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地上的轮船·第二
作者:F.德里斯基尔 D.卡萨德·美国
出自————《山里来的海军上将》
出自————《战争通史》
切斯特·尼米兹长大了,尽管爷爷讲了许多海上故事,他仍然没有航海的愿望。
但是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他是第一个留海军发式的年轻人。
他的父母都有一双深蓝色眼睛和一头北欧人的浅黄色头发,切斯特自然也是满头浅黄短发。旅馆中不知道他名字的客 人叫他狮子头是不奇怪的。切斯特不在乎他的蓝眼睛,但听到有人用“狮子头”的绰号取笑他就生气,后来他的头发变黑了,他才摆脱这个外号。
有一天,当一个人高高兴兴叫他“狮子头”时,他弯身以一个三岁孩子所能使出的全部力气朝那人腿肚子踢去。妈妈朝他屁股打了一巴掌并严厉斥责了他,以示惩罚。切斯特认为,他表示自己的不满情绪而受惩罚是不公平的,也是没有道理的。他决定找个正确的办法进行报复,于是扭转头就往回走。
他似乎在那些绿色油漆身上找到了办法。这个重新封好的罐子放在货架上的橱内,切斯特能把它拿下来,并趁人没看到溜进了鱼肉熏制间。
他出来时,头发全部都粘成一团,变成绿色。当他坐在阴暗的澡堂里等漆干时,自言自语说:“他们再不会叫我‘狮子头’了。”
妈妈看见他时吓了一跳,但爷爷却看到了他行动中反映出来的性格。这个老船长说:“他正是尼米兹家的人,能不顾一切地表示自己的想法。”
用普通家用剪子剪不掉沾着漆的这一厚簇头发,安娜·尼米兹必须用剪羊毛的大剪刀。尽管这样,剪起来也还是不容易的。当她剪完后,绿色漆去掉了,他儿子的大部分头发也剪掉了。
当他的头发一长出来,她就请人给他照了一张相。他的淡黄色头发是她的骄傲和欢乐。她要让大家看看他的儿子有一幅令人爱怜的新容貌。
安娜·尼米兹告诉大家,不能再叫他的儿子为“狮子头”。那些人都在大厅里消磨时间,老船长务必叫他们记住这件事,以免他的漂亮媳妇发脾气。
小切斯特对爷爷的言行从不提出异议,他完全相信他一切都是正确的,甚至对爷爷让他带着小圆顶礼帽上学的事也没意见。这顶帽子看来与他的穿着不相称,他光着脚,只穿一件衬衫和挂吊带的短裤。一到学校,帽子就被人从头上揭下来,然后三个男孩把它藏起来,接着进行了几次争夺。当切斯特从学校回家时,一双眼睛打青了,嘴唇打裂了,衣服也撕破了。帽边几乎脱离了帽顶,但他还是得意地把它抓在手中,对公公说:“我带了它上学,又把它带回来了。”
尽管切斯特对这件事没有表示不满,但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公公要让他处在这么一种境地。切斯特在同生人谈到祖父时还用爷爷这个称呼,但已经开始按照船长的愿望称“公公”和“婆婆”了。
当切斯特成为太平洋战区的司令官后,还想起圆顶礼帽的事。他喜欢把这件事看作一个起点,使他开始认识到必须时时能够保卫自己。这就是爷爷不断向他指出的问题。有些人认为,这个老头总喜欢好心地开玩笑,哪怕是自己的孙子也要作弄一下。
但切斯特从不那么想,几年以后的一件事使他认为他是对的。这件事碰巧发生于他跟妈妈和继父已经搬到克维尔又回弗雷德里克斯堡去的时候,那时他大约十岁。
一天下午,切斯特向爷爷告状说,一个男孩总想把他撞倒,当老爷爷知道了这个男孩子的名字后,大声说道:“他的个儿一点也不比你大嘛!要想改变就去找他去,也就是去跟他打一架,不单是要跟他打,还要打败他。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欺侮你了。”
切斯特有点胆怯地说:“我什么时候去呢?”
