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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往战场·第七

驶往战场·第七

 作者:渊田美津雄、奥宫正武 ·日本

出自————《中途岛海战

出自————《战争通史

   一、部队出发

   发动中途岛作战现在已经到了实施阶段了。参战部队已在本州北部的大凑、濑户内海西部的柱岛和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及关岛这三个集结点随时准备驶往目的地。

   担任进攻阿留申的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的第二机动部队,第一批出发。角田的旗舰是“龙骧号”轻型航空母舰,5月26日中午,角田率领他的部队自大凑出发,经津轻海峡向东横越北太平洋。那一天后半夜,角田部队遇到了似乎漫无止境的浓雾。由于没有一艘军舰装有雷达并且实行了严格的无线电静默,部队很难保持队形。即令如此,这场浓雾并非完全不受欢迎,因为它可以减少被那些据悉埋伏在北海道东面水域的敌潜艇发现的危险。为此,军官和水兵都谢天谢地,但他们同时又热切地盼望6月4日空袭荷兰港那天,这场雾会消散。

   第二天5月27日晨,南云部队从柱岛锚地出发。第一章中曾谈到,南云部队的二十一艘军舰在大约中午时刻通过了丰后水道,傍晚时已深入太平洋,以环形巡航队形向东南挺进。没有敌人潜艇发现我们的迹象。晚上,我上床睡觉时心里感到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我的造化没有维持多久。

   我刚合上眼不久就被一阵阵剧烈的腹痛弄醒。马上请来“赤城号”军医长玉井军医中佐给我作了仔细检查,说是阑尾炎,必须立即动手术。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意味着,在即将开始的紧张作战中我将只能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我问玉井能不能进行治疗,不作手术,让我再维持十天,但他坚决不答应。源田海军中佐也劝我遵从医嘱。在这天夜里,玉井给我作了阑尾切除手术。第二天下午,我在病床上醒过来,感到前一晚的剧痛已减轻,变成隐隐作痛,这是玉井的手术的后果。进来探望我的病情的一位看护兵对我说,我们中午的位置离东京以南四百三十海里,现在正向东航行。

   这时,其他部队也按计划出发了。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主力和阿图岛、基斯卡岛攻略部队,于5月28日自大凑起程。同天晚上,在更南面,运送中途岛登陆部队的运输船在田中海军少将的旗舰“神通号”轻巡洋舰及其所辖十二艘驱逐舰护航下,同“千代田号”和“神川丸”水上飞机母舰一道从塞班岛出发。为了佯诈可能埋伏在附近的敌潜艇,攻略部队的输送船团先向西航然后绕到提尼安岛南面,再转向东。栗田健男海军少将的重巡洋舰支援部队几乎同时从关岛出发,在输送船团南西大约四十海里与输送船团并行东进。

   近藤海军中将指挥的中途岛攻略部队的主力和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的主力部队,最后一批出发。5月29日清晨,近藤部队离开柱岛,以“长良号”轻巡洋舰和第四驱逐舰战队的七艘驱逐舰为前导,后面是第四巡洋舰战队(“爱宕号”和“鸟海号”重巡洋舰)、第五巡洋舰战队(“妙高号”和“羽黑号”重巡洋舰)、第三战列舰战队(“比睿号”和“金刚号”战列舰)(缺第二小队),最后是“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和一艘驱逐舰 [ 译者注:据本书日文版第68页载,这艘驱逐舰为“三日月号”。 ] 。近藤海军中将的旗舰是“爱宕号”重巡洋舰。近藤部队通过丰后水道后,向东航驶。

   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部队共三十二艘军舰,在近藤部队出发后接着起航。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桥本信太郎海军少将指挥的“川内号”轻巡洋舰及二十艘驱逐舰为先导,其后依次是第九巡洋舰战队司令官岸福治海军少将指挥的“北上号”和“大井号”轻巡洋舰,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的第一战列舰战队“大和号”、“长门号”和“陆奥号”战列舰,第一舰队司令长官高须四郎海军中将直接指挥的第二战列舰战队“伊势号”、“日向号”、“扶桑号”和“山城号”战列舰。“凤翔号”轻型航空母舰和一艘驱逐舰 [ 译者注:据本书日文版第63页载,这艘驱逐舰为“夕风号”。 ] 殿后。

