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兹比战役(1645年4月至6月)·第七
作者:威廉·西摩·英
出自————《世界上二十次重大战役中的决定因素》
出自————《现代军事理论》
英国内战的爆发有一个漫长曲折的酝酿过程,最早可追溯到都铎王朝末年。斯图亚特王朝从都铎王朝那里继承的是一个烂摊子:经济方面通货急速膨胀,宗教方面改革很不彻底。这种情况当然不能归咎于查理国王。但是,他骄奢淫逸,刚愎自用,使形势日趋恶化。从1629年起,他抛弃议会,实行独裁统治达11年之久。当他最终于1642年恢复议会时,又顽固地坚持原有立场,丝毫不肯同议会中的政敌妥协。
1641年11月,事情发展到了严重关头,议会以微弱多数通过了“大抗议书”——一份令查理声誉扫地的诉状。接着,议会又通过了民军法,剥夺了国王对军队的控制权。英国政界逐渐形成两源:保王派和议会派,俗称“骑士党”和“圆颅党”。但在当时,英国的形势尚未发展到内战非打不可的地步,尽管查理本人竭力想挑起战争。1642年1月,查理亲率300名士兵,闯入位于威斯敏斯特的议会,企图逮捕带头弹劾王后的5名下院议员。由于事先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几位乘船从河上逃走。这件事弄得查理狼狈不堪,而他的政敌却因此威望剧增。1月10日,国王偕同王后悄悄溜出了伦敦。
当年夏天,约翰·皮姆促使议会通过了19点建议。这些建议经过大量压缩修改,行文简洁,措辞委婉,从宗教和世俗两个方面向国王提出了种种要求,实际上是想让国王充当议会的傀儡。查理认为,国王的绝对统治是天经地义的,决无妥协可言,他不能屈服于议会的压力,答应这样的要求。于是双方只好兵戎相见。1642年8月22日,国王在诺丁汉竖起战旗,向议会宣战。国家从此陷入一场令人深恶痛绝的内战之中。
在1642年,英国还没有名副其实的常备军。最初,王国的防务主要靠海军(内战爆发时大部分海军官兵站在议会一边)。国家一旦遭到入侵,就由各要塞守备队和各郡民军出面抵御。民军直接隶属于各郡军事长官,大多数是步兵——滑膛枪手和长矛兵,顾名思义,他们是调来集训的,并非已受过专门训练。他们中间,除伦敦和康沃尔的民军素质明显较高之外,绝大多数几乎完全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伦敦的8000多名民军组织严密,训练有素,是议会的一支现成的强大力量。此外,他们在伦敦塔附近拥有一座大型军械库。保王派要想弥补这方面的损失就得夺取一些重要港口以及设防城镇中的武器弹药。但是,他们发现要做到这一点不大容易,因为海军已为议会夺取了赫尔港,保王派驻守的多佛堡也已失守,布里斯托尔和普利茅斯两地均已宣布支持议会。
起初军队的兵员主要来自志愿人员。双方都有现成的兵源,尽管他们多数没有作战经验。不久,国王的侄子鲁珀特亲王和莫里斯亲王带着一些部队和武器弹药从荷兰回到英国,加入了国王的行列。鲁珀特很快成了一名无所畏惧、性情暴烈的骑兵领袖。他血气方刚,恃才傲物,喜欢炫耀自己,甚至连查理身边的一些老顾问和指挥官都不太放在眼里。他很自负,倒也通晓军事,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国王常常以他的意见为基础制定战略。
起初,国王军队的力量非常薄弱,无力进行大规模作战。然而,负责指挥议会军的埃塞克斯伯爵却在伦敦按兵不动,一直等到查理提出挑战差不多3个星期后才出来应战。埃塞克斯将军办事慢条斯理,优柔寡断,情报工作也搞得一团糟(虽然后来议会军的侦察工作远远超过了王党军)。结果,他未能完成自己的主要任务——把部队部署到国王盘据的什鲁斯伯里与伦敦的中间地带。10月12日,正当他在伍斯特策划加强英国中部西南两侧的防务时,国王却离开什鲁斯伯里,从他身边溜了过去。内战的头一仗是场小规模的骑兵战,发生在伍斯特南边的波伊克布里奇。鲁珀特亲王击败了埃塞克斯主力的先头骑兵部队。
1642年10月23日,双方在埃奇丘陵打了第一场大仗。两军鏖战3个多小时未决出胜负。然而,王党军终于迫使议会军撤退,让出了通往伦敦的道路。在这次战斗中,鲁珀特亲王的骑兵首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发动了毫无控制的骑兵冲锋,它既显示了巨大的威力,又带有极大的危险性。
