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提亚的灭亡·第四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在同一个夏季里,雅典人征服列斯堡之后,在尼塞拉都的儿子尼西阿斯的指挥之下,远征米诺亚岛,这个岛在麦加拉海岸附近。麦加拉人在那里建筑了一个前哨据点。尼西阿斯想把雅典人的封锁军队驻扎在这个岛上,因为这个岛比现在他们在布多隆姆和萨拉米斯的据点更接近麦加拉些;同时,他希望防止伯罗奔尼撒人偷偷地带着三列桨战舰从那里航行出来(他们曾经这样做过 [ 注:指伯拉西达的企图,见第173页。 ] ),或者从那里派遣私掠船出来;也阻止任何船舶进入麦加拉港内。
首先他利用船上的围城机械,夺取了向尼塞亚一边的海中突出的两个城塔 [ 注:这似乎是原意。这段原文缩写了或讹传了,两个城塔似乎是在米诺亚和大陆板的海峡旁边,一边一个,在两个防波堤的尽端;建筑这两个塔,是使海峡变为狭窄的。 ] ,为进入这个岛和海岸间海峡的道路扫除了障碍。于是他在大陆上一块地方建筑城墙,从那块地方搭一条桥,横过沼泽地,可以派遣军队从桥上直达岛上,因为这个岛和大陆是很接近的。几天之后,这项工作就完成了。他又在岛上建筑一个要塞,留兵驻守之后,他就率领军队回雅典去了。
在同一个夏季中,大约和上面的事件同时,普拉提亚人 [ 注:接着第199页第一段末的叙述。 ] 粮食吃完,不能再抵抗围城的军队,因而向伯罗奔尼撒人投降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伯罗奔尼撒人向城墙进攻,普拉提亚人已经不能抵抗。斯巴达的司令官知道他们的弱点,因而无意于攻取这个地方了。 [ 注:这是因为他受到斯巴达的命令;斯巴达下这个命令是有鉴于将来和雅典订立和约时,有条款规定:双方都要退还在战争中所征服的地方。这样,因为普拉提亚是自愿参加斯巴达一边的,它就不一定要退还了。 ] 他派遣一个传令官去问普拉提亚人是不是愿意把城市交给斯巴达人,让他们受斯巴达人的审判,彼此间有一个谅解,就是有罪者必受处罚,但是必须经过审判后,才能处罚。
当传令官传达了他的消息后,普拉提亚人马上投降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毫无办法的地步。伯罗奔尼撒人给普拉提亚人几天的伙食,一直等到五个审判官从斯巴达的到来。这些审判官到了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普拉提亚人提出公开的控诉。他们把普拉提亚人叫来,只简单地问他们这样一个问题:“在目前的战争中,你们作了一点什么事情来帮助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吗?”普拉提亚人请求允许他们作一个较长的发言。他们推举阿索波劳斯的儿子阿斯泰马卡斯和爱恩尼斯都的儿子拉康作他们的代言人,拉康是斯巴达人在普拉提亚的利益的代理人。 [ 注:即公众居停主人或领事。爱恩尼斯都曾在马拉松之役中指挥一个普拉提亚的分遣队。 ] 这两个人站起来,发言如下:
“斯巴达人!当我们把城市交给你们的时候,我们相信你们,我们没有预料到会遭遇着这样的审判的,我们以为是要经过比较正常的法律手续的。我们也没有预料到象现在我们一样,受别人审判的。我们以为你们自己会作我们的审判官的;在你们的手中,我们最可能受到公平的待遇。事实上,在这两点上,我们恐怕都会失望了。我们很有理由担心我们的问题简直是生死的问题,而你们自己不会公平地行事。这些推测是我们从下面的事实得到的:你们没有对我们提出控诉来要求我们答辩,而是我们不得不请求说话;你们向我们所提出的问题这样干脆,如果我们照实情回答,我们就会受到处罚;如果我们说假话,则我们的虚伪马上就会被发觉。我们左右失措,所以我们不得不作似乎最安全的事——那就是不顾一切,说出我们心中的实话来。