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拉西达在马其顿。雅典人的一些胜利。战争第九年的终结·第十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同时，伯拉西达和柏第卡斯第二次联军侵入林卡斯，进攻阿拉皮阿斯。柏第卡斯的军队是他自己的马其顿臣民组织而成的军队和一支由住在马其顿的希腊人组织的重装步兵军队。伯拉西达带着他自己其余的伯罗奔尼撒军队，同时还有卡尔西斯人、阿堪修斯人和可供利用的其它同盟者派来的分遣队。两军联合起来，共有希腊重装步兵三千人，马其顿人和卡尔西斯人的全部骑兵将近一千名，此外还有大群土著军队。他们进入阿拉皮阿斯的国境后，发现林卡斯人已经扎营在那里，占据对面的阵地，准备抵抗他们。对方的步兵都站在高地，两军之间有一个平原。首先双方的骑兵驶入平原，战斗开始了。于是林卡斯的重装步兵从山上跑下来，和他们的骑兵联合在一起，进行挑战：伯拉西达和柏第卡斯现在率领军队前进，来抵抗他们。两军交战，林卡斯人战败，损失很大。生存者逃往高地，他们留在那里，没有动静。
战后，胜利的军队建立了一个纪念碑，于是留在那里两三天，以等待伊利里亚的雇佣兵，他们会来帮助柏第卡斯的。当时，柏第卡斯想要进兵攻击阿拉皮阿斯的村庄而不愿意再留在那里了。但是伯拉西达担心门德，恐怕在他还不能回转来的时候，如果雅典人航海而上，那么，门德的命运就会发生危险了；同时，没有伊利里亚人的援助，他也不想继续向前推进而主张撤退。
当两人对于这个问题发生争执的时候，消息传来，伊利里亚人出卖了柏第卡斯，现在他们已经和阿拉皮阿斯的军队联合在一起了。伊利里亚人是一个善战的种族，双方都害怕他们，因此双方都同意撤退了。但是因为这个争执，他们没有具体安排什么时候开始撤退。当天将黑的时候，马其顿人和土著军队的全体士兵突然惊慌起来，逃跑了，这种荒唐无稽的惊慌在很大的军队中是很容易发生的；他们相信一支比实际到的人数要多许多倍的军队正在前来向他们进攻，因此，他们突然分途向本国逃奔。起初，柏第卡斯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他知道了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发，时间上来不及和伯拉西达会面了，因为两军驻扎的地方彼此相隔，还有一点距离。黎明的时候，伯拉西达发现马其顿人已经跑掉，知道伊利里亚人和阿拉皮阿斯已将向他进攻了。他把他的重装步兵列成方阵，轻装步兵居于中央，采取他自己的办法准备退却。凡是敌人进攻他们的地方，他就派最年轻的士兵冲出，他自己带着三百名精兵守在后方。他准备在退却的时候，利用这些军队回转来打击那些追迫他们最紧的敌军。现在在敌军还没有到的时候，他利用他所有的片刻时间，发表下面的演说，以鼓励他的士兵：
“伯罗奔尼撒人：如果不是我认为你们因为处于孤立地位，面临人数众多的蛮族军队的进攻而精神沮丧的话，我只向你们说几句鼓励的话，而不致于向你们提出我现在的忠告。事实上，一则因为我们的朋友们抛弃了我们，二则因为敌军的人数众多，所以有几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们，还要向你们提出一些忠告，以便在最重要的地方满足你们的需要。
