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托尼·第三十五
作者:拉迪斯拉斯·法拉戈·美国
出自————《巴顿将军》
出自————《战争通史》
在巴顿看来,这件事情的发生又和上次第12集团军群不合时宜的插手差不多。这是在12月16日的晚饭过后,南希奥塞尔街10号的电话铃响了,电话是布雷德利的参谋长艾伦将军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对哈金斯上校讲的一番话,在第3集团军指挥部内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集团军群指挥部命令巴顿停止莫里斯将军的第10装甲师的一切行动,并在当天夜间将该师移交给北面的米德尔顿将军的第8军。
“什么?”巴顿吼道,把在晚饭后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抽上的一支雪茄烟咬下了一截。此时,第10装甲师正处于待命状态,从11日起时刻准备调去对付看来是德军在迪林根周围第90师的地区展开的一次进攻。但更重要的是,该师正在为巴顿所指派的重大任务作准备,以便在12月19日三千架飞机按预定计划进行空中闪电战时发起攻击。
乍一看来,这件事情似乎比一个月前把第83师调走的事件还要糟糕,因为那一次巴顿只不过失去了并不是他自己的部队。但是这次,第10装甲师是他自己的,也是他十分需要的部队。于是他打电话到卢森堡,找布雷德利。当时第12集团军群的指挥部已迁到该地。
“听我说,布雷德,”他央求着,“别拆我的台。第3集团军为了准备实施这个计划,不知流了多少血汗。没有第10装甲师,我们就无法扩大在萨尔劳滕打开突破口的战果。”接着他又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倘若你把莫里斯从我身边调走,你就上了那些德国鬼子的当。”
“我对你的逻辑推理并不怀疑,乔治,”布雷德利说道,巴顿觉得他的口吻很严厉,“但是务必立即把该师调给米德尔顿。”
巴顿还想继续争辩下去,但布雷德利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挂电话了,乔治,”他简单地说道,“我不能和你在电话里议论这件事。”
这便是巴顿第一次听到德军已展开代号为“守望莱茵河”的阿登攻势的“官方”消息。就在这天清晨,冯·龙德施泰特元帅使用了三个集团军(其中两个是装甲集团军)的兵力展开了一场全力以赴的进攻,猛烈地向美军第8军攻击,以致该军的4个师面临着在天黑之前彻底被击溃的危险。
巴顿虽然不了解这场进攻的详情,但本能地感到布雷德利在这个时候调走他的一个装甲师,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原因,“我猜他们在北面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他用低沉的语调若有所思地对科德曼说,“我原先就认为他们会遇到麻烦事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巴顿对布雷德利在北面的大部分部队按兵不动的做法早就感到很恼火,这并非由于他嫉妒他们的清闲或需要他们的帮助,而是因为他认为他们按兵不动的做法是危险的。他从未低估过敌人的力量。他总是估计敌人要干他本人设身处地会干的事。因此,他现在估计这些精明的德军会抓住这一时机,捣鼓一下第8军。
至于他本人,他是不可能停滞不动的,即便上面命令他这样做,也不行。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个人的性格,二是职业上的缘故。一方面他天生敏捷好动;另一方面他懂得处于前线的部队若是无所事事,必然会招致灾难。当他自己的部队于9月25日被迫在摩泽尔河畔停止前进后,巴顿立刻着手精心制定防止全线行动停滞的计计划。“不要挖壕自守,不要架设铁丝网,也不要埋设地雷,”他对他手下的指挥官说,“而要利用与敌军接近的前哨阵地,在适合的地点部署强有力的机动预备部队。”他命令他们在巡逻时采取进攻性姿态,不时地对敌军采取“有限的行动”,以免敌人发现这一痛苦的事实——他的这支部队实际上象奄奄一息的鲭鱼一样躺在那里无所作为。
11月25日,他曾表示担忧说,米德尔顿的部队按兵不动可能会引诱德军向他进攻。第8军尽管暴露在阿登地区,但是仍然按兵不动,并在这段令人困惑的时期充当其他零星战斗中受挫的,各师人员的休整之地。这种情况使巴顿更为担心。
在12月12日的一次会议上,他再三对他的参谋人员说,他认为敌军在第1集团军的地段打开一个突破口的可能性是明显存在的。事实上,他已责成盖伊将军和马多克斯上校“研究第3集团军一旦接到命令反击德军的这一突破时该怎么办”。
巴顿如此担心并不是完全出于主观的预感。他还得到一些可靠的情报证明他的担心是有根据的。科克上校的情报处正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着,利用形形色色神秘的情报来源,以估计敌军的状况和摸清敌军的意图。第3集团军的情报处利用一切时间进行侦察,其工作远远超出了其所担负的职责范围。它的侦察范围已达到第3集团军南北两翼以外一百五十英里之远,也就是集团军战术空军侦察范围的极限。这一段距离也就是可能出现在第3集团军正面的敌军摩托化部队一天最大的行进距离。此外,敌军若对南边的第1集团军或第7集团军采取任何重大行动的话,也有可能影响到第3集团军。这种可能性始终是巴顿身边工作认真的情报处长眼前最关注的问题。
11月,情报处侦察到一些德军部队正调离威斯特伐利亚。莫明其妙的是,第3集团军战线上的德军装甲部队也失踪了。这表明一支主要由装甲部队组成的强大部队正在某一地区集结,可能是在北面。科克针对敌军的这些行动所提出的问题,开始寻找答案。因此,他在11月23日的每日敌情汇报中写道:“这支装备五百辆坦克的强大的突击部队,是尚未动用过而为今后使用准备的一支战略预备队。”实际上,这支预备队是准备为他所谓的“协同反攻”而使用的。
12月7日,他在每日敌情汇报中提醒人们注意,“集中大批装甲部队的敌军预备队,在莱茵河西岸第12集团军群北部前沿集结。”9日科克非正式地向巴顿报告德军有可能发动一场进攻以及德军可能投入的兵力。11日他强调指出“从整体上来看,战场主动权仍在盟军一方。但是,敌军集结起来的这支强大的装甲预备部队,使敌军肯定有能力发动一场破坏性的攻势,从而打乱盟军的作战计划”。
摘引科克上校每日敌情汇报中的这些内容,并不是为了说明巴顿手下勤劳工作的情报处如何明察秋毫或无所不知。这些每日敌情汇报中有大量的资料,有些颇有价值,有些无关紧要,还有一些十分糟糕。在这一大堆资料中,总会有些事后看来颇有预见性的资料,尽管原来写下的这些资料并不是为了指明未来的具体情况,而是往往作为几种可能性之一。
科克上校曾亲口告诉我,在大多数情况下,巴顿凭借其非凡的灵感测到了敌军营垒中几乎无法察觉的动静。巴顿的这种灵感远远超过了他的情报处,然而科克正是从其上司这双洞察一切的慧眼受到鼓舞。此时,他认为他从那支未被动用的“强大的突击部队”的集结之中,看到了敌人进攻的可能,而且很有可能迫在眉睫。
他的情报处成功地绘制出德军的两个集结点的地形图。一个集结点是在北面莱茵河西岸科隆与杜塞尔多夫之间,另一个是在南面特里尔以北的盖罗尔斯泰因地区。鉴于北面那个集结点上的德军是在白天调动部队,科克推测这些部队只不过是个幌子。然而,南部集结点的德军部队则在夜幕的掩护之下偷偷地移动,因此他认为这些部队才是有具体任务的真正的“突击部队”。他冒昧地提出一种看法,即根据敌军部队的这些调动情况来看,敌军可能在第3集团军行军地区以北发起进攻。但他提醒巴顿说,敌军这次进攻规模之大,可能也会影响到第3集团军,并且会妨碍巴顿自己即将发动的攻势。
12月16日上午,科克精心收集起来的这些片断情况汇合成了一份完整的情报。早晨6时30分,在通报所谓“特殊情报”的特别秘密会议上,约翰·赫尔弗斯上尉汇报了所掌握的有关特里尔北面那些神秘的德军部队的最确切情况。
赫尔弗斯隶属于第3集团军中绰号“黑市”的一个单位。这个单位便是哈蒙德上校领导的通讯部队中最厉害的一个分队。该分队(即通讯情报科)由精明强干的年轻少校查尔斯·弗林特少校领导,对敌军的通讯联络不断保持着监听,并且通过破译敌军的复杂密码把所截获的信息“翻译”出来。
12月15日夜间至16日清晨,赫尔弗斯担任通信情报科的值班官,象往常一样监听着德军的通讯联络,尽量把截获的信息“翻译”出来。这时,他向巴顿报告说,所截获的情报使他确信,在特里尔北面集结的德军部队已开始散开,正向某个神秘的目的地移动。巴顿对赫尔弗斯的报告极为关注,因为他认为德军的这些部队完全有可能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因此,他转过身来问他的情报处长,“你对这个情报怎么看,科克?”
