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上造反·第五
作者:约翰·托兰 ·美国
出自————《美国的耻辱》
出自————《战争通史》
1
人们不知道,围绕珍珠港事件许多可笑的事情之一是,罗斯福当局在整个1941年内把许多未告知金梅尔和肖特的机密情报毫无保留地给了英国。日本最安全的密码,也就是东京用来和各驻外使馆联系的密码,已被陆军通讯部队威廉·F·弗里德曼领导的一个小组破译。
弗里德 曼当时是首席破译专家。美国参照日本的密码机原型仿造了八台,四台在华盛顿,其中陆海军各两台;在菲律宾的卡维特有一台;其它三台在伦敦。但是夏威夷一台也没有。日本正是用这种美国人称作“紫心”的密码,把有争议的14部分电文于12月6日发给了在华盛顿的野村上将。金梅尔或肖特哪怕在日本发动进攻前几个小时得悉了它的内容,便能减少美国的损失,日本的进攻兴许会严重受挫。
当金梅尔的情报官得悉卡维特有“紫心”密码机后,便要求华盛顿提供一台,1941年4月22日,海军情报局远东处处长阿瑟·H·麦科勒姆中校拒绝了这一要求,他说,“如果你们掌握了外交密码,你们每天的估计工作可能会大受裨益。然而这将会有难以解决的保密等问题,……你们肯定能得到想要的材料。但是,政治领域中采取行动总的说来取决于政府,而不是由海军舰队来定……,换句话说,纵然你和你的舰队对政治饶有兴趣,但是你影响不了它。”
英国人一获悉“紫心”密码已被破译,便要求华盛顿的英美联合陆海军委员会提供一台密码机。英国参谋长会议同意送一台德国的“谜”密码机作为回报。经过多次讨价还价,两台“紫心”密码机于1941年元月送到了伦敦。然而,英国拒绝交付“谜”密码机,理由是英国情报机关隶属于外交部,因此由英国参谋长会议签订的任何协定都是无效的。
当这件事向海军通讯局局长利·诺伊斯少将报告后,他大发雷霆,指责作战计划局局长里奇蒙·凯利·特纳少将与这一骗局有关。特纳虽然细瘦,但有着长下巴和浓眉,让人看来可怕。他是个好斗的爱尔兰人,因为脾气火爆而人称“暴君特纳”,他用刻毒的话语反唇相讥。这样在海军大楼第二层里便结下了怨,在那年初秋达到了高潮。诺伊斯温文尔雅,网球打得很棒,颇受海军圈子里女士们的青睐。他跟恼人的特纳对着干,使旁观者大吃一惊。诺伊斯在海军学院时就以“小题大做”著称,也有个藏电报的习性,只让收电人一瞥了之。甚至当收电人正在电报上签阅时,诺伊斯会因过分热衷于保护机密材料而将电文抢走。这种行为使特纳更为恼怒,他会公然蔑视地怒骂:“这个诺伊斯!去他的!去他妈的机密!”
