高地。正如格兰特后来叙述的那样,他经历了:

   一种难以比拟的解脱感。……现在,我身处敌占区。一条大河和维克斯堡要塞把我和后勤基地隔开。可是,我这次却是在干燥的地面上,且与敌人同处于河的一侧。从12月直到现在所进行的一切战役,一切劳动,一切艰难困苦和损失……都是为了完成这一目标。

   格兰特在密西西比登陆时并未遭到抵抗。因为他前曾命令部队作转移敌人注意力的运动,使彭伯顿受骗而把大部分兵力分散到别处。在格兰特和他的两个军渡河的当日,谢尔曼就与另一个军在维克斯堡以北的奇克索陡崖附近佯攻。而与此同时,本杰明·格里尔森上校则正在指挥这次战争中最为壮观的一次骑兵袭击。这位来自伊利诺伊州的前音乐教师格里尔森就组建一个极好的骑兵旅。这表明,联邦骑兵终于达到了邦联的骑兵实力。格里尔森率1,700名骑兵出发,迅速深入密西西比州腹地,直奔彭伯顿在杰克逊城以东的铁路供应线。格里尔森的骑兵在不断击退尾随的邦联骑兵的同时,不但扒掉了50英里长的铁路,还吸住邦联军的一个步兵师,使其围捕联邦骑兵的企图枉费心机。16天以后,联邦军部队终于在离出发地点600英里的巴吞鲁日抵达联邦防线。他们毙伤叛军100名,俘获500名,所付出的代价仅为24人。

   他们的战绩可以与处于巅峰期的福雷斯特或斯图亚特媲美。这也意味着,格兰特的23,000人于5月1日抵达吉布森港时,迎战的邦联军只有8,000人。联邦军冲过守军阵地后,格兰特即率谢尔曼军顺流而下。现在,与他的44,000人对阵的,是彭伯顿的32,000人以及约翰斯顿努力集结于州首府杰克逊城的数千人。格兰特下令,把那些从附近的种植园缴获来的四轮马车及其他车辆装满弹药及其他军需品,并下令部队尽量把能带走的干粮全装进干粮袋,随后,他放弃河边基地,停止与北部的电报联系。在杀回维克斯堡以前,他的部队将“靠农村来维持给养”。

   在所有北部人看来,格兰特在此后的两周中失踪了。在此期间,他的部队跋涉180英里,在与分散之敌作战中,四战四捷。这些分散的敌军如果合为一股,其兵力几乎同格兰特的部队一样多。随后,格兰特的部队把邦联军围困在维克斯堡的防御工事内。用一位英国军事历史学家的话来说,这个战役“光辉地证明了下述战术准则的正确性:猛打,反复打,不停地打”。

   格兰特指挥部队迅速运动,神出鬼没,把邦联军搞得晕头转向。他没有径直向维克斯堡进军,而是往东向杰克逊城进攻。格兰特的策略是拿下这个州首府并在那里击败约翰斯顿,消除后顾之忧以后,转而西进,以期在维克斯堡附近击败南军主力。邦联军企图对这些行动予以反击,却又被意见不一所困扰。约翰斯顿敦促彭伯顿从维克斯堡开拔并与他会师,以便在尽可能远离维克斯堡的地方攻击格兰特。可是,彭伯顿早已接到杰弗逊·戴维斯的命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维克斯堡,故拒绝远离河岸去冒险。彭伯顿虽是宾夕法尼亚人,但他决定站在妻子的弗吉尼亚同胞一边。他不愿因不适当地冒险而使人们怀疑他对邦联的忠诚。5月12日,联邦的一个军在位于杰克逊城正西的雷蒙德歼灭邦联军的一个小支队。14日,联邦的两个军把约翰斯顿临时拼凑的军队赶出了杰克逊城。谢尔曼的那个军留下来破坏该城的铁路和工业设施,而格兰特则率余部西进,去攻打彭伯顿部队。这位不走运的彭伯顿将军一直在缓慢地向南移动,打算切断格兰特那条(不存在的)供应线。5月16日,联邦的两个军(29,000人)在位于杰克逊城和维克斯堡中途附近的钱皮恩山与彭伯顿军的一部(21,000人)遭遇。