象我们一样的处境,如果留着没有说出的话语,我们日后会想到,如果说出来了的话,我们可能得到挽救,因而谴责我们自己。那时候,我们也很难有力量说服你们了。如果我们彼此不熟悉的话,我们可以向你们提出一些对于我们有利的新证据来;但是事实上,我们只能向你们说出一些你们已经知道了的事实来,我们所害怕的不是你们心中已经决定:我们没有履行对你们的义务,因而把这一点作为控诉的理由;乃是你们为了讨好别一个国家 [ 注:即底比斯。普拉提亚人用尖锐的讽刺,把斯巴达人很明显的目的归之于斯巴达人自己——他们使普拉提亚人在有成见的法庭面前受审,以“讨好底比斯人”。 ] ,给我们这种样子的审判,而判决是早已预定好了的。但是我们同样地要说出我们所不得不说出的话来,以证明在我们和底比斯的争端中以及关于你们和其它希腊人的事务中,我们是有相当理由的。我们将提醒你们关于我们过去的功绩 [ 注:指普拉提亚人在波斯战争中的功绩。 ] ,并设法使你们了解我们的看法。
“在回答你们的简短问题——在这次战争,我们是不是做了一点什么事情帮助过斯巴达和它的同盟者——的时候,我们要反问一句,你们问这一个问题的时候,你们是把我们当作敌人,还是当作朋友呢?如果你们把我们当作敌人的话,那么,你们就不能单单因为我们没有帮助过你们,而埋怨说我们伤害了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把我们当作朋友的话,那么,你们向我们进攻,错误在于你们。
“我们的成绩,无论在和平的时候或在波斯战争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不是第一个破坏和平者。至于过去,我们是彼奥提亚唯一的一个国家 [ 注:这是修昔底德的错误,因为特斯匹伊人也参加了这次战争的(参阅希罗多德,Ⅶ.cⅩⅩⅫ,中译本,第680页)。 ] 参加了解放希腊的共同事业的。我们虽然住在内地,但是我们在阿提密喜安的海战中服务;在我们自己的领土上的战役 [ 注:公元前479年普拉提亚之役,参阅希罗多德,Ⅸ.lⅫ(中译本,第817页)以下。 ] 中,我们和你们,和波桑尼阿斯并肩作战;在那些年代中希腊人所共同从事的其它每个事业中,我们所负担的一部分工作都是超乎我们自己的力量的。对于你们斯巴达人,特别是在斯巴达遭受从来所没有过的危机的时候——地震之后,希洛人暴动,跑到伊汤姆去的时候——我们派遣了自己公民的三分之一来援助你们。我们认为,这件事情你们是没有忘记的。
“在过去历史的重要的时期中,我们自愿采取的道路是这样的。只在以后的时期,我们才成为你们的敌人,这是你们要负责的。当底比斯压迫我们的时候,我们请求和你们订立同盟,但是你们拒绝我们,要我们向雅典请求,因为雅典近些,而你们住得很远。但是在这次战争中,我们从来没有无理地反对过你们,将来也不会这样做的。当我们拒绝你们要我们叛离雅典的要求的时候,我们是没有错误的。当你们不愿意帮助我们的时候,他们曾经帮助过我们抵抗底比斯人;如果我们叛离他们,这是不荣誉的事,特别是因为他们过去是我们的好朋友;当我们自己请求的时候,他们才和我们订立同盟的,并且允许我们享受一些雅典公民的特权。因此,我们自然愿意服从他们的命令。下命令的无论是你们也好,雅典人也好,如果有事情做错了的话,负责的应该是领导者,不应该是附属者。
“至于底比斯人,他们常常侵略我们,他们最近一次侵略行为造成我们目前的恶劣情况,这件事你们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们企图夺取我们的城市,不但是在和平的时期,而且是在宗教节日的时候;我们处罚他们,完全是正当的,并且符合于抵抗侵略者总是正当的这一条公认的法律的。现在我们因为他们的缘故而受到痛苦,这是不合理的。如果你们把你们目前的利益和他们对我们的仇恨心理作为你们的司法标准的话,那么,你们必须承认你们是只注意追求自己的利益而不注意真实地判断是非的人。但是,如果底比斯现在对于你们是有益的话,你们应该知道,过去有一次,当你们遭着更大的危险的时候,我们和其它希腊人曾经对于你们是更有益得多的。