特纳与诺伊斯的冲突因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而加剧。这件事发生在特纳与海军情报局新任局长,原驻伦敦的海军武官阿兰·柯克上校之间,柯克是少数几个级别低于特纳而敢于顶撞他的人之一。特纳对这种做法极为不满。令他特别愤怒的是,他获悉柯克以使金梅尔经常了解到有关日本外交的动向为己任,给金送过一份截获的“紫心”密码电报。特纳认为这是难以容忍的干涉。于是向斯塔克告状说海军情报局妨碍他。他本人的任务是对敌人的意图作出估计报告,并对有关可能的敌国的所有情报作出解释、评估和发送。海军情报局不过是一个情报收集机构。斯塔克十分敬重特纳,有人在私下说他被特纳所左右。在这件事上,这位笑嘻嘻、好说话的海军作战部部长站在了特纳一边。
纵然特纳走了上层路线,柯克仍然认为应当让金梅尔不断了解情况。1941年7月,他把10份来源于“紫心”密码破译的电报给了金梅尔。马歇尔将军怕这样做会让日本人察觉到绝密密码已被破译,便硬要斯塔克不再散发这种情报。
更为糟糕的是,这样做并未向金梅尔说明,使他以为没有什么重要的情况。更有甚者,也不许他看檀香山和东京之间、用日本领事的密码源源不断拍发的电报。
9月24日,一份马凯电报公司的电报送到了檀香山的努阿努街的日本领事馆,收件人是总领事喜多。尽管电报上署名丰田,表示是外相丰田贞次郎发来的,但喜多知道这封电报是海军情报局小川上尉打来的。电报上打有“特急”字样。破译后的内容是:
今后如可能请报告下列航线过往船只的情况(要是你喜欢用缩写词,我们不反对):
1、(珍珠港)水面大致分为五个小区。
A区;福特岛至军火库之间的水面。
B区:福特岛以西及以南水面。(这个区从A区看是在福特岛的背面。)
C区:东海湾。
D区:中海湾。
E区:西海湾和航道。
2、关于军舰和航空母舰,我们希望你能报告锚泊的(这些不是很重要)、系泊在码头和浮筒边和在船坞内的。(简要标明型号和等级,如果可能,我们希望你能说明一下何时在同一码头的同一边停泊有两艘或更多的舰只。)
喜多把海军少尉吉川武男叫来。此人,冒充领事官员,而实际上是夏威夷的日本海军的唯一间谍。吉川解释说,小川正建立一套珍珠港的坐标系统,以便向轰炸机驾驶员和鱼雷机飞行员提供舰只的精确位置。
这份电报当天就被美国陆军最近在谢夫特堡设立的第五监听站截获,但是肖特将军未被批准阅看“魔术”电文,他甚至对第五站的存在也一无所知。负责该站工作的少校并没有得到破译设备。他的任务仅仅是把截获的电文原封不动地空邮至华盛顿。由于原定两天后起飞的下一班泛美快速飞机班机因天气恶劣而取消,这份重要电文是由船运送的。10月6日,电报送达华盛顿,三天后被陆军通讯情报处破译。
当天这份情报就转给了海军,柯克意识到这可能是空袭珍珠港的轰炸计划,便敦促发给金梅尔。正如过去几个月里经常发生的那样,特纳反对这样做,甚至当国外情报局局长H·D·博德上校支持柯克时,特纳也不发慈悲。特纳告到斯塔克那里,这位海军作战部部长再次支持了他。这份截获的电报,也就是后来人们称为“轰炸计划”的,从来没有送给金梅尔。几天后柯克和博德被调离情报部门,另任新职。
接替柯克上校当海军情报局那年里第四任局长的是西奥多·威尔金森。他1909年在安纳波利斯上海军军官学校时便是尖子,他个子高,仪表堂堂。在墨西哥战争中因“靠技巧和勇气带兵”而于1914年在韦拉克鲁斯获得荣誉勋章,他文质彬彬,聪明睿智,但在情报方面完全是一个门外汉,跟特纳和睦共事的希望立即便烟消云散。特纳对他采取公开敌视的态度。或许特纳因自己在1908级中排第5名而威尔金森却是下一班里的第一名而耿耿于怀,他公然控制海军情报局,毫不客气地欺负这位新人。特纳利用威尔金森缺乏经验,把他的权力抓到手里。海军情报局和海军通讯局原来直送斯塔克办公室的密码译件现在须先经特纳批准,这实际上使他具有生杀大权。同时,也给了他机会:只把他让看的情报送给威尔金森和诺伊斯。 [ 注:二层(海军大楼二楼)上的不和在1942年瓜达尔卡纳尔岛附近的萨沃岛战役时依然如故,萨沃岛之战也许是美国在海上遭到的最丢人的失败,至今激列争论不休。美国海军的将士们回忆起来仍积怨末消,感到耻辱,此役一开始,指挥两栖作战部队的特纳上将发出了绝望的呼救,他的老对手、当时负责空中支援大队的诺伊斯上将三番拒绝派航空母舰和驱逐舰支援特纳,“这两个军官彼此之间都怀恨在心,”萨福德后来评论说,“特纳在华盛顿稍占上风:如今诺伊斯报了一箭之仇。”诺伊斯数周后因指挥无能,损失了航空母舰“Wasp”号而被解除指挥权。 ] [ 注:博德上校也被萨袄岛战役给毁了,在临时指挥“芝加哥”号时,他无意从这场重要战役中开走了,他后来自杀身亡。 ]
海军情报局低层人员的命运因他们跟通讯局局长诺伊斯有分歧而变本加厉。萨福德中校像柯克和博德一样,也对“轰炸计划”电报感到关切。他认为,显然应把电文通知珍珠港第14海军军区通讯保安队队长约瑟夫·J·罗彻福特少校,而且也应把日本领事密码的破译钥码告诉他,以便今后当场破译截获的信号。他起草了一份给罗彻福特的指示,但是诺伊斯将军干脆给否决了。诺伊斯愤愤地说:“军区司令官该怎么干得听我的!”