查理优柔寡断的个性这时典型地显露出来。鲁珀特曾请求查理允准他率领3000轻骑直捣伦敦,有理由相信,他这样做是会成功的。然而,国王对于立即采取军事行动,还是设法与议会寻求和解,一直举棋不定,直到埃塞克斯勋爵率部回到首都后才决定向伦敦进军。到11月份,王党军在特思哈姆格林发现通往伦敦的道路已被2.4万议会军封锁。于是查理不得不把部队撤到雷丁。从此他再也未能以自由人的身份到达离伦敦这样近的地方。
1643年,在英国西南部和英格兰中部发生过一些战斗,相比之下规模都不大。在西南部,王党军表现出色,捷报频传:1月在康沃尔地区赢得了布拉多克高地的胜利,5月在斯特拉顿又打了一次胜仗。2个月后王党军的两位将军,拉尔夫·霍普顿爵士和比维尔·格林维尔爵士,在巴思附近的兰斯当击败了议会军中的一流将军威廉·沃勒爵士。但是,在这场战斗中王党军伤亡惨重。骁勇善战的比维尔爵士在临近胜利时阵亡。他的牺牲对国王是一个重大损失。此后不久,霍普顿也在一次炮弹爆炸中被炸成重伤。尽管如此,王党军在莫里斯亲王和威尔莫特勋爵指挥下,还是取得了节节胜利。7月13日,王党军在朗德威高地一仗中获胜。月底,莫里斯亲王攻占了布里斯托尔。9月,埃克塞特向莫里斯亲王投降。
在英格兰中部地区以及稍远的北部地区,王党军也取得了累累战果。尤其是6月份在阿德瓦尔顿荒原,纽卡斯尔勋爵大败费尔法克斯勋爵及其儿子托马斯爵士,使王党军占据了整个西赖丁地区。因此,1643年他们的士兵在纽伯里摆开阵势准备迎战埃塞克斯勋爵时,显得非常自信。这是1643年中规模最大的一仗。只要他们能把埃塞克斯的部队彻底歼灭,最后胜利恐怕就属于他们了。然而结果并非如此。在城西的那场混战中,炮兵扮演了重要角色。炮兵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比在内战中的其他任何一场战斗中都大。最后双方谁也没有取得明显胜利。但是埃塞克斯迫使国王退出了战场,打开了通往伦敦之路。所以桂冠主要归埃塞克斯。
1644年是以王党军在南特威奇的失败开始的。随后在3月份“圆颅党”又取得了重大胜利。沃勒在温切斯特附近的切里顿击败了福思勋爵和霍普顿勋爵共同指挥的部队。这是议会军第一次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但是1644年,最重要的一次战斗发生在马斯顿荒原。7月2日晚,鲁珀特亲王向曼彻斯特伯爵和利文伯爵指挥的议会-苏格兰联军发起进攻。当时联军把约克城围得水泄不通。战斗中一会儿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一会儿是天空晴朗,一轮明月。结果王党军遭到决定性的失败,丢掉了北方。
马斯顿荒原之战使王党军遭受了重大挫折。然而,在9月份,国王和理查德·格林维尔爵士在康沃尔的洛斯特威西尔智胜埃塞克斯勋爵,使其部队遭到惨败。他们从中多少得到了一些慰藉。国王在回师牛津途中,走到纽伯里时,发现一支部队挡住了去路。这是曼彻斯特勋爵指挥的部队,人数大大超过国王的部队。但是第二次纽伯里战斗。双方打了个平手。最后王党军还是穿过该地到了牛津。
在1645年6月之前(即内兹比战役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主要有两件事情值得一提。一是在苏格兰,蒙特罗斯伯爵取得显赫的战绩;二是在英格兰,议会派创建了新模范军。到1644年底,蒙特罗斯击溃了三支盟约军中的两支。1645年2月,他在弗洛奇打败了坎贝尔的宗族部队,接着又连胜两仗(5月9日在奥尔德恩,6月2日在奥尔福德)。从战术上讲,这两仗打得都非常漂亮。新模范军是我们正规军的前身。它是为把分散的力量组合成高效率的作战机器所作出的第一次成功的尝试。议会派靠它打赢了内兹比战役。即使没有其他理由,仅这一点也值得在此对新模范军特别提几句。
新模范军最后确定的编制为:11个骑兵团(每团600人),12个步兵团(每团1200人)和1000名龙骑兵;此外还配有一支强大的炮队,装备有德米卡弗林中型火炮和萨克小炮。起初,这支部队打算用埃塞克斯、沃勒和曼彻斯特的部队改编。可是他们力量不足,提供不了那么多兵员。骑兵问题不大,因为志愿参加骑兵的人很多。但是步兵尚缺7000多人。在伦敦和东南各郡也没有征够所要求的数额。到4月份,这支部队投入战斗时,编制上尚缺4000人。虽说一两个月后补足了缺额,但补上的这些人既未受过军事训练,又不懂纪律。
