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例述评(续)·第三
作者: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美国
出自————《海军战略》
出自————《西方军事著作》
黎塞留在其指挥的反对奥地利皇室的整个战争中,屡战受挫,看来都是由于同样原因;他不是集中兵力于某一个或某两个地区造成决定性优势,而是同时谋求达成过多的目的。依托法国所拥有的中央位置和内线,他曾有过许多良好机会可以集中兵力。他可以随意或在比利时,或在莱茵河,或在意大利,或向西班牙运用其强大的兵力。此外,法国还拥有自然集中这一初步的有利条件:即一个国家对抗两个及那些在空间上彼此不相连的国家。人人都知,各联盟国家的弱点在于集中的力量居于劣势。假如同样的兵力总数分为二处决不如一处更为有力,其原因就在于没有完全集中。联盟各方通常都各有其特定的目的,于是在行动上就会各行其是。当任何一个作战方案摆在你的面前时,你必须首先自问:它是否符合集中的要求?千万不要脚踩两只船,同时去做两件事,除非你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双管齐下而绰绰有余。
在我们的职业中,从来也没有人能比纳尔逊更勇于进取,更善于用兵。因此,必须永远牢记,当纳尔逊派遣两艘巡洋舰进行远征时,他指示他的舰长们说:
“假如你们遇到两艘敌舰,千万不要各攻其一。必须联合共同攻击其中之一;你们一定要把它彻底解决掉;然后再去解决另一艘;不管第二艘能否逃掉,你们的国家将获得一次胜利,赢得一艘军舰。”
这种见解同样适用于军舰的设计。你不可能做到样样俱备。如果你想样样俱备,势必将样样落空;我的意思是说,军舰不会具有你们一心想要的那种效能。在一定的吨位内——一定的造舰吨位相当于陆军部队或海军舰队的一定规模——不可能做到既有最快的速度,又有最强的火炮,又有最厚的装甲,又有最远的续航力,在这些目标中吨位只能达到其中的一种。如果你定要一试,你就必将重犯黎塞留的错误,他就是曾经试图在四条战线上进行进攻战。他想一举四得。在尼德兰他想征服它;在莱茵河他想控制西班牙的交通线,如有可能也想征服它;在意大利他想控制交通线;最后在西班牙他支持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叛乱,以便将该省并归法国。这场战争从爆发到他去世,已经持续了七年。幸亏由于环境的压力,法国的海军能一直集中在地中海。其部分原因是亲西班牙的英国舰队受到英王同议会之间日益加剧的争论的束缚而不能采取进攻行动;但主要原因则是荷兰当时同法国结盟。荷兰舰队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不需法国的援助,不顾英王查理对西班牙的友好态度,而将西班牙舰队阻止在英吉利海峡;因为英王担心过于积极反对荷兰会引起战争,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召集议会筹措战费。
我一直十分赞许在军事上运用比拟的方法。我的意思是说,运用这种方法可以在表面看来似乎多种多样的情况中,揭示出潜存于其中并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唯一的原理。仅以黎塞留用兵所及的这条漫长边境线为例,它包括尼德兰,莱茵河流域,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从土伦至热那亚这段地中海中央海岸,最后还有西班牙。正确的方针不应是同时夺取一切,而应是尽可能快速地、隐蔽地将巨大的优势兵力集结于一方面,同时在其他各个方面则基本上采取守势,然而这样的真相必须通过显示力量将其隐蔽起来;正如俗语所说:大放烟幕。如今,这条集中法则同样可以明确地运用于战场的较短战线上。这就是说,这一法则既适用于有限的战术战场,也适用于更为广泛的战略战场。假定交战双方实力相近,每一方的目的不应是平分兵力于整个战线,而应是将重兵投于一处,同时在其他各处,或是采取佯攻,或是实行避战。避战在军事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保存部分实力,但避战所作的佯动却可能看起来是极为认真而有力。