几个星期后,罗彻福特的10月份月报来了,最后一段要求给予指示。萨福德再次想照办,又遭到诺伊斯拒绝。
尽管二楼上由于竞争和目的相左造成了混乱,但由于一批富有才能的下层军官的努力,工作仍干得很出色。其中一人回忆道:“那是一所古怪的疯人院,由疯子统治着神志清醒的人。”这批忠心耿耿的人包括萨福德、弗兰西斯·雷文上尉、普里斯科特·柯里尔少尉、乔治、林上尉和阿瑟·麦科勒姆中校。麦科勒姆是远东情报科科长。他在日本长崎出生,了解日本人,会日语。他之所以未卷入“轰炸计划”电报之争,是因为他当时在英国,在回家途中飞机失事,他是两名幸存者之一。然而,像萨福德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认为太平洋地区的指挥官们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报。他在12月1日提醒特纳和斯塔克,认为“战争或者中断外交关系已迫在眉睫”。他问道,是否已让菲律宾群岛的舰队司令哈特高度地警惕?纵然立即得到肯定的回答,麦科勒姆也不放心。由于特纳盛气凌人地与人为敌,诺伊斯又天生爱保密,究竟给了太平洋地区多少情报还很难讲。12月4日,麦科勒姆因坚信与日本的战争迫在眉睫而起草了一份简明的电文,向从加勒比海到菲律宾的所有司令官们发出警报。他拿电文去找威尔金森。明知威尔金森会批给特纳,而特纳一看它便会动手修改。特纳见他时面带愠色,把11月27日发给金梅尔的战争警报拿出来给麦科勒姆看。
“哎呀”,麦科勒姆说,“你使用了‘战争警报’这几个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明白的了,不过我希望把我的一份也发出去。”
“那好。你要么按我们改过的发出去,要么拿回威尔金森那里,我们再辩论辩论。”
麦科勒姆看了一下他那份已经被淡化了的电文,他泄气了。他拿回给威尔金森。威尔金森说:“把它放在我这儿等一等吧。”
这份阉割了的警报一直未发出去。诺伊斯碰巧看见了它,用带有自己特点的口气评论道:“我认为这是对总司令聪明才智的侮辱。”他是指金梅尔。由于自11月27日以来一直未收到任何警报,金梅尔觉得戒备可以解除了。
2
1942年1月1日萨福德被提升为上校。但两个星期后,在罗伯茨委员会到达华盛顿的那天,他被召到诺伊斯的办公室。诺伊斯告诉他,他的职业生涯实际上已结束了。诺伊斯解释道:金上将觉得他的工作太多,一个人处理不了,想把他的工作分成几份。萨福德保留最小的部分,搞密码破译研究。18年前他当上尉时就做过这项工作。萨福德在一份未发表的备忘录中写道:“诺伊斯没讲任何理由,对萨福德的工作表现也未提出批评。”诺伊斯的说法跟头天的一份书面指令相矛盾。这份指令责成约翰·R·雷德曼中校建立并领导一个无线电情报与欺骗处。这份指令明目张胆地置下列事实于不顾:这样的组织早在17年前就在萨福德领导下建立起来了,到1942年1月15日已有下属约1000人。
萨福德吃了一惊:“但是别无他法,只能认命。战争正在进行。美国由于最高官员们大大低估和不屑正视形势而使国家遭到严重打击。”威尔金森的助手同情萨福德,他说:“你跟我们的舰只被炸翻了个儿一样,也落水了。”
或许萨福德并不知道,他的倒台是诺伊斯的助手约瑟夫·里泽·雷德曼策划的。雷德曼这个精明的官僚,那年2月当上了海军通讯局局长。他一直不喜欢萨福德那种随便、散乱的工作方式,而不管萨福德的成绩如何。在珍珠港事件之前,司令部一直没注意萨福德古怪的管理方法。但是,雷德曼认为,随着美国投入两洋作战,需要截获和破译德国U潜艇的密码,这一组织应为严密的,以保护即将通过大西洋的护航船队。所以雷德曼上校,这位高效率的专家,通过活动让他弟弟接任了萨福德的大部分工作。