   战列舰部队已五个月没有出海了。在整个南线第一阶段作战期间,战列舰部队留在濑户内海进行了严格训练,以备在可预见到的将来跟美国舰队的决战中起主导作用。这些巨型军舰的官兵们仍然相信它们的巨大火力能赢得将来的战斗。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刚刚有机会来证明这一点,而且舰员们的士气也是高昂的。这次出征是装有最重型火炮的“大和号”服役以来的处女航;由于它的参战,部队实力有了空前的提高。

   当主力部队驶入丰后水道时,突然,在水道外面进行巡逻的驱逐舰报告,发现两艘敌潜艇。无线电谍报还报告说,共有六艘敌潜艇在日本近海活动,另有四艘在威克岛北东一带。所以,这天吴镇守府的反潜舰只和飞机立即加强了反潜活动;近藤部队和山本部队奉命在严格的反潜戒备下继续前进。这两支部队通过了危险区时,庆幸没有遇到麻烦。

   驶入公海后,主力部队改变它的航行队形。战列舰排成两路平行纵队,“大和号”、“长门号”和“陆奥号”在右,“伊势号”、“日向号”、“扶桑号”和“山城号”在左。在两路战列舰之间是正忙于反潜巡逻机起飞和回收的“凤翔号”轻航空母舰。“川内号”轻巡洋舰和二十艘驱逐舰在战列舰周围,以一千五百米的距离组成一个环形警戒圈。“北上号”和“大井号”轻巡洋舰分别位于主力部队后侧方,相距一万米,以防备敌潜艇跟踪。部队以十节航速向南东航驶,每隔五至十分钟进行一次蛇行运动。

   二、南云海军中将

   我在出发的当天夜里军医给我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后躺在“赤城号”的病舱里养病时,自然一心想着我们这支舰队所进行的作战活动。我特别想到我们的司令长官南云海军中将肩负的重任。他的部队在这次作战中打先锋。南云长官能否肩负起这一重任来呢?

   我认识南云长官是在1933年。当时,我在第二舰队第四巡洋舰战队“摩耶号”重巡洋舰上当大尉飞行长。除了“摩耶号”外,第四巡洋舰战队还有日本的最新巡洋舰“鸟海号”(旗舰)、“高雄号”和“爱宕号”。南云那时是海军大佐,是“高雄号”巡洋舰舰长。

   我的职务使我有机会经常跟南云海军大佐接触。他是一位技术才智兼备、精力充沛的军官,在第二舰队许多能干的海军大佐中名列前茅。他属于海军军官所说的“红砖派”,这就是说,他曾历任海军省的种种职务。这个奇怪的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海军省的建筑是用红砖砌成的。他还曾在军令部任职,又当过联合舰队参谋和海军大学教官等职。担任重巡洋舰舰长是晋升为将军的必由之路。第二年,他就会调任战列舰舰长,并且终将会成为舰队司令长官。

   第二舰队是当时联合舰队战斗编制中的前锋部队,所以我们的训练特别着重于鱼雷攻击和夜战。南云海军大佐是鱼雷战老手,他在第二舰队任舰长这个职务最为相宜。由于他在执行他的艰巨任务时那种出类拔萃的方式,使我这个单纯从事飞行勤务的低级军官对他抱着既敬畏而又钦佩的感情。他的领导才干在各方面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舰队研究会上的发言总是令人感到很有逻辑性,很有启发性,谁都无法不尊重他的非凡才干。他为人坦率而又诚恳,并能体恤人,对青年军官他总是乐于帮助。他受到了我们的高度尊敬和完全信赖。