在陆战中,通常依据地形条件来确定对敌实施攻击的部位;因为依托地形条件加上集中兵力造成局部优势,才能达到在位置上逼敌处于劣势,从而对自己增强优势。例如,敌人的一翼依河配置;而河难以渡过,又缺乏足够的桥梁。如你攻其另一翼,你便可将其逼入背水之地;如其被击败,显然便会处于覆灭危险之中。或者,依河的一翼被逐后退,你便可将其全线压成直角,迫使其离开位于其背后的那条赖以进行补给的道路——切断其交通线。这正是威灵顿以为拿破仑为了要切断英国的海路在滑铁卢战役中努力要做的事。或者,地形条件的某些方面有利于对敌实施中央突破;假如突破成功,你便可运用已经取得的特殊位置的有利条件,对一半敌军实施牵制,而将大量部队投向另一半敌军(见图4)。例如,拿破仑在意大利就曾利用中央位置成功地打击了在数量上占很大优势的敌军,敌军犯了类似儒尔当和莫罗的错误,向加尔达湖两侧的外线进军,于是加尔达湖连同其出口明乔河就成为敌军的多瑙河流域。敌军的指挥官被促使根据一种表面看来似乎有理的想法按照这个分兵的原则行事;他亲自率优势兵力正面向东进攻以逐退法军;与此同时,西部兵团则应在后方活动以切断法军同米兰和热那亚的交通线。当时,拿破仑一直占据着维罗纳并对曼图亚进行围攻。他放弃了这两处位置,向明乔河退却并退至其西岸。他扼守此地,以少量兵力借助河流,予以加强抗击东路奥军,并以拖延赢得了时间,得以集中优势兵力扑向位于洛纳托的西路敌军。各位只要精心研读若米尼的《法国革命战争》一书,特别是关于1796年拿破仑于意大利一节,便会找到有关利用地形的教导。这次战役要求特别注意运用位置,因为拿破仑在兵力数量上经常处于劣势。
图4 拿破仑1796年在卡斯特廖内的中央位置
一般说来,在陆战中对于敌人的战线,总是倾向于攻其一翼,除非在自然地形上具有强有力的相反理由。按我的理解,其原因主要是:其一翼距离另一翼较之其任一翼距离中央要远。因而,每翼或两翼对中央进行支援,较之两翼互相支援更为容易。简单说来,这是一个距离问题,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时间问题。再以黎塞留的战线为例,不难看出,假如他强攻尼德兰一翼,则西班牙援军从意大利赶往尼德兰增援,较之他攻击中央时赶往莱茵河增援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海军战术中,如同在陆地战场一样,通常也是依据同样的考虑来确定攻击的性质。但也有例外。在圣维森特角之战中,英国海军将领就曾对敌人的中央实施攻击;其原因是敌人的中央过于脆弱——实际上已暴露无遗——致使英国舰队得以插入其两翼之间并只同其两翼之一交锋,恰如拿破仑在奥斯特利茨对敌人中央实施突破一样。
海军的战斗队形一直是战列线式;舰船一艘接一艘地鱼贯航驶,故称为纵队更为确切。然而从火炮的排列来看,从前队到后队,确实是面向敌人成一线展开。在规范海战中,对付这种战列线,总是攻其一翼,这已成为一条定律。正如通常口语所说,攻其前队或攻其后队,正因为舰船编成纵队,所以实际上是侧翼攻击;而且不管选定那一翼,对另一翼的攻击基本上必须放弃,因为用于另一翼的舰船数量不足,无法将攻击坚持到底。帆船时代的最高典范特拉法尔加海战,就是严格运用战列线队形进行的。纳尔逊集中其舰队主力,形成一支优势兵力攻敌之左翼,恰为敌军后队;而对付敌人右翼他只派少量舰船。他对这支较小的部队确实未曾下达不去攻击或避战的具体的命令。他一向没有这种做法。而且他还故意亲自指挥这支较小部队进行这次攻击,并根据环境以至环境的演变相机行事;结果正如事实所表明,敌军右翼的大部得以逃脱,如果他们机动得法,全部都可能幸免。敌方左翼和中央却遭到损失;这一战果正是纳尔逊企图以他的方式和他的队形所要取得的结果。他把集中攻击交由他的副手实施;他如实说:“我嘛,要做到使敌人的另一翼不致干扰。”虽然情况改变了他的行动;但那是他的计划,根据特殊的情况,尽管他确实突破敌人中央,但依然按原定计划行事,对原定的一翼进行不断的攻击,与此同时对另一翼则由纳尔逊自己所率的分队的后队舰船予以牵制。这些舰船由于成纵队前进而横插入敌人的前队战列线;当敌人前队抢风转向欲向其后队或另一翼靠拢时,它们便挡住了敌人前队接近航线,直到为时已晚赴援无效。