整个工作在富有成效的雷德曼上校领导下扩展了,监听组织跟盟国的机构一起,从宪法大街的一栋旧楼迁入一所前女子学校的红砖建筑群中,这所学校坐落在内布拉斯加大道与麻萨诸塞大道相交处,在这里,萨福德被排挤到一个办公室中,在那里他基本上只能“用小玩意儿修修补补”。
萨福德后来写道:“尽管被打入了冷宫,萨福德还是努力为大西洋战争做出了重要贡献,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金上将的一个严重错误。”萨福德太过谦了,他的贡献在许多被埋没的战争壮举中是最重要的。他不仅发现了一个使美国付出了无数生命和船只的愚蠢错误,而且中止了那种不必要的毁灭性损失。从1941年初起,他就怀疑美英高层之间的联络密码——海军3号密码的安全性,“这种密码跟日本舰队的密码——JN25一模一样,只是比不上日文的复杂和模糊所起的保护作用。”当萨福德在小办公室里“修修补补”时,他证实了自己的怀疑:德国人已经破译了美国还在使用的海军3号密码。他肯定,德国潜艇之所以能在大西洋给盟国海运造成骇人听闻的损失,是因为敌人正在“毫不含糊地读释”美英之间一切有关护航船队和路线以及反潜战的通讯。
他提醒过他的上司,但他们并不认真对待。那年夏天,他曾经警告过一位英国技术专家,但也没有引起重视。萨福德感到绝望,终于采取了行动。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成功地设计出了一套密码系统。就是把英国的X型密码机与美国的ECM系统(电子对抗装置,由陆军通讯情报处的密码破译专家弗里德曼发明)“婚配”起来,以挫败德国人。……萨福德使两种机器趋于一个共同的会合点,成功地发展了第二种密码原理。这种原理可以使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密码机相互通讯。他在八个月内设计并做好了两台机器所必需的转接器的工作模型,它们由于简单和比较便宜,无需任何工具就可以在几秒钟内安装和拆卸。“最重要的是,当两台机器拆开后,仍能以原来独有的密码原则工作。”
在订立生产联合密码机的合同之前,萨福德在那年11月敦促临时使用弗里德曼设计的ECM系统,这个建议向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后遭到了拒绝。
即便如此,固执的萨福德在大西洋上可怕的损失驱使下,开始用骗取的材料试制自己的密码机。在以后的四个月内,大约有200万吨的船只被击沉,而德国人仅付出50艘潜艇的代价。很显然,如果不把邓尼茨的狼群战术搞得不起作用,德国就会赢得大西洋战役的胜利。但是,尽管萨福德的新系统已经完成,但仍然未能投入使用。1943年10月中旬,英国驻华盛顿军事代表团的一名高级密码专家私下拜访了萨福德,他说,“你对海军3号密码的看法是对的。它要不得。正如你所预言的,德国人一直在破译它。我们很丢脸,而你现在在伦敦身价倍增。”
几天后,弗里德曼也私下拜访了萨福德。“马歌尔将军刚才获悉,由于德国人已经破获了海军密码,一艘英国运兵船被击沉,900名美军士兵丧生。他大发雷霆,要追究这件事。他指示我把情况私下调查一下,看看谁应负责任,应采取什么样的紧急措施以防再遭此类损失。”
