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最凶残的船长·第六
作者:D.博廷·英国
出自————《海盗》
出自————《战争通史》
非洲几内亚海岸阿纳马布的凡提渔村和英国的贸易站,是白人只有在贪心不足时才敢冒险来访问的地方。除此以外别无其它理由。刺眼的赤道烈日下,象火炉一样热的白天,潮湿无风的夜晚,低劣的食物,心怀歹意的土著人以及各种各样说不清的热带疾病,使这块地方对欧洲人来说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尽管如此,早在1719年,阿纳马布就已成为西非海岸一带,一系列欧洲人立足点中的最富有、最重要的驿站之一。奴隶贸易进入全盛时期,位于内陆出海口末端的阿纳马布,成了从塞内加尔河到怀达一带所有奴隶转运站中最繁忙的一个。
皇家非洲公司在阿纳马布建造了一个三角形的围圈地,取名叫查尔斯城堡,城堡上面带有象船首一样尖尖的角,堡上还建有塔楼,用于警戒。英国商人就住在这座城堡的围墙里,他们的死亡率高得惊人。据说当时每个驿站须同时任命三位总督,一位是现在任上的总督,一位是正走在上任途中准备接任的总督,还有一位在英国,也正准备起程来接替那位接任的总督。在这个村子里,只有酒和非洲姑娘,或者停靠在那浪花泛起的锚地内的船只,才能把压抑的孤寂和烦闷无趣暂时驱散,阿纳马布没有港口,沿海的驿站差不多都没有港口。非洲小船——一些把热带森林中的大树刮空做成的独木舟,渡过那到处都游动着吃人的鲨鱼的海上,往返于海岸和大船之间,运送奴隶,金子和象牙。
6月5日中午12点至1点之间,从伦敦来的“公主”号商船正在从查尔斯城堡的围圈地中赶运奴隶,而另外两艘英国商船“雌鹿”号和“莫利斯”号的船长正在和非洲公司的商人洽谈买卖,就在这时,两条陌生的船靠近了锚地,迅速向停泊在那里的船只冲过去。贩奴船从来者的外表就知道他们是海盗。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一艘外型灵巧的黑色船,主桅顶端飘着一面黑旗,甲板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杀气腾腾的人群。这就是“詹姆斯国王”号。紧紧尾随它的是姊妹船“皇家流浪汉”号,这是最近由威尔土船长豪厄尔·戴维斯在三点角以外的地方截获的一艘荷兰商船,上面装备有32门大炮和27门回旋大炮。
两艘海盗船的行动干净利落,毫无准备的贩奴船一看就知道形势不妙,马上把他们的船旗砍掉,以示投降。想不到也许是因为病疫折磨的缘故,主持非洲公司的商人们竟然没进行什么抵抗。他们仅有的几声零星的炮声,一下就被戴维斯船上的排炮压下去了,然后一切又都寂静了下来。
贩奴船“公主”号在阿纳马布一个毫无生气的下午和海盗的这次巧遇,可以说是海盗黄金时代最后几年中最大的一次抢劫事件了。在从商船上押上海盗船强迫作苦力的船员中,有一位名叫巴塞洛缪·罗伯茨,他是“公主”号上的三副。他不久就变成了海盗,并且成了当时最凶残的一位船长。
海盗们纷纷回到东半球,这正是伍兹·罗杰斯在新普罗维登斯捣毁海盗老窝,美洲和西印度殖民地纷纷起来打击象黑胡子这样的海盗取得胜利的直接结果。到1719年,整个新大陆已经成了海盗无法立足的地方了。活动能力强的一些海盗头头,象豪厄尔·戴维斯,约翰·泰勒,爱德华·英格兰和克里斯托弗·康登这些以前新晋罗维登斯的海盗老手们,都把他们的眼光再次转向东方。
康登曾一马当先,经过近20年的经营,把马达加斯加和附近的岛屿建设成了海盗的天堂。康登在通往红海和马拉巴尔沿海的老路上,在孟买附近,抢劫了一艘阿拉伯人的船,船上装有价值15万英镑的金银,平均每人能分到2千英镑,抢到这么大的财富,分到这么多,这是海盗多年未曾有过的。当康登他们一伙分赃以后在圣·玛丽岛散伙时,海滩上到处都狼藉地丢下了没人要的贵重东西,有丝绸、金丝绣花薄纱和各种香料。
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后,康登和他手下大约40名水手,决定再不去冒险了,他们放弃了海盗行业。他们从波旁(此地以后称作留尼汪)总督那里获得了法国赦免后,就在波旁定居下来。根据笛福的记载,康登后来娶了总督的小姨子为妻,以后又移居法国圣·马洛,成了一名富有的船主。
继康登之后,被从新大陆撵出来的海盗,就一个接着一个地越过大西洋,他们不仅在红海和印度洋上抢劫,而且还到非洲东海岸和西海岸一带,只要有东西可抢的地方就去抢劫。皇家非洲公司和东印度公司又为海盗的出现伤起脑筋来了,他们这回为此事对皇家海军的恳求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海军部任命托马斯·马修斯海军准海为四艘军舰组成的舰队司令,绕过非洲前往印度洋。马修斯比其它船先到达马达加斯加,他为了抓紧时间,马上给各舰舰长写了一封信,命令他们立即在海面上开始侦察。海盗截获了这封信。就象过去经常发生的那样,大多数海盗不愿和皇家海军对抗,虽然马修斯从来没有在印度洋上和海盗战斗过,也没抓到过他们,但是他在印度洋上的出现却足以告诫这帮海盗,要和他打是得不偿失的。海盗们都逃之夭夭,有的就此隐退,相当一部分绕过好望角逃往非洲西海岸,他们在那里还继续活动了一段时间。就在这个地方的那段时间里,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粉墨登场了。