   当时,海军内部要求废除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条约的情绪在迅速高涨。在我们看来,中央的态度软弱,而南云海军大佐则正是在带头反对这种态度。他在各舰舰长中奔走,游说他们一起来敦促早日废除这个条约。由于他的努力,起草了一份意见书,在得到许多军官签名后,作为反映联合舰队的意见,通过舰队司令部上呈中央。这件事特别使我们这些总是要求执行强硬政策——不管是什么强硬政策——的青年军官很高兴。我那时对南云海军大佐的印象是,我相信他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海军将领。

   我们到1941年又碰到一起了。这时他已经晋升为海军中将,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了。我是“赤城号”航空母舰的飞行队长。这些年里,特别是当他作为海军少将任第一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时,他的声望不断提高。再次在他手下工作使我回忆起七年前的往事,我为能成为他的部下感到很高兴。

   可是,不久我发现南云变了。我开始对他的因循守旧和消极被动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也许是由于他现在指挥的是一支航空兵,不是他的专长。他的为人依旧是那样热情和富有同情心,但以往那种泼辣飒爽的战斗精神似乎已经消失,而且随之也失去了他的那种出色的海军将领的气魄。相反,他显得似乎很平凡,而且我还突然发觉他已苍老了。

   在作战指挥方面,他似乎不如以前那样主动了。在制订计划的时候,他多半是仅仅同意他的幕僚所提出的建议。他的作战参谋源田海军中佐有一次把情况总结成下面的话对我说:

   “不论什么时候,我起草的计划,他几乎总是不加考虑地批准。对我来说,倒是挺省事,但实际不然。相反,上头对我作的计划不加审核地采纳然后作为正式命令下达,会使我感到不安。我虽然相信自己,但我并不是自信到以为自己能不犯错误。我常常对于解决一个重要问题感到没有把握。每想到拿笔一挥就可能关系到国家的命运的时候,我几乎害怕得浑身打战。

   “如果在大西海军少将或者山口海军少将这样的指挥官手下工作的话,他们一定会从各个角度推敲我制订的计划,然后把计划连同意见和评论退还给我。这样,我就可以更有把握,更无拘束地提出也可能是很极端的一些想法。”

   我完全理解源田的意思,也完全同情他。不幸的是,这种消极态度并不限于南云一人,而是日本海军中的通病。舰队司令长官一般都乐于把细节推给参谋去干,自己只管一些大概的轮廓。作战计划的执行就很难反映出司令长官的性格。根据日本海军的制度,凡是资历够得上舰队司令长官的,往往就做上了舰队司令长官,但他们的具体专长往往并不适合。这种情况助长司令长官过分依赖参谋人员的倾向。擅长鱼雷战的南云担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的职务,就是一例。长官在专业方面的缺陷要依靠幕僚中的专家来弥补,结果,参谋的影响自然就变得很大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参谋人员可以侵犯上司的权威。关于作战的最终责任总要由长官担负,每一个行动都算是由他来决定的。的确,南云虽然消极被动,但并不是把每件事都交给下级去办。有时他也不顾幕僚提出的建议,而照他自己的方针行事。

   三、5月30-31日的情况

   日本各部队在5月29日整天继续向目的地挺进,除了角田部队仍然受到大雾的困扰外,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但到5月30日,当山本部队和近藤部队正在经过中部太平洋时,天气开始变坏了。下午,山本部队遇到大雨和越刮越大的强风。大浪偶尔铺头盖顶地打到驱逐舰和巡洋舰舰首甲板上,航行十分困难,部队的航速减到了十四节,蛇行运动也不得不中止了。