萨福德把真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罗伯特·戈姆利上将是如何同意英国建议,把海军3号密码用来做英美海军通讯密码的。戈姆利在担任驻伦敦特派海军观察员后,于1940年11月把这件事作为他上任后的几把火之一。斯塔克又是如何未跟诺伊斯商量就同意了这一决定;诺伊斯又是如何不肯要斯塔克重新考虑此事,甚至允许萨福德去跟斯塔克谈谈此事;他本人又是如何努力提醒其上司而未能成功的。萨福德回忆道:“我还告诉弗里德曼,应受谴责的三个人(戈姆利、诺伊斯、斯塔克三位将军)后来都因无能被解职,至于追究不到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跟弗里德曼的一席谈话结束了萨福德的失望。1943年12月,他的“联合密码机”终于在大西洋投入使用,邓尼茨狼群战术不再管用了。
3
在几个月前,萨福德还有空去搜集有关珍珠港事件的材料,他想在军法审判金梅尔时使用,“我认识到我将是重要的证人之一,而我的记忆很模糊,因此我就开始搜寻可能找到的材料,来写出一份作为证词的陈述。正是此时,我首次仔细研究了罗伯茨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发现它未提到‘风’电报,或是那份由麦科勒姆写的、经我看过而且我认为已经发出去的那份电报。”
迄至此时,他都认定金梅尔玩忽职守,理应受责,但现在他开始怀疑,或许上将并未像人家让自己相信的那样得到所有有关日方意图的情报,“风”电报指的是所截获的日方最重要的电报中的一份。1941年11月19日日本外务省用领事密码指示其驻外代表,一旦与美国或英国或俄国的外交关系恶化时,将广播假天气预告,所有的密码本都要销毁,如果信号是“东风,有雨”,就意指与美国中断关系,“北风,多云”则指与俄国中断关系,“西风,晴”,指与英国断绝关系。
当这份电文于11月28日在萨福德的办公室译出后,海军大楼二楼的全体人员都接到通知,要注意发现“风”密码电报这一决定性的行动。所有窃听站都得到指示,要把所有这类天气报告送来。萨福德清楚地记得,他大约在12月2日或4日见到过一份写有“东风,有雨”的电文,他认为这份电文已经转给了金梅尔。但是,萨福德在档案中未能找到所谓的“风”指令,这引起了他的怀疑,再者,进一步研究罗伯茨委员会报告使他相信,金梅尔成了替罪羊。萨福德意识到自己对待上将不公正,便用过去使海军放弃使用3号密码的热心和干劲,全力以赴作进一步调查。他翻阅了所有档案,询问了许多同僚,到1943年11月中旬,他开始怀疑有人故意不把这份情报告知金梅尔,金梅尔不仅是替罪羊,而且是一场周密的陷害阴谋的牺牲品。在12月里,他发现了更多的材料,这些材料实际上证实了他的怀疑。他在12月26日给阿尔温·克雷默少校写信,摸更多的情况,珍珠港事件前,海军情报局曾把克雷默借给第20观察组当翻译科长。由于萨福德不懂日语,他得依赖懂日语的克雷默。
这时克雷默在珍珠港工作。萨福德先叫他“亲爱的克雷默”,然后讲自己正在“准备一份”秘密报告,内容包括从1941年12月初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对克雷默说:
我认识到你的回答将受到检查,所以你必须出言谨慎。我也会十分小心地表述所提的问题,以防我的信落入他人之手。由于我的信留有副本,所以只须提出问题序号和简要答案就可以了。这样,局外人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然后问克雷默,是12月6日的什么时候把截获的日方情报交给总统——他称之为“R先生”的,赫尔(H先生)是否跟他在一起?S(斯塔克)和W(威尔金森)两位将军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份电报的?克雷默在12月7日早晨什么时候到达海军大楼的,是否有人给K先生和S先生(金梅尔和肖特)打过电话或用别的方式通知过他们?“那份天气预报原件”哪里去了?档案里没有。当然,他指的是那份“风”指令,即“东风,有雨”。