这位最伟大的海盗船长生于1682年左右,和所有他的同伙一样,他可能也在持久的西班牙王位争夺战争中,积极地在海军军舰上或武装民船上服过役。在黑胡子的事业兴旺时期,他曾在一艘巴巴多斯的商船上当大副。到30多岁上,他已是一位很出色的航海能手了。按当时海盗的行话说,他已是“刀枪不入”了,意思是说,这个人对驾驶船只和管理水手以及海战的战术等样样都精通。
罗伯茨的专长,可能是他正正直直做了20年海员之后,竟然还成为海盗的重要原因。作为一名劳动人民阶层出身的海船官员,他不可能在正常的海上服役中晋升到更高的领导岗位上来,只有当了海盗,他才有可能取得符合他的资历的高级职位。尽管这样,他起初还是不喜欢在戴维斯的船上从事他的海盗生活。但是,以后事态的发展改变了他的地位。在阿纳马布战斗之后六个星期,当戴维斯去王子岛补给食物时,他中了葡萄牙人的埋伏,被手枪一连打中好几枪之后死去。海盗们驾着“皇家流浪汉”号撤退到公海上,以护理他们的伤员。就在波浪滚滚的大海上,船上的水手选举了罗伯茨当船长;很明显,他早已显示出了当他们的最高统帅的才能。
罗伯茨接受了大家的推举。如果说他不屑于去当一名普通的海盗水手的话,那末,当他被选为船长后,他明显地感到,他乐于从命了。“既然已经染指,命中注定应该当海盗,那末,当个指挥员总比当普普通通的海盗强。”这就是罗伯茨自己对这事的解释。
海盗历史上的这位野心勃勃的船长究竟是怎样的人呢?笛福称他是“黑人”,说他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典型的威尔士凯尔特族人。他虽然象大多数威尔士丘陵地带的人一样,身材稍许矮了一些,但是具有坚强的个性和天生当领导的资质。作为船长,或者因为当了船长,他开始表现出某些正规海军军官所具有的那种绅士式的矫揉造作的风度。他的穿着与众不同:深红色的提花缎马甲和马裤,三角帽上插着红羽毛,脖子上挂的一串金项链上,坠着一个钻石的十字架,双肩披着两条丝绸武装带,一边各挂两支手枪,腰上又挎着一把剑。他喝茶喝得很多,这是绅士派头的生活方式。他不喜欢象一般海盗一样,沉湎于狂饮烈酒,这并不因为他是个清教徒,而是因为他认为饮酒会削弱他的船的行动效率。“这些人几乎经常处于发狂或喝醉的状态,”笛福在谈到这些海盗时写道,“因而举止荒唐,带来一连串无休止的混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就是船长、是工子、甚至是国王。”
据笛福记载,“当罗伯茨感到用客气的办法无法管理这伙野蛮的、无法驾驭的勇夫,或者无法阻止他们酗酒后,他于是对他们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态度。”他要他手下的水手每个人都发誓坚决服从他订立的规矩,然后马上制订出严格的条令。“如果有人对他的那套做法不满,”笛福写过,“他就会对他们说,他们可以离船上岸,如果他们觉得合适,那他们可以带着宝剑和手枪和他决斗,他决不在乎,也不怕他们。”
有一次在航行中,一个喝醉了酒的水手当面骂了罗伯茨船长,他勃然火怒,当场就把这个水手杀了,这一行动引起很多和这个醉鬼一样沉迷于酒的水手的不满,最不满的是一个名叫托马斯·琼斯的人。罗伯茨杀人时,琼斯上岸了,当他回到船上听说这件事后,大骂罗伯茨,并且说应该把罗伯茨干掉。罗伯茨一听,暴跳如雷,马上拔出宝剑一剑刺在琼斯身上。琼斯虽然身受重伤,仍奋力抓起罗伯茨,把他朝大炮那边扔了过去,照笛福的说法,“很漂亮地”把他制服了。
这一暴动事件毫不奇怪地引起了船上全体人员的骚动。一部分水手站在罗伯茨一边,另一部分站在琼斯一边。在船长之下负责全船纪律的舵手,使尽一切权威,才使这场骚乱平息下来。随后展开了调查,大多数水手认为,船长的权威必须在全体人员中确立,由于船长这一职务是受人尊敬的,因此任何人不得破坏他的威严。于是,判决可怜的琼斯受严厉的处罚。一俟琼斯的刺伤痊愈后,他被捆绑起来,由每个水手各抽打他两鞭,全船水手共180名。可是这样的酷刑,并未能使琼斯认错,后来一有机会,他就马上和自己相好的朋友一起,离开了罗伯茨,自找出路去了。
当初“皇家流浪汉”号于1719年7月在新船长的率领下起航时,船上的水手们并没有体会到罗伯茨个性的全部深度,也没有想到前进道路上将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不过,这位以“黑色的准男爵”而开始闻名的罗伯茨,却一直没有忘记致力于使自己成为一位名符其实的海盗船长。为了狠狠地进行报复,他回到王子岛,把戴维斯在那里受到埋伏而遭杀害的葡萄牙殖民地夷为平地。清算了这笔血债之后,罗伯茨就沿着非洲沿岸的名叫比阿弗拉湾的曲折航道南下。他在那里很快就抢劫到了两艘船,一艘荷兰人的商船和一艘皇家非洲公司的贩奴船。然后他在安诺本小岛停靠,以决定下一步将向那里。罗伯茨和他手下的水手对几内亚沿岸这块闷热的地方已经厌倦了,他们经过投票表决,大多数人决定到富饶的葡萄牙殖民地巴西去。罗伯茨制定了航行计划,准备从安诺本岛出发,开向离南美洲2千3百海里的,较大一点的费尔南多德诺罗尼亚岛。28天之后,“皇家流浪汉”号在罗伯茨杰出的指挥下,到达了南大西洋一个荒无人烟的火山岩尖岛旁的小海湾,海盗们在这里补充淡水,维修他们的船只,为他们对巴西的突然袭击作准备。
