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胜的计划”·第二十八
作者:拉迪斯拉斯·法拉戈·美国
出自————《巴顿将军》
出自————《战争通史》
从雨水浸透的小型机场,到拉瓦尔附近的伊格尔·塔克布雷德利将军的前线指挥所,驱车行驶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但是这短短的二十分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上的重要地位,就象一位斗牛士生涯中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一样。
巴顿中将坐在一辆征用来的红十字会吉普车里,在座位里上下颠动,这与其说是由于道路崎岖不平,倒不如说是由于精神紧张得心跳引起的。他的心跳和紧张是有原因的。就在前一天晚上,他突然想出一个带战略性的好主意,其规模之庞大和内容之大胆连他本人都感到吃惊。他断定有可能在十天之内通过西壁防线 [ 注:西壁防线即齐格菲防线。 ] 直捣德国,也许在1944年夏天,在秋雨把战场变成无法通过的沼泽之前,就有可能在欧洲赢得战争的胜利。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拟就了一个作战计划,只等他的部下把它书写出来了。
他告诉他最亲密的心腹、副参谋长盖伊将军,“现在正是时候!简直是唾手可得。如果我们迟误了,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巴顿想了一下有点担忧,又补充说,“这确实是一个必胜的计划,但我担心会有人加以阻挠。”
8月22日这天,天气阴暗而潮湿。巴顿把计划送给了布雷德利将军,希望能说服这位集团军群司令并赢得他的支持,以便争取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批准。
象往常一样,巴顿全力以赴地投入这一计划,一心一意地致力于这项工作,正象盖伊将军所说的,巴顿的全部希望、抱负和梦想都同这个计划连结在一起。
他总是把他得意的计划完全看成是个人的事。赞成他的计划的人是朋友,反对的就是敌人。在巴顿看来,此事不仅是对艾克领导才能的严峻考验,而且也是对他俩之间友谊的严峻考验。几天以前。由于艾克没有允许他去指挥解放巴黎的部队,使他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但是,现在他的沮丧情绪已经一扫而光。他把酝酿出来的“必胜计划”上呈给布雷德利,他又变得轻松愉快、充满活力和干劲。
当他发现布雷德利已经离开伊格尔·塔克同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一起去开会时,他突然又回到了现实之中。8月快要结束了,而随着8月的结束,最高统帅部的领导成员也将有根本的变动。已经内定要艾森豪威尔将军亲自指挥在法国的盟军。巴顿天天在计算日子,等待这一变动的到来,就象圣诞节前计算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购买礼物一样。对于他所遇到的困难,特别是封锁阿尔让当-法莱兹缺口的大规模行动的失败,使他越来越多地责怪蒙哥马利。他对一些亲密的参谋人员说,“一旦蒙特不再指挥美国军队,我们就应当感谢上帝。”
因为布雷德利不在,他便抓住第12集团军群参谋长利文·艾伦将军,向他详细地吐露了这个计划。看来艾伦很欣赏这个计划。他说,实际上布雷德利将军也有同样的设想,不同的是,为了完成这一战役,布雷德利想用两个集团军中的六个或七个军,而巴顿则认为三个军就足够了。
巴顿在伊格尔·塔克没有什么更多的事情可做了,所以便驱车到奥尔良以东七十英里荣纳河畔的桑城,这是第3集团军挺进中所达到的最远地点。1562年在这座基督教的古城里,对当地胡格诺派教徒的大屠杀,重新点燃了宗教战争。占领这座古城使巴顿感到陶醉,并使他对自己的军队充满了无限的自豪感。
在库克将军患严重的血液循环系统疾病不能工作以后,埃迪将军接管了他的第12军。8月20日埃迪命令伍德将军率其第4装甲师向桑城突进了七十英里。跟在它后面的是第35师第137步兵团,伍德绕过希特勒下令严密防守的蒙塔尔吉,向卢瓦尔河畔的苏珀全速疾进,渡河后又继续向桑城挺进,8月21日到达该地。
当伍德的先头部队开进桑城时,敌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城里挤满了身着假日礼服的德国军官,他们是前来参观十二世纪法国最古老的一座哥特式建筑圣艾蒂安大教堂。
巴顿在伊格尔·塔克听说伍德已经到达荣纳河东岸,他急欲去看一下,并想同部队见见面。在桑城,他颁发了一批铜星勋章,然后去参观游览威廉建造的大教堂,这位威廉也参加过坎特伯雷大教堂的修建。桑城守军的变换再好不过地和戏剧性地说明在这次战役中巴顿惊人的进军速度了。这座宏伟的教堂仅在二十个小时之前还挤满了德国的游览者,而现在巴顿却站在同一个地方,欣赏伟大的让·库赞所画的十分壮观的窗户,库赞画的最后的审判是卢浮宫的珍藏之一。