当时议会两院曾就由谁来指挥这支精锐部队的问题展开了辩论。上院倾向于从埃塞克斯和曼彻斯特两人中选择,而下院则提名托马斯·费尔法克斯来担任统帅。费尔法克斯是一名职业军人,战功卓著,而且从不介入政治斗争。1645年1月21日,费尔法克斯终于被正式任命为该军统帅,然而几乎过了6个月之后两王国联合委员会才允许他在战场上实施全权指挥,不受节制。菲利普·斯基庞被任命为步兵少将兼参谋长。
此时各项职务基本任命完毕,唯独骑兵中将一职暂时空缺。到这支军队参战时,议会颁布了“自我约束法” [ 注:它是议会在1645年4月通过的一项措施,即不允许上、下两院中任何一名议员担任政府公职或军事指挥官,旨在撤换不称职的高级官员。 ] 。这给奥利弗·克伦威尔的任命造成了麻烦。克伦威尔显然是最佳人选。不过议会还是很快找到了一种解决办法,使这位最杰出的战士摆脱了羁绊。到6月份,议会正式任命他为骑兵中将。
到4月底,新模范军仍未满员,但议会认为它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行动了。议会把马西将军、波因茨将军和利文伯爵的3支部队分别派到西部、北部和边境地区。可是苏格兰人不愿朝南走得太远,因为蒙特罗斯正在他们的家乡大肆骚扰盟约军。国王在牛津驻有一支部队,他本人在牛津一直住到5月初。国王另有一支部队在西南地区,由戈林勋爵和雷普顿勋爵指挥。查理·杰勒德爵士指挥的是一支由可以召之即来的威尔士人组成的庞大队伍。这样,第一次内战的决定性战役的舞台已经搭好。这是一场迪格比勋爵称之为“成败在此一举”的战斗。
当时新模范军仍然缺编,而且根本没有得到充分的训练,然而议会还是决定派费尔法克斯率领1.1万名官兵前去救援汤顿。国王那时由于得到了来自西部的戈林勋爵骑兵的增援,力量顿时大增,于是在5月7日离开了牛津。这使两王国联合委员会惊恐万状。他们急忙命令尚在布兰福德的费尔法克斯派5个团去汤顿,他本人赶紧带领其余人马返回。这可是天赐良机。王党军可以在费尔法克斯与驻扎在牛律地区的克伦威尔部会师之前切断前者的退路,随后再将他们各个击破。
5月8日,国王在斯托昂泽沃尔德召集了一次御前会议。会上讨论了两项建议:一是挥师西进,进攻费尔法克斯;二是设法救援(受到威廉·布里尔顿爵士围攻的)切斯特,然后打败苏格兰人,夺回整个北部地区。开会时他们还不知道费尔法克斯已经奉命分兵,所以要西进就得出动大量部队。另外他们了解到苏格兰军队已陷入困境,而切斯特因有海路可通爱尔兰,地位极其重要。于是鲁珀特亲王和马默杜克·兰代尔爵士强烈主张挥师北上,尽管他俩出发点各不相同。其他人则赞成进攻费尔法克斯,趁新模范军尚未部署停当打它个措手不及。最后国王采取了折中办法:由国王率领一部分部队挥师北上,由戈林率领其骑兵返回西部——这正中戈林下怀,他本不愿意受制于人。这种折中方案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戈林走后,国王身边仅留下大约3000名骑兵和5000名步兵。他在向北挺进时把所有能集中的守备部队都集中起来,以加强他那薄弱的力量。议会方面决定包围牛津。但是查理国王并没有象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拨转马头返回牛津。国王认为牛津城粮秣充足,固若金汤,不用担心。然而,他对失去戈林开始感到后悔。他意识到,没有戈林几乎就没有可能击败费尔法克斯。于是他命令戈林立即率领他“能动员的所有人马”向马基特哈伯勒进发。戈林根本不打算服从国王的命令,找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借口加以推托。查尔斯·杰勒德爵士也接到了国王要他把部队带往马基特哈伯勒的命令。
王党军抵达马基特德雷顿时听到了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布里尔顿已经撤走了包围切斯特的军队。现已不必匆忙北上。国王决定转向东进,等增援部队到达后一起夺取莱斯特。攻打莱斯特是在夜间。经过短时间的激战,鲁珀特亲王攻克该城,然后无端地对当地居民进行了卑鄙的屠杀。攻占莱斯特后,王党军内部再次出现意见分歧。迪格比勋爵和一些人主张向牛津进发,击败费尔法克斯。而鲁珀特认为,目前兵力不足,等增援部队来后再说,而且费尔法克斯肯定会尾随而来。在这两点上,鲁珀特的看法都是正确的。
