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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新战术的诞生·第二

海军新战术的诞生·第二

作者:A.B.C.惠普尔·美国

出自————《英法海战

出自————《战争通史

   “英国皇家海军的海上队形真是无比壮观。他们的军舰编成笔直的一路纵队,整整齐齐。这样,所有的军舰都能充分发扬火力向着逼近的敌舰射击。”

   这是一位法国海军将领在1666年对皇家海军的战斗队形作出的高度评价。他十分准确地形容了英国海军的战术。依靠这一战术,英国曾在一百年中保持了海上霸主地位,但后来在乌桑特战役中,特别在北美独立战争的危急时刻,这一战术却使英国遭到彻底的失败。

   凯佩尔在乌桑特一仗打得如此糟糕,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墨守一路纵队的线式战术。法国将军曾最准确地描述道:航行中的军舰排成笔直的一路纵队,形成了对敌作战的活动火力网。在瞬息万变的海战中,一路纵队有很多优点。它能够集中整个舰队的火力朝着同一个方向射击;能够避免同一舰队中舰只火力互相影响、炮火偏离敌舰、或穿过敌舰而击中友舰等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而最大的优点,则在于它明确和简化了各舰长的任务:他必需保持军舰在队形中的位置,朝着与其相对的敌舰开炮。

   奥列佛·克伦威尔是建立一支强大海军的早期倡导者,第一个战斗条令就是他在1653年颁布的。1703年,条令中的各项规定进行了修改和补充,但其基本战术并无改变。其中任何人都不得违抗的一条规定是:“各分舰队中的各舰只均必须与指挥舰排成一列。“违者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轻者,当众申斥;重者,处以死刑。战斗条令重申:“舰队在无法继续保持原队形之前,任何军舰都不得擅自追击小股敌舰。”

   皇家海军如此热衷于这种威力强大的一路纵队的单一线式战术,甚至在乌桑特与法国人的海战出现了令人沮丧的败局之后,海军部仍然坚信,传统的战法足以使他们赢得北美独立战争中的各次海战。首先,美国海军几乎是徒有其名,作为一个战斗担织,它一开始就没有搞好,由于某些政治上的原因,签订了一些造舰合同,但舰只的建造却受到耽搁,而且第一批美国海军舰长决不是皇家海军舰长的对手。数字统计可以说明美国海军初建时是如何的不景气。战争期间,北美海军一共建造和购买的50艘军舰,仅剩下一艘,其它的军舰不是被击沉、被俘获,便是弃舰自沉。而皇家海军仅损失了5艘小型军舰。

   美国征用了1500多艘武装民船出海骚扰英国的运输船队。正是这些武装民船,才使美国给英国人造成了真正的海上威胁。这些武装民船俘获了大约1000艘英国商船,从而促使海运保险费用大幅度增加。可是,在皇家海军看来,它们只不过是骚扰而已,因为英国摧毁了更多的美国运输船只。1779年,北美海军的一名军官曾把战争打到了英国的海域。但是,尽管约翰·保罗·琼斯的好人理查德号战胜了英舰色拉皮斯号,但这对英国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只不过是对皇家海军心理上的小小刺激。而真正的挑战仍来自英吉利海峡彼岸的法国。

   由于1778年法国参战,北美独立战争也由一系列陆上战斗发展为一场真正的海上战争。从加拿大边境一直到南卡罗来纳州,英国人、雇佣兵、美国人都在陆上继续战斗。但英法两国海军的较量决定了战争的最后结局。

   乌桑特战役不仅表明一路纵队的线式战术业已过时,而且还显示了1778年的法国海军在许多方面处于优势地位。

   造成这种戏剧性转变的不只是伦敦,也有巴黎。从七年战争到北美独立战争的十二年的和平时期内,英国海军部的经费匮缺,为海军提供舰船的投机商们乘机谋取暴利。使得皇家海军的建设深受其害。同时,在法国,路易十五的有实权的顾问德·舒瓦瑟尔公爵发动国民,开展了重振海军的运动。捐献的资金为王室国库增加了建造新舰的费用。这些新舰都以捐献资金的团体和城市命名,其中104门炮的巴黎号最为出名。舒瓦瑟尔公爵还创立了船舶工程学院,负责设计舰型更好和航速更快的法国军舰。并根据舒瓦瑟尔的指示,组织了10,000名海军舰炮手,进行海上射击训练。到1770年舒瓦瑟尔卸任时,法国已拥有64艘战列舰和50艘巡航舰。1778年,法国加入美国一方对英宣战时,它的战列舰已达80艘。次年,西班牙承诺了波旁家族同法国的盟约,向英国宣战,又为与英国作战的联合舰队增加了64艘战列舰。英国海军拥有150艘大型舰只,以对付法国方面的141艘,不过并非所有的军舰都适于海上战斗。

   此外,当时法国炮手的射击准确程度已超过英国人,而且他们最擅长远距离射击。这点尤为重要,因为法国采取的新战略是尽量避免与敌方的对峙战,除非敌方的兵力明显少于自己。然而,在英国皇家海军即将迎战敌手的时刻,英国海军部却并未认清这种形势。