   不光是天气预示了凶兆,监视敌人无线电通讯的“大和号”无线电兵,截听到一艘敌潜艇从就在日本输送船团前头发往中途岛的长篇紧急电报。电报是用密码拍发的,我们无法破译,但这暗示输送船团已可能被敌人发现。如果是这样,按理敌人会推测到输送船团几乎肯定是驶向中途岛并企图攻占该岛,因为这样一支庞大的输送船团从塞班岛驶向东北东,不可能被当作只是一支驶往威克岛的补给部队。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对这一事态并不担心。他们满不在乎地认为,如果敌人猜到我们的意图,现在出动了舰队阻止我方进攻的话,正好可以达到诱敌出来予以歼灭的目的。

   5月31日,中部太平洋的天气依然恶劣。不仅山本部队和近藤部队,而且在东面几百海里以外的南云部队的航空母舰也遇到了强风,有时还下雨。与此同时,“大和号”上的无线电情报班又侦察到敌人在夏威夷和阿留申附近活动的迹象,敌机和潜艇尤其活跃。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猜测夏威夷地区敌人的活动,可能是敌方一支特混舰队出动的前兆。他们急切等待着这天派往夏威夷进行侦察的2式水上飞机的报告。

   担负称为第二次“K号作战”的两架2式水上飞机按规定赶到了沃特杰。这两架水上飞机的行动计划是,5月30日0点(东京时间)从沃特杰起飞,在日落前于14点30分(当地时间17点30分)到达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在这里,水上飞机由潜艇加油后一个半小时内起飞,于20点45分(当地时间5月31日1点15分)到达夏威夷上空,在完成侦察任务后,于6月1日9点20分(东京时间)左右直接飞返沃特杰。为了执行第二次“K号作战”,潜艇部队司令官小松海军中将从先遣部队里派了六艘潜艇,其中三艘潜艇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等候,为2式水上飞机加油。另外一艘潜艇驻在沃特杰和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之间的一条路线上占领阵位,离后者大约五百五十海里,进行无线电警戒。第五艘潜艇在夏威夷岛的克阿候累角外待机,作为水上飞机一旦出事时的急救船。第六艘潜艇在瓦胡岛南西八十海里的地方巡逻和观察气象。

   但是这个经过仔细安排的侦察计划,已经出了问题。5月30日,当“伊-123号”加油潜艇驶抵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时,没料到在那里竟然发现停着两艘敌舰 [ 注:原编者按:这两艘军舰可能是曾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驻泊过的“桑顿号”和“巴拉德号”水上飞机供应舰。 ] 。“伊-123号”潜艇紧急发报,向沃特杰报告了这个情况,并说,看来不大可能按照计划在这里给水上飞机加油了。在夸贾林负责指挥第二次“K号作战”的第二十四航空战队司令官后藤海军中将随即命令把这个任务推迟二十四小时执行,并指示“伊-123号”潜艇继续在礁脉监视,以瞭望敌舰离开。

   第二天,这个微乎其微的希望破灭了,因为“伊-123号”潜艇报告说,发现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附近有两架敌水上飞机。可见,敌人已经把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作为水上基地使用了。因此除了完全放弃“K号作战”计划外别无办法。

   关于这些令人失望的事态,立即报告了“大和号”上的山本海军大将。“K号作战”计划受挫,意味着无法弄清目前珍珠港内敌人究竟有多大兵力。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仍希望,如果敌舰队从珍珠港出动以抗击对中途岛的进攻,预定由小松海军中将的部队到6月2日在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建立的潜艇警戒线将能够提供预先的警报以及敌方兵力情况。

   四、6月1-2日

   6月1日,雨虽然停了,但天气仍旧阴沉沉的。云层很低,能见度很差,从“大和号”舰桥上只能勉强看到离它一千五百米远的驱逐舰警戒部队模模糊糊的暗影。

   这时主力部队应该与油船会合,进行加油。但在会合点没有找到油船。“凤翔号”派出侦察机寻找,由于能见度低,找不到油船。不过,这时油船队向“大和号”发报报告了它们的位置,使会合得以实现。但因此而打破了无线电静默,所以必须设想敌人现在已知道了主力部队所在的位置。