8月23日早上,巴顿听说布雷德利已经回到了伊格尔·塔克,并准备接见他。现在他们会面已是确定无疑的了,这不单是为了实现他所梦想的“必胜的计划”。其它一些更为紧迫的问题已开始使他感到忧虑。已定于这一天把第15军调归第1集团军,这将使他受到很大的削弱。由于少了一个军,再加上第8军被钳制在布列塔尼,他只剩下了四个师,而且他还不得不让其中的一个师留在奥尔良附近。
现在他手下只有几个师,而他计划进行的强大攻势却需要几个军,在这种情况下,筹划用三个军来进行全面攻势直取莱茵河又有什么用处呢?他同作战处长马多克斯上校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审议他的“必胜的计划”。他对马多克斯说,“我不能用这样少的力量向东进军。”“我要设法劝说布雷德利让我偷偷使用或借用第7军的全部或一部分兵力。”
接着,供应问题也日趋严重,已开始使他的后勤处长马勒上校彻夜难眠。他越来越频繁地提醒巴顿必须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就太晚了。布雷德利很清楚,巴顿对后勤工作并不特别感到兴趣。他会满不在乎地说,“我的后勤处会操心这些具体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再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了。很明显,物资供应日益短缺。这场战役的神速进展,以及在三条战线上同时作战所带来后勤方面的负担,开始影响到眼下的作战,并威胁到他未来的行动。
上午巴顿动身去拉瓦尔之前,派人把马勒上校找来,带他一起去同布雷德利主管后勤的助理参谋长雷蒙德·摩西准将当面磋商。
在简易机场等候的布雷德利,只有很短的时间同巴顿会面。布雷德利要到谢尔柏斯特去,他告诉巴顿,他预料在那里同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将有一场激烈的争论。巴顿在回指挥所的途中对马勒上校说,“我以前从未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对布雷德利来说,形势出现了很奇特的矛盾。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使历史上任何野战军司令官都要望尘莫及。他正处于最幸运的时刻。看来战胜希特勒大肆吹嘘的纳粹国防军已成定局。在这值得轻松乐观的时刻,人们甚至预料这种局面在年底之前就会到来。
布雷德利的赫赫战绩反而使他自己难堪。他作为一个将领,名声太大,这对他本人是不利的。他所取得的辉煌战果使他感到烦恼。他在“眼镜蛇”战役中同德国人进行了面对面的较量,取得了胜利。后来,在莫尔坦他接受了德国人愚蠢的挑战,又获得了胜利。最初,他预料在法国塞纳河以东双方争夺的地区有一场决战,结果他击败并瓦解了敌人,使塞纳以东的法国大片国土几乎全部敞开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位常胜将军,这位谦恭自制却已经成为战争英雄的人物,有充分的原由感到不安和烦恼。他的战线扩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并已开始使他的物资供应负担过重。尽管他对后勤供应极为重视,可是比起正在迅速成为头号问题的蒙哥马利来,后勤问题已成为次要的了。
几天以前,对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紧迫问题,他们争吵激烈,相持不下。会议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正在等待上级作出决定。但是他们的争论还在继续。现在布雷德利正要飞往谢尔柏斯特,他对未来的看法和计划同蒙哥马利的想法针锋相对,估计两人在那里要进行最后的摊牌。
重大的问题是下一步做什么?
8月17日,艾森豪威尔将军坐下来口述给马歇尔将军的信,在谈到他本人对前途的看法和计划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的部队按计划已经提前十五天到达了塞纳河。“霸王”战役的基本任务已经完成。所占领的滩头阵地已十分巩固。
总的计划规定,在塞纳河暂时停止前进,让部队休息一下,补充损耗,增调援军(包括从美国来的新编师,因为英国的兵员已经枯竭),充实作战部队的装备,为下一次的进攻加强通讯枢纽区,铺设输油管道,维修道路,修复铁路网——换句话说,弥补过去战役所遭受的破坏和损失,准备迎接新的任务。
艾森豪威尔写信给马歇尔谈了他的“看法”,他认为盟军对德国人的打击将使这次休整没有什么必要了。但是,他仍然在拼命思考下一步做什么这个关键的问题——究竟是在塞纳河边停止前进,还是越过河去。两天以后,他作出了决定。他写信给马歇尔说,盟军将要“冲过塞纳河去”。塞纳河已失去了吸引力。他的注意力已转向了东面250英里德国境内的莱茵河。