   在此以前的历次海战中,英国皇家海军实际上从未打过败战。自从法国人采取打了就跑的新战术后,英国人那种纵队对纵队缓缓并行的线式战术就屡遭失败了。每次海战中,英国将领总是顽固地坚持一路纵队队形,而法国人也总是打断英舰的缆索后就迅速跑开,以利再战。这种打法在精确的海军术语中叫作远距离作战。在北美战场上也看出了这种战术的效果,因为法国海军对美、法陆军的增援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乔治·华盛顿将军是法国海军新战略的受惠者之一。在战争最初的四年里,美国仅有一支力量十分薄弱的海军执行海上支援任务,因此战争打得一败涂地。法国海军的援助扭转了战局。1781年夏天,华盛顿认为他可实施一次摧毁性的美法联合海上行动了,当时一支庞大的法国舰队在西印度群岛,正力图趁英国人收复殖民地之际,夺回法国18年前在七年战争中丧失的岛屿。如果这支舰队,或其中的一部分,能够北上增援华盛顿与法国将军吉尔贝·德·拉斐特侯爵正在计划实施的战役,那么,殖民地人民便可获得独立战争最关键性的胜利。

   当时英国陆军少将厄尔·康沃里斯伯爵正率领着一支1000人[c原书为“000人”。假设值,不准确。]的精良部队驻扎在弗吉尼亚切萨皮克湾海边的约克敦。法国舰队若能封锁住通往海湾的狭窄入口,切断康沃里斯的供给线,美军和法军便可发动一次钳形攻击,消灭英国驻北美殖民地部队的精华。为此,华盛顿将军写信给法国驻殖民地公使德·拉·吕泽纳骑士,强调了海军优势在战争中的绝对重要性,并恳求法国舰队北上。

   在西印度群岛的法国舰队司令官是约瑟夫·保尔·德·格拉塞海军少将。德·格拉塞出身于阿尔卑斯滨海省份的一个封建贵族家庭,59岁,身高6.2英尺,仪表堂堂,有人曾夸他,“每逢打仗,他的身高就是6.6英尺。”德·格拉塞答应殖民地的请求,率领整个舰队北上。途中他损失了两艘军舰,原因是稀奇古怪的:负责分发白兰地——一种掺水的烈性酒——的水兵碰翻了蜡烛,致使军舰起火。首先烧毁了74门炮的无畏号,接着40门炮的无常号又步了后尘。所以德·格拉塞下命令,以后必须有一名主管军官负责每一次白兰地的分发。

   尽管损失了两艘军舰,德·格拉塞仍率领28艘战列舰继续北上。为了给拉斐特的部队运送援兵,军舰上还装载了3个步兵团,100名龙骑兵,350名炮兵,共计2500人。部队的火炮及装备分别装载在德·格拉塞私人出钱租用的15艘商船上。为了避免在大西洋被英巡航舰发觉,德·格拉塞率舰队从古巴和巴哈马群岛之间布满险滩暗礁的巴哈马海峡穿行。1781年8月中旬,整个舰队顺佛罗里达外的墨西哥湾流北上,8月29日晚,舰队在切萨皮克湾内抛锚。有几艘英国巡航舰来不及逃离海湾就被法国舰队消灭掉了。

   德·格拉塞的舰队在途中迂回穿行,恰好帮了他自己的忙,可他对此却一无所知。英国人发觉了德·格拉塞驶离西印度群岛的行动。8月10日,海军少将塞缪尔·胡德爵士率领14艘战列舰离开安提瓜,搜寻德·格拉塞的行踪。胡德没有横穿巴哈马与古巴之间的海峡,而选择了一条直航线,赶在德·格拉塞之前到达美国沿海。8月25日,即法国舰队抵达该地的前四天,胡德赶到了切萨皮克湾,发现湾内毫无异常,便继续向纽约驶去。

   在纽约的英国舰队指挥官托马斯·格雷夫斯海军少将并不知道德·格拉塞的行动,他所担心的倒是巴拉斯海军准将率领的一支法国分舰队(8艘军舰)正从罗得岛的新港,运送一批火炮给在约克敦围困康沃里斯的美法军队。格雷夫斯与胡德联合,率领19艘战列舰前往切萨皮克湾拦截德·巴拉斯的舰队。同时,他们顺便携带一些物资和2000名士兵增援康沃里斯。

   当时皇家海军需要招募400名殖民地人来补充他们的舰队。所以,纽约人首当其冲,成了英国海军强征队抓壮丁的对象。一名强征队的军官曾记录道:征兵的过程“使我们目睹了既可笑又可怜的场面——把睡在床上的丈夫从妻子的怀抱中拉走,或从暖和的衣物底下把他们找出来,甚至为了不拖延时间,干脆把他们赤身裸体地拖走,而床上那发了疯似的女人,顾不得女性的羞耻,尖叫着,诅咒着,跑到门口。”

   9月5日清晨,当英国舰队接近切萨皮克湾时,格雷夫斯的了望哨报告,在海湾入口处发现一些军舰桅杆。看来,德·巴拉斯和他的分舰队已经赶到这里了,格雷夫斯的19艘舰要消灭这8艘法舰易如反掌。但是,当英国舰队更接近海湾入口时,各了望哨都纷纷报告说,敌舰众多,桅杆林立。

   格雷夫斯当时还不明底细——一旦发现,他一定会大为震惊——他所见到的军舰并没有巴拉斯分舰队的那8艘,巴拉斯仍在航行途中,为了不被英国人发现,他从新港出发后,向南迂回远至卡罗来纳州。格雷夫斯发现的是德·格拉塞海军少将率领的24艘军舰,另外四艘执行其它任务去了。格雷夫斯还发现德·格拉塞是一位优秀的战术家。