爷爷回答说:“吃饭前什么时候都行。”
切斯特一点也没有感到慌张就沿小巷跑去,看见那个男孩正在与另一个男孩说话。现在不动手就再没机会了。切斯特二话没说走上去给他一拳,那孩子冷不防遭袭击,受到好一顿打。挨打后,他表示要握手和好,切斯特接受了他的友好表示。
当切斯特回旅馆吃晚饭时,爷爷正在等他,问他:“你准备吃饭吗?”
当他回答说:“是的,先生。”满怀喜悦的公公交给他一盘饭菜。
就在那年夏天,老船长对他讲了些关于生活的哲理,后来将军在太平洋战争的阴郁的日子里还多次回想起来。当他回顾与爷爷相处的日子,对爷爷所谈问题含意之深刻感到惊异。一个从小在海上生活,并多半通过自己不断摸索而获得教育的人,他的知识比许多受过大量正规教育的人更为渊博。
比切斯特大两岁的表哥卡尔平日总躲着他,切斯特就跑到爷爷那里诉苦说:“卡尔和他的朋友认为我太小,不能跟他们到处跑,那我怎么办呢?”
爷爷言简意深地说:“要习惯这一点,他们总是要比你大两岁,对于你无法改变的事必须习惯。”
切斯特刚要走开,老船长又叫他回来,他说:“等一会儿,孩子,我再给你说说。”
他把切斯特带到他经常跪着同小孩说话的地方说:“你必须学会区分两种事,一种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另一种事是,时间变了,它也会改变的。你的年龄和卡尔年龄的差距,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管你年龄多大,他总是比你大两岁。但到了一定时间这一差别会变得无关紧要。目前,年龄使你们之间有差别,但当你再长大些,年龄大小就不重要了。只有耐心地承认这一差别,时间将来会对你有利。”
当小切斯特出生时,弗雷德里克斯堡有大约四十年历史。那时已不用担心印第安人流浪汉的骚扰,但人们还谈到他们过去的活动。
尼米兹船长常把印第安人的事与自己的航海经历混在一起叙述。正是他首先告诉切斯特关于“复活节烟火”的传说。因为当地这个习惯一开始发生时他就在场,所以他有权谈论这件事。
弗雷德里克斯堡在科曼奇猎场的边缘,所以巴伦·冯·穆斯巴赫与印第安人部落的首脑签定协议,同意白人移民离开印第安人认为属于他们的地区。协议虽经批准,但双方不无担忧。
移民听说过“科曼奇月亮”的传说,说是在九月月圆时,印第安人的生活会发生变化,他们放弃狩猎和捕鱼的安静生活,开始过着漫游、抢劫和屠杀的日子。九月,好斗的家伙从德克萨斯的潘汉德尔转移到北面,通过在康乔堡西面的,一个叫大科曼奇的战场遗址,再经过目前已废除了的拉斯莫拉斯村庄进入墨西哥。康乔堡的位置离现在的圣安吉洛几英里,它在科罗拉多支流康乔河边。科罗拉多河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东面,流经奥斯汀直达墨西哥湾。
一连串的哨所(或称要塞)有助于保卫向更远的西方迁移的移民。正是在这个地区出现了“复活节烟火”,这个地方是在弗雷德里克斯堡正西方的一些小山上。
九月份,德裔居民对这帮好斗的印第安人总有些担心,尽管他们还没有成群结队袭击这个村庄。但如有可能,他们是会溜进来偷东西的。所以移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印第安人的协定。
科曼奇人也有他们自己的担忧,因为白人过去破坏了那么多对印第安人作过保证的协定。根据传说,印第安人在俯瞰小镇的山上设立了许多烟火信号台作为预防措施。住在远处帐篷里的印第安战士只要看到火焰熊熊燃烧,就知道平安无事。
德国裔居民的孩子们也很害怕,妈妈瞎编个故事才能使他们安静。她告诉孩子们说,复活节烟火是野兔在大缸里煮鸡蛋,并从山上采集野浆果做成染料在鸡蛋上着色。
“复活节烟火”是小切斯特最喜欢听的故事。每年点烟火的风俗至今没有改变。德裔居民的后代已经把它作为制度固定下来。于是老船长每次讲这个故事时就能拿出实际照片。