最后决定向达文特里进军。6月7日,王党军抵达该地,并在此停留6天,目的是搜罗大批牛羊送往牛律。为了护送这些牛羊,他们出动1200名骑兵。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那时国王和鲁珀特亲王想必都已获悉牛津城已经解围,他们绝不应花那么多时间和兵力干这种事情。他们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结果主动权落到了费尔法克斯手里。费尔法克斯终于在杰勒德的威尔士士兵和其他援军尚未到来之前紧紧咬住了王党军。
6月5日,费尔法克斯离开牛津前去袭击博斯塔尔豪斯,但没有成功,转而向纽波特伯格内尔以北推进,到达斯托尼斯特拉福特。途中,弗默依登团与他会合,使其实力增加到1.3万人左右。因此,与国王相比,他在兵力上占有很大优势。费尔法克斯在斯托尼斯特拉福特一直停留到6月11日。在此期间,他把团改编成旅并让指挥官熟悉战斗序列。他还紧急派人去克伦威尔处,令他率领骑兵前来会合。当时克伦威尔正忙着为东部联盟招兵买马。随后,费尔法克斯率部朝北安普敦方向机动。在快接近北安普敦时,部队折向西行,朝基斯林波里进发。他知道王党军目前正在达文特里地区。
在内兹比战役打响之前那段时间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是:议会军的情报保障工作做得比王党军好得多。议会军的指挥官和伦敦的两王国联合委员会能够迅速得知王党军的调动情况(虽然他们并不总是能正确解释那些调动),而查理国王和鲁珀特亲王却常常不知道费尔法克斯的位置。王党军在巴勒山遭到偷袭一事就是明证。当时情况确实很危险。查理正在福斯莱公园狩猎,鲁珀特也没有想到敌人近在咫尺,其巡逻队竟然同他的前哨接上了火,王党军分散在各处毫无准备。幸好天色已晚,费尔法克斯无法再对王党军发动进攻。
鲁珀特亲王希望在援军到来之前避免交战,国王也赞同这个意见。因此他们从巴勒出发时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对去向严加保密。他们向马基特哈伯勒前进,准备进军贝尔沃堡,但是没有成功。6月13日凌晨,议会军侦察队总负责人沃森送来了有关王党军撤退的消息。与此同时,戈林的一封信被截获。费尔法克斯从中得知戈林的军队还在汤顿城前,因此不必担心这支部队。6月13日夜,费尔法克斯在吉尔德斯伯勒扎营驻宿并派出巡逻队前去盯住敌人。巡逻队在内兹比抓了对方几名后卫人员。
13日午夜,国王在马基特哈伯勒召开御前会议。大家担心,敌人已近在眼前,如果进一步撤退,势必会影响士气,于是决定战斗。鲁珀特对此虽持保留态度(他仍坚持原来的观点,认为现在作战为时尚早),但是决定既已作出,他只好在14日凌晨把部队沿着从东法恩登到大奥克桑登的高地一线展开。这里居高临下,在此地实施防御,等着拥有优势兵力的敌人前来进攻,那是再理想不过了。
当天日出时,“圆颅党”军队抵达内兹比岭。上午8时左右,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策马前去侦察地形,想选择一处最佳阵地。当时还不能肯定王党军是否会停下来进行战斗、两位将军心里最关心的是如何选择一处可能促使王党军冒险发动攻击的阵地。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克伦威尔建议选择米尔山一带的高地,他认为这块高地似乎比他们目前所占据的内兹比东北的有利地形更为合适,因为后者前面是一片起伏不平的沼泽地。费尔法克斯表示同意。他令军队开进阵地,开始将他们部署在前山坡上,但后来又把他们撤到背面的山坡上,或许是考虑到新兵处在敌人视野之外心里会踏实一些。直到王党军向前推进时,议会军才从山背后冲出迎战。