这是一项重大的决策,其重要性仅次于艾克作出的一项著名的决定,即不顾酷暑,必须在6月6日完成进攻任务。8月19日,艾森豪威尔将他的决策告诉了蒙哥马利和布雷德利,他们两人听了都极为高兴,一致同意最高司令官的意见,即乘敌人立脚未稳,一鼓作气地追击下去。但是以后他们两人便产生了分歧。蒙哥马利建议由他指挥三个集团军(两个英国的,一个美国的)向鲁尔河方向阿登以北实行一路进攻。第四个集团军,也许就是巴顿的第3集团军,实际上将被留在默兹河边坚守阵地。不管蒙哥马利存心如何,看来很明显,他不想让巴顿参与最后阶段的战事。
布雷德利却建议分两路进攻。按照他的计划,只能从第1集团军抽调一个军给蒙哥马利,而不是蒙哥马利建议的一整个集团军,来支援他进攻鲁尔区的主要任务。与此同时,第3集团军将发动第二路进攻,由第1集团军剩下的几个军支援,将越过莱茵河,到达曼海姆、卡尔斯鲁厄和威斯巴登。
于是,两种互相对抗的计划立刻展开了交锋。
蒙哥马利毫不退让。他纠集盟友支持他的意见,对他的良师益友布鲁克元帅进行鼓动,在布鲁克的心中制造了一场严重的危机(布鲁克一直是喜欢批评艾森豪威尔的战略计划的)。甚至把丘吉尔首相也卷进了这场争执。
现在布雷德利就要飞往谢尔柏斯特,他告诉巴顿,他要迫使艾森豪威尔在这两种计划中作出抉择。实际上牵涉的问题远不止这点。正象布雷德利说的,必须在两个国家之间进行选择。“一个计划主要是由美国出力,另一个计划基本上是让英国来承担。”
巴顿对布雷德利告诉他的事十分感兴趣。他曾没想,上面的大头头们会按照“霸王”战役所规定的阶段下令在塞纳河边休整。基于这种设想,才使他想到持续进攻的计划,并越发使他理直气壮地为这一计划进行力争。他原来以为布雷德利也赞成休整,而且会很难说服。但是,前一天他高兴地从艾伦将军那里得知,集团军群司令也一心想要进攻。
布雷德利牢骚满腹,他说,“说老实话,乔治,我很担忧。我深感艾克不会反对蒙哥马利的意见,美国的集团军将不得不全部或部分地向北方前进。事实上,英国的李-马洛里空军中将整天都在我这里,拼命向我兜售这种看法。”
没有时间讨论“必胜的计划”了。布雷德利飞往谢尔柏斯特的飞机正在准备起飞。巴顿冒着濛濛细雨站在简易机场上,愁绪满怀,此时,他不可能知道布雷德利动身去参加的会议将使他失掉他心爱的计划,但却使他在后来的战争岁月里得到了一位宝贵的挚友。
马歇尔将军完全放手让艾森豪威尔自己作出决定。在这个具体问题上,布雷德利的意见对最高司令官起的作用很有限,而巴顿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巴顿已经几个星期没有见到艾森豪威尔,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甚至对他的进攻,连一个“干得好”的评语巴顿都没有听到。而且还有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指挥系统。巴顿不得不通过布雷德利进行工作。他有时没有同布雷德利商量就自主地做一些事情,但他从不越过和背着布雷德利直接去找艾克或马歇尔。
来自伦敦的压力很大,艾森豪威尔需要以最大的耐心去忍受这种压力。一些英国人在这个问题上所持的怀疑态度,在英国元帅布鲁克8月28日的日记中写得清清楚楚。
“参谋长会议开得很不顺利。会上,我们审议了艾森豪威尔打算于9月1日在法国北部亲自挂帅的新计划。这个计划很可能会使战争拖长三至六个月。他马上就要把兵力分散,派一支美国部队去南希,而让英国集团军群沿着海岸线前进。如果德国人不是象他们现在那样筋疲力尽的话,这一行动将会遭到致命的失败;现在也许还不至于造成太多的危害。无论如何,我明天要动身到法国去看蒙哥马利,同他商讨形势问题。”他还可以加上一句:背着艾森豪威尔。
布鲁克和蒙哥马利总是这么干的。布雷德利从来都不会想到直接向马歇尔将军去发牢骚,而蒙哥马利却经常同大英帝国参谋总长通信,并在给他的私人信件中称呼他为“我亲爱的布鲁克”,倾吐自己的满腹心事。布鲁克经常不断地把盟国最高级会议的情况向蒙哥马利通报,哪怕有一点点可能损害他们事业的事情,他都经常提醒蒙哥马利。这种关系是很不正常的。它违反了指挥的组织系统,更具体地说,违反了艾森豪威尔同布鲁克达成的协议,即授予艾森豪威尔指挥英国司令官的全权。这对艾森豪威尔本人是极不公平的,特别是在布鲁克-蒙哥马利这种火气很大的通信中,对艾森豪威尔的提法有时是带辱骂性的。
最高司令官知道这件事,他感到很气愤,但却无能为力。他写道,“这种习惯也许是有充分理由的,但这些理由我却一无所知。可是,对我这样一个受过美国传统军事教育的人,始终使我感到惊讶的是,英国的参谋长在战术计划方面竟然经常怀疑他们的战地司令官。”
艾森豪威尔真诚地喜欢蒙哥马利,非常敬佩他,把他的一些怪脾气只看成是白壁微瑕。但是他对布鲁克却永远无法真正地喜欢起来。他认为布鲁克“机灵而不深刻,精干而不英明”,“缺乏马歇尔将军所特有的那种冷静地权衡各种矛盾的因素,从而作出果断决策的能力。”他把布鲁克经常干预他同蒙哥马利之间的事看成是特有的英国指挥关系的产物,也是传统上英国国防部和英国陆军派系斗争阴谋的部分表现。