这位戴眼镜的学究模样的上校,取出一叠小小的索引卡片——他时常在这些卡片上记下他所作出的结论——正要照卡片上的结论念时,通讯情报处送来了一份情报,说德军电台已经开始沉默。
“那么,”巴顿问道,“你对这个情况又怎么看呢?”
“我不清楚德军的无线电通讯沉默意味着什么,”科克说。“但是当我们自己的部队实行无线电通讯沉默时,这就意味着我们的部队要开始行动了。根据目前这个特定的情况,将军,我认为德军即将发起一场进攻,可能是针对卢森堡。”
巴顿接过话说,“如果他们进攻我们的话,我已经一切就绪。但是我倾向于认为这一仗将在北边打。第8军在那里一直呆着不动,这真是自找麻烦。”
他又询问了盖伊和马多克斯有关他在12月12日布置的战情研究工作进展得如何,然后又作了进一步具体化的指示。
“先生们,我要你们开始制定一个计划,让第3集团军放弃东进,来个九十度的转弯,向卢森堡推进,向北进攻。”
虽然他的这个命令事后证明是十分可贵和富有灵感的,但它完全是直觉的产物,因为巴顿确实不知道德军在搞什么鬼,也不知道德军将在何处,以何种方式使出他们的杀手锏来。
19月17日天刚破晓,阿登进攻战全线展开。希特勒巧妙地隐藏已久的这个重大秘密终于出笼了。这就是后来丘吉尔所说的凸出地带之战,将要持续四十二天。
11月3日,约德尔将军曾详尽地解释了希特勒于9月18日秘密交代给巴尔克将军的这一大胆行动的目的和规模等情况。他的这次讲话是战前情况的最好不过的记载。一批德军高级将领在保证绝对保守秘密的文件上签了字后才被允许参加在莫德尔元帅的B集团军群指挥部召开的一次秘密会议。会上,约德尔详细地阐述了希特勒在一个半月之前直率地交代给巴尔克的这个“计划”。
“这是元首作出的不可改变的决定,”约德尔用疲乏的语调说。他力图对他所介绍的这一行动表现出一点热情来,但就是热情不起来。“要在莫德尔元帅战区以西一带发起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进攻。”他解释说,之所以要在该地发起进攻是因为——用他的话说——“完全有把握”用现有的兵力在这个地段打开一个突破口。
“鉴于敌军在阿登地区兵力薄弱,”约德尔手指着盟军最薄弱的部位解释道,“最高统帅部确定最适宜的地段是蒙绍-艾希特尔纳赫。敌军已在进攻中遭到惨重损失,敌军的预备队一般配置于第一线的紧后面。另外,敌军补给情况很紧张。”
“敌军的防线很薄弱,敌军还以为我们德军不会在任何地区发动攻击,尤其不可能在这一地区。因此,我们只要充分发挥出其不意的战术,并且利用盟军空军不能起飞的气候条件,就可以迅速打开一个突破口。有了这个突破口,我军的装甲部队就可以机动灵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列日与那慕尔之间默兹河畔的桥头堡阵地,绕过布鲁塞尔向东推进,然后,以锐不可挡之势直捣安特卫普。”
参加这次进攻的有三个满员的集团军。它们是:原党卫军一霸,现在是装甲部队上将泽普·迪特里希指挥的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冯·曼陀菲尔将军指挥的第5装甲集团军(此刻正负责关键的海因斯贝格-亚琛地区防御),以及冯·布兰登伯吉尔将军指挥的主要由步兵组成的第7集团军。这三个集团军全由老资格的龙德施泰特元帅统一指挥。龙德施泰特元帅犹如希特勒破旧的玩偶匣中的玩偶,只要元首一揪按钮,他就会一蹦而出。
虽然无人提及巴顿的名字,但是巴顿的幽灵却飘荡在他的最高对手的这次绝密会议上。例如,出席会议的巴尔克将军根本不知道,正当他在聆听约德尔解释作战计划时,巴顿正在斩钉截铁地下达开展萨尔战役的命令。但是,巴尔克心目中首先想到的总是这位美军对手,因此他便以一种隐晦提醒方式问约德尔:
“一旦敌军”——指第3集团军——“还是把梅斯拿了下来,并且突破西壁向莱茵河推进,那该怎么办?”