上午7时30分在东法恩登岭,鲁珀特亲王派侦察队长去侦察敌人阵地。但是鲁斯回来说没有新情况,其原因难以理解(尽管它可能反映出王党军的侦察工作十分薄弱)。鲁珀特只好亲自出马。他很快发现了敌军此时正向最后阵地机动,当然,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军官,不会认为敌人是在撤退。但是他又是一位进攻精神极强的人,难以抗拒机会的诱惑,他想趁此时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一面派传令官向国王汇报,要求国王火速把兵调上来;一面继续骑马勘察阵地。这是一个严重的战略错误。
鲁珀特选择的阵地在杜斯特山的山梁上。军队进入阵地后分三线部署。第一线,久经沙场的名将雅各布·阿斯特利率步兵居中,鲁珀特亲王的骑兵居右,兰代尔的部队居左。第二线是霍华德上校的步兵,骑兵中队夹在步兵团中间。第三线为预备队,共1300人,由国王的近卫骑兵、鲁珀特亲王的步兵和国王的骑兵卫队组成。总共有骑兵4280人,步兵3900人。
在杜斯特山以南半英里处平行驻扎着费尔法克斯的部队,共计1.46万人,其中骑兵7200人,步兵6400人,奥凯上校指挥的龙骑兵1000人。他们成二线配置,中央为斯基庞少将的步兵,右翼为克伦威尔的骑兵,左翼为艾尔顿上校的骑兵。最左翼是一片称为萨尔比树篱的茂密的灌木丛,克伦威尔将它选为左翼屏障,并令奥凯的龙骑兵下马沿树篱布防。
上午11时左右,战斗开始了;王党军稳步向前推进。整个战线几乎同时打响。在东侧,克伦威尔挥兵迎战正朝这边冲来的兰代尔部。北方骑兵只有1700人,数量上居于劣势,根本不是克伦威尔骑兵的对手,何况克伦威尔的部队还占了下坡的便宜。北方骑兵很快被打得溃不成军,被驱赶到鲁珀特的预备队的位置。当对方败局已定时,克伦威尔非常明智地命令手下的2个团钳制兰代尔的部队,防止他们重新集结,同时调集其余兵力,准备迎接最后阶段的决战。克伦威尔这一指挥策略与鲁珀特那种一味冲杀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中路,阿斯特利的部队与“圆颅党”的步兵相比占有明显优势。前者作战经验丰富,后者新兵居多。阿斯特利部队经过艰苦的白刃战之后,冲破对方第一道防线,迫敌退到第二道防线。然而由于兵力不足,后来又未得到骑兵支援,他们自己反倒成了瓮中之鳖。对王党军右翼采取的作战行动也许至关重要,它可能对战役结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至少可以肯定它对阿斯特利步兵的命运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鲁珀特亲王实际上是王党军的统帅,尽管他发现国王越来越相信自身的军事才能,并且很想亲自掌握战场指挥权。尽管如此,作为统帅的鲁珀特亲王无论如何不该亲自带领骑兵冲锋,应该把骑兵交给莫里斯亲王去指挥,自己掌管战役的全局。然而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个性。如果骑兵要发起冲锋,他是非亲自参加不可的。他率领两路骑兵去迎战艾尔顿部,混战一场后,穷追不舍,结果跑出了战场范围。
鲁珀特的部队向前推进,必然会遭到埋伏在萨尔比树篱内的奥凯部队交叉火力的射击,从而可能稍微加快了向前推进的速度。实际上奥凯的龙骑兵并没有击中对方多少骑兵。由于某种原因,在这一翼,双方骑兵在距离对方不远的地方都收住了脚步。相视一两分钟后,鲁珀特首先发起进攻。战斗打响后,双方激战了半个小时。刚开始艾尔顿略占上风,他右翼的两个骑兵中队突破了正面的王党军骑兵部队,可是中路的骑兵中队未能发起冲锋。最左翼的“圆颅党”骑兵则被对方打得落荒而逃。
这时,鲁珀特带着他能聚集起来的全部骑兵飞奔着离开了战场,去追赶艾尔顿的部队,一直追到距内兹比1英里以外的地方才收住缰绳。在那里他们与“圆颅党”辎重部队遭遇,受到了该部护卫队的猛烈攻击,他的部队被打散了。待鲁珀特把打散的骑兵收拢来,拨转马头返回战场时,他的马队已无力投入战斗,而且无论如何现在也为时太晚了。留在战场上的王党军步兵遭到了克伦威尔骑兵和艾尔顿余部的左右夹攻,同时奥凯的龙骑兵现在也重新跃上战马。王党军步兵进行了极为英勇的战斗,终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不得不放下武器投降。在庞大的俘虏队伍中数他们的人最多。