8月29日下午两点布鲁克到达蒙哥马利司令部时,问题似乎正在酝酿解决。布鲁克写道,“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两人显然已达成一项适当的妥协方案。”但是他又加了一点保留,“对艾森豪威尔施加了什么样的政治压力使美国人脱离英国人而单独行动,还有待观察。”
蒙哥马利和巴顿在制定计划上截然不同,但他们的个性和思想却有相似之处。大致上说,他们都同样希望一路进攻。但是,蒙哥马利却主张由他一个人来指挥,而巴顿则从自己明显不利的地位出发,希望能从第1集团军得到一个军的支援,竭力争取由第3集团军来担负进攻的任务。
当布雷德利乘飞机到艾森豪威尔那里去听取最后决定的时候,巴顿驱车去伊格尔·塔克参加供应会议。马勒觉得他机智的上司表现得异常随和,其实巴顿不过是在绞尽脑汁地想问题。每当巴顿全神贯注地考虑疑难问题时,他便沉默不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有条不紊地思考问题,而供思考问题所需要的一切,诸如地图、参考资料、数字、战斗命令、历史上的先例,甚至赞成和反对的论据,都从他敏锐的头脑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他同布雷德利的会面使他十分不安,在他乐观的计划上投下了一层阴影。很明显,为了东进,他不能指望从第7军那里得到一兵一卒来充实他已减员了的部队。现在看来,由于艾森豪威尔的决定而很可能使他通过西壁到莱茵河的大规模计划搁浅。巴顿预料最高司令官会对蒙哥马利妥协,会让蒙哥马利担任进攻,并将其所要的美军交他指挥。
这使他感到前景暗淡,可是接着他又豁然开朗起来。他的冥思苦想产生了结果。他好象刚从昏睡中猛醒过来,于是他转向了马勒上校。
他用一种少见的亲切语调对他的后勤处长说,“老马,记住8月23日这个日子。我刚刚想出一个我从未想到过的最好的战略计划。这也许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日子。”
他急不可待,恨不得马上就到第12集团军群司令部去。他不是搞不到第7军吗!不是还得首先北进去援助蒙哥马利吗!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他有一个替代的计划,他认为这个计划是很了不起的。
在指挥部,他冲进了参谋长的帐篷找到了艾伦。
他对艾伦说,“利文,如果艾克命令我北上援助蒙哥马利,那么第20军就从默伦和蒙特罗去,第12军可以从桑城去,这比任何其他部队都更快迅。我们向博韦前进,中途可与第4师会合,他们明天就可以到达巴黎的南部,然后得到第79师,也许还有第5装甲师的支援,让他们在芒特渡河。我们到达博韦之后,可以沿河平行前进,使塞纳河向英国和加拿大的军队开放。而且,我们在芒特渡河运送供应物资,可以减少现有运输量的一半。“
艾伦将军把巴顿的话记下来,在地图上查对了巴顿所提到的几个地点,说道,“将军,我看你的意见很好。”细瘦而友好的艾伦发表意见时总是不拘礼节但又很谨慎,这句话在巴顿听来是很热情的。
巴顿催促说,“等布雷德利回来后就告诉他,我要回指挥所去让我的部下把两个计划都写出来,一个是我昨天告诉你的,即直向东进,还有一个是北上的。如果布雷德利同意向北进攻,他只要在明天上午10点打电报告诉我‘计划A’即可。如果到那时我还没得到你们的消息,我就按照我的‘计划B’向东推进。”
巴顿回到他的指挥所之后,召集负责制定计划的人员,告诉他们说,“我们打算做蒙哥马利还没有做过的事——不让德国兵逃跑。我不会坐失良机,听任德国兵在我面前组织起来。我们要攻打敌人的防线,同时向北进发。”
但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第二天上午他收到伊格尔·塔克来的电报,命令他原地待命。后来,在8月25日一早,当他正准备把他的指挥所移到皮蒂维埃以南十英里的一个地方(这已经是第八次搬家了),他接到布雷德利将军的电话,要他上午11点到夏尔特尔。此时,伊格尔·塔克的人员也已迁移到那里。
巴顿驱车到达时,他看到霍奇斯将军在那里,布雷德利很快就向他通报了情况。艾森豪威尔已决定马上越过塞纳河。对巴顿来说,这听起来已不那么带劲了。他已预料到这个决定。8月19日第15军到达巴黎西北的塞纳河下游(实际上这是分配给英国人的地区),他告诉海斯利普将军继续前进。当天晚上9点35分,海斯利普通知威奇将军率领第79师越过塞纳河。不久以后,第312步兵团在漆黑的夜晚冒着倾盆大雨,在狭窄的大坝上排成单行前进,为盟军占领了塞纳河以东第一个桥头堡。拂晓,第314步兵团也跟了上来。到8月20日黄昏时刻,该师及其坦克、炮兵和反坦克炮都到了河东岸。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德军的战况日记中作了最好的描述。它生动地记载了第79师如何奋力利用它所占领的具有历史意义的桥头堡。该师不仅扩大和强化了立足点,击退了反攻,切断了公路、渡口和航道,而且攻占了设在拉罗什-古荣的德国集团军群的指挥所,使德军司令部的部队向东七十五英里的苏瓦松狼狈逃窜。
而且邓普西将军的第2集团军也开始向塞纳河进攻。8月94日,他的第15师只遇到“极其微弱的抵抗”,便到达了勒纳布尔,并准备在十二英里以外的卢维埃渡过塞纳河。