   这一天内,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敌人已经发现了日本部队,或者至少强烈怀疑到日本部队在向中途岛移动。无线电侦察发现,从夏威夷发出的电讯有明显的增加,在所截收到的一百八十份电报中有七十二份是急电,说明局势异常紧张了。从沃特杰起飞的三架日本水上巡逻机,在沃特杰北北东五百海里的大洋上空,偶然同一架美国水上飞机遭遇,并且互相用机枪进行了短暂的射击。这说明敌人已把中途岛岸基巡逻机的巡逻半径伸延到了七百海里。后来还有报告说,在威克岛北东和北北东大约五百海里的地方都发现了敌潜艇。这几乎肯定表明,在中途岛南西大约六百海里处,美国有一条潜艇巡逻线。

   这时,中途岛输送船团已到达中途岛以西大约一千海里处,正在朝北东方向行驶。这支船团以二十四小时航行二百四十海里的速度前进,到6月3日,也就是规定南云部队对中途岛进行入侵前空袭的前两天,就要驶入中途岛美国飞机七百海里巡逻半径之内了。从安全方面考虑,输送船团似乎是前进得太快了。

   6月2日,山本部队所在海区天阴,有时有雨。由于同油船会合推迟而在6月1日开始的加油工作,这天早晨又继续进行,但当能见度低到使船只已不能安全活动时,加油工作也不得不停止了。

   在作战计划中还发生了另一个障碍。按计划应该在6月2日奉派到夏威夷北西建立乙警戒线的第五潜艇战队,由于检修的耽误而推迟了从本土起程的日期,没有按时到达指定阵位。派到夏威夷以西建立甲警戒线的第三潜艇战队的潜艇,也因为“K号作战”计划流产所造成的耽搁而未能如期到达指定地点。这些潜艇实际上到6月4日才到达阵位。

   既然潜艇警戒线还没有建立,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完全无从了解敌特混舰队的活动。可是,在6月2日这天,在中途岛地区进行侦察的“伊-168号”潜艇,发来了一些有关那里的局势的零星情报。报告说:除在桑德岛以南发现一艘警戒舰外,未发现其他舰艇;敌人似乎加强了对中途岛南西方面的巡逻,巡逻距离大概为六百海里;看来敌人在实行严格的警戒,大批敌机昼夜二十四小时在实施防御巡逻,岛上还可看到有许多吊车,说明有些设施正在扩建中。尽管联合舰队司令部主要依赖潜艇侦察敌情,但结果在中途岛作战期间,潜艇送来的重要谍报只此一份。

   在山本部队前面大约六百海里的南云部队,6月2日这天进入了浓雾笼罩着的海区。洋面上云层很低,而且开始下小雨,看样子很可能接着就要有大雾了。能见度已很低,队形中相邻的船舰彼此都几乎看不见了。

   “赤城号”旗舰上的南云海军中将跟联合舰队司令部一样,不了解敌舰队的动向和企图。事实上,由于“赤城号”无线电接收能力有限,加以在前进中的日本部队保持无线电静默,山本海军大将在联合舰队旗舰上收到的情报有很多是南云海军中将也不知道的。这些情报强烈暗示敌人已经知道或者很猜疑日本部队正在向中途岛移动,敌人正准备同日本部队对抗。这恰好是南云部队参谋长草鹿海军少将所担心出现的情况。草鹿海军少将在出发前再三请求“大和号”将一切重要无线电侦察情报转发给“赤城号”。但是,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显然还希望能做到出敌不意,因此认为应当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

   这样,到6月2日终时,日本部队还是在恶劣天气下,逐渐地驶近目的地。直到这时,没有肯定的迹象表明任何日本部队已被敌人发现。因此联合舰队中自司令长官以下直到每一个人都还希望日本人仍然掌握着出敌不意进行突然袭击这一宝贵的有利条件。

   五、6月3日

   6月3日拂晓,南云部队在前一天下午遇到的薄雾已变成浓厚的大雾。按照雾中航行部署行驶,队形中相邻的舰只往往看不见五、六百米距离以外的邻舰。打开了强光探照灯,但灯光在雾中也透不出来。