   然而,除了实力以外,英国人占有了一切有利条件——较好的位置、风向、海潮。格拉塞的舰队正锚泊在南部海岸和亨利角内的林黑文锚地。当英舰驶近到可以识别时,法国人顿时忙乱起来,升起舰帆,砍断锚缆,任凭它们系在港内的浮标上。在极度混乱中法舰匆匆离港,驶向大西洋,以便在那里发挥它们的战术,开炮击毁英舰的桅楼,然后再驶向外海。

   当时,格雷夫斯面临的局势要比他离开纽约时所估计的更为有利。兵力占优势的法国舰队实际上任凭他处置了。东北风一直吹进海湾,海上正值涨潮,法国舰队只得逆风而行。此外,由于海湾入口处的中央地带有一片浅滩,航道仅有三海里宽,法舰无法编成战斗队形,格雷夫斯只需指挥他的19艘军舰直逼溃不成军的24艘法舰,并一艘一艘地加以消灭就行了。

   其实,法国人的实际境遇比这还要糟糕,德·格拉塞手下近1300名官兵——约占总人数的一半——正用小艇向岸上运送由西印度群岛带来的部队和大炮;舰队旗舰巴黎号缺员200名;74门炮的国民号也因水兵不够而无法使用上层炮甲板上的火炮。格拉塞下令升起信号旗,命令小艇归舰,但小艇离舰太远,来不及上舰,战舰只得丢下小艇启航。

   格拉塞的败局看来已定,很难挽回了,然而,他很快就因格雷夫斯的行动——倒不如说他还没有采取行动——高兴得高声欢呼起来。格雷夫斯没有展开他的舰队去封锁海湾出口,相反,却悠然自得地按照战斗条令中的规定保持着传统的一路纵队前进。

   英国国旗在旗舰伦敦号的后桅顶端高高飘扬,发出“成一路纵队前进”的命令——威武雄壮的舰队朝着海湾入口处驶去。当整齐的英国舰队最终到达入口处中央的浅滩时,大部分法舰已经安全逃出了海湾,并开始排列成他们自己的战斗队形。而这时,格雷夫斯又领着整个舰队,仍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十分艰难地调转航向,然后再向大海驶去。英国舰队这样一进一出切萨皮克湾,好象是在接受一次正式的海上检阅。

   各艘军舰都保持着自己在纵队中的位置,整个纵队没有一处中断,这真是一种壮观的景象——严谨,协调一致,整齐美观,然而毫无价值。不仅如此,格雷夫斯在调转舰队方向时,还犯了一个大错误:原先排在舰队后面的战斗力极弱的军舰反而成了前导,如遇战斗,它们还得领头进攻,格雷夫斯是纵队中的第十艘军舰,调转方向后的前导是74门炮的施鲁斯伯里号的马克·鲁滨逊舰长。

   格雷夫斯依照战斗条令中的规定,企图与法舰队并列航行,以猛烈的炮火彻底摧毁之——这只有当法舰也排成一路纵队时才有可能。但是此时法国人并没有编成这种纵队,格雷夫斯的一路纵队也就无阵可对,也无计可施。

   下午3、4时许,法舰终于绕过亨利角,匆忙之中大致编成一路纵队,向大西洋驶去。这时格雷夫斯总算可以对阵了,但又失去了这个良机。他一面发出“成一路纵队前进”的信号,一面向队形散乱弯曲的法舰纵队驶去。由于英舰队以笔直的一路纵队前进,毫无偏差,结果是英、法两个队形成为一个“V”字形,而不是平行前进。因此,接近法舰的只是舰队前头的几艘战列舰。于是,格雷夫斯下令升起一组信号旗(这组信号旗后来人们争论达数年之久),上面是一面白色三角旗,下面是一面蓝白格相间方旗。这组信号旗表示:“逼近敌舰攻击。”同时,旗舰仍然挂着保持一路纵队的信号旗。

   “逼近敌舰攻击”意味着各艘军舰都可调转方向,向距离最近的法舰发起攻击。但这样一来,一路纵队便不复存在了。格雷夫斯部下的大多数舰长,尤其是担任纵队后卫指挥的巴夫勒尔号舰长胡德,都明白战斗条令中的有关规定:一路纵队的信号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取代其他信号。所以,胡德和位于纵队中军、后卫的其他舰长们坚持照章行事,仍保持着一路纵队前进。

   这样,格雷夫斯只得以部分劣势力量向对方的优势力量进攻。格拉塞的炮手们立即显示出他们的英勇气概。两支相互接近的舰队以“V”字形相交,担任前导的英舰施鲁斯伯里号首当其冲,被法国的前导舰普路托号的猛列炮火打得东摇西摆。一阵弹雨落到施鲁斯伯里号甲板上,舰长鲁滨逊的左腿被打断,一名上尉和13名水兵阵亡。继而射来的炮弹又炸死12名水兵,炸伤46名。军舰的主桅、后桅均被打断、舰帆千疮百孔,帆桁也被炸断了,施鲁斯伯里号只得退出纵队。

   安东尼·莫洛伊舰长企图率第二艘军舰64门炮的勇猛号上前增援施鲁斯伯里号,却遭到74门炮的法舰马赛号更加猛烈的炮击,主桅几乎被断成两截,舰帆炸成碎片,舰舵也被打坏。舰舷水线处有19个弹洞。舰上21人阵亡,35人受伤。这艘舰也只好摇摇晃晃地退出纵队。