   接着打响了这个战役中的决定性战斗。要不是因为麦克勒南德指挥失当,这次战斗的决定性意义本来会更为深远。在詹姆斯·B·麦克弗森将军指挥的军猛攻联邦军右翼时,左翼的麦克勒南德却踌躇不前,贻误战机。彭伯顿移师至最激烈地拉锯争夺的几个战斗地点。他眼看自己的几个团溃不成军时,乃决定撤退。他有一个师被北军分隔切断退路,只得东南逃窜,逃离维克斯堡。不算该师,彭伯顿在此次战斗中损失了3,851人(格兰特损失了2,441人)。但是,格兰特认为,如果麦克勒南德更机警一些,本来可能歼灭更多的叛军。

   翌日,向前推进的北军在维克斯堡以东10英里的大布莱克河与邦联军殿后部队遭遇。毫无斗志的守军不堪一击,大多数人撤退过河,烧毁河上的桥,但是,尚有1,700人留下束手就擒。约翰斯顿再次要求彭伯顿北进与他会师,但彭伯顿仍是置之不理,撤回维克斯堡工事内,让分散防守峭崖及附近渡口的几个旅向他靠拢。彭伯顿在解释他保卫维克斯堡的决定时写道:“我仍认为,对邦联来说,这是最重要的地点。”

   格兰特已得到加强的45,000部队从陆上包围住维克斯堡,同时联邦炮艇从河上切断了该城与外界的联系。格兰特相信,邦联军一再失败,士气已经低落,于是,他在5月19日下令向维克斯堡的堑壕发动进攻。然而,叛军的士气已经恢复,并在这次战役中第一次击退身穿蓝军装的北军。这似乎证实了这一格言:堑壕里的一个士兵至少抵得上空旷地上的三个士兵。维克斯堡深沟高垒,其防御工事在这场战争中最为坚固。这些工事沿山脊构筑,前有深壑,并有砍倒的树木作掩护,而且树枝还给进犯者施以困扰。

   尽管如此,格兰特还是决定在5月22日发动另一次进攻,而且事先他做了细致的准备工作,并用大炮轰击敌阵。他希望避开在疫病流行的夏季围城。他还担心,长期围困会使约翰斯顿得以在他的后方组建一支劲旅。22日上午10时,联邦的三个军全部出击,沿四英里长的战线同时发起进攻。进攻的一方一度在好几处突破敌军工事。但是,他们抵挡不住邦联军颇具威力的排枪射击,无法站稳阵脚。在5月19日和22日的两次进攻中,北军的损失与此前三个星期的征战所造成的伤亡不相上下(约为4,200人)。

   两次进攻的失败,这迫使格兰特下决心对该城实施围困。戏剧性的5月的征伐战结束了。但是,即使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比起在弗吉尼亚战场发生的事件来,这个战役在南部和北部都不那么引人注目。

   乔·胡克与“举世无双的部队”

   弗雷德里克斯堡失利后,波托马克军的士气降到最低点。有四位亲麦克莱伦的将军直接向林肯诉说伯恩赛德不称职,其中有威廉·B·富兰克林,他作为左翼指挥官,未能利用联邦军在此役中唯一的一次突破。但另几位反麦克莱伦的军官,特别是胡克将军,亦批评伯恩赛德,特别是胡克将军随随便便就向新闻记者信口开河,乱讲伯恩赛德做工作一塌糊涂,管理无能,还说缺少一位“独裁者”来治理国家。这种情绪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渗透到士兵那里。来自缅因州的一个士兵写道:“让一帮无赖和蠢才来领导伟大的自由事业,其全部表现乃是腐败,其结果乃是灾难、可耻和丢脸。”使事情变得更糟的是,伯恩赛德是一个糟糕的管理人员。尽管国家富饶,而且以其全部资源作为他的后盾,物资在军需仓库堆积如山,但驻扎在法尔茅斯的部队到冬季却在营房里受罪,他们食物不足,医疗条件很差,军纪松弛,疾病流行——甚至还有坏血病。1863年1月,开小差的士兵数量增加到每天至少200人。一位军官把1862年-1863年的冬天描绘成为“此次战争中的瓦利福奇”。 [ 编者注:瓦利福奇(Valley Forge)又译福吉谷,美国独立战争时,乔治·华盛顿率领的1.1万军队在布兰迪恩战败后,于1777年12月-1778年6月驻扎于此。瓦利福奇位于费城(当时为英军占据)西北约36公里的斯库尔基尔河西岸,扼险易守,为战略要冲。 ]