巴顿希望自己能转入高速进攻,但是布雷德利下达的命令却给他泼了冷水。艾森豪威尔仍在考虑那两个互相对立的计划。同时,布雷德利命令霍奇斯在默伦和芒特(巴顿挖苦地指出,这两个地方都是第3集团军夺取的)通过巴顿的工兵部队修建的桥梁越过塞纳河。靠近比利时边境的法国北部城市里尔被选定为第1集团军进攻的总方向,蒙哥马利正计划朝这个方向猛攻。
至于巴顿,他又收回了第15军和勒克莱尔的第2装甲师,这使他的部队增加到7个师——3个装甲师、4个步兵师。他奉命动用第15、20和12三个军向梅斯-斯特拉斯堡方向前进。这离巴顿的“必胜的计划”有很大的距离,但巴顿对所分配的任务还是比较高兴的。
他对盖伊将军说,“这个方向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此后的三天十分繁忙,巴顿视察了生气勃勃的前线。
8月26日,巴顿驱车到达巴黎近郊蒙特罗附近第5师的指挥所,后面跟着一大群通讯兵部队的摄影师,他们的任务是拍摄一部名叫“同巴顿将军在一起的一天”的影片。巴顿到那里是向欧文将军致意,祝贺他在塞纳河畔取得的辉煌战果,并向凯利·莱蒙中校、杰克·格里上尉和杜普·威林厄姆技术军士颁发殊勋十字章,表彰他们在8月23日同德国人激战中的突出表现。
然后,他驱车驶向默伦,去视察第7装甲师。默伦在塞纳河畔,位于一个长长的V字形的河弯顶端,那里的河面差不多有300英尺宽。西尔维斯特将军的坦克、炮兵就是从那里通过一架浮桥渡河,去增援前一天装甲步兵攻占的还不够稳固的东岸桥头堡。
到8月25日,第3集团军攻占了巴黎以南默伦和特鲁瓦之间的塞纳河上游的四个桥头堡。巴顿全部视察了这些地方。
他认为,这些天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些假想的搏斗。他是按上级的命令办事的,但他认为这些向南部的进攻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好处。尽管第3集团军在大步推进,但巴顿仍感到失望。这些作战实在没劲。他的部队攻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著名的蒂埃丽堡,然后又向维特里勒弗朗索瓦、马恩河畔的夏龙和兰斯方向突进。8月28日,第3集团军到达阿弗朗什以东二百五十英里的地方,离德国边境的苏尔兹巴赫还不到一百五十英里。
到目前为止,巴顿的军队伤亡总数为18239人,其中只有1930人死亡。总数中有5414人是非战斗人员。虽然巴顿为每一位伤者落泪,为每一位死者哀悼,但取得了这样的战绩,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太高。
如果说在塞纳河以东的猛烈进攻需要第3集团军付出什么过分的努力,那就太夸张了。德军的抵抗是零零散散、慌乱不堪的。在遇到德军抵抗的许多地方,一般都很容易把他们击溃和迫使他们撤退。
在那些日子里,最棘手的事是把勒克莱尔的第2装甲师从巴黎调回来参加战斗。这个师的士兵已经被融化在这座如痴如醉的城市里。巴黎热烈地欢宴和娇纵这些士兵。他们全都消失在私人的住宅里,在那里大吃大喝,躺在软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在萍水相逢的情妇怀中,忘掉了战争的艰辛和耻辱。由于没有正规的军营,有一支部队被安置在海伦太太的寓所里,他们受到海伦手下的姑娘们的殷勤接待,虽然不是一家人,却享受着这所宅第里的一切,直到被激怒了的法国国内武装部队人员下令关闭海伦太太的寓所,因为她的这些妓女对德国佬也表现了同样过分的殷勤。巴顿的第12军第35师早已超过了换防的时间,但仍不得不继续留下来守卫右翼,巴顿非常需要勒克莱尔的法国师去替换第35师。法国人应当在8月29日回到他的集团军,但他们在一周之后才返回,这还是由于布雷德利进行了有力的干预才实现的。
这么多可供选择的方案反而使巴顿踌躇不决,向梅斯的进攻是他宏伟计划中的主要组成部分。他正在迅速接近萨尔河,而且可望很快到达西壁。但是,现在他正在“必胜的计划”和他的“最佳战略思想”之间举棋不定。按照他的战略设想,有“一个极好的时机”,以博韦为中心再实行一次阿尔让当式的包围。如果按照他8月23日向集团军群提出的建议,挥师北上,进军博韦,他就可以“把装甲部队的矛头直插已经逃过塞纳河的德军侧翼。
他的战略设想也许是极好的,但并不是每个人,包括巴顿自己司令部的人,都认为它是万无一失的。如果北上,就会延误了向德国边境的进军,而这却是巴顿一直强烈向往的目标。
8月28日上午,布雷德利前来同巴顿商讨第3集团军的进军路线,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澄清了巴顿的问题。布雷德利毫不含糊地命令巴顿,应当忘掉再进行一次包围并向博韦进军的想法,而要他向东朝莱茵河上游挺进,这就是说,在适当时候,再向博韦挺进,因为这个目标还在二百五十英里以外。
巴顿讨价还价地说,“默兹路线如何?”布雷德利说,“我认为你不应当把你的路线向东延伸得那么远,你最好还是向马恩挺进。”