   法国舰队的军舰也未能幸免损伤。英舰队前头的公主号向法舰慎重号甲板猛烈开火,打死了它的舰长。庄严号遭到英舰上枪炮的猛烈射击,艏带缆被打落,眼看前桅楼就要坠下甲板,两名水兵爬上桅楼抢修,结果中弹毙命。接着第三名水兵爬了上去,冒着枪林弹雨修复了艏带缆,安全地返回甲板。海军上将布甘维尔伯爵在后甲板召见了这位年轻人,并要赏给他钱。但这水手回答道:“这是我应该履行的职责,将军,我不需要报酬。”

   英法这次海上炮战在9月5日午后开始,将近黄昏时刻,格雷夫斯才收下“成一路纵队前进”的信号旗,其下属各舰这才得以攻击与自己距离最近的敌舰,然而为时已晚,航速较快的法舰早已驶入了大西洋。格拉塞本来是在劫难逃的,结果他却终于率领整个舰队逃脱了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法国舰队没有损失一艘军舰,反而使英国舰队伤亡336人,自己仅伤亡230人。

   英国舰队上上下下群情激愤,互相纷纷指责。在伦敦号上召集的怒气冲冲的战后检讨会上,格雷夫斯质问胡德为什么不脱离一路纵队去迎击敌舰。

   胡德冷冷地答道:“因为你挂上了一路纵队前进的信号旗。”

   格雷夫斯又转向率前卫投入战斗的弗朗西斯·德雷克海军少将,伊丽莎白时期的一位大英雄的后裔,问他为什么要与敌接战。

   “因为你发出了战斗信号,”德雷克答道。

   格雷夫斯得意地回过头来问胡德:“胡德将军,这又如何解释呢?“

   塞缪尔爵士平静地说:“对我来说一路纵队的信号高于一切。”

   格雷夫斯召开检讨会也无济于事,他再次被格拉塞耍弄——这一回使得在约克敦作战的康沃利斯及其部队陷入了灭顶之灾。9月6日,法国舰队正远离亨利角航行,格雷夫斯企图阻止格拉塞对康沃利斯进行封锁,再次率舰队追击法国舰队。格拉塞领着格雷夫斯在海上周旋了5天,从切萨皮克湾口驶入“大西洋”,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又转回到了切萨皮克湾。英国舰队距离拉远了,他就放慢速度;一旦英国舰队快追上,他又加速航行。两支舰队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使英国舰队可望而不可即。格雷夫斯既不肯罢休,又无可奈何,十分恼怒。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计策,正当格拉塞在玩弄这种海上追逐游戏时,巴拉斯率领的8艘兄弟舰不出格拉塞所料,预期抵达了切萨皮克湾,并开始将重炮运往陆上,支援正在围困康沃利斯的法国和美国的部队。

   倒霉的格雷夫斯的境遇极其糟糕,他面临着32艘法国战列舰,而且大多数法舰都没有受到战斗损失。而他的军舰已减少到18艘。经过海上战斗和随之而来的追击,恐怖号已被拖垮,不能参加战斗,格雷夫斯只好令其退出队列。法国舰队占领了封锁海湾入口的有利位置,这一行动极其沉重地打击了英国人。

   随后,伦敦号和巴夫勒尔号之间又冷嘲热讽地互发了一封短笺。一方写道:“格雷夫斯将军向塞缪尔·胡德爵士表示敬意,”并“恳请赐教舰队下一步如何行动。”另一方则回敬道:“塞缪尔爵士向格雷夫斯将军致敬,本人非常荣幸,然败局既已铸成,实乃无可奉告。”格雷夫斯无可奈何,只得在自己的舱室内再次召集会议。到会者一致认为,舰队别无他路,只有返回纽约,维修舰只,增加援兵。

   格雷夫斯的舰队于9月20日抵达纽约。一个月之后重整一新的25艘战列舰才能开往切萨皮克湾,但是已为时太晚了。10月19日,英国舰队刚离开纽约,约克敦的康沃里斯的军乐队就奏起了“世界天翻地覆”的乐曲,部队列队出城,向华盛顿将军及其部队投降。

   虽然陆上战斗又持续了一年,但是在约克敦,英国人早已战败。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归咎于英国皇家海军的失利以及陈旧过时的一路纵队的线式战术。然而,即使这一大败战也未能改变海军部对传统战法的信念。首先似乎是因为没有一种其他的合适战术,也就是说没有一种海军部愿意接受的战术。其实不然。在苏格兰的爱丁堡就有一位名叫约翰·克拉克的海军战术业余爱好者。他平素从未出过海,闲暇时总是喜欢在桌上用军舰模型排阵势。他创造出了一整套新的战术,有利于皇家海军重获海上霸主的地位——不过,要想使得海军的高级将领们接受克拉克的战术,仍需等待一段时间。

   约翰·克拉克一生从未出过海,他十岁时才在通往爱丁堡的利思港第一次看到船,可是他曾读过航船失事的传奇小说《鲁滨逊漂流记》,并对一些同学的小船模型喜爱得着了迷。不久,他便产生了参加海军的愿望,但却受到家庭的阻止。他以后的解释是:因为他的家庭已经为陆军和海军作出过重大的牺牲。

   年轻的约翰·克拉克只好满足于在利思港里驾驶小船航行,并且经常长时间在码头上钻研帆船的使帆技术。回到家后,他自己制作了一个帆船模型,放在他父亲的池塘里试验船舵与索具。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迷上了海战战术。他在家里的桌子上铺满了海图和战术方案图。他还制作了几十个小船模型,衣袋里足足装得下两支舰队。这样,他一有空,找到一张桌子,就可以研究各种海上队形。