   最使人不能忍受的一次打击是以“泥泞进军”而驰名的没有打响的战斗。决心再交好运的伯恩赛德命令他的部队进逼并渡过拉帕哈诺克河,从侧面攻击弗雷德里克斯堡以北的邦联军。诋毁这位将军的人反对这个计划。一位军官写道:“富兰克林对这一情况已多次讲过,并大声呐喊,他已使他的整个指挥完全陷入混乱,因此遭到失败则加倍令人信服。他的所做所为使他注定要失败。”在一个暖和异常的冬日——1月20日,他们在干燥的道路上开始行动。然而,那天夜里一场大雨把道路浇得一片泥泞,使全军深陷在其中,动弹不得。那大炮,那载着浮舟的四轮车,用三匹马去拉也是纹丝不动。河对岸的叛军士兵欣喜地看热闹,并且手中举着许多嘲笑人的画有箭头的招牌:“此路通往里士满。”

   两天过后,伯恩赛德放弃了这一行动,下令部队返回营地。随后,他即前往华盛顿要求林肯批准他撤换那些捣乱的将军——首先是富兰克林和胡克,否则他就辞职。林肯乃把富兰克林和另外几个将军调出波托马克军;但总统也知道伯恩赛德已失去部下的信任,便接受了伯恩赛德的辞职,任命胡克接任指挥!

   其实,这一任命并不像它在表面上那么令人震惊。胡克尽管对伯恩赛德捣了鬼,还是受到部队和公众的欢迎。林肯知道,胡克是个有名的酒徒和色鬼(据称,俚语hooker“一大杯威士忌”或“一个妓女”之意即源出于这位将军的名字);总统还知道,他是位敢作敢为、劲头十足的将军,并希望他把这种精神注入部队。林肯在任命胡克的同时,还给他写了一封劝告信:“我曾听说,你最近说过军队和政府都需要一位独裁者,我相信你是说了这话的。当然,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因为我没有考虑这一点,才授予你指挥权的。只有那些取得成功的将军才能树立为独裁者。我现在所要求于你的,是军事上的成功,而我将冒独裁的风险。”

   胡克一开始干得很好。他整顿了日用品供应和军需服务工作,提高了食品质量,清扫了肮脏的兵营,改善了战地医院,并使病员减少一半。他加强了军纪,同时又宽厚地准予休假。他取消了大师编制,重建过去的军,并通过给每个军都设计徽章来使各部队都增加自豪感。他把分散于整个部队的骑兵旅或骑兵团整编为一个军,从而提高了骑兵的效能。林肯于3月10日保证对归队的逃兵实行大赦后,士气上升了,开小差的减少了,许多逃兵归队了。不出两个月,胡克使军队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个士兵恰如其分地写道:“在胡克手下,我们开始了愉快的生活。”

   从不谦虚的胡克夸口说,他已创建了一支“举世无双的部队”。他对总统说,问题不在于他是否会拿下里士满,而在于何时拿下。他希望上帝降仁慈给叛军,因为乔·胡克是不会施以仁慈的。林肯对胡克的夸口感到不安,这使他不祥地想起了约翰·波普。林肯慧眼识人,担心胡克的吹牛是他掩盖他没有把握。他中肯地说道:“在一切动物中,母鸡是最聪明的,因为它在下蛋前从不咯咯地叫。”林肯可能对军中的一个老传闻已有所知:胡克是一个玩扑克牌的超级好手,“当他到了关键时刻应该争取胜过千筹的时候,就偃旗息鼓了”。总统于4月亲临军中时,给胡克的临别赠言是:“你下次战斗,要投入全部兵力。”

   钱瑟勒斯维尔之役

   波托马克军团在以前历次战斗中从未全力以赴。胡克要是遵从了林肯的劝告,凭借他那比罗伯特·李沿拉帕汉诺克河部署的60,000人几乎多一倍的115,000大军,极有可能大获全胜(在此之前,朗斯特里特已率两个师到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两州的分界处执行分遣任务)。北弗吉尼亚军团也挨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士兵的粮食定量降低了;由于弗吉尼亚农村打过仗,饲料已经告罄,马匹都饿得奄奄一息。但是,士兵的士气仍然旺盛。他们沿河掘了一条25英里长的堑壕,这使他们对抵挡住任何数量的北方佬都信心十足。