早年德裔居民受到印第安人骚扰的时候,他们还有其他报警信号。在一片寂静覆盖着山岗,并沉入山谷的黄昏时刻,黑夜即将来到。黑夜的寂静使人们吉凶莫测,直到蟋蟀和雨蛙声声叫唤发出平安福音才定下心来,如果印第安人在附近活动,自然界这些小哨兵就保持静默。
到十九世纪末,在弗雷德里克斯堡的轮船旅馆是从老远就看得见的目标,旅馆主人查尔斯·尼米兹船长是远近闻名的人。他讲的故事不断增加,他的那些闹剧对在这里住过的人来说,一看便知;而新来者看了就担惊受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的拿手好戏名之为“双人枪杀”。表演就在柜台前开始,两个“陌生人”激烈争吵后都去取枪。凑热闹的人是来加强效果渲染气氛的,他们赶忙往后躲,腾出地方来,而掌柜的尼米兹船长总在“开枪射击”时设法留在贮藏室。这两个人一定是在开枪后双双倒在地上。他们突然又活了的时候,人们总是发出一阵大笑。
目击这场闹剧的大部分客人也自然而然地随声附和了。一位推销员说:“我们只能这样,如果我们对船长的做法有反感,那有什么用呢?再说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住。”
船长还有一种想法:“当人们住进轮船旅馆里就象在海上航行。若是初次来这里,那就同乘船过赤道一样,他们必须获得跨越赤道的体会。”
他叫从东部来的“生客”获得另一种跨越赤道的体会。他告诉他们说:“我们要去捕捉山鸡,在这一带的人称它们为秧鸡,因为它们有一双长腿和一条长尾巴,只有当它们沿着路跑,或者从路这边跑到那一边时才能看得见,而且只有在晚上才能抓着。人们愿出大价钱买这种东西。”
船长又进一步非常仔细地说明:“我们抓这些鸡的方法是,爬到它们晚上栖息的小山堆上,拿出一个黄麻网袋(你也许不知道那是个甚么玩意儿,它只不过是编得很松的捕鸡的网兜),用支棍把网袋支放在合适的地点,山鸡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就会钻进去。如果你愿意去支放网兜,我们就四散开来,把它们赶进去。然后,我们在后面跟着,帮你把捕到的鸡扛回旅馆。”
大部分外乡人并不喜欢在漆黑的夜晚独自爬上那些小山,但又要竭力充当好汉,所以同意帮忙。夜晚的各种声音,特别是不熟悉的猫头鹰叫声,叫得人心里不安,时间也似乎特别难挨。最后他才明白,不会有人来了,在返回旅馆途中,对这种骗人的把戏越想越害怕。有时这种恶作剧一闹就是大半夜。
船长可能已经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一听到客人回来就去迎接,这时客人往往感到寒气刺骨,吓得魂不附体。查尔斯·尼米兹会对他说:“你现在是轮船上的舱面水手了,到柜台来吧!我给你一大杯威士忌。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们,你通过了测验,不再是生手了。”
尽管查尔斯·尼米兹爱开玩笑,讲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又使人难以相信,但熟悉他的人都很喜欢他。他被选进弗雷德里克斯堡学校校董会,1891年,当切斯特只有六岁时,爷爷已经是奥斯汀的德克萨斯立法机关的成员。唯有在南北战争期间他不受同乡欢迎,当时他被南部同盟陆军征调为吉莱斯皮步枪队上尉,而弗雷德里克斯堡人大多同情联邦政府,所以他的工作与他们有矛盾。但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个裂缝已经弥合。
在轮船旅馆中,查尔斯·尼米兹经管旅店全部工作。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板。他喜欢客人,也使每个客人感到宾至如归。一直保存的旅客登记簿中,有不少知名人士的名字。许多客人是往来于哨所的军人。有一个经常来这里的军官叫罗伯特·依·李,他在与南部同盟军队共命运之前就曾在德克萨斯任职过两次。他和尼米兹上尉经常一起闲谈。上尉总是分配给他同一间房。战争结束后,他称那间房为“李将军室”。