   在这无边无际的浓雾中要保持蛇行运动,但却只能偶尔瞥见一下邻舰,所以,这个是很艰难、很伤脑筋的活动。然而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们正在进入敌潜艇巡逻的海区,大雾倒可以帮助我们不让敌侦察机发现,不过这个好处给航行中增加的危险抵消了。不但如此,下雾不会妨碍装备着雷达的敌潜艇的行动;而我们的反潜巡逻机却无法起飞进行巡逻。为了应付这种不利情况和防备出现其他问题,各舰都充分作了战斗准备,加强了反潜警戒瞭望。

   南云长官和草鹿参谋长以下全体幕僚,聚集在“赤城号”舰桥的右边。他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前方,每个人的神情显得十分焦虑和紧张。在舰桥的左边,舰长青木海军大佐和航海长三浦海军中佐全力以赴,使军舰保持航向和队形。他们不时地探身窗外,竭尽全力想窥破笼罩一切的大雾。

   改变航向的时间规定在10点30分,如果时间表打算执行,航向就必须改变。但在浓雾中实行这样的航向改变之前,必须把肯定意见通报编队的各舰,以免有的迷航或掉队。能见度太低,显然不能用旗号联络,就是探照灯也不能有效地传达必要的命令。除了使用无线电外,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样做,确实会把我们的阵位暴露给敌人,这是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十分担心的事。

   这种使人烦恼的处境有助于揭露出南云被指派了两个根本矛盾的作战任务这一事实。第一个任务是,6月5日空袭中途岛,为登陆作战作火力准备,这就严格限制南云部队的行动;第二个任务是,与敌舰队接触并歼灭之,这就要求南云部队根据情况需要完全机动行事,于是,在搜索敌人时保持我方行踪的秘密就是十分重要的事。

   显然,把哪一个任务摆在主要地位必须作出明确的决定。南云的幕僚根据假设,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目前机动部队司令长官面临需要作出最后选择的局面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得到关于敌特混舰队的一鳞半爪的情报。面对这个困难局面,首席参谋大石海军大佐首先发言说:

   “联合舰队作战命令规定,歼灭敌军是首要任务,配合登陆作战是次要的。但同一命令又明确要求我们在6月5日空袭中途岛,就是说,如果在我们准备进攻的时候没有发现敌机动部队的话,我们必须按时发动空袭。

   “如果不按计划把中途岛的岸基航空兵力摧毁,两天后我们的登陆作战就会受到猛烈的抵抗,整个攻略作战时间表就要被打乱。”

   南云长官以其历来就有的直截了当的话提出了每个人心中的问题:“但是敌舰队在哪里呢?”

   大石回答说:“由于未能侦察珍珠港,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如果敌部队现在珍珠港,而且他们在我们进攻中途岛后出动的话,我们就有充裕的准备时间来对付他们,因为他们还得走一千一百多海里的航程才能到达战场。

   “即使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动向并出发迎击,他们此刻也不可能离开珍珠港很远,当然不可能离我们很近。所以,我以为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中途岛进行预定的空袭。”

   说到这里,草鹿参谋长问情报参谋,截听到的无线电报是否提供了关于敌人动向的情报。情报参谋回答说:没有听到什么。草鹿又问,从联合舰队旗舰“大和号”那里是否收到了什么情报。回答还是否定的。于是,草鹿参谋长向南云长官建议说:“既然我们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按计划行动,您是否同意使用我们舰队内部使用的低功率无线电发报机下达改变航向的命令?”