纳尔逊是一位深谋果敢的战术家,曾就双方舰队本身所处的不同情况,说明了为何攻此翼而不攻彼翼的理由;一般说来,攻击后队较为有利,因为前队无法支援后队,即便进行支援,也不能像后队支援前队那样迅速赶到。因为,首先它必须掉转航向;而在掉转航向之前,其指挥官必须定下决心,而很少有人能够迅速定下这种决心,除非他们预先业已得出结论。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时间。此外,攻击者要拦截敌方前队的新的运动航线,较之拦截沿原来前进航线趋前支援的后队更为容易。然而,主张攻击前队仍有其若干理由。纳尔逊于1801年曾经说过,一旦同俄国舰队遭遇,他必将攻其前队,因为前队受损势必使其队形陷入混乱,而俄国人却不善于进行运动恢复队形。这是一种特殊理由,而非普遍理由。这是出于对特殊环境的考虑,就如陆上将领对待特殊地区一样。当法拉格特通过莫尔比河要塞时,他的前队陷入混乱,大家都知道,当时情况是何等紧急。不管如何,一旦发生混乱,或多或少必将产生影响。
在日本海海战中,也是攻击一翼,而恰恰是前队。这是否就是日本人的预定目的,抑或是仅仅出于当时他们本身所处的条件,我不得而知;但其意图无疑是要引起混乱。我不想在此论证战术问题。我的主题是战略,我引用战术仅仅只是为了举例说明,无论在何地,在一切条件下,从事物的本质出发,都必须突出集中这条重大原理;并在部署自己兵力的具体方法上,也要在一个地区对敌形成优势,同时在另一地区则尽量延长牵制敌人的时间,以便使你的主攻获得圆满战果。其所需要的时间,在一处战场上可能是半个小时,在一次战役中可能以日计、周计或更长的时间。
现在,我想进一步通过例证将同样的原理和方法用于海岸的防御和进攻。当一个国家处于战争之中,它的全部边境和对方的全部边境都是进攻的对象。这就构成边境的守势方面。而边境所及的整个范围又可用为进攻的出发点。这就是此方与彼方边境的攻势方面。在陆战中,如1870年法德两国之间的战争,或如我们曾经讲过的黎塞留所进行的历次战争,其共同之点就是交战双方彼此毗邻,其政治边境不仅是共有的,而且是同一的,即双方拥有一条边界线。这种状况其实并非总是如此。最近的日俄战争,主要是在中国土地上进行的;比利时曾是有名的争端迭起的战场,对当地居民来说这些争端对他们的国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不管怎样,军事边境,即两条战线正面之间的这条界线,实际上对交战双方来说都是共有的。在海战中情况则迥然不同。在这里,海洋构成双方的政治边境,海洋尽管是共有的,但其宽度却不一致。隔在双方之间的海洋与其说是一条线,毋宁说是一个位置,它居于二者中央,将二者彼此分隔开来,这无疑是多瑙河特点的再现。这就不难看出,一个国家真正控制了海洋,英国就曾多次达到这一目的,就会真正拥有多瑙河的有利条件;就能将优势兵力或是投入防御方向,或是投入进攻方向。
1812年英国同美国之间的战争提供了两种边境范例。在加拿大和美国之间是陆上边境;美国还有海洋边境,英国对海洋边境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它控制了海洋这个介于美国同英国诸岛之间的中央位置。在我著的《1812年战争》一书中,我已经论述了两种边境所包含的总体态势,并且还论述了每种边境的特殊条件,指出美国应在何处采取攻势,应在何处采取守势;显而易见,并非所有部位都同样有利于攻势行动,何况国家尚不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到处作战。我之所以提起这些论述,是因为不管我自己的判断是否精确,都是为了举例说明,在任何边境线上,或在任何战略作战正面上,或在任何战斗线上,进攻的力量可能而且应当集中于一个部位,而不应沿全线配置。若米尼用简便的表达方式将这种可能表述为便于记忆的警句,它概括涉及任何军事部署的一个重要考虑;这一考虑不管是对于战役中的战略作战正面,或是对于战斗中的战术队形,或是对于边境,都一律适用。若米尼说,每一种这样的态势,严格说来,都可被视为一条线;而每条线在逻辑上和实际上可分为三个部分,即中央和两端或两翼。