但是在巴顿的坚持下,布雷德利同意了向默兹河上的凡尔登-康麦斯一线挺进。根据一两天之后发生的情况来看,布雷德利究竟是真正想满足巴顿的要求,还是以赞成来堵住他的要求,是很值得怀疑的。
巴顿没有存侥幸心理。他担心布雷德利会改变主意,便立即行动,让他的集团军向默兹河进发。他派盖伊将军到沃克将军那里,命令第20军向凡尔登进军。然后他到埃迪将军那里命令第12军向康麦斯进发。
当他同埃迪在一起的时候,接到一份电报。这是马勒发来的急电。电报说,不知什么缘故,配给第3集团军14万加仑的汽油不见运到。
“真该死,”巴顿震惊之余大发雷霆。正在这时,伍德将军走进屋里,巴顿对他说,“我不知道这倒霉的事意味着什么,约输。也许是阻止我行动的一个小动作。”停了一会,他又低声说,“我很怀疑。”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想打电话给布雷德利,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指挥所与第12集团军群只有无线电联系,巴顿担心德国人会监听。
他对伍德和埃迪说,“我不想让德国人知道我们的汽油短缺。”
8月28日,巴顿细心的情报主任奥斯卡·科克上校把“第9号形势估计”交给他的上司。这是一支打了胜仗的军队的情报处对形势的研究报告。这份研究报告足以使科克获得荣誉勋章,因为它所表现的英勇气概是其他情报人员所望尘莫及的。
这里的气氛是极为乐观的。来自各地的兴高采烈的估计都汇集在巴顿的办公桌上。其中一份是艾森豪威尔自己的情报处长肯尼思·斯特朗少将的报告,这份报告毫无保留地说,“8月的战斗已成定局,敌人受到了应有的打击。两个半月的鏖战,最终使德国人血流成河,其规模之大,即使对于胃口如此之大的德国人来说,也是够大的。结束欧洲的战争已为期不远、几乎近在咫尺了。”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情报处在另一份形势估计中,谈到西线的德军已不再是“一支象样的军队了,他们是一群散兵游勇,他们组织涣散,士气不振,缺乏装备和武器。”
但是,艾森豪威尔将军并没有轻信他自己情报处的乐观预测。他不承认德军已遭到决定性的失败。事实上,他预期他的军队还将遇到相当艰苦的战斗,正如他说的,尽管德军溃败了,但是他们“已把大批军队撤回了塞纳河彼岸”。
巴顿自己部队的情报处作出的清醒估计表现了同样的谨慎,这一切俨然摆在巴顿的面前。科克上校写道,“尽管德军存在各种使之瘫痪的因素,如通讯遭到破坏,组织陷入瓦解,人员装备损失惨重,但是它仍然能够维持一条坚固的防线,对其战术形势能全面控制。德军的撤退虽然仍在继续,但还不能算是溃败或大规模崩溃。
“最近几天所接触到的大量新的证据清楚地表明,尽管敌人在作战中存在巨大的困难,但是它仍能向作战地区投入新的兵源,并从其他战线调来一些作战部队。……除非在德国本土发生内部叛乱(据第1集团军的情报部门在大约同一天的判断,估计这一内部叛乱将在30至60天内发生)以及将来在德军内部可能发生起义,可以预料,德军会继续打下去,直到被消灭或被俘虏为止。”
巴顿不太赞同科克的估计,他读了这份报告之后对科克说,“经过对形势的仔细研究,我觉得任何地方都不存在针对我们的真正威胁,只要我们不为假想的危险去担心。”
科克了解他的意思。但他仍然满怀疑虑,小心谨慎。奇怪的是,在整个战争期间他一直留在巴顿的身边。巴顿留用他,赏识他;而巴顿所赏识的他的那些性格,如果是在别人身上,巴顿就会斥责为“该死的失败主义”。巴顿自己具有无限的乐观和热情,他需要象科克这样的情报处长,他自己也了解这一点。但是他对这位上校从来也没有热情到直呼其名的程度。
现在,蒙哥马利和布雷德利两个对立的计划已经到了爆发危机的关头。而巴顿眼看着“必胜的计划”逐渐被遗忘,他平添了新的痛苦,这使他肝胆欲裂。但是,他在布雷德利的总计划中认出了有自己的神机妙算,他又从中得到鼓励,因为他期望布雷德利对艾森豪威尔的影响会有助于实现他的计划。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计划,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按照布雷德利自己的说法,这个计划的重点是要求直捣德国,穿过法国中部到达萨尔河,再越过萨尔河到达法兰克福附近的莱茵河。布雷德利计算,为此要把他的两个集团军的兵力都用上。他希望,与此同时英国和加拿大的军队能沿英吉利海峡岸边向安特卫普发动一次他称之为“助攻”的攻势,以示配合。
然而,蒙哥马利坚持要所有的盟军部队集中力量向北挺进,穿过亚眠和布鲁塞尔到达鲁尔。它的路线几乎是布雷德利提议的进军路程的两倍。蒙哥马利正在向艾森豪威尔施加压力,要他批准向北挺进,正如布雷德利所说的,即使这意味着全部放弃美军向萨尔的进军,蒙哥马利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布雷德利和巴顿了解蒙哥马利作战的方式,蒙哥马利需要进行周密的准备,积蓄补给品。因而他们担心向北挺进不会给美军留下到达萨尔所需的充分的物资供应。巴顿相信他又看到了西西里的幽灵。蒙哥马利要求美军的(除了他为了进攻所希望得到的部队)便是呆在后方掩护他的侧翼,而他就可以大显身手,独占整头,正象他在西西里所计划的那样,当时他把第7集团军布置在开阔的海滩上。