罗伯茨和他手下的水手,从巴西沿海来回游弋了几个星期,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对象。后来在1719年9月,他们在巴伊亚附近,遇上了一个由42艘葡萄牙商船组成的商船队,正在准备编队,由两艘军舰护卫,横渡大西洋开往里斯本,船上满载着巴西的金子,烟草、蔗糖和皮革。海盗大胆地把自己的船开到船队的正中,抢登上其中最富有、负载最重的一艘船,抢走了这条船上的财物,包括4万块巴西金币,当时价值5万英镑。其它商船见此情景,乱成一团,他们开炮并且升起上桅的船帆,作为向两艘护卫军舰发山的紧急危险讯号。但是两艘军舰的舰长并投有加速航行过来拦截罗伯茨,不知是不可能还是不愿意,两艘军舰一直下锚停在那里不动,直到海盗把东西全部劫走。
海盗们从巴西又向北航行。在圭亚那(后来成了臭名昭著的法国罪犯的流放地)附近,一个西班牙贫穷的殖民地德维尔岛上,海盗们将抢来的东西变换为货币和女人,在那里放肆地吃喝嫖赌,过了几个星期花天酒地的放荡生活。从德维尔岛,他们又开进了加勒比海,但是皇家海军和各岛的武装民船把他们赶跑了。他们于是又继续向北航行,目标是纽芬兰,海盗们过去在这里发现过准备横渡北大西洋的商船。
1720年6月,罗伯茨船上彩旗招展,军号嘟嘟,战鼓咚咚,主桅顶上饰有白色骷髅的海盗黑旗哗啦啦地飘扬,他们竟这样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特雷巴西港,当时在港内停泊了22艘商船,商船上一共有1200名船员和40门大炮。可这些船上的水手一枪未放就逃到岸上去了。罗伯茨和他手下的水手,从容不迫地抢劫了所有这些船只,还附带抢劫了另外4艘不幸刚刚开进来的船只。一个泊在特雷巴西,拥有150条船的渔船队,也遭到罗伯茨的抢劫,为显示一下他的意志,他弄沉了一些渔船。这时候,“皇家流浪汉”号已经破旧不堪,罗伯茨从被俘的船只中,挑选了一条最好的布里斯托尔快船来代替“皇家流浪汉”号,留为己用,并给它取名为“皇家幸福”号。新英格兰总督在关于罗伯茨到特雷巴西来的情况报告中写道:“人们无法不去赞美他的勇敢和大胆。”
罗伯茨现在进入了他不可思议的一生中最有生机的时期。离开纽芬兰海岸后,他又截获了6艘法国船。他一直在寻觅一艘比较好的船,于是从新虏获的船中又挑了一条最好的船,以代替他前不久截获的那条布里斯托尔快船。这条新船有28尊火炮,他仍然给它取名“皇家幸福”号。
罗伯茨现在向南行驶,在离新英格兰海岸不远的地方,又截获了一批英国船,其中最富有的是那艘从伦敦开往波士顿的单桅帆船“山姆”号。1720年8月22日的一份“波士顿新闻报”曾报道了当时几个乘客目击者的描述。这些乘客所有的钱财和细软物件都被抢走,海盗还威胁他们说,如果他们不说出自己值钱的财物放在什么地方,就把他们杀死。海盗撬开底舱盖,“就像一群凶神”似地冲进货舱。他们把所有找出来的包裹、箱子、盒子都打开。凡是不要的东西,都扔到海里,一边扔一边咒骂。
他们劫走了船帆、大炮、火药、缆索和近1万英镑的货物。他们把哈里·格拉斯拜大副从他躲藏的地方拖了出来,强迫他上了“皇家幸福”号。虽然罗伯茨很少强迫被俘的水手服役,但有时逢场作戏,他是要强迫象这样高级的能手服役的。海盗们对“山姆”号船长说:“我们不接受什么赦免法,让国王和议会连同对我们施行的什么赦免法见鬼去吧,我们也不去好望角任人吊死晒成一具干尸。”——好望角在这里是指绞刑台。他们表示,只有在他们捞足了钱财之后,他们才寻求赦免。
根据罗伯茨手下一名水手的说法,他们所谈的捞足了钱财就是要达到“每人7百至8百英镑。”有些比较安分守己不乱花钱的海盗,似乎已经达到了这一目标,此后不久就离开了船,暂时隐退了,不过他们人数很少。大多数人的想法还是和那位和“山姆”号船长说话的人一样,“如果我们被捕,我们就开枪点着火药,大伙一起快快活活地进地狱去。”
到1720年9月,罗伯茨回到了加勒比海。根据以往的经验,罗伯茨知道西印度群岛不再是海盗最舒服的地方。但是海风和气候的反复无常使罗伯茨在这方面也无选择的余地。从新英格兰往南,他到达了小安的列斯群岛的德西达岛,他在那儿补给食物和淡水,然后又开始准备横渡大西洋回非洲去。他打算第一站先到佛得角群岛最南面的布拉瓦,可是海风却把他推到北面去了,他无法顶着强劲的南风南下到布拉瓦。他被迫只好穿过大西洋,乘着西大西洋的东北信风回到加勒比海。当他穿过大西洋回来时,他已经在海上不停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另一次长途跋涉又在等待着他。