   后来,他虽然成了爱丁堡的一位商人,但还是没完没了地用他那些小船模型,摆出很多种战列舰的队形,而且还反复不断地研究“战斗条令”。

   约翰·克拉克以他那种发展的眼光看出,一路纵队队形的一个最严重的缺点是:这种队形要获得成功有赖于敌方的配合。这就是说敌方也必须使用同样的队形才行。过去,敌舰队在多数情况下是按照一路纵队战术作战的。可是法国舰队除了在兵力绝对占优势的情况下外,一般都采用新的打了就跑的战术。因此,克拉克断定这传统的一路纵队队形很可能失去它的作用。特别是乌桑特之战后,他得知凯佩尔与帕利泽军法审判的消息时,更加坚信自己的论点。在军事法庭上所争论的问题就是凯佩尔是否编成了正确的一路纵队。而在克拉克看来,问题却十分明确,法国舰队之所以能逃跑,是因为凯佩尔坚持一路纵队战术,编队时间太长因而贻误了战机。

   这些经验对克拉克来说已经足够了。于是他着手撰写了一本书,批评那种陈腐的战术,同时阐述他自己的观点。克拉克这本书的名字叫作《论海军战术》,这是他为海军军官写的教科书。书中充满了各种战术要图和海图,该书论述的主要问题是如何集中火力——“集中舰队的大部分火力,重点攻击前卫或后卫中的小量敌舰”。

   这种战术极为简单,克拉克提倡英国皇家海军集中兵力攻击敌舰的一部分,即以我方全部的军舰攻击敌舰队中少数几艘。这条原则的根据是帆船舰队的一个根本事实:风向和风速决定战舰的机动能力。譬如说,可以在前卫舰只尚未来得及转向进行援救时,向敌纵队中的后卫舰只发起攻击并将其催毁,因为战列舰转向往往需要半个小时或更长的时间。

   过去在不少海战中曾经出现过独立战斗的舰群,但是这种现象大部分是在战斗中偶然形成的,并不是有意安排的。而对这样一些战例,海军部总是感到不满。

   约翰·克拉克热心提倡新战术,他来到伦敦,并且打算通过朋友辗转向海军部以及他认识的每一位海军舰长或将领宣传他的观点。在那个时代,英国很时兴谈论海战,皇家海军的每一次胜利都会使得欢呼的人群涌上街头;任何一次失败都会激起全国范围的谴责:社论、信件、请愿、指责源源不断。克拉克开始为人们所注意了——至少是在民间,许多朋友、熟人、海军热衷者都对他那印数有限的书发生了兴趣,然而,海军仍然持相反的态度。书送到海军部,送到许多将领的手里,但引不起他们研究的兴趣。

   许多收到书的海军军官在被问到时说,他们不必花费精力去读那本书。还有的人索性不承认见过此书。有一位海军将军在公开场合下承认了这本书,实际上还称赞了它,但却很傲慢地评论:“当我想到这位有独到见解的作者只不过是一名理论上的海军时,我就感到十分遗憾。”

   然而,也有不少海军将领和舰长在他们自己的住舱或书房里悄悄地阅读克拉克的著作,其中的一位读者就是那位不久将留名海军史的英雄。

   乔治·布里奇斯·罗德尼是一位独断专行、骄奢淫逸、不信教然而又十分杰出的海军指挥官。北美独立战争以前他曾任西印度群岛的海军总司令。他在任格林威治老弱水兵收养院的总督时,他掌管的那所收养院被人称作是“最肮脏的偷盗与舞弊者的温床”。1774年他欠下一大笔赌债,为了躲债他趁英法两国之间难得的一段和平时期逃到了巴黎。在巴黎,当更多的债主们向他逼迫而来的时候,他的一位朋友解救了他。富有的比隆公爵路易·安东尼·德·贡托,以中世纪骑士的宽容大度,慷慨解囊,借给罗德尼一笔款项,使他得以重返伦敦。1779年海军部再次指派他去西印度群岛任职。

   当时的西印度群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不仅独立战争的许多海战正在这里进行,而且英国海军还以此为基地往北美海岸作战。正因为此职务如此重要,人们对罗德尼寄予了许多良好的希望,并给予了许多忠告。据约翰·克拉克说,就是这位罗德尼从他的一位挚友那里得到了一本《论海军战术》的手抄本。

   罗德尼在战术上是保守分子,是线式战术的维护者,但他也是一位思想豁达的人。他没有直接地评论过克拉克。但是一位熟人在他临行前的一个晚上去拜访他时,罗德尼将军坐在餐桌旁,正用樱桃核和酒杯比划他打算怎样打破法国舰队的队形。当另一位朋友问他对约翰·克拉克的理论有何想法时,这位海军将领作了一种很玄妙的回答道:“当我第一次遇到法国舰队时,你就会知道我是怎样想的了。”

   但是,在他第一次与法国舰队遭遇时,他没有采用克拉克的分割敌方队形的战术——虽然那天他在某种程度上的确背离了正统的战术。罗德尼率领着22艘军舰驶向西印度群岛的途中,驶至葡萄牙海岸外圣文森特角下端时,与敌人的一支分舰队遭遇。这是一支封锁英国直布罗陀海军基地的西班牙分舰队。1780年1月16日在所谓的“月夜海战”中,罗德尼不等双方排好队形,在寒风中便匆匆干了起来。61岁的罗德尼身患痛风,抱病上阵。他躺在病榻上亲自指挥:“尽量靠近最大的敌舰或敌将官的旗舰用舷炮轰击。”他没有切断敌人的队形,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什么队形可言。可是他终于击溃了西班牙舰队。敌人的11艘军舰被俘获,7艘被击沉。

