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疾驰·第九

作者：F．德里斯基尔　D．卡萨德·美国

出自————《山里来的海军上将》

出自————《战争通史》

　　 12月25日7时尼米兹离开“科罗纳多”号在目的地，受到接待委员会的欢迎。金梅尔和派伊将军首先走向前去欢迎新任司令。

　　 夏威夷的海军航空兵司令帕特里克·贝林格海军少将以及金梅尔和派伊将军的参谋长威廉·史密斯和哈罗德·西·特雷恩上校在他俩的背后等着。新任司令一面向他们伸出手，一面说：“我的名字叫尼米兹。”

　　 尼米兹仍然穿着便服，不象美国海军的将军。他在旅途中弄得衣着不整，精神疲乏，但思路清晰，渴望听到作战的第一手消息。“我们有威克岛的消息吗？”说完后，派伊就交给他最新的电讯：

　　　　敌人已上岛

　　　　结局未定

　　　　我们仍在坚守

　　　　圣诞节愉快

　　 部队为了保持欢迎气氛，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给新任司令的报告加以修饰。其实威克岛已经投降了！

　　 尼米兹和他的同行人员坐在车上默默不语，前往马卡帕拉的新住处。几天前金梅尔将军还一直住着这所房子，直到他和派伊得到新的任命，才悄悄搬家。

　　 新来的将军很快就脱掉了笨重的冬装，换上比较凉快的卡其布军装。因为这套军装号头太大，他穿着显然不合体。无疑，尼米兹穿卡其布军装还是第一次。

　　 尼米兹眼前展现珍珠港劫后的可怕景象，他不想独自留下来，邀请派伊将军作客共进早餐，当他们进餐时金梅尔也加入他们一起，他的军服只佩带两个星的肩章，这是降级后从日本进攻前的四个星留下来的。尼米兹看着这个降了级的人，再次表露出同情。金梅尔的信念看来被摧垮了，他曾经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舰队覆灭。

　　 虽然尼米兹看不到金梅尔胸部的绷带，但一份报告说明，他曾受轻伤。而他在精神上所遭受的创伤，要比任何子弹穿入的伤痕更深。他早些时候曾对派伊说：“真可惜！子弹没有把我打死。”

　　 尼米兹拉着金梅尔的手说：“我的朋友，这件事可能发生在我们任何人身上。留下来帮助我吧！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

　　 一个新上任的海军将军在正式行使他的指挥权时要先做两件事：一是升起他的将旗，二是组织他的参谋班子。新来的四星上将切斯特·尼米兹要求他的旗帜用蓝底衬四颗白星。于是1941年12月31日，在珍珠港东南的水闸的潜艇基地，“茴鱼”号潜艇升起了尼米兹自己的将旗。接着他召集参谋班子开会。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都知道将军们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喜爱选择参谋人员的。他们都曾经在金梅尔和派伊的领导下工作过，都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在自己的舰队得到提升。威克岛沦陷的消息传来后，他们的士气降到最低点。当他们来开会时，都以为尼米兹将组织自己的人马在珍珠港工作，因此，他们是来领取自己的调令的。

　　 使所有参谋感到十分惊奇的是，尼米兹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召开这次会议，他告诉他们，他曾经建议，甚至在总统面前坚持，要求提名派伊将军担任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但遭到否决。接着他采取了第一个果断的行动以重新在他的新指挥部树立团结精神。他表示对他们每个人的能力的信任。然后，他象对金梅尔那样，要求他们所有人留在舰队。尼米兹这样坦率地对他们表示信任，首先恢复了他们的自尊。他还使他们相信，没有他们的帮助他就不能胜任工作。尼米兹还说，没有人认为他们应对本国历史中最蒙受耻辱的这一灾难负责，从而振奋了他们的精神。他相信所有美国人都由于曾经错认为敌人永远不会侵入美国或它所拥有的任何属地，而心中不安。但这一件事情毕竟发生了，全世界人民听到这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也都感到震惊。