现在你们侵略别人,使别人畏惧你们;但是,过去当外国人入侵,我们大家有作奴隶的危险的时候,底比斯是投降敌人的。因此,我们应该有资格把我们现在可能犯了的错误和我们那时候所表现的爱国主义精神来较量一下。你们会发现我们的功绩远远地超过我们的过失;我们的功绩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当时,希腊人以他们的勇敢对抗薛西斯的武力,这还是难能可贵的;当时,得到更多的称赞的是那些采取勇敢、冒险和光荣的道路,而不是只顾自己安全的利益不抵抗敌人侵略 [ 注:如底比斯所做的。 ] 的人。我们是属于这一类的,因此我们受到特殊的尊敬;但是现在我们恐怕正因为这种行动,我们会丧失我们的生命,因为我们对雅典自愿地做了一些正当的事,而对斯巴达没有做有利的事。但是到处都应该应用同样的原则,你们应当认识到,正确的政策不仅在于保护一个国家的目前利益,而且在于注意使一个勇敢的同盟者确信它将永久感激同盟者对它的帮助。
“你们也应该考虑到,在目前大多数希腊人中,你们是被看作有信用和荣誉的典范。但是如果你们在这次审判中,下一个不公平的判决(这个判决是不能不公开的,因为你们这些裁判官是普遍地受人尊敬的,而我们这些被告也不是没有声誉的),你们要当心;不然的话,舆论会谴责你们的,不管你们比我们有多么强大,因为你们对于善良的人们下了一个无价值的裁判,因为你们把从那些曾经对希腊有过巨大贡献的普拉提亚人手中掠夺来的东西贡献于国家神庙中。如果斯巴达毁灭普拉提亚,这个城市的名字曾经被你们的父辈刻在特尔斐的三脚香炉上面,以表扬它在战争中的光荣,而现在这个城市被你们,而且是为了底比斯的缘故,从地图上抹掉,人家会认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真的,我们的地位已经降低了:我们在波斯人入侵时,丧失了我们的城市; [ 注:指薛西斯焚毁他们的城市;参阅希罗多德,Ⅷ.Ⅰ,中译本,第746页。 ] 你们过去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而现在你们喜欢底比斯人,不喜欢我们。我们遭遇两个最大的考验:如果我们不投降的话,首先是饥饿的考验;现在是为着生命,受你们审判的考验。所以我们普拉提亚人,过去为着希腊,贡献了我们所有的一切,甚至超过了我们所有的一切;而现在被每个人所遗弃了,孤立无援。我们旧日的同盟者没有一个在此地支持我们;至于你们斯巴达人,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但是我们还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可以信赖你们。
“但是我们还是以那些曾经见证我们过去同盟的神祇的名义,为着我们对希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的缘故,请求你们怜恤我们;如果你们已经听了底比斯人的话, [ 注:底比斯人要求将普拉提亚人处死。 ] 请求你们改变你们的心。请求你们收回你们可能已经许诺送给他们的礼物,不要杀害我们,给你们自己带来耻辱。你们应当使我们正义地感激你们,而不要让他们非正义地感激你们;不要为着满足别人的欲望而使自己得着恶名。你们可以取我们的生命于俄顷之间,但是你们这种行动的恶名将永久不能被人忘记。我们不是你们所应当处罚的敌人,而是被迫和你们作战的朋友。因此,饶恕我们的生命才是正当的判决;你们也应该考虑到,我们是自愿向你们投降的,我们作为祈祷者的身份向你们伸出手来,希腊的法律是禁止在这种情况下杀害人的;同时,你们也应当考虑到,在我们整个历史中,我们是帮助过你们的。请你们看看你们父辈的坟墓,他们是被波斯人杀害而埋葬在我们的国土上的。我们每年以公费致祭他们,呈献衣裳 [ 注:以衣裳为死者的祭品,参阅索福克利:《伊勒克特拉》,452;幼里披底:《奥勒斯特》,123,1436;塔西佗:《编年史》Ⅲ.2。但是也有人认为ξσθημασι是指晨服而言。 ] 和一切适当的祭品,把我国四季一切出产的第一批果实贡献给他们;我们是以朋友的身分,友好的国家和同盟者的资格,向我们旧日的战友贡献这些祭品的。