   南云长官同意这个唯一可行的办法,于是就用中波发报机拍发出了这道命令。用低功率发报,可以达到南云部队的外缘,但希望不要再远了。这个办法不完全保险,但过去由于敌人粗心大意,偶尔曾经奏效。可是这一次,在南云部队后面六百海里的“大和号”也清楚地收到了这个电讯。由于敌特混舰队离这里只有几百海里——我们当时对此一无所知——非常可能它也截听到了这个信号 [ 注:原编者按:有这种可能,但实际不然,美国人没有收听到这个电报。 ] 。

   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制订者自始即估计敌特混舰队在中途岛遭到攻击后会被引诱出来,但不可能在这之前。我们丝毫不知道,敌人已经出动,更没有料到有一支强大的敌部队在伏兵等待,准备随时扑向我们。

   整个下午直到夜里,大雾仍旧笼罩着南云部队。同“赤城号”舰桥上的紧张气氛正相反,“赤城号”的军官休息室里充满着无忧无虑的飞行员们的谈笑声。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一声令下即跳上飞机出击。订于两天以后进行的空袭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但由于天气不好,没有下达飞行任务。所以,飞行人员无事可做,只有打扑克来消磨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在后面六百海里处的山本部队那里的天气有些好转,昨天停止下来的加油作业又重新开始了。

   最糟糕的是,大雾持久不散,敌人的行动完全无从发现。前面已经提到以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为加油点的2式水上飞机于5月31日对珍珠港进行侦察的计划,已经告吹。我们的潜艇也没有提供任何情报。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截听敌方无线电讯了。早在5月30日,山本的旗舰“大和号”截听到的情报说明夏威夷地区敌人活动频繁,特别是敌人的巡逻机。这就强烈暗示一支敌部队有可能已经从夏威夷基地出发了。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竟然没有给南云海军中将任何警报!

   中途岛海战后,当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知道联合舰队司令部截听到这个无线电情报并曾经猜测敌人已出动的时候,他们感到十分愤慨。联合舰队司令部为什么不把这个极为重要的敌情及时转发给机动部队,使它避免遭到任何突然攻击的危险呢?

   这个不幸的疏忽之所以发生有两个原因:第一,联合舰队司令部轻率地认为,“赤城号”比山本部队离敌人更近,自然会截听到这些情况,南云海军中将将根据这些情况作出决策。其次,他们担心,这两支部队之间进行无线电通讯,会向敌人暴露了他们自己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山本海军大将没有对他指挥下的部队发出必要的预防性的指示,是日本在中途岛海战中遭到重大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过失是过分地一心只想到保持无线电静默。在这次作战结束后,草鹿海军少将到“大和号”报告南云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战况时,第一次得悉联合舰队司令部这一疏忽。不难想象,他当时是多么气愤,心情多么沉重。他当然要说:“我的天啊!我跟他们说了多少次别发生这种事!如果让我们及时了解这个情况,该多好……!”

   但是,不光是联合舰队司令部要对此负责。东京的军令部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它又给联合舰队发了一个关于敌特混舰队在所罗门群岛海域活动的电报。这份电报只能理解为敌人还没发觉驶往中途岛的日本部队的行动。

   军令部起初反对中途岛作战计划,但一旦同意了这次作战计划,它对整个作战要比联合舰队司令部负更大责任。在这场决战前不几天,它便忙于搜集一切关于敌人活动的情报。特别引起情报人员注意的是那些表明有一支美国特混舰队仍在所罗门一带活动的迹象。如果象军令部认为的那种情况果真如此,这就十分有力地证明敌人还没有发觉我们的企图,因为如果敌人发觉了,敌人显然就会从西南太平洋召回他们余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全部航空母舰。军令部虽然多次截听到夏威夷地区敌人拍发的急电,但他们仍然坚持最初的判断。这也许是由于日人一向有一厢情愿的思想倾向,而这种倾向贯穿着我们在整个战争过程中的行动。

   战斗的暴风雨即将到来,而六个月来命运之神第一次似乎没有向我们招手微笑。然而,作战计划没有作任何改变,日本海军的各部队在茫茫大雾中向前猛闯,就象拉着邮车的马匹在马鞭噼啪抽打下盲目地奔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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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