   对直布罗陀的封锁被击退了,罗德尼成了一位全国闻名的英雄,并且封了爵位。他继续向西印度群岛挺进,在那里同法国舰队打了两次不成功的海战,因为那两次他都无法靠近敌舰。他在西印度群岛停留了一年,这一年中他从掠私船和掠夺背风群岛的荷属圣欧斯塔夏斯岛中获得了一大笔金钱。1781年夏,由于痛风病复发和慢性前列腺炎,他返回英国进行热水浴治疗。

   1782年12月,由于皇家海军在切萨皮克湾海战中失败,以及随后康沃利斯在约克敦投降,整个英国处于战败的痛苦之中。那时罗德尼准备再度前往西印度群岛,他登上了90门大炮的战列舰可畏号。由于海上起了西风,航行被耽搁下来,他在考桑德湾上岸,等待风暴过去。港务官的儿子保罗·奥利后来回忆说,这位将军与港务官将他们那患痛风的脚翘在火炉前时,他在一旁听到罗德尼说,“妈的,保罗,我如果靠近了那混账的格拉塞,我一定突破他的队形。”

   1782年2月,罗德尼又回到了西印度群岛。他的副司令是塞缪尔·胡德爵士,他曾经在切萨皮克湾战斗中打过败仗。那次战斗的得胜者格拉塞伯爵,这时也返回了西印度群岛。1782年4月,罗德尼与格拉塞终于在多米尼加岛附近相逢了。

   格拉塞的33艘战列舰对罗德尼的36艘,然而,法国海军部命令法舰尽量不要与敌对阵炮战。当时格拉塞正在运送一支突击部队,去进攻英国在西印度群岛最重要的领地牙买加。罗德尼猜到了格拉塞进攻的目标。当别人警告他要在圣卢西亚·巴巴多斯和安提瓜附近保持一支担任警卫任务的分舰队时,他回答说,“不管这些岛屿,牙买加比这些岛加起来还重要十倍。”

   格拉塞转向往北航行,罗德尼紧紧尾随,沿着马提尼克和多米尼加西海岸追击了四天时间。此时格拉塞交上了厄运,首先是不幸的74门炮的虔诚号发生了一系列的灾难,4月10日夜,经过两天的紧张追击,虔诚号与64门炮的依阿宋号相撞,两艘舰都损伤严重,无法再与舰队一同行动。依阿宋号驶被送到港内修理,虔诚号则在海上自行抢修。次日凌晨,罗德尼发现了受伤的虔诚号,立即派了几艘军舰抓捕,格拉塞立即返回掩护。11日深夜,虔诚号又同巴黎号相撞。这一回,虔诚号彻底丧失了战斗力,格拉塞不得不下令弃舰。此时,格拉塞只剩下31艘军舰,而罗德尼有31艘,几乎追上了法国舰队。

   此时,格拉塞身陷困境,进退维谷。北上的舰队驶至多米尼加与瓜达卢佩两岛之间时,被前面叫做诸圣岛的一群小岛挡住了去路。他本打算从两个岛屿之间的水道穿过,但风向不对,来自东方的海风吹过海峡,此时他唯一的出路便是转向南驶,他只能迎着追击的敌舰队驶去。这和乌桑特战役一样,两支舰队相对而行,必然要交战。即使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它们也将以四至五节的速度擦肩而过,英国的炮手将无法集中火力打击法国军舰,而法国人却仍然可以破坏英舰的帆缆索具。虽然摧毁坚实的橡木舰壳需要强太的火力,但一次舷炮齐射,漫天的链弹、棒弹却能够破坏大量的帆支索和桁索,于是格拉塞转向南驶。格拉塞驶过时,罗德尼前去迎战。

   起初,战斗进行得和过去一个世纪历次海战一样,罗德尼的舰队排着笔直的一路纵队与法国舰队并列而行。格拉塞的炮手们发射出链弹、棒弹,打断英舰的帆缆,各舰的主桅也都被打得东倒西歪。

   这时,格拉塞也遇上了无法逃脱的灾难,风向突然改变了,由东风转为东南风,朝着格拉塞纵队的中部吹来,法舰队中军和后卫的舰只原来已经排好队形,此时也不得不稍稍偏向下风,其他军舰则逆风航行或干脆停了下来,于是法国的纵队中出现了空隙。

   如果约翰·克拉克当时在罗德尼的旗舰上,他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他曾经设计过多少次这样的战斗要图,用衣袋中的军舰模型在桌子上摆过多少次这样的舰队机动队形,现在终于在实战中出现了和他的设想完全一致的战例。敌舰的间隔扩大了,出现了分割敌纵队的良好机会。

   当时,罗德尼可能有过犹豫,现在只有一份保存下来的资料,可以证明在随后几分钟内可畏号后甲板上发生的争论。许多年后,曾经在罗德尼旗舰上任海军候补生的查尔斯·达什伍德详细描述了当时那种生动的场面,他写道:旗舰舰长查理斯·道格拉斯从后甲板前扶手处,爬上吊铺网,观察前方的敌舰,他发现了法舰纵队中的空隙,其中有一个空隙就在正前方。他爬下后问达什伍德:“达什,乔冶爵士在什么地方?”达什刚回答将军在他自己的舱室里,罗德尼就来到甲板上。