“希望你们在战争中表现勇敢，这不是因为你们在每个场合中都有同盟者和你们在一起，而是因为你们是天生勇敢的。你们不会因为对方的人数众多而被吓倒，因为你们来自一个少数统治多数而不是多数统治少数的国家；在这些国家中，战争和征服是国力的唯一基础。至于蛮族人，由于缺乏经验，现在你们害怕他们；但是从你们和蛮族中的马其顿人已有的战争中，从我自己对他们估计中，以及从我由他人口中听来的事实中，你们能够确有把握地相信他们不是很可怕的。当敌人炫耀他的力量，但实际上是很软弱的时候，对于形势的真知灼见会给予对方以信心；但是，当一方有真正可恃的优点的时候，他们的对方知道这些优点愈少，他们的进攻会愈勇敢。现在这些和我们作战的人，在没有经验的人的眼光中看来，似乎是危险的。他们的人数似乎是可怕的；他们的高声叫喊是令人难受的；他们把兵器在空中挥舞是很吓人的。但是当他们遇着那些能够坚守阵地，抵抗他们进攻的军队的时候，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作战时毫无秩序；在敌人压迫下放弃阵地，毫不知耻。向前推进和向后退却，在他们心目中，都是同样光荣的。他们的勇敢是受不起真正考验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照自己的意志作战，他们总是有很好的借口可以临阵脱逃。事实上，他们不愿和你们作肉搏战，他们认为使你们受到恐吓而他们不要冒危险，是比较安稳些。不然的话，他们就会交战而不仅是大声叫嚣而且挥舞兵器了。因此，你们应当很清楚地知道，一切你们认为他们可怕的东西，虽然眼睛看来和耳朵听来似乎是可怕的样子，而实际上都是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么，当他们进攻的时候，你们要坚守阵地；当时间到了的时候，你们又要有纪律地、有秩序地退却。这样，你们就会更快地达到安全地带；将来你们会知道，这种乌合之众，一旦他们的第一次进攻遇着坚强的抵抗的时候，只会作出恐怖的事情来威胁，以夸耀他们的勇敢，同时他们自己会好好地避开的；但是如果在他们面前退却的话，他们就会很快地追逐，极力利用他们的优点，表现他们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是多么勇敢的。”
伯拉西达发表了这篇演说之后，开始领导他的军队离开那个地方；土著军队看见这种情况时，跑向前来，大声呼喊，作出很大的鼓噪声音；他们以为他会逃跑，他们可以捉着他杀掉的。但是他们发现，无论他们从什么地方进攻，行列中总有军队出来抵抗他们，伯拉西达本人带着他的精兵，坚强地抵抗他们的主力军。他们大为诧异，在他们第一次袭击时，对方并不退却；以后他们每次进攻，都遇着同样的抵抗。当他们停止进攻时，对方继续退却。这样，大部分土著军队放弃了在敞开的平地上向希腊人和伯拉西达进攻。他们留一部分军队在后面追赶，阻碍他的行军；其余的军队跑向前面去，追赶那些逃亡的马其顿人，把他们赶上了的人都杀掉。他们比伯拉西达先达到阿拉皮阿斯国境边界上的两座山间的狭窄隘口。他们占据这个隘口，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可以退却的唯一道路。在这里，正当他达到最难进行的一段路的时候，他们从各方面向他进攻，想把他俘虏起来。
伯拉西达看见了他们所作的一切，命令他的三百名精兵向前冲去，每个人尽快地跑，没有保持他们的队形，他们跑上两座山中比较容易攻取的那一座山，努力击退已经占领了那座山的土著军队，当时包围他的主要土著军队还没有跑上山来。这三百名精兵进攻，战胜了山上的土著军队，现在希腊人的主要军队比较容易向较小的山上推进。当土著军队看见他们的士兵被赶下高地的时候，他们马上惊慌起来，不再紧紧地追赶了，因为他们认为希腊人已经越过边界逃脱了。伯拉西达看见他已经到达山上，很安全地前进，当天就达到了阿尼萨，这是他进入柏第卡斯王国所达到的第一个地方。