当然,你们要防止将其想像为三个相等部分。我们在这里不是讨论数学,而是讨论军事概念。让我们立即将其运用于今日的美国,以观其实践效果。美国拥有一条漫长的海洋边境,到墨西哥则被横亘于其间的陆地所遮断,正如法国的海洋边境到比利牛斯山脉便被遮断一样;但这些海岸线,法国亦然,却具有一定的海洋连贯性,正是由于这样的连贯性,舰船才能通过海洋由一端通达另一端。这样一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洋边境是连贯的。现时,美国拥有一条水陆衔接、紧密连贯的边境,即从缅因州海岸到里奥格兰德河。按自然划分,它有三个主要部分:大西洋、墨西哥湾和佛罗里达海峡。我不否认,为了研究起见,还可进一步细分;但不妨肯定分成这样三个基本的主要部分是完全清楚的。它们的长度各自不等,从军事观点来看其重要性也不尽一致;佛罗里达半岛在美国产业利益方面虽然地位不高,但一支优势的敌对舰队一旦牢固地立足于佛罗里达海峡,即能有效地控制住两翼之间的水路交通。它将据有中央位置;并依托这一中央位置,不需对整个美国海军形成优势,即能将其分隔在中央位置的两侧。居于这样位置的假想敌人,只需对位于任何一侧的美国海军分舰队形成决定性的优势;反之,如美国海军的这两支分舰队连结成一体,则就必须对整个美国海军形成优势。正是这种条件使古巴在美国立国的第一个世纪里,就在美国的国际关系中具有头等重要意义。它位于美国贸易交通线和军事交通线的侧面。我们知道,在我国确实不乏贤明之士,他们对待地理为我们造成的这种态势,就像两个孩子对待一个苹果一样。这就是将舰队分成两半,分别配置于两边海岸,并声称这对两边都公平合理;因为两边设防是理所当然的,或是行之有据的。不消说,这样做肯定没有集中,也无成效。
在继续讲述之前,应当指出,佛罗里达半岛同朝鲜半岛有着惊人相似之处。东乡进驻马山浦,对于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国人,恰如一支敌对舰队驻泊于佛罗里达海峡之对于墨西哥湾和汉普顿锚地的两支美国海军分舰队一样。东乡和上村早在战争初期就以相同方式分开活动于内线,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三艘性能良好的战舰同旅顺口分舰队隔绝开来。
然而,大西洋和太平洋海岸作为美国边境,甚至具有更为重要之态势。就以法国为例可以证实我的说法是正确的,通过水路确实可从其一端通达另一端,这就是说海上边境是连贯的;而且在过去的数年中作战舰队已经证实这一事实。如此说来,美国就有一条海上边境,从缅因州的东港至皮吉特海峡;而且如同其他军事线一样,它立即可以明显地分成三个主要部分,即大西洋海岸,太平洋海岸和二者之间的航线。但当这条航线经过巴拿马而不是经过麦哲伦海峡时,这一概括就不再确切了,也不再值得考虑了;但这一概括却将更加清晰醒目。到那时很容易便能看出,就像现在可以确切地看出一样,这条漫长边境线的重要部分,现在和将来依然是其中央,因为它能保证和阻止有效地从一端通达另一端;保证和阻止兵力的调动;简言之,依然还是交通线。这又是多瑙河位置的再现,也是从热那亚到比利时的一系列西班牙位置的再现。这次又是我们以前在不同的地区和不同的时期所曾遇到过的中央位置;但是巴拿马这一中央位置较之我们现在赖以通航的麦哲伦海峡却具有内线优势,将现在的航线同未来的航线加以对照,二者的悬殊差别就为这两条航线的优劣提供了一个显著的例证。