　　 尼米兹决心不让这些人以及海军进一步感到委屈，他想，一定不要让任何人去军事法庭受审。

　　 这些人的态度和精神的变化就象幕布正在升起，一幕新戏已经开场，他们对老上司的忠诚和尊敬转移到新上司身上。

　　 尼米兹的这种难得的品质说明，他能够团结人，并能把他们结合成一个协同一致的集体。一般情况下，他本应在接受新任务后，先花三个月时间来建立自己的班子。这是海军、特别是海军将官的一种领导方式。但尼米兹没有时间采用这种旷日持久的作法。因此，他决定，只有在原来班子必须改组时才进行改组。此刻，他要留用这些可用的旧人员。恢复他们的价值和信念，是使他们铭记不忘的一种奖励，而且会使他们永远忠于他们的上司。

　　 尼米兹一结束他召开的参谋会议，他们就走进地图室。这位太平洋舰队的将军首次以新的眼光来察看他的作战领域。航行在那片吉凶莫测的水域的所有美舰都在他的管辖下。

　　 在将军的书桌后面的墙上，用图钉钉着一长串地图，地图上勾划出那片不平静的辽阔海洋。这一地区以珍珠港为起点伸展约5500英里到巴拿马，并上延至美国的西海岸。距离表明，向北2800英里到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所罗门在西南3800英里处，塔希提岛在南边2700英里处。人们充分懂得，如果你不敢到这6800万平方英里的海上去闯闯风浪，依靠这张地图就会迷失方向。

　　 在一次探讨未来的记者招待会上，当一个青年记者请尼米兹推测战争何时结束时，他着重讲了上述问题。他挥手转向地图：“我无法说出具体日期，”他说：“但可以根据这些地图告诉你，当日本人在所有这些海区遭到追击，而且他们的攻击力量遭到摧毁的时候，战争就将结束了。”

　　 当那天早上尼米兹看着这些地图时，他问负责人查尔斯·柯克帕特里克上尉“这些小数字是什么？”看起来，这是海军情报部门想出来的办法，他们把舰艇的类型、单位和舰队以数字作代号，标在地图上它所在的位置，这是从战略上考虑的，它们可能表示为46、13、4这样一组特定排列的数字。它们向在珍珠港指挥部的看图人表明每艘美舰的正确位置。当然，如果不知道代号所表示的内容，任何人、特别是敌人就不可能理解这些“小数字”。

　　 柯克帕特里克上尉对尼米兹迅速地解说了这个系统和它的代号含意。很久以后他还向他的同伴特别提到：“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将军来说，任何问题都无需说两遍。头一遍他就领会了代号的排列规律。”

　　 尼米兹开始计算他辖下的兵员数目和供应品数量。这支舰队可能发展成为世界上从未有过的一支规模最大的无敌舰队，他需要了解它的规模。

　　 但实际上，他不得不从头开始。这位一双青蓝色眼睛的、沉着的德克萨斯人把他的巨大任务用几个简单的字来表达，“我所承担的重大任务，只不过是我将尽最大努力来履行的基本义务。”

　　 就这样，这个五十七岁的战略家和战术家切斯特·伍·尼米兹将军在日本人正在赢得胜利的时刻开始了工作。当时从珍珠港到新加坡的美国和盟军舰队并不是在追捕敌人，而是在遭受敌人的追击。送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报告：

　　　　“海军在哪里？”

　　 尼米兹对此不回答，他决定在这段期间不接见记者，不主持任何记者招待会。一些人抱怨这种情况，他听到了就用夏威夷话对他们说：“要忍耐。”对大家来说，这个词看来象是表示“逃避”，决不是鼓励。只有海军部长和总统理解。

　　 海军部长是熟悉尼米兹的耐性的，这是一种在德克萨斯培育的非常独特的耐性，与胆怯毫不相干。他的同事们决不会把他的仁慧当作软弱。反之，他们认为耐心表示出一种能驾驭一切的力量。当他收到下一份战报时，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战报的内容是：