“但是,如果你们下了一个错误的判断的话,你们的行动和我们的正相反。当波桑尼阿斯埋葬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他相信他是埋葬他们的遗体在友邦的领土内,也是在友好的人民之中。但是如果你们杀害我们,把普拉提亚的土地变为底比斯人的领土的话,那么,你们是把你们的父辈和亲属遗留在敌人的领土内,也是在那些杀害他们的人 [ 注:因为底比斯人是和波斯人联合起来进攻希腊联军的。 ] 中间,把他们现在所享受的荣誉都剥夺了。同时,你们也将奴役那个希腊人在那里获得自由的国家,把他们在战胜波斯人之前在那里祈祷的神庙变为荒芜的地方;你们会使那些创立这些祭祀制度的人不能祭祀你们的祖先。
“斯巴达人,这种行动不会给你们带来光荣,因为你们违背了希腊现行的法律,触犯了你们的祖先和杀害了我们;我们过去对你们有过很大的贡献,我们没有损害过你们,你们只是因为别人对我们的仇恨而杀害我们。为着你们的信誉计,你们应当饶恕我们的生命,大发慈悲,以贤慧的恻隐之心对待我们,不要单单想到威胁我们的可怕命运,也要想到将要受到这种命运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你们也要记着,将来是多么不能预料的;要说出其次受到命运的打击的是那一些人,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无辜,这是多么不可能的啊!因此,我们有权利,同时需要迫使我们不得不恳求你们允许我们的要求,我们在我们大家祈祷的神坛面前,向希腊的神祇们大声呼吁。我们诉之于你们的父辈所作的誓言,请求你们不要忘记这些誓言;我们以祈祷者的身分,站在你们父辈的坟墓面前,大声呼吁,他们可能使我们不致于落入底比斯人的手中——使我们,他们最亲爱的朋友,不致于落入他们所深恨的敌人的手中。我们也提醒他们:在那时候,我们和他们那样光荣地并肩作战——而今天,我们遭遇着最可怕的命运的危险。
“现在我们必须终结我们的发言了——这是必须的;但是对于处于我们这种情况中的人来说,是很困难的,因为当我们的发言完结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危在旦夕。因此,最后我们宣布,我们不是向底比斯人投降。与其投降底比斯人,我们宁愿忍受耻辱,饥饿而死。我们是向你们交涉,因为我们信任你们。如果我们的言辞不足以说服你们的话,你们应当让我们恢复我们原来的地位,让我们选择自己的道路来对付我们所遭遇的危难,这才是公平的。同时,我们是普拉提亚人,过去慷慨地为希腊的共同事业而服务,现在是你们的祈祷者,因此,斯巴达人啊,我们请求你们不要利用我们对你们的信任,而把我们从你们的手中交给我们最恨的仇敌底比斯人;而应当作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要当你们解放了其余的希腊人的时候,完全毁灭了我们自己。”
普拉提亚人的发言就是这样的。底比斯人恐怕这个发言对于斯巴达人有些影响,所以站起来,说他们也想发言,因为普拉提亚人得到允许,作了长篇的发言(他们认为这是不正当的),而没有单纯地回答向他们所提出来的问题。审判官允许他们发言,于是他们发言如下:
“如果普拉提亚人直接回答了向他们所提出来的问题,而不转而谴责我们,同时在人家没有申斥他们的地方,夸耀他们自己,对于和本案无关,而我们也从来没有向他们提出的控诉,作长篇大论的辩护的话,我们现在决不请求发言。但是事实上,我们必须答复他们对我们的责难,驳斥他们的自夸,使我们的卑鄙恶名和他们的光荣声誉都是对于他们毫无益处的,因而使你们听了我们两方面的真实情况之后,才下定你们的判决。