罗伯茨这回可只有一大桶淡水可用了,还是在德西达岛上补给剩下来的水,总共只有63加仑,可要供应124个人喝。日子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最后,海盗们只能每人每24小时喝一口水了,有的海盗渴得都快发疯了,他们甚至喝海水或是自己的尿。一部分水手得了赤痢和热病死去,能维持活下来的是那些节约使用自己那一份水,而别的什么都没喝的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所有人的淡水都用完了。但第二天他们的探测器奇迹般地探出了海底出现斜坡,这表明附近有陆地。那天晚上是他们最后一个没有淡水的夜晚,他们的船就停在只有7噚深的水面上。第二天他们起航不久,主桅顶上的了望员就看到了陆地。他们放出小艇,小艇在傍晚回来时带来了淡水,这是从南美洲北部海岸苏里南的马罗尼河中取来的。
这以后,罗伯茨又在加勒比海进行了一系列英雄的行动——人们又把皇家海军骂得一钱不值。罗伯茨抢劫了几打(每打12艘)船,甚至登陆抢劫设有炮台的港口。他大胆地把船开进英属背风群岛中的圣克里斯托弗(即现在的圣基茨)港,抢劫了一批货,还冒着港口炮台的炮火,派了一只小艇去偷了几只羊。
一个月之后,法属背风群岛的总督抱怨说:“在10月28日至31日之间,这些海盗在多米尼加拦截、烧毁和打沉了15艘法同和英国的船只,还有一艘装备有42门大炮的荷兰无执照船只。”罗伯茨把自己的基地安在圣卢西亚附近,他在那里沉重地打击了从马提尼克来的法国船只,当地总督不得不写信给英属巴巴多斯的总督请求援助。百慕大总督给家里写信说,被这帮海盗抓到的法国马提尼克的俘虏,“遭到了海盗们野蛮的凌辱,有的人几乎被打死,有的人耳朵被割掉,有的人被绑在帆桁端上当作活靶子,他们这些行为简直是暴戾。”
几个月之后,马提尼克总督再次写信给英属背风群岛总督呼救。这位总督大人作出响应,并命令以前护卫伍兹·罗杰斯到新普罗维登斯去的皇家海军卫戍舰“玫瑰”号追击罗伯茨。可海军舰长尖刻地回答说:“总督大人,您知道您是无权给我下命令的。不过,为国王效劳的任何事情,我都是愿意商量着办的,很抱歉,我不得不说,我希望您是不是也采取同样的态度。”他接着把船向着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罗伯茨为了表示对这帮人的轻蔑,他为自己设计、制做了一件新的海盗舰首旗,图案用他自己的形象,右手握剑,两脚各踩着一个骷髅。在一个骷髅的下方写上大写字母ABH,意即“巴巴多斯人头”,另一个骷髅的下方写上AMH,意即“马提尼克人头”。在船长室大门上方的匾上划了同一个形象。
到1721年春天,罗伯茨几乎已经使加勒比海上的航运业完全中断了。海上没有了抢劫的目标,他对加勒比海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他从被俘的船只中留下了两条船,运载他抢到的财物并作后备战斗船用。这两条船的船舱中装满了抢来的财物。他必须把这些货物换成黄金,因为黄金是水手们唯一能够把他们从事的海盗事业转变成真正幸福的、集中而又不能毁灭的财宝形式。可是美洲各港口对罗伯茨来说太危险了,而且他明白,尽管各方面对他是否采取行动还一直犹豫不决,但总有一天,是会有一支强大的远征舰队来讨伐他的。他召集水手们开会,大家投票决定抄另路返回非洲,在那儿他们可以处理他们抢来的东西。
4月初,罗伯茨和他的水手开始了向东去的航行。这回罗伯茨遇上了顺风,“皇家幸福”号到达了塞内加尔。从塞内加尔,罗伯茨又驶向塞拉利昂。他们在塞拉利昂整修他们的船只,前后6个星朗,受到了当地英国自由商人的款待。虽然皇家非洲公司对沿海所有的英国贸易具有为政府批准的垄断权,但是有30个左右的非法企业家,还是在沿海和大多数的河流沿岸建立了他们自己的贸易点。这些富商们对海盗很友好,就象上一代马达加斯加商人支持海盗一样。他们当中最富有的一位名叫约翰·利德斯通,过去也当过海盗,人称“老疯魔”,他在海边有一幢非常宜人的房子,房子大门旁边设置了几门大炮,当海盗开入他的海港时,他就放炮以示敬意。另一位富商名叫本杰明·冈,他在里奥彭哥经营一个港口,他就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所著“金银岛”一书中本·冈恩这一人物的原型。
但塞拉利昂还是不能象马达加斯加一样成为海盗常来常往的地方。这地方很脏,海盗和海盗商人非常少,皇家非洲公司在沿海一带,牢牢地设置下了一系列防守严密的据点。商人设法做一点买卖也微乎其微,他们只是派一些雇员坐着小船沿江而上,用一些铜罐、白锡铁的平盘、旧式火枪、英国杜松子酒去换取奴隶、象牙和染料木材。他们再把这些东西卖给敢于和皇家非洲公司抗衡的英国商船。
罗伯茨和他的水手就是从这些商人处第一次了解到在海边有两艘英国军舰,一艘是由查洛纳·奥格尔船长带领的“燕子”号,另一艘是芒戈·赫德曼船长带领的“韦默思”号,这是两艘巨型军舰,每舰装备有60门大炮,是海军部在皇家非洲公司的一再请求下,派来保卫皇家非洲公司,抵御罗伯茨和其它仍在该地区活动的海盗的。这两艘军舰在罗伯茨到达之前一个月,就离开塞拉利昂巡逻去了,他们计划在圣诞节之前回来。海军军舰的出现,并没有使海盗感到沮丧。不过,后来的事态表明,他们当时要是害怕就好了。