“元首决心不顾一切风险,一定要开展这场战斗,”约德尔说,“即使盟军即将在梅斯两翼发起进攻并向鲁尔推进,从而使我军失去大片领土和防御阵地,他仍然决心要开展这次进攻。
接着,冯·曼陀菲尔站起身来。“我认为,我们不必要担心北面的默兹河东岸会出现什么强有力的反应,”他字斟句酌地说道,“我觉得,而且迪特里希将军也同意我的这种看法,第一线敌军各师后面的预备队只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后备部队。但是,我倒很担心南边的敌军可能会作出强烈的反应。”
“冯·布兰登伯吉尔将军的第7集团军将有6个步兵师,和1个装甲师的兵力来掩护南翼和西南翼,”约德尔说:
“不错,这我也知道,”冯·曼陀菲尔颇有预见地冷冷地反驳道,“但是,我预期在我们发起进攻后的第三天黄昏,就会在巴斯托尼地区与强大的敌军部队、甚至可能是敌军的主力部队相遇。”
约德尔又说了一遍,冯·布兰登伯吉尔的兵力足以有效地对付这支敌军部队的介入,然后又简单地补充道:“冯·布兰登伯吉尔的部队可以争取时间,用爆破的方法沿卢森堡边境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虽然德军需要集结、装备、训练、维修、补给和部署由二十五个在第一线作战的师和八个后备师组成的三个集团军,但盟军对这场即将爆发的进攻却毫无察觉。在这一阶段内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所通报的敌情甚至都抵不上科克上校的偶然获得的一鳞半爪的情况。
更为糟糕的是,盟军在希特勒筹划这次进攻期间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正中希特勒的下怀。布雷德利调走第83师,使巴顿未能突进到特里尔和科布伦茨,使德军这个集结点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因此也就帮了德军的忙。艾森豪威尔在10月18日的会议上所作出的决定,对盟军方面并无多大帮助。但是这些决定却在无意中帮助希特勒改进了他的计划。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把第8军配置在比利时东南部的阿尔隆周围,兵力分散在一段长达七十五英里的防线上,认为只要有一个军(而且编制相当混杂)的兵力就足可防守住阿登地区。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这样做,就等于把希特勒可以进攻的方向托在银盘上告诉希特勒。
甚至连盟军在许尔特根森林地带的缓慢行动,以及向亚琛的进攻(从它们本身看来似乎是相当成功)也都帮了希特勒的忙。由于盟军的注意力集中在亚琛地区,因此德军就得以在杜塞尔多夫至科隆一线和特里尔以北的地区进行集结,根本用不着担心我们会采取什么骚扰行动,也不用担心我军会进行什么地面和空中侦察。
“亚琛地区的战斗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掩护,它不仅掩饰了我军最高统帅部的意图,同时也掩护了我们为实施这一作战计划而集结部队,”冯·曼陀菲尔写道。
战争犹如一艘轮船,严格地分隔为若干部分。战争的规模越大,分隔的部分就会越多。在比利时,美军的一整个集团军(在许多方面来说,是我军中出类拔萃的一个集团军)正遭到二十万德军的疯狂进攻。德军使出了浑身解数,投入了马力特大的坦克,还采用了所谓“心理战”这种愚蠢的伎俩。德军的铁蹄残暴地从不幸而又孤立无援的第8军身上踏过去,包围了该军的两个团,并向圣维特逼近,进而向维尔茨突进,横扫了奥斯魏勒尔和迪克魏勒尔地区,把第4师切割成无数孤立的小块。可是正受到攻击的第1集团军司令霍奇斯将军却乐观地认为,敌军的这次进攻只不过是一次扰乱性袭击而已,充其量不过足一次骚扰性进攻。因此,他告诉各军军长说,“小股孤立的敌军部队已深深地穿插了进来,但是,敌军的大部队尚未突入我军的防线……我们的情况并不严重。”
在卢森堡市阿尔法饭店的司令部里,布雷德利将军几乎不知道怎么来应付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局势。12月16日,他在凡尔赛正同艾森豪威尔将军一起商讨一些伤脑筋的人员补充的问题时,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接到了关于德军发动攻势的第一封电报。最高司令部对战争的前景持乐观而又自信的态度,按着“广阔战线”的战略,不慌不忙而又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这场战争。
罗斯福总统于12月10日写给丘吉尔的一封信中也反映出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给他留下沾沾自喜的印象。信中写道:“从目前情况看来,尽管比预定时间稍梢晚了一点,但看来各个战役的主动权和结局现在都掌握在我们的战地指挥官手里,我对这些战地指挥官有充分的信心。我们必须看到,冬季正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困难,但是,我们的地面部队和空军一天天地在吞噬着敌军日趋枯竭的兵力和物力,而我军的补给情况随着安特卫普的打通,已有了很大的改善。艾森豪威尔将军估计,他在西线战场上给敌人造成的伤亡超过了敌军所能拼凑起来的新部队的人数。我虽然还不能清楚地看到何时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可以肯定这一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至于艾森豪威尔,他曾在给马歇尔将军的一封信中表达了他个人对形势的估计。他在信中向这位参谋长保证他手下每一个人都出乎意料地“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敌军在西面战线拉得很长,为了守卫受到盟军威胁的各个部位而不得不经常调动他的部队,这一切使他满怀希望。他排除了敌军发起进攻的可能性,而只认为德军也许“有可能依靠气候条件、洪水和泥泞的道路,在一定的时期内守住一条坚固的防御阵线。”这封信是1944年12月5日写的。
12月15日,蒙哥马利元帅给艾森豪威尔发去了他本人对形势的看法。他断言:“目前,敌军在各条战线上都是打的防御战,敌军的处境使它不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在这样一种气氛中,加之各情报部门的头头们竞相用嘴皮子争夺摧毁德国战争机器的功劳,从而给人带来了一种过于自信的麻痹影响,难怪艾森豪威尔和布雷德利不能立即判断出纳粹这次铤而走险的行动规模有多大。当第一个消息传来时,布雷德利似乎梗住了,也许感到尴尬的是,这种事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他此刻提不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但是,艾森豪威尔却插了进来,提出从辛普森的第9集团军和巴顿的第3集团军中各抽调一个装甲师,把这两个装甲师派到他认为是有限袭击地区的两翼。
即使到了这种时刻,这位最高司令官还是觉得巴顿比希特勒更可畏。为了对付预计巴顿会提出的异议,他告诉布雷德利应该如何去堵住巴顿的嘴。他说;“告诉他,现在是我在指挥这场该死的战争。”
在南希,已经习惯了这种进退维谷状况的巴顿也在黑暗中摸索着。他自己手头也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要办。他制定的大规模攻势的准备工作正按计划进行。为了实现打开突破口的希望,一切必要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在适当地进行。根据他的战线上的情况来看,他认为他的前景比原先更好了些,因为可以越来越明显地看到,可怜的巴尔克的力量正在日趋衰弱。
巴尔克的命令和他的能量之间可悲地存在着很大差距。11月29日,他奉命要坚守阵地,寸土不让。处境如此困难的巴尔克只得使用在黑暗中拼命吹口哨这种自我壮胆的办法,用强硬而乐观的言词来掩饰其内心的空虚。他向冯·龙德施泰特借用正在南部萨雷-乌尼翁地段全面卷入战斗的装甲师,说“只用两天,以把美军从11月27日和28日所占领的土地上赶出去。”当他这一要求遭到拒绝后,他给各级指挥官下达了毫不含糊的命令。11月30日,他命令接替冯·克诺贝尔多夫的冯·蒂佩尔斯克希 [ cdhyy注:蒂佩尔斯基希,德版《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作者 ] 将军“不停顿地进攻”,并吹嘘他有一个“收复阿尔萨斯和洛林”的锦囊妙计。
但是正当巴顿的主要对手在想入非非之际,巴顿则在以极大的热情和高度的准确性拟定着他的计划。他决定在突破口打开后,派约翰·米利金少将指挥的生力军——第3军——追随第35师去扩大他认为已完全有把握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他由于缺乏具体的情报,而不得不百般思索德军在比利时的进攻究竟意图何在,以及这场进攻将会对他所策划的攻势带来什么影响。在17日早上的情况通报会上,科克报告说,德军仍在进攻第8军,但也好象正在向第3集团军第20军的正面地区运动。
巴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两股敌人中,一股是虚张声势,另一股才是真刀实枪。我越琢磨,越觉得北边那一股才是敌人的真家伙。”