　　　　7艘战舰、两艘运输舰被击沉、22艘舰只被击伤——日本在望加锡海峡取得胜利。

　　 尼米兹仍旧避开记者，也不当众讲话或发布鼓舞人心的声明。关于战局的进展(如果有的话)是不给外界传达的。尼米兹一面把住这个关，一面暗中筹划。

　　 此外，海军部向这位负担已经很重的新上任将军发布了另一项任职通告，他们给他又加了一个官衔，即太平洋战区总司令，从而进一步加重了他的责任。

　　 当尼米兹接管太平洋战区时，日本的战列舰的数目两倍于美国，航空母舰数目是美国的两倍以上，因此美国舰队的活动，严格说来，处于守势。尼米兹不得不打一场几乎没有阵地的“阵地战”。他的一位将官描述这里的战争说：“太平洋战争的决定性关键时刻将是在日本人企图夺取北太平洋的时候，这样就必须节省每一份力量来对付这场挑战。如果我们在挑战中稍一失手，整个太平洋(以及我们的西海岸)就会向他们敞开。”

　　 然而，这个阵地是不能固守不进的。尼米兹认识到，如果不作额外的努力，任何阵地都不能长期固守。他在第一个星期只是仔细研究他的整个兵力的组成。然后他开始加强他的舰队实力，他的战术力量以及他的总战略。

　　 在头几个月，尼米兹少说多做，毫不宣扬地默默工作。他作出了许多重大决策。正如尼米兹所预言的那样，首先遇到的冲突发生在内部。指挥人员和参谋人员对应当采取的措施持各种不同意见。他们分成观点不同的两派，一派强调战列舰的作用，另一派确信航空母舰是获得胜利的唯一手段。

　　 战列舰在战时的作战效果一直为人们所熟知，并得到证实；而航空母舰的效果有待试验才能证明。航空母舰作战形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出现，直到当时只是在演习时应用。但不管怎样，它们能成为太平洋特混舰队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有重要原因的。在将要发生的一场整体的“全面”战争中，天空和海上都需要加以保护。把航空母舰开进太平洋的战略必须与地面部队的作战方案协调一致，而地面部队是在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统率下。

　　 参谋部继续开着没完没了的会议，提出了一个明确的问题，这就是美国舰队在如此广阔的海域中所采取的战术必须与日本进攻珍珠港的作法一样，即突然袭击。美国要这样做非常困难，因为日本是进攻者，美国则不然。然而，他们还是制定了进攻离珍珠港最近的一些岛屿的计划，并确定在这次远程袭击中以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为第一批进攻目标。

　　 这种作战方式并不完全是尼米兹主张的作战方式。他要审慎地筹划，要利用时间，做彻底解决问题的工作。尼米兹仍然避开记者，他态度明确，就象他从容而又有力地下达的那些命令一样明确。绝对没有任何事情从太平洋舰队的总司令那里泄露出来。

　　 尼米兹睡眠很少，即使睡时又睡不安稳。战争进展不佳，还无法扭转战局。

　　 尼米兹顶住了要求他迅速派出战列舰对敌方进行集中袭击的所有压力，这一点他是坚持不让的。对海军来说，理由很明显，却又无法向公众解释。舰艇没有准备好，装备不足，缺乏足够的燃料，人力也不足。

　　 华盛顿的金将军急躁不安。亚洲舰队进一步往南撤退，通过菲律宾直下爪哇海。在中太平洋，日本已从马绍尔群岛推进到吉尔伯特，并向北推进，看样子还准备从埃利斯群岛到萨摩亚的西南方向挺进。这次进军立即使美国人忧心忡忡，因为日本的部队、飞机、潜艇和航空母舰都可能截击美国与澳大利亚之间往来的船只，使澳大利亚不能成为美国的重要基地。

　　 看起来，中途岛将成为日本人的下一个目标。通过中途岛又可能对珍珠港发动另一次攻击。紧接着来到的电报，仍然是令人沮丧的。

　　　　日本海军不是澡盆里的海军他们在爪哇海又获胜

　　 金将军此时催促尼米兹采取行动，他建议对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进行袭击，攻击计划开始制定了。

　　 尼米兹请来威廉·弗·哈尔西海军中将，要听听他的意见。哈尔西是个典型的海军军官。这个眉毛蓬松、身体健壮的人走了过来，动作鲁莽而且不耐烦。实际上，他说话柔和，难得骂人，但海军中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一点。哈尔西象尼米兹一样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他的强硬态度表现在他的工作方法和他下达的简短而又令人琢磨不透的命令上，如“去把他们搞来”或“不管你做什么——要快点！”