1721年8月底,罗伯茨起航离开塞拉利昂,向东开去。在利比利亚的塞斯托斯附近,他截俘了皇家非洲公司的巡洋舰“翁斯洛”号,把这条船上的大炮从26尊增加到40尊,并把它改装成自己的最后一艘“皇家幸福”号。他继续东行,一路不停地抢,最后进入疾病丛生、具热带雨林气候的比夫拉湾内的卡拉巴尔河,他在这里维修他的船。还想在当地做点生意,结果被当地的部落断然回绝了,于是和当地部落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二百年后,奥德卡拉巴尔土著人在口头传说中,还提到巴塞洛缪·罗伯茨到他们这儿来这件事。罗伯茨往南走了400海里,绕过洛佩斯角,又重新往西。
圣诞节到了。罗伯茨估计,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回程路上可能是安全的了。如果海军战舰按照他们的时间表行动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塞拉利昂了,那末罗伯茨正好可以趁着海军战舰已经回到塞拉利昂这个空挡安全行驶了。但有一点他没有料到,海军战舰在王子岛耽搁了,因为海军水手们在那儿染上疟疾和性病,已经死了100人。带着这样一批严重衰弱的水兵队伍,作为整个巡逻舰队司令的奥格尔船长,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塞拉利昂。于是他把他的目的地定为海岸堡角,以便在那儿强征一部分商船船员入伍,以代替死亡的水兵。这就是说,当罗伯茨向西航行到达现在的象牙海岸之时,海军的战舰就在附近。罗伯茨从这里又再次东折,继续他海盗的航行,实际上是直接向着海军战舰停留的方向开去。
罗伯茨船长的小舰队和奥格尔船长舰队的最后遭遇是偶然性的,但又奇妙地好像是命中注定的。1722年1月11日,星期四,罗伯茨驶进沿海最大的贩奴港口怀达。来的路上他正好经过停有海军舰只的海岸堡角。没有迹象表明,罗伯茨当时已经知道这里停有海军舰只,当时他很可能是为了绕开皇家非洲公司备有重炮把守的贸易站而远离海岸航行的,但是有明显的迹象表明,海军突然知道了海盗从这儿经过的消息,于是他们马上跟踪。
罗伯茨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处境的危险,仍然对怀达港进行抢劫。在港口的锚地停泊有11艘贩奴船,他们没开一炮就向罗伯茨投降了。所有被俘的船只的赎金是,每艘8磅金粉(约值500英镑),只有一艘是例外,它的船长拒绝支付,于是这条船连同船上被成双捆在一起的80名奴隶,一起被放火烧了(罗伯茨是不同意这样做的)。火烧过程中,奴隶们有的为避火跳到海里被鲨鱼撕裂吞嚼,有的没法逃走留在船上,在惨叫声中活活地被火焰吞没。
1月13日星期六,这帮海盗,第一次得到了海军将要攻击他们的一些消息。他们截获了从海岸堡角发给在怀特的皇家非洲公司一名代理商的信件,信件向代理商发出警告说,海盗正向他所在的方向行进,国王陛下的“燕子”号正尾随在海盗的后面。罗伯茨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回到了大海上。
在怀特以南非洲的沿海,都是迂回曲折的环礁湖和沼泽地,那里连一个欧洲人定居的地方都没有。这帮海盗升起船上的大横帆,直向偏僻的安诺本小岛开去。但是风向不顺,他们没有能到达安诺本,而是又到达了洛佩斯角。这是一次灾难性的靠岸。
海军的两艘舰只,“燕子”号和“韦默思”号过去六个月以来一直在西非沿海上下来回巡逻,都一无所获。这次兜完一圈回来,就接到报告说罗伯茨已在此抢劫后又走了。现在,“燕子”号船长奥格尔终于赶上罗伯茨了。奥格尔是在罗伯茨离开怀达后两天到怀达的。奥格尔尾随在后面,他推测罗伯茨是向南去了。1722年2月5日黎明,奥格尔在寻找洛佩斯角的入口道时,突然听到在那布满了珊瑚岛和沼泽地的广漠地带,有一声炮响。他在寻找炮声来源时,发现了罗伯茨的小舰队,“皇家幸福”号、“大漫游者”号和“小漫游者”号正停靠在洛佩斯角的正下方。
罗伯茨在“皇家幸福”号上看见了有船向这边开过来,可他犯了一个错误,也是以后一系列错误中的第一个致命的错误。他首先是错把来船“燕子”号看成了是一艘大型的商船,这本来在那个时代是件不难分辨的事情,特别是距离又不远。他命令由詹姆斯·斯基尔姆船长率领的“大漫游者”号去追击这个十拿九稳的牺牲品,在罗伯茨看来,这不过是一次例行公事而已。
就在这时候,奥格尔耍了一个花招。他让“燕子”号调过头开走,“大漫游者”号紧跟在后。奥格尔把船开进公海,顺着风向一直朝前开去,但是开不太快,而是让海盗基本上在后面可以慢慢地跟得上。