萨福德继续努力调查。使金梅尔被宣告无罪犹如一场十字军东征,一天天过去了,还没有接到克雷默的回答。最后到了1944年1月17日,他收到了寄自夏威夷的一份备忘录,克雷默透露,他是12月7日上午大约9点钟把那份日本电报的第14部分拿到斯塔克那儿去的,这向萨福德表明,有足够的时间——大约三个半小时来把警报发给金梅尔,然而,直到攻击发生后他才知道。萨福德坚信自己有“铁证”证明金梅尔是被陷害的。之后,萨福德把1943年12月25日《星期六晚邮报》上的一篇文章摘要送给了金梅尔,该文出自J·布赖恩第三之手,讲的是第三舰队司令哈尔西将军。布赖恩写道,“作为安纳波利斯的同班同学,哈尔西对金梅尔几乎是宗教般的虔诚,他为金梅尔成为替罪羊而震惊。当罗伯茨调查委员会问哈尔西为什么几乎只有他准备好了日本来袭击时,他的回答是:‘由于一个人——金梅尔上将’。哈尔西一退休就致力于给金梅尔平反,是不会使他的任何一个朋友感到吃惊的。”这份剪报颇合时宜,因为克雷默刚接到命令,调任哈尔西的幕僚。萨福德在文章的空白处打上了下述内容:
亲爱的克雷默:
请在适当时机将上述内容作为介绍信给哈尔西上将看,请他放心,他的壮志一定会实现,用不着退休后才看到金被彻底平反,但是,我们需要哈尔西的帮助。请毫不犹豫地把一切都告诉他。
三天后,即1944年1月22日,萨福德给克雷默写了一封长信。“调到哈尔西将军那里去对你和你的事业来讲都是好事。我可以看出其中有上帝之助……至于把真相告诉哈尔西上将,要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一干到底。把他愿意听的情况都告诉他,把你拥有的一切文字证明都拿给他看。运用你自己的判断力,不要硬来。”他让克雷默谨慎、细致、耐心。“我刚开始把这边的事情整理好。海军作战部里的任何人都不可信,过早行动只会引起那些陷害金梅尔和肖特将军的人的警觉,也会使克雷默和萨福德遇到大麻烦,然而我们不能缺少哈尔西上将的支持、军衔和声望。”克雷默将告诉哈尔西,萨福德“有压倒一切的证据能证明海军作战部和总参谋部有罪,他手里还有一份大约15名可靠证人的名单”。
由于害怕他们的信件会被那些试图掩盖真相的人“偷拆”,萨福德还送了一套简明密码供今后通讯之用,这有点象侦探小说的味道,1号指罗斯福,2号赫尔,3号斯塔克,他自己是8号,而克雷默是10号,天之子(即日本天皇)是109号;还有表示各部、密码、情报、城市(如珍珠港是92号),甚至日期(如1941年12月6日是136号,12月7日是137号,12月7日东部标准时间13点25分是138号)的数字。
由于萨福德准备好豁出去揭露真相,他于1944年2月21日到达金梅尔的办公室。他先被哈里斯上将审查了一番。上将问:“你在他身边干过吗?”
“没有”。
“你是他的私人好友吗?”
“先生,不是的,只不过认得而已。”
“那么你为什么想见金梅尔上将?”
“因为金梅尔上将是海军史上最肮脏的诬陷阴谋的受害者,我有证据为凭。”
“如果是这样的话,”哈里斯说,“你可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