　　 哈尔西完全同意尼米兹进攻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的作战方案。第二天，尼米兹和哈西尔到码头走了走，换换空气，以迎接即将来到的战斗。

　　 尼米兹——这个善于看准时间做工作的人，问哈尔西说：“你记得去年我们在纽约的沃尔道夫酒店参加的那次会议吗？比尔。”

　　 哈尔西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能忘记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在纽约的那次会议属于国际性的交往。陆、海军的将军们都穿着全套军礼服，他们的帽子上有许多“炒蛋”，胸前有“水果沙拉” [ 译者注：此处指礼服上的装饰物 ] 。

　　 哈尔西从旅馆出来，等待门口仆役给他找部车。当尼米兹跟在他后面走上前时，一个醉汉从对面走近。

　　 “喂，看门的，给我找部车，”醉汉对哈尔西说。

　　 这位将军大吃一惊。虽然他不是一个高个子，但他把整个身子挺直了，并有力的回答说：“你放明白点，先生，我是美国海军的将军。”

　　 “完全正确，”醉汉回答：“那就给我一条船吧！”

　　 尼米兹和哈尔西走到头时，他们都笑了。

　　 “现在，你有了你的‘船’了，比尔！”

　　 紧张情绪消除了。

　　 当这一对朋友握手告别时，尼米兹祝愿哈尔西交好运。哈尔西走了。

　　 1月11日，“企业”号航空母舰在哈尔西的统率下带领3艘重巡洋舰、6艘驱逐舰和一艘油船出海。第2天，“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在瓦胡岛西南约450英里处巡逻时，遭到一枚潜艇发射的鱼雷攻击，受重创，因而再次减弱了这支兵力。

　　 哈尔西按计划到达萨摩亚附近，等待弗莱彻将军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这艘舰由于添加燃料而耽误了时间。1月25日，海军陆战队由“企业”号和“约克城”号掩护在萨摩亚登陆。大约过了几小时，无线电电讯开始到达，这时敌人正受到挑战。

　　　　击毁敌两艘潜艇。1艘轻巡洋舰、1艘轻型航空母舰、4艘辅助舰被我大面积击伤。我13架飞机、“切斯特”号巡洋舰、“企业”号受伤。

　　 尽管人群欢呼着去迎接返航的舰艇，但袭击并不很成功。如果说这次袭击对日人本在太平洋其他部分的攻击有任何实际影响的话，那也是很小的。在巴丹半岛和附近的科雷吉多尔岛，情况还很严重。盟军全部战果简直不值得向国内一提。

　　 由于情况恶化，尼米兹受命从战略上和以支援形式对西南海区提供更多的援助。这就使他的责任倍增，而且不利于把各地区的兵力集中。

　　 在这次作战的头3个月，日本人在北部、南方中部和西南太平洋地区进行的有力攻击，使美军不能运送装备和供应品，如果一定要这样做，等于自取灭亡。

　　 尼米兹迅速派遣派伊将军去华盛顿与金将军协商，同时，哈尔西率领“企业”号在“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的援助下袭击了威克岛和埃尼威托克。对这两个地区的进攻是为了冲击一下日本人，并牵制他们的一些兵力，以减弱他们对南面的攻击力量。

　　 一份刚刚发来的电讯向尼米兹指出了今后将要遇到的许多问题，电文如下，

　　　　任命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为西南太平洋地区盟军最高司令。

　　 尼米兹毫无机会抢占报纸头条新闻。他躲避记者。这里没有什么可报道的，所能报道的也都是坏消息。基地的士气非常低，没有必要向全世界散布这种消息。其次，尼米兹在准备发布他自己的一份通告，这个文件将使海军投入战斗，从而控制局势。

　　 快到5月末时，有人向记者们透露消息说，尼米兹将要开始行动。泄露的消息来自一般人不能进去的海军情报局局长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中，每天都要挂上一张地图，表明日本部队的可能位置和美国海军舰队的所在地。这些地图表明，摊牌的地方不远，就在中途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