   道格拉斯摘下帽子,上前催促说:“快切断敌纵队,乔冶爵士,好机会来了!我担保一定能够取胜。”

   “不,”罗德尼说,“我不想打乱我的队形。”

   两个人在甲板上,各自向不同方向踱着慢步,然后又转过身,面对面走回来。道格拉斯又劝说了一回,“快切断敌纵队,乔治爵士,这可是个好机会。”

   这一次,罗德尼勉强同意了,“好吧,好吧,你看着办好了。”说完,他就回到自己的住舱去了。

   道格拉斯立即下达了右转舵的命令,可畏号侧转船身,朝着法舰纵队横插过去,并同时向法舰猛烈开火。在英国旗舰炮火的猛烈打击下,霎时间,法舰辉煌号的桅杆一削而平。

   可畏号战列舰上没有挂出切断敌纵队的信号旗。此时,罗德尼在通过艉部舷窗焦急地观望着。不管他是否同意道格拉斯的建议,反正他已经采取了极端的决定,现在问题在于仍然按“一路纵队”的舰队,是否会打破惯例而跟随他前进。

   没过几分钟,埃德蒙·阿弗莱克海军准将率74门炮的贝德福号突破了另一个缺口,将法舰队一分为二,英国舰队后卫的舰只全都跟着贝德福号横穿敌纵队。实际上,由于偶然的原因,在横穿法舰纵队时,公爵号舰长艾伦·加德纳位于罗德尼之前。当时,风向突然改变,使法舰正对着公爵号舰艏冲过来。加德纳想到己方的队形要被切断,异常恐慌,注视着跟在后面的旗舰可畏号,并怀着极大的信躺看着旗舰穿过敌纵队。公爵号也转过船身随着旗舰冲过敌纵队。

   罗德尼接受了凯佩尔在切萨皮克湾战斗中的教训,立即降下了“一路纵队”的信号旗,高高升起了接敌近战的信号旗。英国军舰绕到毫无准备的法国舰队的另一侧,将混乱的法舰队分割成若干段,集中优势包围起来,以四艘对三艘,甚至于三艘对一艘。

   法国的热心号军舰,装载着大部分进攻牙买加的攻城炮,只经过几个回合就投降了。多数法舰的甲板上,挤满了进攻牙买加的士兵,在英舰炮火的猛烈打击下,纷纷倒下。无数法国士兵的尸体落入海中,很快就把海水染成一片血红,成群的鲨鱼在军舰之间游来游去。

   被打断了桅杆的法国辉煌号战列舰,由一艘巡航舰拖着逃跑,英国的军舰向它追来。在可畏号甲板上,道格拉斯舰长观赏着海上追击,想起了荷马[荷马,古希腊诗人,相传著名史诗《伊利亚特》和《奥穗赛》为他所作。]。罗德尼口中吸着一只柠檬,又回到甲板上来。道格拉斯向他招呼道:“等一等,乔治爵士,瞧希腊人正在同特洛伊人争夺普特洛克勒斯的尸体呢。”罗德尼骂道:“管他妈的什么希腊人特洛伊人!我还要考虑其他事情呢。”

   61岁的罗德尼将军经过一场紧张的战斗,已经精疲力尽了,他命令部下搬来一张靠椅,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放下柠檬,叫身边的一名海军候补生给他取一杯柠檬汁来,候补生走下甲板,取来一杯柠檬汁,随手在身边找了一把脏刀子作餐具,搅动柠檬汁。罗德尼看了看刀子,说,“孩子,这东西很适合你们这些海军候补生用,可我是将官,你自己把它喝了,去把我的炊事员叫来。”

   可畏号大约在上午9时突破法舰纵队,混战还在继续,一直持续到将近傍晚,只在中午休息时稍停了一会儿。到了傍晚,共有5艘法舰投降。辉煌号被英国的追击舰打断了前面的拖缆。在6艘英舰集中火力的轰击下,法国舰队的旗舰,104门炮的巴黎号,终于成了英国的战利品。巴黎号上的炮手们在军舰被打漏,帆缆被打断的情况下,坚持战斗到最后,药包用完后,他们直接向炮筒里装药。傍晚,巴黎号的舵被打落了,炮弹也用完了。无能为力地在海上摇荡着。胡德率巴夫勒尔号冲了过来,发射了一阵炮弹,巴黎号的后甲板上,格拉塞一个人站着,这位身材高大的海军将领终于降下了他的帅旗。这时,罗德尼率可畏号赶到巴夫勒尔号旁,两艘军舰的军官们乘坐小船驶向法国旗帆,登舰受降。

   在可畏号的后甲板上,罗德尼对道格拉斯说,“朋友,现在我可以听你讲那个希腊人和罗马人的故事了,因为敌人已溃不成军,我们已稳操胜券了。”

   对待那“混账的格拉塞”,罗德尼显得宽宏大量,彬彬有礼。法国将军可自由出入罗德尼的住舱。战斗停止后,保存在酒库里的罗德尼的四个女儿的画像又重新挂到罗德尼的往舱里,格拉塞见了后,深表对罗德尼小姐们的仰慕。在战后的欢乐与和平里,格拉塞在可畏号后甲板上散步,观看舰上的水兵们捕捉鲨鱼,同道格拉斯舰长闲聊,罗德尼虽然曾经住过巴黎,但他的法语水平很有限,而道格拉斯舰长却精通法语。格拉塞言谈中透露,他有5000英镑的财产藏在小箱子里还在巴黎号上,现在只好留在舰上了。他担心箱子会被他部下的水兵们抢去了,于是罗德尼派了几名英国水兵到巴黎号上取回了格拉塞和其他几个人的钱箱子。