为使问题更加清楚,我们必须重新提起前面所作的说明。中央位置的优势何在?在这一位置本身吗?不是的,不管它如何强固有力;而是在于对它的使用。中央位置是有点作用的,但不是主要作用;它是态势的一个因素,但不是惟一的因素,甚至也不是首要的因素。假如两侧的敌人都比你强大,虽然据有中央位置也无济于事。简言之,正是力量加位置才能对无位置的力量形成优势;或者更有启发性地说,实力的平衡是力量同位置的不同程度的组合,一方有余可以补偿另一方的不足。假如野战部队或海军这样的机动兵力,强大到足以单独自立于战场的任何部分,或边境的任何地域,那么它就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不管它可能位于何处便都能保有中央位置。假如美国舰队强大到足以从一侧海岸强行航达另一侧海岸,则其凭借自身力量便能据有中央位置。一旦巴拿马运河设防,其水闸得以确保安全,则美国舰队便将拥有力量加位置的威力,而且是一个设防的位置。在此之前,舰队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独自控制该线的中央,保证自由运动于两翼之间,从大西洋至太平洋,或相反。只要舰队的力量足以胜任,能够对付任何具体敌人,则边境的中央就会安全无虑,从而交通线也就安全可靠。因此,从单纯的军事观点来看,每一翼都应当强大到足以顶住攻击,直到舰队来增援为止。这就是说要有充分的设防,广义说来,它包括港口工事、火炮、守备部队以及鱼雷装备等;而且还必须拥有一支陆上部队能够防止敌方陆军攻占某一决定性位置建立坚不可摧的控制。
由此可见,一旦位置的安全得以确保,便可确定所需兵力的比例,有可能只需要较少的兵力。然而,假如美国在大西洋方面有一个敌人并在太平洋方面也有一个敌人,则不论位置如何有利,美国都不免要拥有一支强于任何单独一方敌人的舰队。这就是一支实力的标准,这是美国最低限度的需要。1909年7月份英刊《全国评论》刊载一篇题为《海军与帝国》的文章,其中提出一条定义,我认为是正确的:“两支实力的标准必定意味着保持两支舰队,其一支必须在一切武备方面优于在力量顺序上次一位的外国舰队,”即次于英国的最强的外国舰队,“而另一支则必须在一切武备方面优于在力量顺序上再次一位的外国舰队。”我在这里不是说美国需要两支实力的标准,像英国可能需要那样;然而,假如英国照此去做,那么这一标准的定义便是正确的。就欧洲当前局势和当前海军造舰规划而言,两支实力的标准要求英国必须在本土水域拥有一支明显优于德国的舰队;而且还要在地中海能够同时配置一支同样优于奥意两国联合舰队的舰队。
内线位置能使你尽快到达战场,但其优势亦仅此而已。它不会为你提供所需要的“最多的兵力”来实现众所周知的那句格言。位置本身不能增大兵力;而且充其量只能对隐蔽地、补给基地和交通线起到防卫作用。它不能作为一支增援部队派往战场。但是,假如你在大西洋方面有一个敌人,并在太平洋方面也有一个敌人,而你只对一方的敌人占有优势,但并不优于两方的联合,则中央位置可为你提供一次机会以单独的决定性攻击对付一方;防止它们会合形成一支你难以抵挡的力量。东乡正是利用俄国人的错误部署,先后相继击破了旅顺口分舰队、符拉迪沃斯托克分舰队和波罗的海分舰队。
可以说这里有许多“假如”和“但是”。的确如此;当你每次处理一个具体的战争问题时,你总会发现“假如”和“但是”在起着巨大的作用。正是这些“假如”和“但是”对指挥官造成进退维谷的境地;然而,一旦它们得以解决和克服,它们就将使你获得荣誉称号。不妨研究一下奥斯特利茨战役之前紧紧缠住拿破仑的那些“假如”和“但是”。它们以既方便而又简明的方式出现在罗普斯所著的有关这位皇帝的生平传记中。还需记住,在这十年内,你们亲眼看到的恰好正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一场发生在你们眼前的搏斗。日本东乡拥有中央位置,内线和一支优于敌人两支分舰队中任何一支的优势兵力,即波罗的海分舰队和远东分舰队,它们位于东乡的两侧。这两支敌军集团之间相隔的距离,稍近于汉普顿锚地经麦哲伦海峡至旧金山;较之航经巴拿马运河则要远得多。两支俄国舰队联合起来,其所形成的巨大优势定将使东乡在战争初期是否能够应战都会成为问题;假如他能够,那恐怕是出自于其卓越的内在本能,而不是出自于兵力相等。难道能够设想在他向舰队发出“帝国存亡赖此一战”的信号之前的连续数月之内,没有许多“假如”和“但是”吗?