“我们争端的起源是这样的:我们定居在彼奥提亚其余的地区之后,我们建立了普拉提亚和其它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们驱逐当地各种混合种族的居民 [ 注:斯特累波提到皮拉斯基人、色雷斯人和海安提安人。 ] 之后才占有的。普拉提亚人拒绝遵守原有的协定,不承认我们的领导权。他们不遵守他们的部族传统,把他们自己和其余的彼奥提亚人分开出来;当我们用军队进攻他们的时候,他们倒向雅典一边去了,他们利用雅典人的帮助,给我们很多的祸害;对于这些祸害,我们也报复了一些。
“后来,当外族侵入希腊的时候,他们说,在彼奥提亚只有他们一个国家没有和波斯人合作。这一点是他们最常用以吹嘘自己而辱骂我们的。我们说,他们之所以没有和波斯人合作的惟一原因是因为雅典人没有这样做;根据同样的原则,我们发现,当雅典人侵犯全希腊人的自由的时候,普拉提亚是彼奥提亚惟一的一个国家和雅典人合作的。
“你们也应该考虑,当这些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两国的政体是怎样的。当时,我们的宪法既不是所有的人在法律上都有平等权利的贵族政治, [ 注:即和斯巴达一样,统治阶级都有平等的权利。 ] 也不是民主政治;政权在有势力的一个小集团手中,这种政体和僭主政治最相接近,离开法律和中庸美德最远。如果波斯人侵略成功了的话,这个小集团的人还希望为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势,所以他们以武力镇压人民,勾引波斯人进来。这不是整个城邦的行动,因为城邦不能自主地作出自己的决定,它不应当因为它在没有正式合法政府的时候所犯的错误而受到责难。你们应该看看波斯人撤退,底比斯取得合法的政府之后我们所作的事情。你们会发现,当雅典侵犯其它希腊人,企图征服我们的国家的时候(真的,由于我们内部的党争,他们已经占有我们大部分的土地 [ 注:公元前468年恩诺斐塔之役以后。参阅第75页。 ] )。我们和他们作战,在科罗尼亚打败了他们, [ 注:公元前446年。参阅第78页。 ] 因此,解放了彼奥提亚;现在我们也全心全意参加解放其它希腊人的工作; [ 注:提到这一点的目的是想影响斯巴达的审判官。 ] 不但供给骑兵,而且供给步兵多于任何其它的同盟国家。
“关于我们和波斯人合作的责难,我们的答辩就是这样的。现在我们要证明,给希腊带来损害而应当受到惩罚的是你们普拉提亚人而不是我们。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成为雅典的同盟者和公民是为着自卫。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应当只招集他们来反对我们,而不应当和他们联合一起来向其它的人进攻。这一点你们是一定可以作得到的,如果你们真正感觉到他们领导你们去作你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话。你们已经和斯巴达建立同盟, [ 注:此地所指的斯巴达人的同盟似乎是波斯战争中全希腊的同盟,斯巴达人是同盟的领导者;而在第222页上,普拉提亚人所说的同盟,特别是指第155页上所说到的同盟条约,据说,在普拉提亚战役之后,因波桑尼阿斯的建议,同盟国订立盟约,互相保证全希腊各国的独立,特别是普拉提亚人的独立。 ] 反抗波斯,如你们所常常喜欢指出的。这一点就足够使我们不向你们进攻,更重要的,我们也会允许你们选择你们自己的道路而不加干涉了。但是不然,你们是在无人强迫的情况下,自愿地遵从雅典的政策的。你们说,离叛你们的恩人是可羞耻的。但是背叛你们的同盟者——全体希腊国家,比单独背叛雅典人更加可耻得多,更加邪恶得多,因为全体希腊国家正在解放希腊,而雅典人正在奴役希腊。并且你们替他们所作的事和他们替你们所作的事完全不同,这才是你们应当引以为耻的。依照你们自己的说法,你们请求雅典人援助,因为你们是被压迫者,因此你们帮助和唆使雅典压迫其它的人民。但是以不正义的行动报答正义的恩情,比不报答更加可耻。