   胡克无意重演伯恩赛德那种徒劳的正面进攻。他制定了一个极好的战术性计划,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执行得很好。他把五分之二的步兵留在弗雷德里克斯堡附近进行另一次正面佯攻,同时亲率其余的部队溯河远上,在那里蜂涌地涉水过河,活捉了颇为吃惊的邦联军哨兵,然后移师东进,去围拢叛军的殿后部队。(与此同时,胡克把大部分恢复了锐气的骑兵派去实施纵深袭击,以切断罗伯特·李的供应线。结果此举成为一个错误,因为这次袭击没有给敌人造成什么严重损失,但胡克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却没有足够的骑兵出去侦察。)4月30日傍晚,在罗伯特·李的弗雷德里克斯堡前线上仍有40,000联邦军,而同时离罗伯特·李在钱瑟勒斯维尔附近的殿后部队仅8至10英里的联邦军则有70,000兵力。钱瑟勒斯维尔是弗吉尼亚州怀尔德尼斯地方的一个位于十字路口上的旅店。此处长着茂密的次生林和密密麻麻的矮树丛,没有开垦地。

   胡克和他的将军们得意洋洋。第5军军长乔治·戈登·米德宣称:“干得好,老乔!我们已位于李的侧翼,他对此还一无所知。”其实不尽然。罗伯特·李知道联邦军的位置,但他正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他显然只有两种选择:或是向里士满撤退,但这样则暴露了部队的两翼,从而招致敌人的攻击;或者命令部队面向来敌,以对付来自钱瑟勒斯维尔的更大威胁,但这样又暴露了殿后部队,招致敌人从弗雷德里克斯堡发动的攻击。

   罗伯特·李自是有其特殊之处,两者都没有做。他再次冒大险,分兵两路,留下朱巴尔·厄尔利率领10,000人据守弗雷德里克斯堡的堑壕,余部则进军钱瑟勒斯维尔。5月1日,钱瑟勒斯维尔的联邦军向东移动两英里,到达怀尔德尼斯以北的一片旷野。但是,当他们与邦联军的先头部队交火时,胡克突然命令其部队撤至钱瑟勒斯维尔附近的防御阵地。因为这意味着把主动权让给罗伯特·李,胡克的几个军长都表示反对。这还意味着,怀尔德尼斯的密林将抵消联邦军的数量和炮兵两方面的优势。为了解释这位过去以“善战的乔”而闻名的将军作出的这个奇怪的决定,人们提出了许多理论。最为可信的解释是:在一场决定胜负的战斗中,身负指挥重任的胡克不知所措了。在可向对手下千筹赌注的时机下,这位扑克手竟踌躇不前,毕竟在巨额赌注越下越大时,他就赌不赢像李那样的赌徒了。

   正如他的一个将军后来所写的那样:自5月1日下午始,胡克在心理上就成了一个“挨打的人”。罗伯特·李再次对敌人的弱点了如指掌。斯图亚特的骑兵发现,位于钱瑟勒斯维尔西面三英里处的胡克的右翼“没有掩护”。尽管邦联军已经分兵多路,但罗伯特·李决定再次分兵。5月2日,他派杰克逊率28,000人迂回行军14英里,前去攻击联邦军侧翼,同时让余下的18,000邦联军步兵继续保持高度警惕,与三倍于己的敌人对峙。这是罗伯特·李迄今为止最富冒险性的一次赌博。因为,胡克如果发现了这一行动,可能在杰克逊未部署好兵力攻击其右翼之前,就在罗伯特·李的两部之间打进楔子。

   联邦军的侦察兵发现了杰克逊的行踪,胡克向据守右翼的第11军军长奥利弗·O·霍华德将军发出警告,要其加强防御阵地。但是,当杰克逊的部队经过其前沿时,胡克不但没有下令全力进攻,反而只派出两个师进行武力侦察。这次侦察报告说,杰克逊的部队正在南移。于是,胡克便相信邦联军正在退却!胡克和霍华德都因此而放松了警惕,尽管霍华德那个军的前哨一再警告说,叛军正在森林近处集结。