鲁珀特亲王回到国王和预备队那里(预备队多数没有投入战斗,如果鲁珀特在场全面指挥的话,他们是应当投入战斗的)。鲁珀特与国王作了部署,准备应付正在重新组织以便发起最后冲击夺取胜利的敌人。但是议会军并没有发起最后冲击,因为只需奥凯的龙骑兵一阵排枪就足以解决问题了。虽然王党军的军官仍竭尽全力企图稳住阵脚,但士兵们再也招架不住,纷纷逃离战场。追击大体上是有节制的,但仍追出了12英里。追击中杀死了不少人。在这次战役中,议会军方面损失不大,约有180人阵亡。王党军方面在战斗中损失了大约450人,后来遭议会军追击时又有350人丧生。另外,所有的给养都落到了胜利者之手。议会军还缴获了装有国王私人书信的文件箱,其中有国王与王后之间的使他们身败名裂的一些信件。
第一次国内战争在内兹比战役之后又拖了一年。然而内兹比战役已敲响了国王军事机器的丧钟。因为王党军虽然被打死的不多,但是有5000名官兵被俘,其中有许多是久经沙场的军官。国王再也无力征集一支部队到战场上与新模范军一决雌雄了。被一支人数比自己几乎多一倍的军队打败或许不算丢脸,况且,敌人赢得也并不轻松。但是必然会有许多王党分子在悲怆之中认真地思考那些对他们的失败起决定性作用的重要因素。
图11: 内兹比战役(1645年4月至6月)
图12: 内兹比战役(1645年6月14日)
有些仗本来是决不应该打的,内兹比战役就是其中之一,但令人遗憾的是,王党军在长达6个星期的时间里优柔寡断,办事拖沓,盲目调和,这不可能不导致一场灾难。在1645年4月,或许保王派可以迫使议会向查理国王提出能为他所接受的条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而且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戈林是取得立即成功的关键,倘若他到牛津与国王会合,他们必定能把新模范军打得落花流水。当时新模范军有一半正在西部来回运动,而且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或者如果国王把戈林的部队置于自己指挥之下,以后再将杰勒德的部队也纳入统一指挥,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夺回整个北部地区是不成问题的。那样的话,国王的境遇就会大为改观。可是他们在斯托昂泽沃尔德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来又在英格兰中部地区徒劳地迂回运动,最后查理不得不在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条件下与敌人决战。
双方一旦交战,兵力较强,指挥得力的一方,可能获胜。费尔法克斯是一名卓越的指挥官,克伦威尔指挥骑兵的艺术非常高超(仅克伦威尔亲临战场这一点所起的作用就等于把他带到战场上的600名骑兵的作用提高一倍)。阿斯特利的步兵虽然英勇善战,但由于没有骑兵支援,无法与斯基庞的人马抗衡。鲁珀特亲王无论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都犯了严重的错误。这些错误是导致国王失败的重要因素,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原因。鲁珀特的错误在于决定放弃东法思登-大奥克桑登这块易守难攻的防御阵地;此外在战斗紧要关头,他的骑兵离开了战场,这也是他的责任。
6月13日夜,王党军正在马基特哈伯勒。国王对是否应当向北进发又犹豫不决起来(虽然鲁珀特仍主张北上)。当时立即执行的计划是向贝尔沃进军,把兵力从纽瓦克收回来。但在当天夜里他们又得到消息,说费尔法克斯的军队离他们只有6英里。正在附近的卢伯纳姆睡觉的国王被人叫了起来。在随即举行的会议上,迪格比和其他一些人竭力敦促国王命令部队停下来迎战。他们的论点是:敌人已近在咫尺,进一步后撤必然会给人以败退的印象,这样会挫伤士气。鲁珀特则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以劣势兵力对付强大的敌人无疑是极不明智的。可是他的意见遭到否决。