“你们的行动表现得很清楚,如果在过去只有你们没有和波斯合作的话,这不是为着希腊的缘故,而只是因为雅典也没有和波斯合作的缘故,你们要和雅典人一起来反对其它的人。现在你们把这件事情说成是你们为了别人的缘故而作的好事,你们应该因此获得报酬。这是一种不合理的提法。你们所选择的是雅典,你们应当和它共存亡。你们也不能够提出过去的盟约,而说现在你们应该受到它的保护。你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同盟,违犯了盟约的条款,你们不阻止,反而帮助雅典人征服厄基那和那个同盟的其它同伴成员;你们这样作是出于自愿的;同时,你们的政制,从那时到现在没有更改,和我们不同,没有人用暴力来强迫你们。最后,正在围攻你们的城市之前,我们向你们建议:如果你们保守中立的话,我们不伤害你们。这个建议,你们拒绝了。你们这些想毁灭希腊而夸耀自己英勇的人,试问,哪些人比你们还更应当遭到希腊人的仇恨呢?至于你们自己说,你们过去曾经有过善良的品质,现在你们已经向我们表现,这些品质不是你们真正的性格;你们的真正性格和经常目的现在已经被揭露出来了;因为雅典人采取不正义的道路,而你们跟着他们跑。
“那么,关于我们不愿意和波斯合作而你们愿意和雅典合作的事情,我们所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我们要说到你们对我们最后的一个责难,说我们非正义地在和平的时期,正当宗教节日的时候向你们进攻。我们认为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的罪过也是比我们的多。如果我们首先发动,以武力进攻你们的城市,破坏你们的土地的话,那么,当然我们是有罪过的。但是事实上,当时是你们自己的公民,著名家族中富有的人自动请求我们的援助,因为他们想废止你们和外国的同盟而恢复你们在彼奥提亚人中的传统地位,那么,又怎么能够说我们是有罪过的呢?如你们所说的,犯错误的是领导者而不是跟从者。 [ 注:对第219页上普拉提亚人所说的话的讽刺。 ] 但是在我们看来,他们完全没有错误,我们也没有。他们也和你们一样,是普拉提亚的公民,只不过他们可能遭受的损失会更多些;他们打开自己的城门,把我们当作朋友而不是当作敌人,带进他们自己的城内,使你们中间的坏人不致于变得更坏,使正直的人们得到他们应有的权利,使你的议会实行聪明的政策,而不放逐你们;远不是这样,因为他们是把你们带回到你们亲属的大家庭中,所以远不是把你们变为任何人的敌人,而是使所有的人同样地对你们负担条约上的义务。
“我们没有采取敌对的行动,由下面的事实可以得到证明: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而只发表宣言,说,凡是那些想要一个遵守彼奥提亚部族传统的政府的人应该到我们这一边来。这一点,起初你们是很乐意做的;你们和我们订立协约,在你们不知道我们在那里的人数是很少的时候,你们是很安静的。现在我们的行动可能似乎还是不正当的,因为我们进入了你们的城市,不是你们人民大众所邀请的;但是你们对待我们的行为完全不是这样的。你们不和我们一样避免强暴行动;你们不和我们商谈,使我们退出城市,而是破坏协定,向我们进攻。我们有一些人,在战斗中被你们杀害了;他们的命运,我们没有那么伤心,因为这样做,至少还有一点理由。但是对于其它的人,你们所俘虏的人——他们已经伸出手来,向你们乞怜,后来你们也允许我们,不杀害他们的——你们破坏一切法律,把他们都杀死,难道这不是一个万恶的行为吗?你们接连地犯了三大罪恶:你们破坏你们的协定,你们后来杀死了这些人,你们欺骗地不履行你们对我们所允许的诺言,说,如果我们不破坏你们乡村中的财产,你们是愿意赦免他们的。尽管这样,而你们现在说,错在我们,而你们自己对于你们的行为是不应当负责的。我们说,不是这样的——如果现在这些审判官正当地判决的话,决不是这样的。为了你们所有的这些罪行,你们应当受到处罚。
