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赞誉都无法说尽 ONS.5战役·第七
作者:迈克尔·甘农·美国
出自————《黑色五月》
出自————《战争通史》
在潜艇战中有过许多逆境和危机。这样的事情在任何
形式的战争中都是不可避免的。由于U潜艇这种武器的战斗效率一直保持稳定,我们总是能闯过那些逆境和危机。然而,现在形势变了。
—— 卡尔·邓尼茨
这场抵抗30艘U潜艇的七天战役,只以纬度和经度标示,没有供人们记忆的名称;但是,这场战役以自己的方式,起到与基伯龙湾战役和尼罗河战役同样的决定性作用。
—— 斯蒂芬·罗斯基尔
格林威治平时5月5日23时09分,维德特号在ONS.5右前方的警戒幕C阵位上。漫天海雾中,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维德特号靠鸣汽笛保持阵位。突然,雷达显示接近于正前的方向出现目标,方位200°,距离5,100码。舰长哈特下令进入战斗阵位,稍稍转向,加速到18节,而后又加速到20节。23时17分,雷达又收到一个较小的回波,方位190°,距离7200码。6分钟后,哈特看到前方有一艘U潜艇正高速行驶。U潜艇立即下潜,于23时25分半在前方700码处全部潜入水中。哈特赶到仍然可见的下潜漩涡处,在23时26分半下令发射第一组10弹式深水炸弹。炸弹在25秒后开始从发射炮飞出,最后一个灰色爆炸烟柱升起后不到1分钟,舰桥嘹望哨、深水炸弹兵和轮机官,都听到水下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炸声,然后,深水炸弹兵和站在机舱口的轮机官,观察到舰后300至600码之间升起一个黑色的水柱。
哈特认为,那艘U潜艇就算没有炸毁,也会炸成重伤。国防部海军史司的再评估确认,他消灭了U—531号潜艇。U—531号是九个月前才从德意志韦尔克造船厂下水的ⅨC/40型潜艇,4月13日从基尔出发进行首次作战巡逻。2个半小时之前,这艘U潜艇向总部报告在海军方格AJ8368处看到两艘驱逐舰。U—531号艇长赫伯特·内克尔上尉是基尔人,早先在弗里茨—尤利乌斯·伦普上尉的U—30号上服役,那艘U潜艇曾在开战第一天击沉英国客轮雅典尼亚号,致使112名乘客丧生。现在,内克尔自己的战争提前结束了。
哈特没有用潜艇探测器进一步确定第一次攻击的结果,而是朝2,000码外的第二个雷达目标追去。距离目标900码时,他看到了目标U潜艇。U潜艇向右转向30°后潜入水中。23时33分半,哈特对水下U潜艇的估计位置投下一组5弹式深水炸弹。他驶出1,200码,返回去用潜艇探测器搜索投弹点,没有接触。他回护航阵位的路上,搜索了第一次攻击的位置,也没有接触。很可能是已在此夜受伤的某一艘U潜艇吃了维德特号的第二轮炸弹──也许是U—707号,因为U—707号报告大约在那个时间被深水炸弹炸伤。
维德特号在1时25分回到原阵位,舰上的雷达1个小时没动静,直到2时26分才显示了一个方位230°、距离1,500码的有效信号。哈特加速到20节,转舵向目标追击,刚驶到距目标700码处,雷达回波就消失成地波。哈特发射了照明弹,但在浓雾中没起多大作用。哈特投了1枚定深50英尺的深水炸弹,为的是警告来犯者到处都有护航军舰的眼睛。维德特号返回阵位后,又在3时10分和3时41分接触和追击了两个雷达目标,但和2时26分的那次追击一样运气不好。
4时06分,维德特号边搜索边回警戒阵位时,好运气来了。潜艇探测器操作员报告发现目标。1分钟后,确定目标是“潜艇”,方位097°,距离800码。哈特决定用刺猬弹攻击,在距离目标700码时他告诉操纵刺猬弹的水兵,由于渗水造成的电线短路使发射传令钟失灵,他将通过传话筒下达发射命令。仪表显示维德特号正以相应的速度接近航速9节的目标,还显示目标U潜艇正稍稍向右转向,要求刺猬弹向右修正3°发射。上一次接触的中心方位是108°,此刻右偏3°,刺猬弹发射炮的发射角度设定为111°,哈特在4时08分半下达了发射命令。