上午十点半,当洛佩斯角已经远离视野,奥格尔估计角那边的船只不再会听得见这边的炮声时,他引着那艘挂满了包括海盗骷髅旗在内的各种彩旗的“大漫游者”号逐渐靠近到自己的射程之内。斯基尔姆船长开了船首炮,用以威胁“燕子”号,命令它过来,并一边用弯刀拍打偷懒的人,一边命令手下人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上午十一点,“大漫游者”号进入了“燕子”号步枪的射程之内。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直到这时候,斯基尔姆才恐怖地发觉他和他的司令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突然,海军舰只迅速而准确地调过右舷,用底层大炮对准海盗船,飞也似地发出了毁灭性的一排炮弹。
事态这样的变化,简直使海盗们都发懵了。他们惊慌失措,一会儿把船上的海盗旗降下来,不一会儿又升起来。他们最后决定,逃跑毋宁战斗。他们向“燕子”号回敬了一排侧舷炮,一个个都站在船尾楼甲板上,狂乱地挥舞着他们的弯刀,摆出一付必胜的姿态。他们在“燕子”号的船首前面开炮,然后把船速放慢下来准备抢登“燕子”号。
而奥格尔手下的人由于听说这艘海盗船上装有大量的财宝,所以斗志旺盛,对海盗一直发射着毁灭性的炮火。斯基尔姆的一条腿被炮弹炸飞了,主桅杆被炸断后,倒在甲板上摔得粉碎。这两条船顶着西非洲中午的炎日,在大西洋的惊涛骇浪中相互猛烈地滚打在一起,整个一个小时。斯基尔姆鲜血直流,痛得都快疯了,可仍然剑不离手,继续指挥着战斗,还不时地吆喝手下的人抢登海军军舰。但是他们已无法采取这一激烈而又危险的行动了,到下午三点,时机已经太晚了。
海盗死10人,20人受伤,其中16人重伤。许多人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大漫游者”号遭受重伤,再不能继续战斗,连想逃都逃不动了。斯基尔姆痛苦地被迫求饶。他降旗投降时,把海盗旗都扔到火海里,以防将来被用作物证,然而他手下的水手,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当俘虏的,有六、七个人跑到底舱的火药库里,其中有一个叫约翰·莫里斯的,用手枪向一个火药桶开火,想借此一声爆炸把船和所有的人都送上西天。可是桶里火药不够量,结果只是引起一次小小的爆炸。莫里斯被烧死,其它的人被一团团火焰烧伤,有的背上的衣服着火,有的脸部皮肤被烧焦。
登上海盗船的海军在“大漫游者”号上找到了100个愁眉不展的海盗,他们中许多人都受了伤。共计有59个英国人,18个法国人以及23个非洲奴隶。船上没有金子,可到处都血迹斑斑,受伤的海盗在痛苦中挣扎。“燕子”号上的外科医生约翰·阿特金斯后来把有关罗伯茨的人被俘和审讯的大部分材料都提供给了笛福,他当时尽了一切力量来护理这些受伤的海盗。
在被火药炸伤脸部的海盗中,有水手长威廉·梅因和一个名叫罗杰·鲍尔的海员。当外科医生阿特金斯看到挂在梅因腰上一个作为当头目标志的银哨子后,就对他说:
“我猜你是这条船上的水手长。”
“可你猜错了,”梅因回答说,“我是‘皇家幸福’号的水手长,罗伯茨船长是我们的司令。”
“可是水手长先生,我想你是要被绞死的,”阿特金斯对他说。
“这个嘛,”这位海盗说,“就敬听尊便了。”
阿特金斯问他火药是怎么着火的。
“老天爷作证,他们一个个都疯了,着魔了,我被火药炸出了船舱的走廊,抛到了海里,把我一顶挺好的帽子也给丢了。”
“丢一顶帽子有什么了不起,我的朋友?”
梅因此时已被海军水手脱去了鞋和袜子,听到问他,他承认说:“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他接着说,他希望回到“皇家幸福”号上去,当外科医生严肃地说:“完全可以”时,梅因朝身上看看,看见他衣服都剥光了,他苦笑着说:“我的天呐!这不成了真的一丝不挂了么!”
等到“大漫游者”号稍加修理好后,奥格尔叫人用这艘船带着受伤的俘虏在海军的监护下开往太子岛。他自己用“燕子”号,带着剩下的上了镣铐和被捆绑的俘虏,开回洛佩斯角,去对付罗伯茨船队的另两艘船只。令人吃惊的是,奥格尔在第一次和这帮海盗的遭遇战中竟然没有一个伤亡,他手下人的士气一直很高。
2月10口早上,当巴塞洛缪·罗伯茨正在“皇家幸福”号上宽敞的船长室中用他最爱吃的早餐——上盖色拉的肉、蛋拼盘时,有人来报告说,发现一艘陌生的船向他们开来。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罗伯茨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就是斯基尔姆出去追击一艘陌生的船已经五天过去了,他也没怎么担心。罗伯茨仍然继续吃他的早餐。他手上的水手由于前一天晚上酗酒过多,一个个都在甲板上,打盹儿的打盹儿,睡觉的睡觉。来船越来越近。有几个海盗矇矇眬眬地在一起议论来船究竟是干什么的。不一会儿,他们看见来船挂的是法国旗。海盗们又继续议论了一番。来船更近了,是直接冲他们开过来的,罗伯茨正揩着自己的嘴,突然,“皇家幸福”号上的一名从海军“燕子”号上逃过来的水手认出了他曾经呆过的这艘船。这是“燕子”号,他喊叫起来,它正向他们开过来!