接着他便把皮球踢给了作战训练处处长马多克斯上校。马多克斯不如思索地立刻答道:“这种可能对我们十分有利。德军不得不动用其所有的预备队来维持进攻。这意味着他们就无法加强抵御我军和第7集团军的力量。如果敌军向北出击,那么它跑不了多远我们就可以把它拖住。在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内,我们就可以使德军的整个后方暴露,并把它的主力部队诱到莱茵河西岸。”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但是这次巴顿却第一次变得谨慎起来。
“你说得对,”他说,“仗应该这样打。但是在北面的那些先生们可不是这样打仗的。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也没有这样的胆量。我的猜测是,我们的攻势将会被取消,我们的部队还得拉到北边去救他们的命。”
尽管如此,巴顿依然希望能发动他的攻势。敌情通报会议结束后,巴顿命令第12军的埃迪将军立即把第4装甲师投入战斗。他说这是因为“我感到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第4装甲师也有可能被上级调到北面去”。
巴顿后来回顾起这次徒劳的权宜之计时,坦白地承认,“我这样做表明,我对敌军那天发起的进攻的严重性估计得是多么不足。”
但是,尽管他对敌军的这次威胁仍半信半疑,尽管他对突进到莱茵河的第三次殊死拼搏仍抱着希望,12月18日集团军指挥部 [ cdhyy注:应为“集团军群指挥部” ] 打来的一次电话却使这一切均化为泡影。这次电话是布雷德利亲自打来的,这次在专用线上接电话的是巴顿。只要这部专用话机的铃声一响,巴顿一般都是亲自拿起话筒,而很少等哪个侍从去接电话。
这次他一拿起电话,布雷德利就告诉他说,“我要你尽快赶到卢森堡来,把科克、马多克斯和马勒也带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恐怕你会不乐意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
他们在第12集团军群的拥挤的作战室里碰了头。这间作战室是在布雷德利的工作指挥部所占据的一幢砖制结构的铁路大楼里。赛伯特将军及其情报部的参谋人员们已经在一幅巨大的形势图上标出了已确定的敌军各师位置查明的已有14个师,其中7个是装甲师。刚从艾克的别墅回来的布雷德利一看到这张地图,就对着艾伦将军惊叫道:“这个狗娘养的从哪儿搞到这么多兵力!”布雷德利这时的用语跟他平常很不一样,然而却颇能反应当时的局势。
有一种传说,把巴顿描写成一个蛮横不堪、自私自利和令人讨厌的人,根据这一传说,巴顿当时大发雷霆,对布雷德利横加指责,坚持要发起他自己准备的攻势,而对第1集团军不屑一顾。但实际情况是,巴顿的确深感失望,但从没有把个人的打算置于全局的需要之上。恰恰相反,他挺身而出,侠义相助。如果说那次所谓孕育爆炸性的会议是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那么这也不过是由于形势严重而又捉摸不透,而不是由于巴顿脾气暴躁或者自私自利。
据布雷德利后来说,巴顿得知他的萨尔攻势被取消时是这样说的:“管他呐!我们照样要杀德国佬。”
“你对霍奇斯能帮点什么忙呢?”布雷德利问道,而巴顿毫不迟疑地作了爽快的回答。在来开会的路上,巴顿已猜到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并对布雷德利的问题事先作好了准备。他严肃地说;
“布雷德,我最精锐的三个师是第4装甲师、第80师和第26步兵师。我要马上停止第4装甲师的行动,让它在隆维集中,今晚就开始行动。明天早晨第80师将向卢森堡进发。我将命令第26师整装待命,只要提前一天通知,它就可以投入战斗。”
布雷德利感到满意。他原以为这会引起一场风波,不料只提了一下就得到了三个师。
巴顿的座车在漆黑的夜幕中驰回部队,路上没有打开车灯。当时有一些广为流传的消息说,有一支纳粹的特别行刺小组已渗透到我军后方,企图狙击盟军的高级将领,晚上11点刚过不久,正当他要上床睡觉,又有电话找他。这次又是布雷德利打来的。
“乔治,”他说,“明天上午艾克来总部,召开一次特别会议,11点钟准时到。”
“行,”巴顿就说了一个字。
挂上电话后,他把盖伊找来。“哈普,”他说,“我明天上午去凡尔登参加一次有艾森豪威尔将军出席的会议。我要你明天上午8点召集一次特别参谋人员会议。”
说完他便上床了。他后来诙谐地说,那一夜他睡得很香,就象一个很乖的婴儿一样。
第二天早上的参谋会议开始后,与往常一样先是一番情况通报。巴顿仍坐在前排的老位置上,比往常更加细心地听取着汇报。听完汇报后,他站起身来,转向他所熟悉的听众,作了一次简短的讲话:
“先生们,”他说,“北面所发生的情况毋用激动。你们知道,惊慌的现象在军队指挥系统是传播极快的。在当前这种紧要关头,你们必须极其小心,不要在部队中引起不必要的不安情绪。”
他停顿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我们的作战计划已经改变了!
“我们很快就要投入战斗,但是在另一处战场上!
“我们还必须高速行军!
“我们素以行动神速而感到自豪。但这一次我们的行军速度要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快。我毫不怀疑,我们一定会达到对我们的一切要求。以前你们一贯如此,我相信这一次你们仍将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要一如既往,继续消灭德军,不论这些狗娘养的在哪里冒出来。”
当他开始解释他早已胸有成竹的已变更的计划时,他那激动的表情便顿时消失了。
“假定我们能有第1集团军的第8军和我们自己的第3军,我打算把它们当作两把或者三把斧子使用。从左翼起,这些斧子攻击顺序是这样安排的:一把从迪克奇附近的地区砍向正北方;一把从阿尔隆附近砍向巴斯托尼;另一把从纳夫夏托劈向德军突击部的左前方。”
他看了一下表,正好上午九点正。“先生们,”他说,“我要去凡尔登去见最高司令官了。我要你们分别完善一下这三把斧子的进攻计划。我把这些行动的代号都留给盖伊将军。你们要作好准备,一接到我电话通知的代号,就马上行动。”
上午9点15分,他的座车驶出了他设在南希的指挥部的铁栅大门。这就成为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
倘若说巴顿对所肩负的职责感到有些畏惧的话,他对自己特殊的将才却并不自馁。他后来写道,“哈金斯、科德曼和我9时15分离开部队前往凡尔登。8点至9点我们召集了一个参谋会议,策划了三条可能的进攻路线,然后又与盖伊将军约定了一个简单的代号,以便我能打电话通知盖伊采用以上三条路线中的哪两条,根据这一情况来看,显然,仗并不象有些人想象的那样难打。“
我认为,1944年12月19日在凡尔登举行的历史性会议,是艾森豪威尔在这次战争中指挥才能发挥得最出色的一次。人们对他有各种各样的传说,说他脸色苍白,脆弱胆怯,不仅流露出紧张的神情,也表现出某种内心的关切,似乎是在担心这一危机过后对他个人的前途带来什么影响。事实上,艾森豪威尔精神十分饱满,头脑清醒,谈吐简洁,在会议上果断地解决了关键问题——盟军的反击。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干,而且完全掌握了战局。需要他作出最后决定时,他总是充满着某种特殊的内在力量,此时他正是如此。
有人说巴顿在这次会议上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为这严肃的重要场合提供了不少不合时宜的笑料。这是最荒唐不过的了。他和其他同事们一样,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话比往常少得多,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当艾森豪威尔直接问到他时才开口。如果说他当时的回答仍带有他平常那种夸夸其谈的味道,那是因为他是站在一个实力地位讲这篇话的,而这是其他人所无法揣摩或欣赏的。然而,对自己嘴里所说的话是心里有数的,因为他清楚自己打算干些什么。
在凡尔登陆军兵营的一间没有多少陈设的会议室里召开的这次会议,与会者除了艾森豪威尔和巴顿以外,还有空军上将特德、第6集团军群的德弗斯将军、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情报部部长斯特朗将军以及一大批参谋人员。会议开始由斯特朗先简要地介绍了情况,然后艾森豪威尔便把话接了过来。他只是简洁概括地谈了他的作战计划,然后就冲着巴顿说:
“乔治,我要你去卢森堡指挥这次战斗,你至少要投入六个师的兵力,进行一次强有力的反击。”
“遵命,将军,”巴顿回答道,虽然心里不清楚究竟能从哪里搞到另外三个师的兵力。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行动?”艾森豪威尔问。
“你对我交代完后便可以,”巴顿答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森豪威尔问,对巴顿的回答感到有点吃惊。在座的人中出现了一些骚动,显然是对第3集团军司令员如此轻率无礼的回答感到不满。
“我来此之前已在南希安排好了家里的事,”他说,“我可以马上去卢森堡,立即从这里去,将军。”
艾森豪威尔以较为客气的目光看着巴顿,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开始进攻?”