我们确信,情况确是如此;从开始起,日本人就因其数量处于劣势,必须节制使用战列舰而受到束缚,而当旅顺口出乎意料实行坚守拖延时日之时,则引起了极大的焦虑,甚至惊恐,因为当时舰队急需撤离和重新修整以待迎击波罗的海舰队。假定当时发出的信号标示着实际情况,假如旅顺口分舰队的情况依然同前一年夏季一样,或者,假如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早到十个月,实际情况会大不相同,形势则将非常难以确定。但是,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到得太迟了;但是,当他到来之时,旅顺口分舰队早已不复存在了。
尽管如此,东乡大将仍然受到许多“假如”和“但是”的烦扰。舰队司令部的一名日本参谋记述了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到来之前的情况:
“我们感到极大不安的时刻是临战前的两三天。我们曾经预计俄国舰队应于5月23日或至迟于5月25日就会被我们布置在最南面的舰船发现;但它们没有发来报告,而我们也没有从任何来源获得任何有关俄国舰队的情报。于是我们对于敌人是否已经进入太平洋并已绕道津轻海峡或宗谷海峡,开始疑虑不定。我们对敌人所采取的航线一无所知,这是我们最受考验的时刻。就连坚信敌人必然取道对马海峡的东乡大将,当时似乎也感到某种不安。”
现在设想一下查理大公于1796年那次战役中所面对的那些“假如”和“但是”,这次战役在开始论述战略时曾被用为例证。他的这一作战活动时期,大体上同拿破仑于同年在不朽的意大利战役中获得辉煌成就的时间相合——他的战绩本身曾对奥地利人的深思熟虑构成巨大的假如。假如大公的两个直接对手儒尔当和莫罗联合起来,则大公所处的劣势就会对大公本人引来无数的特有的假如和但是。他所遇到的这一切终于都被克服,其原因就是以集中对付分散;就是凭借多瑙河的强有力的优越自然条件,巧妙地运用其所占据的中央位置和其所使用的内线。他利用这条河流及其南部支流,正如拿破仑于同一季节中在意大利利用加尔达湖的出口较小的明乔河一样。大公挥师北上扑向儒尔当,将其决定性优势兵力投向前进的法军全军的左翼,也可以认为他自己本军的右翼。他自己的左翼,多瑙河南部,则实行避战。即以劣势兵力对付多瑙河南面的莫罗,他训示指挥这次作战的部属,必须逐条河流进行争夺,但不得转入阵地战;相反,必须节节退却以保存实力。在谈及这些命令时,他以富于启迪的表达方式着重说明拿破仑所颂扬和身体力行的目的的专一性;这就是精力的专注和力量的集中,一个伟大的指挥官正是依此抓住一件需办的事情不放,来解决他的许多假如和但是。疑虑可能很多;但真理只有一个。大公说:“只要我在此期间粉碎了儒尔当,即使莫罗打到维也纳也无关紧要。”
图5 日耳曼战役 1796年6-10月
我们可以用这一决心,来回答那些主张将作战舰队分开配置于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人们。假如大公将兵力分开,以一半对抗儒尔当,一半对抗莫罗,一旦莫罗到达维也纳,形势就会有关紧要,因为北面的奥军也是劣势,势必被迫不断退却,儒尔当便会轻而易举地同其友军会师。事实却是,当莫罗逼近维也纳时,儒尔当已经迅速败退至莱茵河;于是莫罗除急速撤退之外,别无他策,否则就会遭到优于自己的敌军的分割,在他的交通线上遭到迎击和拦截。简言之,这种态势正是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曾经面临的那种态势,而且必将同其一样导致惨重程度不尽一致的不幸结局。