他的军队愤恨马其顿人的撤退，使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他们掠取一切财物，把他们在路上所遇着的牛群的牛轭解除，把牛群屠杀，把马其顿人丢在路上的包裹行李(这是在惊慌中黑夜退军时所常有的事)都攫为已有。正因为这件事情，柏第卡斯开始把伯拉西达当作敌人，对伯罗奔尼撒人表示仇恨了；这种仇恨和他的反雅典政策是不合的。由于这种必要的关系，他开始努力和雅典和解，以图尽快地和伯罗奔尼撒人脱离关系。
当伯拉西达从马其顿回到托伦的时候，他发现雅典人已经占领了门德。他认为他现在不能渡海到帕利尼去，恢复那里的地位了，所以他留在现在的地方，好好地监视托伦。大约和在林卡斯的战役同时，雅典人完成了我在前面已经说到的准备工作之后，航海去进攻门德和赛翁尼，他们带着五十条船舰(其中十条是开俄斯的)，一千名公民重装步兵，六百名弓箭手，一千名色雷斯雇佣兵，以及附近同盟者的一些轻盾兵。这支军队由尼塞拉都的儿子尼西阿斯和第依特累斐的儿子尼科斯特拉图指挥。他们率领舰队从波提狄亚出发，达到波塞冬神庙对面的土地，进攻门德。门德人和来支持他们的三百名赛翁尼军队以及在那里来帮助他们的伯罗奔尼撒军队，共有重装步兵七百名，由波利达密达指挥，刚刚在城外一个地位很好的山上扎好军营。尼西阿斯带着一百二十名美敦尼轻装步兵，六十名精选的雅典重装步兵和全部弓箭手，企图从一条小路达到山上。同时，尼科斯特拉图带着其余的军队从更远的地方一个不同的方向走近这个山。要想登上这个山坡是很困难的，他的军队秩序大乱；真的，雅典的全军几乎战败了。门德人和他们的同盟者没有屈服的表示，所以雅典人撤退，建立军营。傍晚的时候，门德人也退入城中。
次日，雅典人航海到靠近赛翁尼的那一边去了，占领了它的郊外，他们整天破坏这个地方的乡村。没有人出来反抗他们；事实上，城内的人这时候的意见是分歧的。当晚上，那三百名赛翁尼兵士回来了。第二天，尼西阿斯带着一半军队进兵到门德和赛翁尼的边界上，破坏了那个地方的土地。尼科斯特拉图带着另一半军队，在往波提狄亚的道路旁边，靠近门德城北门的地方布置阵地。靠近这个地方的城内正是门德人和伯罗奔尼撒的同盟者贮藏兵器的地方；现在波利达密达开始把他的军队列成阵势，准备战争，他鼓励门德人出城突击。但是现在门德人已经分裂为两个党派；民主党人中有人回波利达密达的嘴，说他们不愿出城，也不要战争。因为这个回答，波利达密达抓住那个人的手臂，把他拖到前面，开始把他乱打一顿。这件事使人民愤怒了，他们马上拿着他们的武器，向伯罗奔尼撒人以及跟伯罗奔尼撒人合作的反对党人进攻。他们一下就把伯罗奔尼撒人和反对党打垮了，一则因为这个战斗是突然爆发的；二则因为对方恐怕城门已经打开，让雅典人进来了，因为对方认为这次进攻是他们事先和雅典人商量好了的结果。那些没有就地被杀的人逃往卫城中，因为卫城自从开始就是他们占领的。这时候，雅典的全军(因为此时尼西阿斯已经回到了城墙的附近)冲进城内。城门的打开是没有事先订立条约的，雅典人在城内大肆劫掠，好象这个城市是他们袭击而攻下来的一样。真的，将军们也很难禁止他们的军队屠杀居民。后来他们告诉门德人民，说他们可以和过去一样自治，但是要审判那些他们认为对于此次叛变应当负责的人。他们从卫城的两旁各筑一条城墙，直达海边，沿着城墙都设有卫兵守着，他们用这个方法来断绝卫城中党人和外界的联系。
雅典人这样取得门德之后，于是转向赛翁尼了。在这里，赛翁尼人和伯罗奔尼撒人冲出，向他们进攻，占据了城市前面一个山上的要害地势。敌人不占领这个山，就没有机会建筑封锁城墙。雅典人从正面猛烈地进攻这个山，打败了山上的驻军，把他们驱逐下来，于是在驻扎营帐和建立胜利纪念碑之后，就准备建筑他们的环城封锁线。不久之后，当他们正在忙于建筑封锁城墙的时候，那些被围困在门德卫城中的军队突破海边的防卫军，于黑夜中逃到赛翁尼来了。他们大部分人设法溜过了包围的军队，进入城中。