24枚刺猬弹都发射成功,没有一枚触水提前爆炸。最后一枚刺猬弹入水后约3秒,嘹望哨听到水下传来两声完全不同的爆炸声,还看到了火光──刺猬弹不是靠水深的压力引爆,弹头引信撞击固体物才会爆炸。少时,潜艇探测器操作军官报告,听到“非常响亮的”压载水舱充气放水的声音,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维德特号以同样的航速在同一航向上行驶,这时舰务官和深水炸弹组的水兵报告,看样子U潜艇要在右舷上浮。U潜艇并没有浮上来,但维德特号右舷水面咕噜咕噜地冒出许多气泡──哈特认为那是U潜艇里泄漏的空气。
维德特号越过攻击点120码时,潜艇探测器失去接触。哈特下令反复搜索攻击点及周围,还是没有与目标恢复接触。尽管水面上没见到船的碎片,但哈特的结论很肯定:“我认为这艘U潜艇被消灭了。”他判断正确。沉没的U潜艇是ⅦC型U—630号,28岁的艇长维尔纳·温克勒是德国威廉港人,1936年毕业于德国海军学院“奥林匹克”舰艇军官班。U—630号曾在4月初击沉HX.231护航运输队的英国冷冻肉船沃罗恩加号,致使17名海员丧生──当时担任护航任务的也是B7护航组。U—630号的第一次作战巡逻也成了最后一次巡逻,不仅潜艇葬身鱼腹,还带走了12枚没用完的鱼雷,也带走了44对吐着污浊泡沫的肺里没有讲出来的故事。
23时26分,驱潜快艇黄连花号正行驶在船队右翼正横方向的阵位上,雷达屏上出现一个有效信号,方位右舷80°,距离4,700码。斯通豪斯上尉转舵追击,7分钟后看到目标正在水面上由左向右移动。距目标800码时,黄连花号的厄利康自动机关炮开火了,4英寸甲板炮也放了一炮。透过雾气可以清楚地看到,20毫米炮弹带着火光在U潜艇指挥塔和上艇体周围飞舞。U潜艇像坟墓里歪斜的鬼影,狼狈地钻入水中。少时,潜艇探测器又捕捉到300码外的目标,黄连花号寻踪投下一组10弹式深水炸弹。国防部海军史司的再评估确信,黄连花号的攻击目标(京特·海德曼上尉的)U—575号潜艇未受伤。由于没看到攻击结果,黄连花号在23时45分返回阵位。雷达又显示出一个有效信号,但操作员很快认出那是维德特号。
0时09分,护航警戒幕重新编队,斯通豪斯接到命令把黄连花号转移到船队右后方的H阵位。新阵位给黄连花号带来了好运──0时30分,黄连花号在这个阵位上侦察到U—192号潜艇并把它消灭了。U—192号艇长维纳尔·哈佩中尉是汉诺威南部的阿费尔通人,“奥林匹克”班1936年毕业生。ⅨC/40型U—192号于4月13日从德国基尔出发进行首次作战巡逻,5月1日在海军方格AJ3797处,对ONS.5中不知哪一艘商船发射了一枚鱼雷,但没击中目标。此刻,5月6日0时30分,U—192号化成黄连花号雷达显示屏上一个小小的脉冲回波,方位左舷95°,距离5,200码。斯通豪斯下令紧急全速前进追击目标。
6分钟后,U—192号模糊的影像隐约出现在黄连花号嘹望哨7×50双目望远镜里。了望哨大声报出距离:500码──在这么浓的雾里目视到这么远的目标真是难得。同样难得的是,U—192号的嘹望哨显然在同一刻也看到了黄连花号,因为U—192号突然转舵,从艇尾发射管发射了2枚鱼雷。然后,沿着“转弯很大的曲线”向前驶去。黄连花号的炮手把高爆炸药炮弹填入4英寸甲板炮的炮膛,但没开炮,因为斯通豪斯想直接撞击。
0时40分,U—192号在前方不远处几乎没有转舵便紧急下潜。黄连花号沿着U—192号的尾迹直冲过去,没能撞上,就投下一组定深很浅的10弹式深水炸弹。深水炸弹一个一个准确地落在U潜艇近旁,黄连花号的人看到U潜艇表面开了花;几秒过后,随着U潜艇内部的一声爆炸,U潜艇剧烈地颤抖起来。炸得走了形的U潜艇骨架,裹在一团“带绿头的蓝色”火焰中──黄连花号上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包括两个专门在后边进一步确定攻击结果的嘹望哨兵。在后了望哨值班的军官,还看到碎片从U潜艇上飞起来。黄连花号的机舱和锅炉舱里,舱板在爆炸的冲击下掀了起来,机舱里的人以为黄连花号的艇尾会被震掉呢。斯通豪斯转回去勘察现场时,舰务官和文书军士看到了漂浮的碎片,还看到“一大片油迹从左舷蔓延到右舷艇首”。听到爆炸声,看到漏出来的油迹和浮上来的碎片,除了没抓到俘虏,这已经是斯通豪斯确认消灭这艘U潜艇的最确凿证据了。尽管斯通豪斯的作战后报告没提到人们的反应,但谁都可以猜得到,经过这么久的海上磨难后取得这么大的胜利,黄连花号上的人们一定尽情地欢呼雀跃。的确,被救的29个布里斯托城号的幸存者兴奋极了。布里斯托城号的船长韦布说:“整个战斗场面激动人心,我的所有船员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斯通豪斯转舵到返回船队的200°航向,在1时05分回到警戒位置。