   诸圣岛战役,人们争论了好几个星期,乃至一个多世纪。塞缪尔·胡德坚持认为罗德尼应当乘胜追击法国舰队的残余力量。可是,当时罗德尼已经四个夜晚彻夜不眠了。赤道海区,夜幕急速降临,天空又没有月亮,英舰不远处便是一片险滩暗礁,而且舰上的帆缆索具等遭到了法舰炮火的破坏。罗德尼对胜利已感到满足了,他不想再冒牺牲军舰和损失已获得的战利品的危险。次日清晨,胡德来到可畏号甲板上请求追击时,法舰已经消失在远方。罗德尼安抚他,“算了吧,我们这一仗已经打得够漂亮了。”

   罗德尼非常得意地派遣了一艘巡航舰向伦敦报捷:“感谢上帝赐给皇家海军最辉煌的胜利。”

   罗德尼的喜讯传到英国,引起了英国人狂热的欢呼。这是七年战争以来皇家海军所取得的最辉煌的海战胜利。为此,罗德尼被授予贵族爵位,并得到年金2000英镑的俸薪。胡德被授予贵族爵位,罗德尼的另外两名舰长也封了爵。
诸圣岛一战,罗德尼开创了海战史中的新纪元。七年战争以来,英国海军将领们始终沿用一路纵队的线式战术,直到诸圣岛战役,罗德尼才在多米尼加附近采取了突破敌舰纵队的新战术。

   罗德尼获得诸圣岛海战的胜利,除了采用新的战术以外,还有一些其他因素,罗德尼的旗舰舰长查尔斯·道格拉斯对战斗的胜利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历史学家根据海军候补生达什伍德的回忆了解到,说服罗德尼采纳克拉克的战术的人正是道格拉斯。克拉克后来宣布,诸圣岛战役前,他曾在伦敦亲自向道格拉斯阐述过他的新战术。道格拉斯还在其他方面对圣诸岛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他是一位杰出的革新家,他所做的改革大大提高了英舰火炮的射速。道格拉斯用法兰绒药包代替丝绸药包,因为绒布要比丝绸易燃,不会在炮膛里留下未烬的残渣及烟垢,因而就不再需要清除仍在燃烧着的药包碎片。道格拉斯的另一项改革是将火药与炮弹之间的弹塞浸湿,以减少弹塞燃烧的可能性与避免产生烟垢。

   道格拉斯还有一项改革是在一根空心鹅毛管内装上火药,再将鹅毛管插入火炮的火门,这比以前采用角制火药筒向火门倒药的方法更要快些。在诸圣岛战役以前,炮手们就事先准备了数百根装了火药的鹅毛管,以便战时随时取用。

   道格拉斯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是他极大地提高了火炮的射速,他设计了一套弹簧铅锤装置,用来减小炮的后坐力,使火炮能更快地退回到发射位置。他最大的成就是设计制造了一套复合滑车装置,使炮手能更准确、更灵活地瞄准目标。他在炮身下装了一块楔形木座子用来调整炮口的高低角,道格拉斯的滑车还扩大了火炮的射击角度,火炮可向左右水平移动45度,当敌舰接近时,他们在敌舰未到射击位置时就可以连射三发;当敌舰驶离时,也同样可以发射三发。诸圣岛战役中,格拉塞的旗舰巴黎号上的炮手们就是这样被英舰的密集火力打得晕头转向的。

   英国人还有一点使法国人大为吃惊,这就是罗德尼在上次返回英国时,装备了一种威力强大的新武器。这是一种巨型短炮。因为它最早是由苏格兰的凯龙铁工厂制造的,所以被称为凯龙短炮。这种炮装在轨道上,比一般轮式舰炮摩擦力大,因而减小了火炮的后坐力。这种大口径火炮装上五磅半的药包,可发射68磅重的巨型炮弹。凯龙短炮对远距离目标没有作用,但对近距离目标,却有巨大的杀伤力。由于多米尼加岛的阻碍,法国舰队无处后撤,因而诸圣岛战役的大部分战斗是近战。当可畏号在穿插分割法舰的纵队时,凯龙短炮对法舰的破坏和杀伤,比12门普通大炮在远距离上所造成的损失还要大。被缴获的五艘法舰中,就有三艘被凯龙短炮射中了艉部。

   尽管借助于技术上、战略上和战术上的进展,道格拉斯爵士、罗德尼勋爵和约翰·克拉克形成了一个靠不住的三头集团,但他们不可能合作,因而永远改变不了帆船舰队的传统战术。

   罗德尼在他关于诸圣岛战役的报告中赞扬了道格拉斯,却没有提及克拉克。但返回伦敦时,他承认他从爱丁堡的那位业余“海军将领”那里得到过启示,这是在他为克拉克的出版的小册子加的说明中流露出来的,他写道;“海军战斗条令必须彻底改革,但是所有的指挥官都无权对条令随意增补。”他还说,“迫使敌人背弃自己原来的企图,并采取与敌不同的方式攻击之,总会得到明显的效益。”

   总而言之,出奇制胜。分割敌方队形,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是刚刚登上皇家海军军舰的年青一代海军将领们应该采取的战术。这种战术的产生正逢其时,因为皇家海军即将面临空前最大的一次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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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