即使维也纳陷落,其结局也仍会如此。莫斯科于1812年曾经陷落,其结局是尽人皆知的。欧洲中央的控制者拿破仑,曾经试图从其中央位置同时向两翼对俄国和西班牙进攻;尽管他当时拥有巨大的实力,但也力不从心,在他下达给马尔蒙的一些训令中指明,他想将他在半岛的兵力约束在发挥守势作用的范围内。我们可以拥有充分的理由将我们的舰队或是部署在太平洋,或是部署在大西洋,而却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将舰队分开配置于两洋。必须选定一翼做为舰队采取攻势行动的依托,攻势行动是舰队应当而且必须采取的行动;而在另一翼当涉及到海军行动时则实行避战,保持守势。用大公的话来说就是:“如果舰队能摧垮其对手,那么在保持守势的一翼不论出现何种情况都无关紧要。”你们要懂得,当然这绝不意味着不会出现麻烦的事件,不会发生灾祸;若是让莫罗抵达维也纳,那对奥地利人来说确是极为麻烦的事件。1898年机动分舰队曾被布置在汉普顿锚地,主要是为了保障北部海岸不致产生麻烦事件。不使战争伤害一人,这不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就军事意义而言,假如一处海岸遭到袭击、封锁、炮轰或占领,只要与此同时敌人的舰队遭到摧毁,那它对于国家的最后安全和最后胜利的影响就是无关紧要的。只要取得这样的战果,国家遭到的每种其他损失便都可得到补偿,尽管国家事先无意进行军事准备,但只要证实它愿意承受这一重担,做出必要的努力切断入侵者的交通线和退路,便可迫其投降。一支陆军部队处于这样的环境下,或许仍能生存于国外,汉尼拔便是一例;然而,假如其兵员和补给系来自海上,则惟一的结局便是消耗殆尽坐以待毙。侵入一个国家或许容易,但要想撤离这个国家却很困难。海洋曾是威灵顿的安全保障,不久之前对于日本更是如此,而汉尼拔和1798至1801年期间在埃及的法国人则都是由于失去海洋一筹莫展而横遭覆灭。
由此可见,关于中央位置、内线和集中兵力,并非只备其一或如东乡那样三者齐备,便可安全无虑或必然胜利。三者齐备,其结果不外是可以据有明显的有利条件;在力量的方程式中,将三者加在这一方或另一方,其分量并不为零或很微小,而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分量;要想克服它,另一方的力量必须大大增加。我们假设俄国海军的总兵力较之日本强大25%,如其全部集拢,必将对日本拥有决定性的优势。分成两半,则每一支兵力只及敌军的62.5%,敌人据有中央位置,可以沿较短的航线向任何一方运动,而俄国海军的一方则须经过较长的航程才能航抵另一方。单就数学计算来看,这支劣势兵力一旦同敌人交锋,要使己方获胜,则须重创这支优势敌军,使其兵力不只减到而且要低于62.5%。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即使有某些侥幸可言,则如此劣势的第一支兵力能否给予敌人以如此重创,至少值得怀疑。假如不能,则集中兵力的一方将取得胜利,它之获得成功,则是得力于其内线和其中央位置以及虽居劣势但却集中。待其迎击第二支敌军时,其优势已于第一次交锋中大大削弱,或许削弱到彼此相等;但它现在却拥有它的新对手所缺少的巨大精神因素,这种巨大的精神因素会使斗志倍增,拿破仑曾经说过这种精神因素支配着战争,这是由于胜利而使信心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