当赛翁尼正在被围的时候，柏第卡斯派一个传令官到雅典将军们那里去，和雅典人订立和约。这是因为从林卡斯撤退时有关的事情，他仇恨伯拉西达的缘故；在撤退后，他马上就和雅典人谈判和议了。当时斯巴达人伊斯卡哥拉斯正将率领一支军队来支援伯拉西达。柏第卡斯，一则因为尼西阿斯劝他，现在既已订立和约，他应当向雅典人证实他是可靠的；一则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伯罗奔尼撒人在他的国内，所以他马上和他在帖撒利的朋友们(他和帖撒利的领导人物总是友好的)开始工作，这样，就阻碍了斯巴达远征军的前进，使他们甚至于不能达到帖撒利人的领土。但是伊斯卡哥拉斯本人和阿美尼阿斯以及阿利斯提阿斯毕竟设法达到了伯拉西达那里。他们是斯巴达人派来视察当地情况的。他们从斯巴达带来了一些年轻的人来作这些城市的总督(这是和斯巴达政府通常的惯例相反的)，以免把这些城市付托给当地的人。伯拉西达任命克里奥尼马斯的儿子克利里达统治安菲玻里，任命赫哲山大的儿子帕息特立达统治托伦。
在同一个夏季里，底比斯人毁坏了特斯匹伊人的城墙，说他们实行了亲雅典的政策。底比斯人早已想毁坏他们的城墙了的，现在因为他们的壮年人都在和雅典人战争中阵亡， [ 注：在第力安的战役中，参阅第323、324－325页。 ] 所以底比斯人更容易做到了。
在同一个夏季中，由于女祭司克赖西斯 [ 注：在公元前431年已经做了四十八年女祭司的就是她；参阅第106页注。 ] 的疏忽，亚哥斯的希拉女神庙失火烧掉了。她把一个燃烧着的火把靠近花彩，然后睡觉了；结果，花彩着火，燃烧起来了，她才知道。克赖西斯害怕亚哥斯人，当夜逃往夫利阿斯去了。亚哥斯人依照正式的手续，另立腓伊尼斯为女祭司。在克赖西斯出逃的时候，她在这次战争中已经做了八年半的女祭司了。
在夏季末，封锁赛翁尼的城墙已经筑成了，雅典人留了一个驻防军守着城墙，其余的军队回国去了。
接着在冬季里，雅典和斯巴达间，因为休战和约的关系，没有军事行动。但是门丁尼亚人和提基亚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同盟者在奥勒斯提昂领土内的拉奥狄西安交战。在这次战役中，胜负未决，因为双方各把对方的一翼打垮了，双方都树立了胜利纪念碑， [ 注：门丁尼亚人和提基亚人似乎是各把对方的左翼打垮了，左翼都是两方面的同盟军。 ] 双方都送了胜利品到特尔斐去。双方的损失都是惨重的；当战斗结果还没有决定的时候，因天已黑，战斗就停止了。但是提基亚人当晚就在战场上建立了胜利纪念碑；而门丁尼亚人撤退到布科赖昂，后来才建立胜利纪念碑的。
在这个冬季末，实际上是春季差不多开始的时候，伯拉西达又进兵，想夺取波提狄亚。他在晚间达到波提狄亚；在还没有被发觉的时候，他把梯子靠着城墙；他安置梯子的时候，正是守卫的兵士在传递警铃，还没有回到他自己的岗位上的时候。 [ 注：警铃似乎是从一个哨兵传递到另一个哨兵的；另一种方式可能更普遍些，就是一个巡官带着警铃巡查，每个哨兵必须回答这个信号，以考验哨兵的警惕性。 ] 但是后来当伯拉西达的兵士还没有爬上梯子的时候，警报就马上发出来了。伯拉西达没有等到天亮，就迅速地率领他的军队回去。冬季就这样完了，修昔底德所记载这次战争的第九年也就这样终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