罗伯茨马上来到甲板上。他手下的水手,脑袋还晕晕乎乎,懒洋洋地没什么精神。罗伯茨马上命令停靠在旁边的“小漫游者”号上的人立刻到“皇家幸福”号上来。上午十点半,他解开缆绳,镇定地命令所有的人准备好武器,各就各位。他派一名海盗去向那个逃过来的水兵打听“燕子”号是借助什么航行的,这人回来告诉他说,来船是靠风航行的,航行得很顺利,也就是说,正横地借助风力航行。要想远远地躲开它,最聪明的办法是走上风,罗伯茨于是命令满帆前进。他手下的人眼下不适合战斗,所以他下决心躲开。如果他走得够快的话,他就能向陆地的岸边驶去,他们可以上岸躲起来。如果不成,他就登上战舰,然后把自己的船和两艘战舰一起炸掉。他突然钻到下面去,换上自己那件腥红色的马甲和马裤,并戴上带着一根红色大羽毛的帽子。他拿上他的剑,并背上他那条丝绸做的挂着两对手枪的武装带,脖子上挂上他那条金项链。他回到船尾楼的甲板上。他出人意料地改变航向,不仅不远远地躲开“燕子”号,反而调过头直冲“燕子”号开过去。有人说,他这一着是企图对海军军舰进行火力侦察。如果真是这样,他命中注定是会胜利的,可惜,事情的进展并非如此。
上午十一点正,两条船彼此都进入了对方的射程之内。为了占据有利的位置好向对方射击,罗伯茨跳到一个炮架上站着。海军向这边开出舷排炮,轰然一声把海盗船后桅的主桅顶杆炸断掉了下来。海盗船也几乎同时回击。当声音平静下来,烟雾消散之后,人们发现罗伯茨已掉下来,倒在一座炮的滑车绳索上。舵手跑过来想帮助他。他在船长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直到他见到罗们茨的喉咙后才恍然大悟。葡萄弹打中了他的咽喉,把喉咙都炸开了。虽然这位舵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硬汉,可是当他看到船长死了时,也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就这样,巴塞洛缪·罗伯茨不到40岁就死了。他这一辈子的生涯是不可思议的;他胆大无比,威名赫赫,令人目眩的成就,是几十年海盗黄金时代中其他人无与伦比的。在不到四年中,他总共劫掠了400多条船,这真是个惊人的数字。尽管是从西非沿海起家,但他的活动范围却是整个大西洋。罗伯茨在广阔的海洋上来回穿梭,他敢于在力量对比明显不利的情况下,在北美、南美的沿海以及加勒比海地区抢劫所有的来往船只。在这些发疯似的来回航行中,罗伯茨像一只海盗候鸟,随着海风和自己的意志漂翔,直至终结。罗伯茨在命运的力量面前耍了长长的一场把戏,最后被命运逼死在几内亚湾内。
罗伯茨的死使“皇家幸福”号上的水手们都丧失了勇气。罗伯茨在一艘海盗船的集体里,不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船长。他那领袖人物似的感人的超凡魅力、他的过人才智、沉着果断以及他的敢做敢为成了他手下水手们的精神支柱,使他们在患难时刻团结在一起。一旦没有了他,他们就变得困惑起来,不知所从。战斗还在继续,根据他生前的要求,他的遗体穿着那身华美的衣服、佩带着他的那几件武器和装饰品被抛进了大海。船上没有副指挥,于是领航员哈里·格拉斯拜出来指挥。格拉斯拜本来就是勉强当上海盗的,他并不喜欢海盗这一行业,于是他试图说服水手们投降。可是相当一部分原来在豪厄尔·戴维斯手下干过的顽固的老海盗,他们不停地干这一行已经干了将近四年了,他们不可能甘愿束手就擒被绞死,他们拒绝了格拉斯拜的劝说。
“皇家幸福”号由于行进缓慢,被“燕子”号无情地追上了。海盗们既不想往岸上跑,也不想停留下来战斗。他们胡乱地开了几炮,水手们已无心再战斗下去。有一个水手就醉醺醺地躲到大炮架底下去了。152名水手中的许多人都差不多是处在这样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下午一点半,已经被打坏了的主桅杆一下倒塌在甲板上。二点,海盗们降下旗帜,向海军投降。他们把包括证明谁是自愿参加海盗的签字证件在内的一切罪证材料都抛到大海里,但是他们在一片紊乱中,没能收回上面还有罗伯茨复仇骷髅的海盗旗。后来,登上海盗船的海军小分队找到了这面旗,他们还从甲板底下找到了一批黄金粉和货物。海盗们投降以后,有一个海盗因在整个战斗期间都是处于喝得烂醉的昏迷状态之中,当他醒来看到他的船边紧靠着“燕子”号时,他马上跳了起来,大喊道:“抢呀!抢呀!”一边喊一边要求他的同伴们去登船抢劫,这件事使投降的海盗们甚为难堪。
大约下午七时,所有俘虏都被押上了“燕子”号,他们和原来的“大漫游者”号上押来的人拷在一起。加在一起总共254人,其中有70个非洲人。3月中旬,“燕子”号抵达海岸堡角,俘虏们被用小划船顶着风浪押送到一个很大的漆黑的岩石洞里,这里是在城堡墙下关押奴隶的洞穴。3月28日,他们又从这里带着镣铐,脸色苍白,拖着疲乏的身躯,被带进城堡的大厅,开始对他们的审讯。
在这个英国城堡坚固的围墙内,特别举行的海事法庭上的审讯,和海盗们自己平时模仿的那种审讯,完全是一样的。这种审讯对这帮人具有威慑的效果,使这些平时叛逆成性、渎神侮慢的海盗,一下子变得安静而又严肃起来。然而,真正悔悟的人很少。最难审理的案子是罗伯茨原来那班人马的案子。这些人自封为“上议院”,他们自认为是海盗中的佼佼者,他们在自己的姓名前面都冠以“勋爵”的称号,借以嘲弄那些贵族。比如有一个海盗名叫萨顿勋爵,当和他铐在一起的一名海盗做祷告时,他很是不以为然。
“你叽哩咕噜念念有词、一片虔诚,是在求什么名堂!”他问那个人。
“祈求天堂。”那人回答。
“你祈求天堂,傻瓜!”萨顿说,“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海盗可以上那儿去的?我要去地狱,那里更欢乐一些。我将在地狱的入口处给罗伯茨十三响礼炮。”
萨顿于是要求监狱官把这个和他铐在一起的人带到别的地方去,或者把他的祈祷书拿走,因为他搅得人不得安静。
审讯开始后,共有169人被判决。在254名被捕人员中,15人已在“燕子”号驶往海岸堡角的途中死亡,在审讯过程中,又有4人死在关押奴隶的山洞里。从“大漫游者”号上押来的18名法国人当场被释放,因为他们是被迫入伙的外国人。剩下的人都受到了额外公正的审讯。审判庭上没有伦敦法庭上那种腐朽、诡辩的行径。审判庭上的审判员是“韦默思”号的船长芒戈·赫德曼,皇家非洲公司的总经理詹姆斯·菲普斯以及该公司的其它三个成员,他们生活在离作案现场较近的地方,对事情的经过比较了解,而且他们懂得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迫参加海盗。再说,他们自己就亲身体会过那种生活的压力,因为他们自身就过过沿海那种艰苦的生活。