马基特哈伯勒周围的地势起伏不平,几乎没有树林,但有连绵不断的山脉。山岭之间的地带有些即使在夏季也是沼泽地。在马基特哈伯勒以南大约2英里的地方(正好在东法恩登南边)有一山梁,它向东延伸,恰好穿过小奥克桑登。这是一处很好的天然防御阵地。雅各布·阿斯特利非常欣赏这块地方,选它作为步兵阵地。部队在这里待命等待敌人越过泥泞难行的地段朝这里进攻。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兵力的不足。诚然,侧翼都没有天然屏障保护,可是若想迂回包抄这一阵地,就得沿相当陡峭的山坡朝上冲。
前面已经提到,6月14日上午8时左右,鲁珀特亲自策马前去侦察,他看到敌人正朝着他们最后选定的阵地运动。当初他对用劣势兵力去对付强大的敌人颇有顾虑,但这时他似乎象一匹身经百战的老马嗅到了战斗气息后急不可耐地四蹄乱扒一样,一切顾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马上派人回去传令,命令部队开往他新选择的阵地。这阵地恰好与“圆颅党”部队在米尔山地区选择的阵地相一致。
鲁珀特在作这个决定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不得而知,只能推测而已。他对防御战历来不屑一顾,或许他认为既然御前会议已经决定在他认为不适当的时间开战,那么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应是敌人立足未稳之时(他本人绝不会认为议会军当时是在后撤)。如果是这样,他心里必然清楚,他至少要用2个小时才能使部队进入作战阵地,而费尔法克斯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就能把一切准备就绪。
令人费解的是王党军居然决定孤注一掷,向明显占优势的敌人发动进攻。鲁珀特或许打不赢防御战,但几乎可以肯定,他可以把部队基本完整地带离战场,相机再战。后来的情况更是糟糕。发起进攻后,如果能及时得到骑兵的适当支援,他那支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的部队还是有可能打赢这一仗的。可是,由于鲁珀特的骑兵轻举妄动,而克伦威尔的骑兵则沉着坚定,这就使王党军步兵在勇气、训练和纪律方面的长处未能发挥作用。
王党军在穿越布罗德荒原时是稳步推进的,右翼的骑兵略微在前。但是在整个战线上,战斗几乎是同时打响的。鲁珀特手下有两名主要指挥官,一位是他的兄弟莫里斯亲王,另一位是北安普敦伯爵。他在一线部署了约850名骑兵,在二线(或者说预备队)部署了880名骑兵(分为5队,每队约100至200人)。鲁珀特共拥有骑兵1730人,大大少于亨利·艾尔顿用来对付他的5个团的兵力。
有些材料说,骑兵战开始时,鲁珀特的骑兵是一溜小跑向前推进的,由于马到之处所向披靡,他们的推进很快就变成了轻松的追杀。但事实上,战斗只是在开始时停顿了一下(当时艾尔顿的某些骑兵团表现出短暂的迟疑),然后两军便激烈地厮杀起来。艾尔顿是一名骁勇的军人,但不是杰出的指挥宫。作为骑兵指挥官,他与鲁珀特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不过他本人率领的那个团在抗击两位亲王的猛烈进攻时表现得非常出色。后来他犯了一个错误,掉转马头去支援步兵,使议会军左翼的巴特勒上校完全失去保护。当鲁珀特命令北安普敦勋爵把二线部队调上来后,巴特勒上校的团就招架不住了,结果被打得溃不成军,与艾尔顿部的一些骑兵一起被逐出了战场。鲁珀特差不多出动了手下所有骑兵对其穷追不舍。另外,据从战场发给下院议长的报告称,同艾尔顿的骑兵一起溃逃的还有1000多名步兵。
步兵战斗对鲁珀特在右翼的成功起到了重要作用。战斗打响前,费尔法克斯把部队(敢死队除外)撤往后山坡阵地。当王党军逼近时,他们刚爬过山顶,时间只允许他们在投掷长矛之前用滑膛枪齐射一次。议会军虽然占有人多地利的优势,可是他们的一些部队,尤其是斯基庞手下的某些团,缺乏良好的训练和严格的纪律。“圆颅党”军队右翼的费尔法克斯团坚守了阵地(实际上,他们没有进行激战),但斯基庞的人马很快乱作一团。艾尔顿部剩下的部分骑兵临时来支援他们。但是当战斗正激烈进行,斯基庞试图稳住部队时,他自己被对方击中。他的部下因此失去了斗志。不久王党军把他们赶到了预备队所在处。还有不少胆怯者纷纷逃命。虽然他们的军官身先士卒并竭力维持部队,但也无济于事。形势十分危急,艾尔顿本人也挂了彩,还一度成了对方的俘虏。费尔法克斯的左翼被突破了,中央也陷入混乱。双方人员后来都曾公开说,如果鲁珀特的骑兵当时在场的话,王党军必定会赢得胜利。