当然,蒙哥马利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美军在这次战役中已经够出风头的了,现在该轮到他了。他在6、7、8三个月里已经退居后位呆得够长了,他牵制了诺曼第德军的大部分兵力,而美国人,特别是巴顿,则能驰骋战场,没有遇到什么重大的抵抗。此外,他并不打算让清一色的英国人来担负这次进攻。他请霍奇斯的集团军同他们一起干。他只要一个美国集团军留在默兹河的阵地上。对巴顿来说,蒙哥马利的计划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蒙特要美军殿后的部队恰好是他的第3集团军。
不管巴顿开始对艾森豪威尔是多么不信任,但事实上,在这个具体问题上,最高司令官是站在他的一边的。当8月23日蒙哥马利提出他的雄心勃勃的计划,打算指派第3集团军“在英国第2集团军和美国第1集团军进军鲁尔的期间担任保护侧翼的防御角色”时,艾森豪威尔对他说:
“美国公众对阻止巴顿全力追击德国人的做法绝不会赞成,而舆论足以赢得战争。”
“无稽之谈,”蒙哥马利气势汹汹地反辩道,“靠打胜仗赢得战争。把胜利交给人民,他们不会在乎是谁赢得了胜利。”
艾森豪威尔仍然认为,阻止巴顿前进“在政治上是不可以的”——这千钧一发关系着在这场联合作战的熔炉中第3集团军的前途。
做出决定的时间不能拖延太久了。8月30日开始投下了它的阴影。
艾森豪威尔将军受到了简直难以忍受的压力。蒙哥马利坚持,如果最高统帅能以现有的全部供应支持他的第21集团军群,他就可以直捣柏林,结束战争。艾森豪威尔后来写道,“蒙哥马利在前一个星期所取得的迅速进展,使他的积极性大大提高。既然他深信敌人的士气已完全瓦解,所以他就激烈地宣称,他只要有充足的后勤供应,便可以直接打到柏林。”
艾森豪威尔用了“激烈”一词,他指的确实就是“激烈”的意思。那些日子,蒙哥马利对最高司令官的态度很不克制,很不尊重。在激烈争论这个问题的一次会议上,艾森豪威尔因一只膝盖受伤,行动不便,蒙哥马利却对他表现了一系列无礼的态度。会议一开始,蒙特就要求最高司令官的行政官(碰巧是一位英国陆军中将)不要参加讨论,而让他自己的助手参加会议。艾森豪威尔同意了。接着,蒙哥马利便“以一种远非谨慎有礼的语言”猛烈攻击最高司令官和他的计划。一位英国历史学家是这样描述这次会议的:“如果没有象艾森豪威尔那样的宽大胸怀,对这样的大发雷霆一定会作出强烈的反应,而当蒙哥马利暴跳如雷的时候,艾森豪威尔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艾森豪威尔沉默的时间也不是太长,当蒙特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艾克就把手放在蒙哥马利的膝盖上,以一种低沉却又坚定的语气对他说:
“镇静些,蒙特!你不能这样对我讲话,我是你的上级。”
在巴顿的心头有一种难以消除的怀疑,因为他认为那个决定的矛头是针对着他的,但是他拒不认输。8月30日,他飞往夏尔特尔,因为他听说艾森豪威尔的作战部长哈罗德·布尔少将要到那里去,他迫切需要赢得此人的支持。当他们在布雷德利的流动汽车工作室里见面的时候,巴顿要求允许他提出立即东进的方案,用他的话说,要在德军重整旗鼓之前突破齐格菲防线。他指出,有可靠情报为依据的众所周知的事实——“在第3集团军前进的地区敌人虚弱而溃乱。”但他提醒注意,在北方德军还拥有相当的力量和坚固的阵地。
至于说到西壁,巴顿争辩说,他能以极少的代价在几天之内突破这条防线。他说,“但如果我们允许德国人在那些巨大的工事里部署好兵力,那我们就要花费几周的时间和成千上万人的伤亡。”
他说的是很有道理的,特别是关于西壁的说法(西壁,我方坚持称之谓“齐格菲防线”,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为纪念“齐格菲”而命名的)。
显然,如果想要通过希特勒在德国西部边境构筑的庞大工事去进攻德国,那是很艰巨的,并且要付出重大的代价。这些工事是1939年希特勒进攻波兰时为了遏制英法军队而构筑的。然而,西壁已成为一座空的工事。它的装备因别处需要都已搬走了。西壁的守军已从这轻闲的岗位上调到其他吃紧的战线。那里成了杂草丛生的牧场,牲口在整齐的工事之间尽情地啃着青草。隐蔽的炮台挂着锁,钥匙也丢弃了。甚至在8月份,希特勒还指望在法国的某地,也许是在索姆-马恩防线稳住阵脚。他一直认为,西壁已经过时而无用了,直到后来险些丧失时机。
通过对战俘的仔细审问和对缴获的文件的认真研究,特别是根据通讯情报处所截获的无线电文中的情报,巴顿对被遗弃的西壁防线的状况了如指掌。巴顿情报处的罗伯特·艾伦上校写道,“根据确切了解,这些阵地不仅没有准备用于防守,而且野战军指挥官连阵地的确切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拼命叫嚷,要联络官告诉他们在什么位置部署队伍。”