“12月22日早晨,”巴顿答道,他抓住这一机会给艾森豪威尔的热情泼了一点冷水。他接着直截了当地说,“只有三个师。”
巴顿说的日期犹如一股电流,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当时在场的科德曼后来写道,“会上一阵骚动,与会者们在各自的座位上顿时抬起了头,脚底发出了一阵杂乱的与地面磨擦的声音。有的人脸上露出一副怀疑的神色。但是,整个会议室里象点了把火似地充满了激动的情绪。”
看上去巴顿承担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如科德曼写道,“把三个正在作战的师抽调下来,让他们在冰冻的道路行军一百多英里,直接投入到一场空前猛烈的战斗中心地区,而且时间又那么紧迫,极少指挥官会愿意承担这种任务的。”
此时,甚至连艾森豪威尔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别胡闹,乔治,”他严厉地说。
巴顿仍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这根本不是胡闹,将军。我已经作好了安排,我的参谋人员正在孜孜不倦地拟定作战细节。”他介绍了自己的初步方案,又补充说:“我肯定可以在22日发起一场强有力的攻势,但只能投入三个师——第26、80步兵师和第4装甲师。在22日我不能够投入更多的部队,除非再过几天。但是我决心在22日用我手头的兵力发起进攻,因为假如我等待的话,就会失去出其不意的效果。”
会议分成几个小组来拟定作战细节。艾森豪威尔与巴顿、布雷德利和德弗斯退出会场去讨论转移战场的问题。他们决定从第3集团军中抽调一部分部队给帕奇将军的第7集团军。第7集团军的位置将停在萨尔劳滕和南边的莱茵河之间的地段。于是巴顿盘算了一下他为执行这一任务所能得到的兵力。当然,他有本集团军的三个军——米利金的第3军、埃迪的第12军和沃克的第20军。他还将从第1集团军那里借到米德尔顿的第8军,并从新组建的马修·李奇微将军的空降军中得到马克斯韦尔·泰勒少将指挥的第101空降师。但是巴顿将把第87师以及第42师的步兵团交给第7集团军。
巴顿离开了会场,走到离他最近的电话机旁,给盖伊打了个电话,给他发出了代号命令。于是,第4装甲师就经过隆维向阿尔隆挺进,同时,第80师经过蒂翁维尔向卢森堡逼近。第26师已做好了待命出发的一切准备。
巴顿走时,艾森豪威尔把他送出大门。艾森豪威尔提及他刚被晋升为上将时半开玩笑地对巴顿说:“真滑稽,乔治,每当我肩章上增添一颗星时,我就碰到敌军的进攻。”
巴顿又恢复了他固有的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
“每一次你遭到进攻时,艾克,我就来保你的驾。”他回敬了一句,笑着做了个鬼脸。
至于第3集团军的作战方向来了个大转变,只有理解这对司令部工作带来多大困难之后,才能感到这的确是一个奇迹。布雷德利后来写道:“一直到凸出地带战役之前,我并不象乔治那样欣赏第3集团军的班子。因为这个班子与第1集团军和第9集团军的班子不同,它缺乏有才干的杰出个人……然而,”他又用言不由衷的恭维话承认,“经过欧洲战场上五个月的战斗,使这班人得到了锤炼。已变得十分成熟老练的巴顿诱导他们为第3集团军在凸出地带改变作战方向作出了杰出的成绩。”
以下就是巴顿的一班“平平庸庸的班子”在12月18日至23日这五天时间内,而且还在阿登攻势的压力日益增长的情况下所完成的工作:
——马多克斯上校的作战处把由三个军组成的由北向南的战线改变为一分为二的四个军的战线。一条战线在阿登地区由东向西伸展;另一条战线在萨尔地区由北向南延伸。
——曾为巴顿打进巴勒莫作向导的“飞毛腿”佩里上校安排了十三万三千一百七十八辆机动车辆,运送了数以百计的作战部队和补给支队,汽车行程总计一百六十多万英里。
——马勒上校及其后勤处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建立起一套全新的补给系统,设立了几十个新的兵站和仓库,在一百二十个小时内就转运了六万二千吨物资。
——哈蒙德上校的通讯兵建起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新的通讯联络网,铺设了二万英里左右的野战电话线路,并在严冬腊月的条件下,排除了敌军的种种干扰,使线路畅通无阻。
——科克上校的情报处绘制和分发了几十万张新战场的作战地图和地形分析图,写出了敌情估计报告,并且非常及时地改变了战斗序列。
——第3集团军的医务主任科茨上校转移和设立了大量后送医院。
“这些工作完成得从容不迫,效率又高。集体配合的协调是其他任何部队所望尘莫及的,”罗伯特·艾伦上校写道,“这种集体配合工作的坚固基础是掌握全面的专业技巧、充分的自信和对集团军司令的高度信任以及饱满的战斗精神。”
巴顿依靠其班子对他的出色支持,可以完全通过电话机来指挥这一场极为复杂的战斗。
布雷德利说,巴顿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进行指挥,“以延伸其线路的作战能力。”巴顿放弃了自己原来制订的进攻计划,把新承担的这一极其重要和关键的任务作为对自己的宽慰。对于某些意想不到的美中不足之处,他几乎没有时间来挑剔。在凡尔登会议上,艾森豪威尔将军只字未提地面部队指挥官易人的可能性。但是在会后第二天上午,他几乎完全剥夺了布雷德利的职权,把阿登战斗的指挥权移交给蒙哥马利元帅,尽管在这一场庞大的战役中没有英军参加。
至于这次奇怪的指挥权变动其原因至今仍然是个谜,但这次变动大大激怒了巴顿,也在布雷德利对战争的回忆中留下了一个难以消除的隐痛。12月20日下午,温斯顿·丘吉尔给在凡尔赛的艾森豪威尔打电话,向他提了一些毫无报据的建议。皇家参谋总长和高级军事顾问布鲁克元帅用美军在比利时遭到的挫折提醒丘吉尔首相说,“我以前不正是这样对你说过吗?!”虽然丘吉尔竭力想使自己对美军的看法不受布鲁克的影响,但此时,他对局势一无所知而开始倾向于布鲁克的想法。
“你也知道,蒙哥马利和我们这里的英国人,”这位首相在12月22日所南非的史末资陆军元帅的信中写道,“几个月来一直强调向鲁尔以北地区推进,而且一再提出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发动对科隆进攻和强渡萨尔河这两场大规模的攻势。”
这只不过是老调重弹,而且弹出的调子比以往更加刺耳,时间是在蒙哥马利的部队在阿纳姆吃了败仗以后不久,在他所进行的长时间的“重新组建部队”的后期。在这种思想状况下的丘吉尔听取了布鲁克的建议,便同意与艾森豪威尔通话,向他建议“把突破口以北地区的全部指挥权交给蒙哥马利,把突破口以南地区的所有指挥权交给奥马尔·布雷德利,而由他自己担负协调这些作战的指挥”。
艾森豪威尔回答说,他已经“按照这种思想在今天早上发布了命令。”结果,蒙哥马利自12月20日起,所指挥的部队除了他自己的有16个师编制的第21集团军群外,又增添了18个美军师。蒙哥马利就是这样取得了这一整个战区的指挥大权。丘吉尔对史末资说,“没有迹象表明,”在蒙哥马利的主要战线上“德军有发动一次全面进攻的力量”。