“斯巴达人!为着你们的缘故,同时也为着我们的缘故,我们详细地说明了这些事实,我们希望你们知道,如果你们严厉处罚这些人,你们是做得对的;我们要更清楚地表示,我们要求复仇,这也是正义的要求。不要让你们的决心,因为听了他们说到他们过去的善行而软化,纵或这是善行的话。过去的善行只能对于那些被害的人有所帮助;对于那些做出可耻的行为来的人,只能加重他们的处罚,因为在犯罪的时候,他们违反了他们自己过去的德性。不要因为他们痛哭悲伤,因为他们向你们父辈的坟墓和他们自己孤立无援的情景呼吁而让他们得到便宜。为着答复这一点,我们能够指出,我们自己的青年,当他们被普拉提亚人屠杀时,遭受着更可怕的痛苦,他们的父辈有些是为着要争取彼奥提亚倒向你们这一边来,因而在科罗尼亚战役中作战身亡, [ 注:和第225页一样,提到此事以讨好斯巴达人。 ] 其余活下来的也孤零在家,度过残年,他们更有理由要求你们主持正义,处罚这些作恶的人。对于那些不应当受痛苦而受了痛苦的人,我们感觉怜悯;但是那些罪有应得而遭受他们的命运,和普拉提亚人一样的人,不但不能引起怜悯之心,反而是一件快事。至于他们目前孤立无援的情况,这是咎由自取;他们可能有更好的同盟者,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的罪行不是因为我们以前的行动而引起的;引起他们有这种决定的是仇恨而不是正义,就是现在,我们认为对他们的处罚还不足以抵偿他们的罪行,因为他们受到法律的裁判,他们的地位不是在战斗中伸出手来,要求饶恕,如他们所说的,而是在他们一定要受审判的条件下投降的。
“斯巴达人!你们应当维护这些人所已经破坏了的希腊法律,你们应当补偿我们这些因为他们的罪行而受到痛苦的人,以报答我们为你们的热心服务。你们不要让他们的言词离间我们中间的感情,而应当向希腊明白地表示,你们所要求的是行为而不是言辞。善良的行为不需要冗长的说明。如果行为是错误的话,用美好的辞令装饰的发言只是掩蔽罪行的烟幕。但是如果当局者,和你们一样,把一切事物总括在一个问题中,向所有的人同样地询问这一个问题,然后根据这个基础裁判,那么,人们就不会寻找美丽的辞句,以遮盖他们的罪恶行为。”
这就是底比斯人的发言。于是斯巴达审判官就决定:他们的问题——他们在战争中是不是得到普拉提亚人的帮助——是他们所提出的正当问题,因为依照波斯战争以后和波桑尼阿斯所订原有条约,他们总是信赖普拉提亚人的中立的(他们这样说);后来在围攻之前,他们也向普拉提亚人提出原有条约中的中立条件,但是普拉提亚人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他们的用意是正义的,因此他们自己认为他们以后就没有履行条约的义务了;在这点上,他们就受到了普拉提亚人的损害。因此,他们把普拉提亚人一个一个地带到他们的面前,向每一个人提出同样的一个问题:“你在战争中做过一点什么事情帮助过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吗?”当每个人回答“没有”的时候,他就被拖去处死,毫无例外。这样被屠杀的普拉提亚人不下二百人,同时被杀的还有和他们同在围城中的二十五个雅典人。妇女变为奴隶。至于城市,他们交给一些麦加拉的政治流亡者和普拉提亚人中现在还活着的亲斯巴达党人,许他们使用一年。以后,他们把城市完全削平,在希拉女神庙附近建筑一个大旅舍,周围二百英尺,上下楼都有房间。他们建筑时,利用普拉提亚人的屋顶和门户。他们又利用城墙中其它的材料——铜、铁物件——制造一些长椅,贡献给希拉女神;他们又为希拉女神建筑一所大石庙,每边长一百英尺。他们没收普拉提亚人的土地,租给底比斯人耕种,以十年为期。斯巴达人对待普拉提亚人这样残酷,主要地或完全地是为了底比斯人的缘故;他们认为在这个战争阶段中,底比斯人对于他们是有用的。普拉提亚就在它和雅典建立同盟之后的第九十三年 [ 注:公元前427年。 ] 这样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