当时德军西线最高司令部的参谋长威斯特法尔将军在给我的一封信中,描述了巴顿热切注视的这一地区德国人的境况:
“当我到了西线最高司令部去接替布卢门特里特将军担任参谋长时,德国人在西线的状况确实是悲惨的。德国被击败的西线集团军在狼狈逃窜。看来要阻止这股洪水是没有希望的,即使在莱茵河渡口也是如此。
“至于西壁,两年前就已拆除,改而修筑大西洋防线。防御工事里的武器已全部运走,弹药库里空空如也。在大多数情况下,连打开通往地下炮兵掩体大门的钥匙都找不到。钢筋水泥的地下掩体实际上已毫无战术价值。原因之一是这些掩体是在匆忙中构筑起来的,显然是侧重于应付门面和追求数量,而忽视了质量和应有的战术考虑。我碰巧有机会亲自了解到这一点,因为1938-1939年修筑西壁时,我正在这条防线中段的特里尔服役。
“这样一来,大肆吹嘘的所谓‘西壁’的价值仅仅是象征性的了。它甚至起不到最起码的障碍作用。但显然它却迫使盟军在接近它时,不得不做好充分的准备,而没有用少量的部队以闪电袭击的方式直插其纵深。这实在使我们司令部的人感到惊讶。同样令人吃惊的是,在1945年2、3月间,盟军坚持把莱茵河看成是他们前进的严重障碍,而实际上莱茵河从来都不是什么障碍。
“在那些日子里,当我陪同总司令冯·龙德施泰德元帅到西壁视察时,我听到他断然地说,西壁绝不可能用来进行任何认真的抵抗。这一估计我完全同意。
“我要明确地指出,如果艾森豪威尔将军当时决定进行真正坚决的、集中的和无情的进攻,我们就根本不可能在德国西部边境进行任何认真的抵抗和击败对我们的进攻。当时西线最高司令部位于科布伦茨。每当傍晚日落时刻,在元帅司令部驻地的那条街道上,我们可以听到锁链嘎嘎的响声,元帅就会问,‘这可能是巴顿吗?’当然,这是开玩笑,但不无非常严肃的弦外之音。
“如果盟军调动一切可以使用的陆地和空中的运载工具来运输燃料,如果他们利用空降部队在莱茵河口以东建立桥头堡,他们就可能深入德国,把西线向前推进,同东线连接起来,并在1944年底以前赢得战争的胜利。
“这决不是事后聪明,”威斯特法尔将军最后写道,“我们成功地阻止了我们在西线被击溃的军队向东逃窜,经过好几个星期的艰苦奋斗之后,又建立起另一条战线,尽管是一条很薄弱的战线。我始终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个奇迹。”
1944年8月30日,在巴顿这一边,他对布尔将军也恰恰说过这样的话:“敌军的抵抗是很脆弱的,它没有深度。德国人没有什么可用的后备兵力。”
巴顿意识到,他的“必胜计划”要做到确有把握,只有立刻利用敌人的致命弱点,趁这些难以对付的地下工事处于无人照管的空虚状态,趁敌人没有任何武器弹药储备的情况下,去夺取西壁。在第3集团军发动进攻的情况下,他估计德国人不会把西壁丢弃太久,不会让他将要进攻的这一地区继续处于无人防守的可悲状态。
在这两点上,巴顿的看法是对的,德军元帅冯·克鲁格因所谓卷入7月20日反希特勒阴谋而受到盖世太保的折磨,身心受到摧残,8月17日在去元首大本营交代他的失败和所谓不忠行为时,在途中自杀了。他的职务由一位傲慢的战术家瓦尔特·莫德尔元帅所接替,希特勒对莫德尔在东线战役中所表现的才能以及他没有贵族血统都十分器重。
就在巴顿请求布尔让他火速攻占西壁时,德军元帅莫德尔正在重新组织他从塞纳河溃败中搜罗来的各师残部,并把他们派到夏龙-兰斯-苏瓦松,以便抗击第3集团军。这意味着,正当英军即将从凡尔农的阵地冲杀出来时,巴顿把唯一能够阻止英军前进的一支机动部队吸引到东线。当时,希特勒正在草拟一项命令,要莫德尔“在摩泽尔河上游集中他所能调集的最强大的装甲部队,去反击巴顿的部队,并袭击美军的侧翼。”
与此同时,希特勒迅速下令德国各地的卫戍部队、闲置的要塞驻军、训练团、军官预备学校,甚至军舰上的深海潜水小组、后勤部队、劳工组织等,紧急集中起来,即刻开赴西壁。希特勒不久就拼凑了135000人,为炮台掩蔽部、地堡和坑道重新配备了兵力。他们并不都是清一色能打仗的,如果有什么清一色的话,那就是他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糟糕。有一个营全部都是十二指肠溃疡病患者。另一个营都是听力有缺陷的人。他们是被德国人那种过分强调组织纪律而集中在这些特殊部队中的。不论他们有些什么缺陷,发展的趋势是,德国边境这个关键的空白地带很快就会开进部队和运来装备以阻止巴顿通过。
就在8月30日巴顿恳求布尔将军的这一天,德军元帅莫德尔的部队还在零零落落地朝夏龙-苏瓦松一线前进。西壁仍然是一片空虚,它的里面居住着这一地区遭到狂轰滥炸的德国城市中逃出来的难民。在布雷德利漂亮的流动汽车工作室里召开的会议上(巴顿说,这间工作室象一座“倒霉的教堂”,也许因为房间里有一排圣坛栏杆作为间隔,并因灯火管制挂着窗帘而变得漆黑),布雷德利看来同意巴顿的请求,但布尔的意见听起来却令人失望。巴顿离开会议室时神情极为沮丧。他最为担心的事眼看就要成为现实。他在8月21日就曾说过,“这确实是一项必胜的计划,我担心会有人加以阻挠。”这种情况就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