由于作出的这种安排,尤其是蒙哥马利在进行指挥过程中明显缺乏外交手腕而引起的种种怨恨情绪,并没有对巴顿产生多大影响。因此,我们不必对此再多加赘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蒙哥马利再次出现在巴顿轨道的周围,这也起了一种积极的作用,因为在尽快把德军从其占领地区驱逐出去的这场战斗中,增添了一种你追我赶的竞赛气氛。至于布雷德利,他遭到了一场等于是降职和被抛弃的打击。但他正确地对待了这件事。他在整个战役中,始终呆在卢森堡、那慕尔和凡尔登的指挥部里,尽量不干涉巴顿。
这次巴顿总算真正独立自主了,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根据自己的想法打仗。他定出了他自己对这次战役的总的作战思想,然后力图把这一思想灌输给手下的每一名指挥官。他刚抵达新的指挥所就说,“在这个集团军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懂得,对这次战役我们决不仓卒行事。苦干则全胜,不然就惨败。要把敌军工事全部炸平。这些德国兔崽子能干的,我们也能干。如果这些狗娘养的想硬碰硬地干,那我们就这样奉陪到底。”
他以这种态度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起手头第一项事务。这件事便是他在凸出地带遇到的最主要的问题——比利时东南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集镇所造成的问题。
这个小集镇的名字就是,“巴斯托尼”。
12月19日,巴顿开始踏上了通向巴斯托尼的坎坷不平的征程。虽然从他的出发点凡尔登,经过蒂翁维尔和卢森堡到达最终目的地距离只有九十英里,但巴顿却花了七天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凡尔登的会议一散,巴顿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在南希已无事可做了。并且他对科德曼说,“我不回南希了。告诉米姆斯把吉普车开来。我们五分钟后就出发去卢森堡。另外,给沃克将军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顺道去蒂翁维尔见他,”巴顿的话使科德曼大吃一惊。
黄昏时分,他抵达蒂翁维尔。在进晚餐时与沃克交谈了一阵,借了一套睡衣和一把牙刷,在第20军指挥所睡了一夜。翌日清晨,他又出发了,上午9点就到达了卢森堡的阿尔法饭店。
这个小公国的古雅首都,已经历了一番激烈而又令人沮丧的变化,几天前刚刚恢复正常生活。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焦躁不安的沉闷气氛中。不知所措的居民聚集在街头巷尾和大小广场上,流露出默默无语的绝望神情。七英里之外的隆隆炮声预示着战争又回来了。零星的美军机构所在地上空的仅有的几面美国国旗在凛冽的朔风中飘扬。阿尔法饭店里,慌慌张张的集团军群的参谋人员,使巴顿想起了从被无情的房东拍卖掉的房子里撵出的房客正在清理行李的惨状。
巴顿一个人乘坐着米姆斯驾驶的汽车进入市区。这位外出时往常前呼后拥的将军,来到他的新的指挥所时没有携带一名助手,因为科德曼已返回南希去安排“搬家”事务。这与1943年3月威风凛凛地抵达突尼斯时的情况真是天壤之别。那次也是在同样的情况下,当他的座车驶入库伊夫时,警笛齐鸣,后面簇拥着长长的一队装甲侦察车和半履带式车辆,多大的气派!
不过这次,巴顿并无孤家寡人之感。正如艾森豪威尔曾描述过的那样,他是一位最灵活的将军,不论大事小事,他都可以亲自处理。他从卢森堡写给妻子的信中说,“19日这天,上级决定派我来此地阻挡德军。……第二天,由我和米姆斯中士组成的第3集团军工作人员,拜访了两位军长和五位师长,重新改组了两个师,还打了电话去要工兵部队、反坦克部队和更多的坦克营等等。”
傍晚时分,米姆斯驾驶着巴顿的汽车返回阿尔法饭店的住处。看到这位将军在这天紧张的巡视中,独自完成了需要一个连的参谋人员才能做的一系列复杂的工作,米姆斯突然冒出一个可大大精简人财的主意。“将军”,他对巴顿说,“政府花费了那么多钱来雇用这么庞大的一个司令部。今天一整天,第3集团军就在你我两人的指挥下工作干得比他们还要好。”
战斗已打响四天了,但进展得很不顺利。在第5军 [ cdhyy注:? ] 的作战地区,有两个师已被迫撤回艾尔森波恩岭前沿的防御阵地。
尽管如此,德军还是突破了他们新的防线。在圣维特、马尔维和瓦尔德比利希等第8军的各个作战地区,德军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步步紧逼,毫不放松——第5装甲集团军朝着布鲁塞尔方向,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朝着安特卫普方向——疯狂地进攻,大有锐不可当之势。
但这时,德军进攻的全貌仍不十分清楚。因此,盟军不得不视情况作出临时部署。然而就在12月20日这天,吃紧的盟军明确地选定了一个最终挫败希特勒的作战方案。盟军的作战重点集中于从整个战局看来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两个地点,在希特勒的贪婪计划中被忽视了的两个地点。一个是圣维特,只有千把人的村庄,位于德国边境的马尔梅迪地区。另一个就是巴斯托尼。
把巴斯托尼选定为盟军行动中的重点这一富有创造性的设想,是兵法史上的一个伟大创举。在德军的作战计划中,只是附带地将这一城镇标为一个可能的补给中心。原先的“守望莱茵河”计划规定,有两个装甲师要绕过这一城镇,然后向西推进,只用一个较小的师——第26民兵师顺道占领它,而不屑一战。但是12月19日,卷入这场战斗的整个德国装甲军的推进遭到了美军第10装甲师的阻截,而民兵师还未到达巴斯托尼就在比索尔吕前面受到阻击。
这一小小的集镇顿时赫然涌现在德国人眼前。“巴斯托尼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冯·曼陀非尔回忆道,“它若被敌军控制,就必然会影响我们所有向西推进的部队,破坏我们的补给系统,牵制住相当多的德军部队,因此我们必须立即攻占它。”
但此刻为时已晚,这个几乎为德军作战计划所忽略的城镇,现已成为盟军作战方案中的支撑点。12月19日巴顿在拟定万一卷入这场战斗的初步作战方案时,就在行军图上把巴斯托尼标了出来。在他设想的从阿尔隆一带发起进攻中,巴斯托尼被定为一个轴心。尽管如此,巴斯托尼决不是巴顿一个人所想到的。它实际上是许许多多人思路的汇集点。
也许第一个想到把巴斯托尼作为一个堡垒的人要算约翰·怀特利少将。他是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位48岁老兵。和平时期在印度和英国陆军部担任参谋工作,1939年又重返战场。他几经调动后于1944年5月来到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在美国将军布尔手下任作战训练处副处长。