   5时半,第11军的12,000士兵中有许多不是在玩牌就是在做晚饭,杰克逊手下的叛军突然大声呐喊,冲出森林,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联邦军的侧翼。第11军下辖多个德裔美国人组成的团。在其他部队看来,他们的威信颇低;而这天的战斗也丝毫没有提高他们的威信。有些团遭到突然袭击之后,开始虽然顽强地战斗,但却从未有机会再次组合队形。联邦军各团在形成一条稳固的战线并在天黑时迫使猛攻停顿以前,被邦联军向后压退了两英里以上。杰克逊急于切断联邦军与拉帕汉诺克河的联系,他策马向前,为夜间进攻实施侦察。邦联军的一个连把正返回自己战线一边的杰克逊一行错当成联邦军的骑兵,这些神经质的邦联军士兵放了一阵排枪,击伤了这位将军。次日清晨,杰克逊的左臂被截去了。罗伯特·李闻及此事时说道:“他失去了左臂,而我却失去了右臂。”

   尽管杰克逊的进攻取得了成功,但胡克在次日仍有获得击败罗伯特·李的良机。联邦军在怀尔德尼斯把邦联军的两部分部队分隔开来。联邦军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同时在黑泽尔格罗夫占据着一个高地。这个高地是炮兵可以有效作战的仅有的几片林间空地之一。胡克误认为黑泽尔格罗夫是个暴露着的突出地块,于是就在黎明时下令将其放弃,从而铸成了他的大错特错。临时指挥杰克逊那个军的斯图亚特很机警,迅速地把50门大炮转移到山坡上,从那里连续猛轰联邦军工事,并由邦联军步兵反复发起进攻。联邦军遭受重创,不得不退出阵地。

   胡克只投入一半兵力,他把林肯的“投入你的全部兵力”的劝告置诸脑后,没有命令闲置的两个军投入战斗。在战斗期间,胡克正倚着钱瑟勒旅馆的一根柱子,一发炮弹击中了这根柱子,把他震得失去了知觉。尽管头昏眼花,他还是不把部队交给极想让联邦军每个师都投入战斗的一位老资格的军长。上午10时左右,联邦军撤退到钱瑟勒斯维尔北面的新阵地。此时在弗雷德里克斯堡留下的25,000联邦军终于占领了城外的高地。罗伯特·李在得知这支部队正在接近其背后时,再次在钱瑟勒斯维尔分兵,给斯图亚特留下25,000人去牵制那里的75,000联邦军;而他则率其余部队出发去增援厄尔利的10,000部队。5月3-4日,在发生于钱瑟勒斯维尔和弗雷德里克斯堡之间的一次激烈战斗中,邦联军把在前线上占有优势兵力的联邦军赶过了河,而这时胡克却率领大军在西边仅几英里处按兵不动。随后,罗伯特·李调转兵力与胡克对抗,但是胡克放弃了战斗,于5月6日渡河来到拉帕汉诺克河北岸。

   对“举世无双的部队”来说,这回败得痛苦而屈辱。然而,首先是胡克被打败,而不是他的部队被打败。联邦军在这次战斗过后,士气并不像弗雷德里克斯堡战役结束后那么低落,尽管联邦军方面在四天的战斗中伤亡17,000人(邦联军的伤亡是13,000人),钱瑟勒斯维尔之役一直被称为罗伯特·李的“最伟大的杰作”,然而,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胡克的战地指挥在这场战争中显得最为糟糕。尽管邦联取得这次大捷,但由于杰克逊于5月10日死于负伤后并发的肺炎,所以最终失去的还是比得到的多。

   根据一位访问者的说法,林肯得悉来自钱瑟勒斯维尔的消息时,脸色“苍白”。他大声喊道:“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全国将会说些什么?”在这个绝望之冬的其他失败(据公众所知,格兰特仍陷在维克斯堡附近的沼泽地里)之后,接踵而来的钱瑟勒斯维尔之战的失败很可能是对联邦事业的一个致命打击。但是,恰恰相反,这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在1863年的夏、秋两季,联邦军的几个决定性胜利将使战局变得有利于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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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