在“圆颅党”军队的右翼,奥利弗·克伦威尔在对抗马默杜克·兰代尔爵士指挥的骑兵的作战中指挥若定。克伦威尔人马所在的山坡遍地都是野兔洞穴,骑兵下山十分不便。首先与敌人交锋的是左边的惠利团。双方在近距离用手枪对射一阵之后,便拔刀拼杀起来。克伦威尔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于是便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攻击兰代尔的左侧。王党军的中路和右侧都遭到强大的压力,左侧则被对方包围,不得不向后撤退,整支部队立即成鸟兽散。克伦威尔牢牢控制着手下人马,他留下4支骑兵去追击敌人,命令其余部队攻向阿斯特利暴露的侧翼。就在此时,奥凯从萨尔比树篱那边出现,他的龙骑兵跨上战马从另一侧向王党军发动了攻击。
王党军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而且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那时国王还掌握着预备队。他依然象往常那样勇武,准备冲在近卫骑兵的前面,率领预备队决一死战。可是苏格兰的卡恩沃思伯爵把他的坐骑朝后一拉,大喊一声:“你想去送死吗?”光荣的机会就此丧失。与此同时,国王的步兵已被对方压垮,大多弃械投降,虽然也有一些部队,如乔治·莱尔爵士的“蓝衣团”,仍在坚持战斗,直至阵亡。
在上述情况发生时,鲁珀特部队的具体情况不十分清楚,不过无论情况如何他离开战场所造成的危害都是巨大的。他手下的部分骑兵或许在追击艾尔顿部时追出了内兹比。无疑,他们在路上进行了抢劫,结果耽误了集结。他们还与“圆颅党”的辎重护卫队发生过短暂冲突。然而,关键是当他们最后回到战场时,王党军的败局已定。这时鲁珀特已无能为力,只好去与遭到惨败的国王会合了。
把克伦威尔与鲁珀特二人的表现作比较是没有多大意义的。首先,很难再找到象他们那样截然不同的人物。但是作为骑兵指挥官,鲁珀特确实比克伦威尔逊色多了。克伦威尔象与他同时代的一位伟大的骑兵统帅古斯塔夫二世一样深深懂得,对于打仗来说,冷静筹划和掌握好战斗进程是最可贵的用兵之道,不能象鲁珀特——或者说后来的卡迪根——那样只知道一味冲杀。一味冲杀虽然使战争惊心动魄,但很少能使战争获得胜利。
或许把鲁珀特的用兵方法与克伦威尔的用兵方法相比较同样有点不大公平,因为后者在兵力上占有优势(3600对1700),在攻击中有兵可分,而鲁珀特在兵力上明显处于劣势。但是,鲁珀特在击溃了议会军左翼后,假若没有失去对部队的控制,本可以留下2个团去追击敌人,用其余人马来对付当时没有骑兵掩护又受到强大压力濒于崩溃的“圆颅党”步兵。如果这样做,他很有可能打赢这一仗。
在这次战役中存在着许多决定性因素,如在斯托昂泽沃尔德御前会议上决定分兵,此后戈林不服从命令.鲁珀特放弃有利防线,后来又长时间离开战场等等。如果对其中任何一个因素反其道而行之,都有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内兹比战役不同于博斯沃思战役。博斯沃思战役的胜负在战前难以完全预料,而内兹比战役则不同,在战前就可以完全肯定。实际上,这一仗根本就不该打。但是,两军交战后,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指挥。王党军中没有一人能与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相匹敌,他们的指挥是分散的。鲁珀特亲王实际上从国王手中接管了指挥大权。然而国王是统帅,而且绝不仅仅是挂名统帅。指挥分散常常会酿成灾难。这次战役中,鲁珀特试图指挥一半骑兵和整个战役,这种现象或许就是因为缺乏集中指挥所造成的。他本人不是一位称职的将军,这一点在内兹比或许比在其他战役中暴露得更加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