早在12月17日,当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的大多数人员还在苦苦思索解决突如其来的问题的权宜方法时,怀特利将军就直接找到最高司令部的参谋长沃尔特·史密斯将军,提议把巴斯托尼作为盟军防御的中枢。他建议,立即派大量部队去担任巴斯托尼的守卫任务。这样即便处于德军进攻的汪洋大海之中,也可能想尽一切办法守住巴斯托尼。史密斯接受了怀特利的建议,下达了立即抽调预备部队驻守该城的命令。
几乎就在同时,米德尔顿将军也选中了巴斯托尼,让它起到历史性的作用。12月19日,布雷德利将军精心布置了巴斯托尼的防御。过几天巴顿来到卢森堡时,就面临着作出这个早已定形的决定,并且得知,一支力量相当强的部队早已部署在这个临时修筑起来的防御堡垒阵地上。
那天晚些时候,巴顿视察了前线,在阿尔隆见到了米德尔顿将军。他指示这位第8军军长适当地撤出一些地方,以使敌军兵力更加分散,然后再伸出拳头来揍它。但他完全赞同坚守巴斯托尼的决定。
他说,“我看敌人不把巴斯托尼拿到手是不敢绕道前进的。”
虽然米德尔顿也是巴斯托尼计划的制定者之一,但他也提请巴顿注意一些情况。他深为关切在德军的汪洋大海中坚守巴斯托尼所面临的困难。米德尔顿提到守备部队不可避免地会处于困境,他对巴顿说:“除非能得到支援,否则他们必将被敌军包围。”
“他们会得到援助的!”巴顿说,并且立即返回卢森堡为此事作安排去了。
巴斯托尼就是这样成了我们的眼珠。后来德军的赫尔曼·戈林元帅称之为“整个攻势中的基石”。
一种奇特的而且带有偶然性的命运便落到了这一小城镇上。这一地区过于曾发生过许多次战争,但巴斯托尼在这些战争中从未起过什么重大的或显赫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在战略家看来巴斯托尼的地形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坚固的据点。这座城镇座落在一块平坦的地带,周围丘陵起伏,群山环抱,山上覆盖着稀疏的森林。其唯一潜在的重要性在于它是阿登南部公路网中七条支线的汇合点。
这座约有四千人口的小集镇,位于比利时的卢森堡省。之所以称为卢森堡省,是因为1839年比利时人忘恩负义地把它从卢森堡人手中夺了过去。1830年比利时人反抗荷兰人时,几年前由维也纳会议建立的卢森堡大公国站在了比利时人一边。然而,比利时刚刚取得独立,就伸手来把不久前还是盟友的这一省夺了过去。随之便出现了些国际纠纷。但这个省依然是比利时的一部分,并且与比利时其他地区一起欣欣向荣,农村里饲养牲畜,工业区开矿采煤,该省的省会阿尔隆的确具有一些重要性,但巴斯托尼仍然在恬静的酣睡之中,直至一声巨响使它醒来发挥历史性的作用。
巴顿的作战计划完成得很好。他答应要在12月22日打响的进攻,就在这天早晨六时开始了。发动进攻的是第3军,战斗进展得相当顺利。在西面加菲将军的第4装甲纵队攻到了布尔农和马特兰格。在右翼第26师向前推进了十六英里后才在朗布罗赫-格罗斯伯斯地区与敌军交上火。第80师前进了五英里后,在梅尔齐希遇到德军顽强的抵抗,但仍然肃清了该城的守敌。
巴斯托尼城内,到处洋溢着欢庆的气氛。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采纳了怀特利的建议后,却找不到任何预备部队去守卫巴斯托尼,因此,只好动用泰勒将军的第101空降师。该师在蒙哥马利的阿纳姆行动中经过了五十八天的艰难战斗,现正在兰斯休整。
该师于17日晚开拔,被火速运往巴斯托尼。到达巴斯托尼后,它被编入由第10装甲师、第750反坦克营、第9装甲师一部、一些炮兵部队和一支全是黑人的军需部队的战斗序列。
泰勒将军凑巧去华盛顿了,所以该师的炮兵指挥官安东尼·麦考利夫准将临时代理师长,担负整个要塞阵地的指挥。这时,德军已注意到该城在他们的行动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因此派出了大批部队来围攻这座特殊的要塞。
巴须仍然一头扎在即将发动的准备工作里,而没有全力以赴去准备巴斯托尼的防御工作。虽然当时气候条件恶劣,但空军仍尽最大可能送来了补给物资。即使到了12月20日这天,巴顿也只不过轻描淡写地提及了这一要塞。对于德军突然重视起巴斯托尼并动用了这么多兵力,他倾向于认为,这只不过是德军对他的进攻所作出的第一个反应而已。
这时,巴斯托尼正遭到希特勒手下两名最勇猛的将军的围攻。一位是著名的非洲军团的弗里兹·拜尔林,另一位是巴顿在阿尔让当的老对手,赫赫有名的骑兵出身的冯·卢特维兹将军。这两位将军的任务是迅速排除巴斯托尼这个障碍,不得迟误。拜尔林认为麦考利夫已是瓮中之鳖,溜不掉了,便决定采取一个戏剧性的行动。他派了一个四人代表团,手执要求停火的白旗,进入了要塞,要守军投降。当翻译把他们那番滔滔不绝的劝降言辞译出来时,麦考利夫只说了两个字。
他回答道:“白痴!”然后派人把这四个听不懂这个俚语而感到莫明其妙的德国人送回德军的阵地。麦考利夫的这两个字象一股电流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凸出地带的盟军部队,使他们勇气倍增。
另外,麦考利夫于当天晚上发动了一系列突然袭击,受惊的敌军仓猝拼凑部队进行抗击。这些令人迷惑而又猛烈的袭击,使德军相信不经过一场激战是拿不下巴斯托尼的。尽管巴斯托尼继续遭受围攻,一万八千名守军的前景凶吉未卜,但守军坚守巴斯托尼的决心顶住了德军的攻势。“从12月22日晚间起,”冯·曼陀菲尔写道,“巴斯托尼的战局开始逆转。从这以后,投入的部队转入了守势。”
虽然巴顿的进攻进展得不太顺利,但他现在的注意力主要转向如何使巴斯托尼解围。时值12月23日,前一天晚上虽然下了雪,但拂晓时,天已转晴,正是可以飞行的好天气。在进攻前夕对敌情进行估计时,斯特朗将军就曾预料到,德军“只要预测全出现六天的恶劣气候”,就会发起攻击。现在这阴沉的六天似乎已告结束。这是几个星期以来第一次真正放晴的天气。晴朗的天空中顿时布满了盟国的飞机——七个战斗轰炸机群、十一个中型轰炸机群、第8航空队的一个师以及一些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
巴顿高兴极了。他把哈金斯上校叫到他在卢森堡的办公室来,眉开眼笑地接待了他这位副参谋长。“真痛快,哈金斯,”他高声说道,“看看这天气!奥尼尔这家伙的祈祷真管用。你把他叫来,我要授给他一枚勋章。”
当时奥尼尔牧师仍在南希,但接到巴顿命令后便急忙赶到卢森堡。第二天他走进巴顿将军的办公室时,天气仍然很好。巴顿一见到奥尼尔便马上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向这位不知所措的上校牧师走过来。“牧师”,他向奥尼尔打着招呼,“你是我们指挥部里最受欢迎的人。无论是上帝还是战士们,你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说完,他在奥尼尔胸前佩上了一枚铜星勋章。
“大家都向他表示祝贺和感谢,”哈金斯回忆道,“然后我们又继续研究如何消灭德军的工作。”