李上校在来往于离此地约四十英里的马桑堡途中,常来弗雷德里克斯堡,他很感激上尉对他的殷勤招待。他寄往弗吉尼亚的家信中,谈到他的德国朋友在德克萨斯山上“造”了一艘轮船,作旅馆用。
有位名叫奥·亨利的有趣的客人是来自奥斯汀附近的作家,他把这家旅馆作为模特儿写进他的小说“查帕拉尔王子”中。还有在德克萨斯任过职的菲利普·谢里登和驻守在边远要塞的詹姆斯·朗斯特里特也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同李一样都成了将军。谢里登战后还来过弗雷德里克斯堡。
在奥斯汀定居的女雕刻家伊利莎白·奈伊在这家旅馆住过几天。根据记载,1873年3月4日一个叫依·罗斯福的人在这里登记过,但没有更多资料证明这位名声显赫的人是谁。在登记簿上许多其他功名卓著的人物名字,很可能是虚构的,登在上面引人注意。
弗雷德里克斯堡一年的最精彩场面是圣诞节前后。许多人认为,德克萨斯的第一株集体圣诞树是由船长树立在轮船旅馆前厅里的,当时切斯特还是个小孩。人们从附近山上拉来一株几乎碰到天花板的大枞树。雪松的特殊气味使旅馆的整个厅堂充满了节日气氛,在装饰树的整个时间里,切斯特一直呆在那儿。如果他能够独自行动的话,还会同公公一起去把它挖来。
装饰这株树是集体的创作。市民们带来了家里制的装饰品,一串串的浆果,颜色鲜艳的彩纸链条和一卦卦串在一起的爆米花。从那个古老的国家带来的习俗使这个小村庄充满了迷人气氛,音乐之声不绝于耳,集体舞会到处都有。
小切斯特全年都在期待这个节日。他喜欢吃亨克姥姥做的茴香饼,喜欢听妈妈在教堂唱“平安夜”。他特别喜欢听集合在联合礼拜堂的歌手们唱圣诞节的赞美诗。他总认为,妈妈长得最漂亮,也唱得最好。
切斯特和他的小伙伴够得着挂在圣诞树上的茴香饼,他们总忍不住去小块小块地掐下来吃。于是亨克婆婆把饼放到罐子里去。
船长喜欢讲圣诞节的故事。他说圣诞节的庆祝仪式和用枞树做圣诞树都起源于德国,但在美国才进一步完善和发展。大家都相信他的说法。
他还告诉大家,“圣诞老人的故事也是来源于德国。他原来的名字叫克里斯·克林格尔。所有的孩子每年都迫切地盼他来。他会把糖果、水果和玩具装在孩子们挂在烟囱边上的袜子里。但克里斯·克林格尔老头来到美洲就必须象我一样改名字。我在德国叫卡尔,到美国就叫查尔斯。克里斯·克林格尔到这里后就叫圣诞老人。”
在圣诞节前后,轮船旅馆是活动中心。这里的节日气派比得上附近的圣安东尼奥。自南北战争以来,定期去埃尔帕索执行任务的人一直把弗雷德里克斯堡当作歇脚的地方。在各哨所间频繁调动的军官们把这家旅馆作为家属的落脚点。“货郎”和推销员只能跑一段歇一程地做生意,他们到这里来的人数也增加了,有些人还留下来过圣诞节。尼米兹上尉在广阔空间有这么一块沃土,就充分加以利用。
任何时候也没有象圣诞节期间那样能够充分表现出德国裔居民对音乐的爱好。只要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总会见到乐器,他们经常带的是手风琴。大部分德国移民都会拉手风琴。他们一般都是奏乐曲,歌词是德文还是英文无关紧要。
在节日前后要举行两、三次舞会,也邀请当地的驻军参加。边远要塞的大部分士兵是黑人,所以区分军官和士兵不成问题。
在舞厅里有大量香肠和啤酒供应,还有本地乐队奏乐,所以总是挤满了人。年龄较大的一般不会跳舞,靠墙坐着欣赏音乐。孩子们不让进去跳舞,只许参加庆祝活动,或者在旅馆前院或圣诞树附近的门厅玩耍。
从美国其他地区来的军官必须学会跳波尔卡舞和波尔卡旋舞,他们很快就能学会。镇上的人都渴望教他们,特别是年轻姑娘们想方设法与那些穿蓝军服的人跳舞,其中许多军人刚出军校门不久。正是在圣诞节期间的弗雷德里克斯堡轮船旅馆的舞厅里,总有几个初出茅庐的军官遇到他心爱的姑娘,并在后来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