所有囚犯都为自己辩护无罪,声称自己是被迫的。如果他们能为自己的申辩提出根据,法庭准备释放他们,既便他们在罗伯茨的手下于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罗伯茨手下的领航员,本次审讯中主要的被告证人格拉斯拜就是作为被迫入伙而宣判无罪的人之一。海盗中的乐师和其它勉强入寇的文艺人员也按此同样处理。总共有74名海盗被释放,54名判处死刑(其中2名后来改为缓期执行),17名转押伦敦马欧尔西监狱(在押解回国途中死得只剩4人),20人被判在皇家非洲公司黄金海岸的矿山中服七年苦役(都活活地被折磨死了,无一人生还)。
有52人,包括受重伤但奇迹般地活下来的斯基尔姆船长在内,从关押奴隶的山洞到设在城堡外的绞刑台,他们渡过了一生中最后的日子。他们是每天分批被绞死的,第一批被绞死的是那帮所谓“上议院”的成员们,他们仍像以往一样趾高气扬,可是萨顿勋爵除外,因为他当时得了痢疾。阿特金斯外科医生充当了牧师,可是他从他们那儿得不到任何忏悔的表示。“我们是一些可怜的流浪汉,”其中有一个对医生说,“所以活该被绞死,而别人,罪行并不比我们小,却逃脱了。”
这帮被处死的囚犯在皇家非洲公司卫队的押解下,穿过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有公司的职员、有航海到此的外地水手和当地的非洲人。囚犯中有一个叫赛姆普桑勋爵的海盗,他从张望着的人群中一下子认出了一个女人,她名叫伊丽莎白·特伦格罗夫,原是罗伯茨劫获的一艘船上的旅客。“我和这婊子睡过三次,”当他看见她时他叫喊起来,“现在她来看我被绞死。”被判死刑的人要求喝水,并且抱怨把他们双手铐在背后这种做法。他们对行刑的每个细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人被绞死我看过好多次,”一个名叫哈迪勋爵的海盗说,“可象我们这样把双手反绑在身后这种做法,我感到新鲜,我一辈子还没看到过。”
在行刑前,阿特金斯外科医生挨个询问每个受刑者的年龄和出生地点。受刑人的回答提供了一个并不令人感到兴趣的统计数字。受刑人最大的45岁,最小的19岁(当他第一次和罗伯茨签约入寇,年方16-17岁)。他们的平均年龄略比一般海盗水平的年龄高,即不到28岁。那帮“上议院”的成员们,资历较深一些,平均年龄是30岁。只有四个人是20岁或不到20岁,尚有四个人超过40岁。他们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来自英国西部,其他人来自威尔士、伦敦和英国北部。阿特金斯的记录并不十分全。比如在威廉·威廉斯的名字下,他只是写了一个令人辛酸的注脚:“行刑时一言不发。”
整个行刑进行了两个多星期。最后一批14人是在1722年4月20日执行的。最坏的18个罪犯的尸体被涂上了沥青,外面用铁条捆着,在绞刑台上用铁链吊起来,放在三个最突出的俯视着锚地的山顶上,就象二十一年前基德在英格兰那样。这些尸体在闷热的气候下很快腐烂,在日光下成为干尸,在中午时分,随着从海上吹来的微风,在那里轻微地摆来摆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遥望着大海,一直盯到帆船在缓慢蠕动着的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有的则遥望著雨季来临时暴风翻滚着乌云的天空。
海岸堡角大批绞杀之后,在一些象纽约、牙买加和孟买等那样的商业中心,人们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奥格尔船长因功勋卓著而被封为爵士,他是海军军官中因镇压海盗有功而受勋的唯一的一个人。从这以后,他一帆风顺,被晋升到了海军将军级,他个人也发了大财,他在“皇家幸福”号上罗伯茨船长室内发现丁暗藏抢劫来的碎金子的地方,他用非法偷窃的手段把这些财富吞为已有。
罗伯茨在几内亚湾内的横冲直撞是这类英雄传奇的最后一幕。罗伯茨的失败标志着海盗黄金时代的结束。然而,海岸堡角的大绞杀提起来就令人生畏,但他们毕竟只是全体海盗中的极少数。大多数的海盗都销声匿迹了。
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
没有人能提出确切的回答。罗伯茨这一帮人的被消灭固然是一次甚有稗益的打击,然而,那个时代的商船和海军船只在海上的生活条件依然非常之坏,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被迫去当海盗仍旧是无可非议的。1769年就又发生过一起海盗行为的诉讼案。一群从苏塞克斯里斯廷斯来的海上暴徒,在伦敦中央刑事法院被判处了死刑,因为他们在海滩嘴附近登上了一艘荷兰近海船,抢劫了60个人的帽子。这件事要和黄金时代的叱咤风云式的事件比起来,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只是地方上的一次次暴乱而已。
海盗黄金时代的结束,并不是因为世界范围内海上运输的财富数量减少了。东印度公司仍然带着大量的硬币去和印度、中国做生意,回来时又带回大量的珠宝和各式各样的财富。从墨西哥向西班牙托运的银子一直在增加,大批的黄金仍源源不断地用船从巴西运往里斯本。
只是现在对这些货物的护卫程度比过去更好了。由于贸易增长,西方国家有能力可以负担一支更强大的海军。殖民地的行政官员们也更坚强,更正直了。总之,主要的航海国家对维护人类文明水准所应担负的国际责任感更强烈了。因为这一切,所以作为反应当时一种社会精神的海盗行业,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海盗黄金时代前后延续了约30年,只是一个人生命中的一小段时间:从理论上说,一个年青的海盗从1691年开始出海后,可以一直在海上混到1723年回来,那时他也才不到50岁。
可是,这30年昙花一现似的海盗罪恶人才,其风格、其雄姿,在西方世界的心灵上却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痕迹。海盗以其粗野无礼的作风,在普通人受压抑的灵魂深处引起共鸣:遥远而神秘的远方的魅力,对于迥然不同的明天的渴望,摆脱人类现存固疾的幻想,对于打破常规而骤然致富的向往,这一切都深深地影响着普通老百姓受压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