现在替巴斯托尼解围已一跃成为巴顿计划中的首要任务,他选定了第4装甲师的第2战斗群去突破敌军的包围圈,进入巴斯托尼要塞。他对这支部队怀有无限的信任。其原因之一就是这支部队是由霍姆斯·戴格尔准将指挥的。当第4装甲师还在伍德将军的指挥下在英格兰进行训练时,戴格尔就受到了巴顿的重视,戴格尔率领部队在阿弗朗什实现突进后,巴顿就对他产生了敬佩之感。
但是,戴格尔在肖蒙以南遭到敌军十分猛烈的抗击,被迫放弃了原定计划。与此同时,第8军在巴斯托尼的外围阵地顶住了来自各方的敌军压力,而在第3军的作战地区,第18突击队悄悄地从比贡维尔潜往第4装甲师的西翼地区,发起突然袭击,控制了沃莱-罗西埃通往肖蒙的公路,把夺取肖蒙的任务留给了第2突击队。
冲进巴斯托尼的机会终于在12月26日凌晨2点30分时到来了。加菲将军提请巴顿批准让他的第4装甲师的部分部队用坦克冲进巴斯托尼。巴顿欣然同意他的建议。带领攻击的是温德尔·布兰查德上校,是巴顿麾下的第2装甲师中,在本宁培训出来的一位军官。加菲的战斗预备队由克赖顿·艾布拉姆斯上校指挥的先头坦克冲进了巴斯托尼,与守军取得了联系。但是,这条冲杀出来的通道太狭窄,又很不安全,所以后继车辆无法跟上。
但是第二天,运输车辆和救护车辆开始沿着艾布拉姆斯打通的道路,纷纷驶进巴斯托尼。敌军对该城的围攻正式告终了。接着,在第9装甲师和第60步兵师的增援下,加菲的第4装甲师开始扩大这条走廊和打通阿尔隆通往巴斯托尼的公路。12月29日,公路打通了,于是便开始了战役的最后一个阶段——向赫法利策 [ cdhyy注:乌法利兹?只能是它,与圣维特构成钳型! ] 进军,这时希特勒强加于盟军的这场战斗实际上已告结束。
阿登攻势与日德兰之战有些相似,是一场拖泥带水的战斗。它那充满偶发事件和令人苦恼的战斗进程暴露了敌我双方高级指挥部门各自的长处和弱点。这场战斗遭到了某些人的非难和恶毒攻击,结果一些事实被歪曲,历史被窜改。在盟军和德军这两个阵营里,卷入这场战斗的那些主角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战斗虽已结束,但争吵却远远没有完结。有时,这场战斗引起的争吵声淹没了战斗的枪炮声。
在凸出地带的三十八天,给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传奇式的巴顿带来了许多添油加醋和肆意歪曲的流言蜚语。这是巴顿的战斗生涯中从未有过的现象。他的一些俏皮话为人们广为流传。有人甚至援引这些俏皮话来指责巴顿,以证明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狂暴的极端利已主义者。不错,当他得知德军进攻规模如此之大时,的确高兴地说过:“好啊!我们应敞开大门,让这些德国佬一直打到巴黎去。然后,我们再截断他们进攻部队的后方。”但是,没有一个同巴顿共过事的人会把这句话作为抨击巴顿的把柄。巴顿始终坚持不让已收复的任何一个法国小村庄再度落到德国兵的手中。因此,怎么能把巴顿嘴里说出的这句话当真呢?
有人指责巴顿,说他不应该不顾比利时的战局告急,而一味请求发动他自己对西壁的进攻,意思是说他和德军是在进行一场“看准跑得最远”的竞赛。这种别出心裁地虚构出来的愚蠢指责,竟然会有许多人相信。事实上,当德军的这次进攻在希特勒的脑子里还只不过是一闪念的时候,巴顿就已经凭着直觉准备作出反应。因此,这种指责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无稽之谈。
有人说,在凡尔登会议上,他象个小丑似地向艾森豪威尔保证可以在二十二个小时之内投入北方的战斗。而事实是,他许下的诺言是依据去总部开会之前就拟定出来的确切计划的,当时他根本不知道艾森豪威尔在他的身上打什么主意。今天,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他是多么忠实而又准时地实现了他的诺言。
在围绕着凸出地带战役问题上,在为各自表白的激烈争论中,巴顿沉着谦卑的姿态、恰如其分的风度以及对其重任所持的严格的职业军人态度,使历史学家们感叹不已。偶尔,他也谈到过,如能适当地抓住某些战机,就有可能避免挫折。这次战役结束几个月后,他曾忆述过1944年11月布雷德利曾把第83师从他身边调走的情况。他把这一插曲与阿登战役联系在一起。“倘若布雷德利不背弃自己的诺言的话,”巴顿说,“我们就可以在攻克柯尼希斯马克尔之后的四十八小时内占领萨尔堡。当时德军在溃退,如果第83师从北边挥师直下,肯定是可以夺取该城的。一旦我们夺取该城,他们就无法阻止我们攻占特里尔。
“如果我们把特里尔拿到手,德军就不可能发动他们的阿登攻势。因为如果特里尔在我们手中,德军就不能在艾弗尔集结他们的部队。我坚信,布雷德利撤回他的诺言不让我使用第83师,这是导致凸出地带战役的根本原因之一。”
另外,他在回顾这场异乎寻常的作战的战前情况时,总是带着某种批评的口气。例如,他指责米德尔顿蹲在自己的窝里按兵不动,结果任凭德国兵来揍他。他还温和地批评第5军的杰罗将军未能突破德军在北面的集结地区。
然而,无论是在这次战役期间还是战役结束之后,他都没有过高地评价过他自己以及他的集团军的功劳。他没有象过去那样夸耀或吹嘘,从未把凸出地带的胜利说成是他出类拔萃的指挥艺术的必然结果。巴顿对自己的评价始终是恰如其分的。在不久前的萨尔战役中,范弗里特将军的第90师在向萨尔堡推进的途中,向坚固的柯尼希斯马克尔堡垒发动了攻击,渡过了摩泽尔河,进入了一个尚未巩固的桥头堡阵地,在敌人强烈的报复性攻击下,只是由于一股突如其来的洪水使河水在几个小时内上涨了数英尺才解了危。11月12日,第90师夺取了著名的柯尼希斯马克尔堡垒后,巴顿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向记者叙述了这个师的战绩,并称之为该次战争中最伟大的战绩之一。
有一个记者问巴顿是否事先就知道摩泽尔河的河水会上涨,他微笑地回答道,“至于这个,我可以对你说我是个伟大的军事家,事先就知道河水会上涨。但实际情况是,我军和敌军当时都感到出乎意料。”
在凸出地带战役中,巴顿一有沾沾自喜骄傲自大的苗头,马上就抬头仰望天空中的星星,以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伟大宇宙中的多么微小的一颗星点。圣诞节前夕,戴格尔在德军猛烈的攻击下,被迫后撤,损失了五辆坦克。巴顿立即承担了责任,说这是由于他坚持让戴格尔的部队昼夜不停地苦战直至解放巴斯托尼为止,因而使他们疲惫不堪。
由于守军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巴斯托尼才成为整个战斗自始至终的中枢,这在开始是偶然性的,后来便成了有意识的了。
巴斯托尼的那些勇士并不是巴顿指挥的部队,但巴斯托尼是巴顿在凸出地带遇到的意外收益,因为面对德军渐趋凶猛的反抗,扼守巴斯托尼这一中枢的任务落在了第3集团军的身上,这一任务的意义远远超过了解救被困的守军。所以,就其任务的重要意义以及完成任务的情况来看,第3集团军在这次胜利中,确有一份当之无愧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