下一个胜利是奥里比号和雪花号合作的成果。开始,第三支援舰队的奥里比号在船队左翼队首前5英里的阵位上。2时52分半,潜艇探测器操作员报告:“回波方位右舷30°,很近。”英格拉姆少校必须做出一个“瞬间判断”:这个回波是U潜艇还是向日葵号。就在附近的向日葵号,如果出现在雷达屏上,会显示成一个右舷尖头信号,而此刻雷达没接收到右舷那边的有效信号,于是英格拉姆朝潜艇探测器测得的目标方位驶去。大约1链(608英尺)之外,从雾中钻出来的不是向日葵号,而是一艘U潜艇,就在右舷舰首,正从右向左行驶。英格拉姆心中大喜:这是撞击的最佳位置。他马上下令做好撞击准备。奥里比号刚才的航速是22节,但向右转舵的动作使航速慢下来。奥里比号冲过去,艏楼撞到U潜艇的指挥塔,艏柱切开指挥塔后面的艇体。撞击的力量使U潜艇向左转了一圈,用英格拉姆的话说,“艇尾下沉而艇首和指挥塔翘出水面。”英格拉姆下令朝浅水里投一组深水炸弹,但没来得及投出去;此外,刚才的一撞震坏了钟表和海图的照明灯。
英格拉姆担心自己的舰首受伤,命令双发动机慢行,并要求各部位报告舰况。他得知,艏尖舱和下中心供应品舱进水,但水密性仍然很好的舱壁阻止了海水向后渗漏。通过测试发现,安放潜艇探测器的半圆舱轻微受损,但从内部看不出舰体水下部分有损伤。3时10分,仍然适航的奥里比号转舵向左去搜索那艘破碎的U潜艇。能见度略有好转,能看到2链远的距离了,但嘹望哨没看到撞坏的U潜艇,只在“广大的海面上闻到浓烈的油味”,这说明U潜艇左舷的燃油舱被撞穿。3时14分,操作员报告,潜艇探测器和水听器都测到一艘U潜艇,方位右舷50°,距离1,100码。英格拉姆追上去,但由于前舱壁的水还未排净,航速降至12节。3时18分,奥里比号用秒表计时,以刚才测得的目标数据设定估计深度,投下一枚单发深水炸弹。3时32分,英格拉姆放弃搜索,调转航向回原阵位,此夜再无其他行动。
英格拉姆在撞击报告中写道:“根据自己军舰的航速、自己所受的损伤、以及撞击的力量和角度,我肯定这艘U潜艇沉没了。”这是一个完全合理的推论,海军部U潜艇评估委员会在1943年6月21日对这个结论表示赞同。然而,事实上,被撞的ⅨC型U—125号潜艇没有沉没,但损伤很重,不能下潜了。艇长福克斯上尉在3时31分向U潜艇总指挥部电告自己的困境:
被撞──不能下潜。海军方格AJ8652。请求援助。
航向90°。
附近的U—552号、U—381号、U—413号、U—260号、U—614号和U—402号都回电保证,他们可以过来帮忙。约3小时后,也就是6时25分,U潜艇总指挥部命令,只需要前四艘U潜艇去援助福克斯和他的艇员,后两艘U潜艇继续作战。四艘救援U潜艇到处寻找U—125号,在7日早晨向U潜艇总指挥部报告:他们没找到U—125号,此刻中断寻找,到正东面海军方格AK89位置的U—461号潜水油船处加油。
雪花号该出场了──正是雪花号,使U潜艇总指挥部的援救命令成了一纸空文。早在2时31分和2时38分的时候,这艘驱潜快艇就对U—107号潜艇投了3枚威吓性深水炸弹。3时30分,雪花号在船队左后方的R阵位上,艇长切斯特曼接收到一个方位030°,距离4,100码的雷达回波。切斯特曼请示泰号后向目标追击。雾很浓,能见度只有1英里,照明弹不起作用;向日葵号与雷达目标近至炮火有效距离时,切斯特曼下令4英寸甲板炮根据雷达指示方位开炮。正向南行驶的U潜艇在3时40分潜入水中。雪花号没有看到U潜艇,但立刻用潜艇探测器捕捉到400码外的U潜艇,马上向U潜艇靠拢。3时41分,雪花号驶到U潜艇下潜点,切斯特曼投下一枚定深140码的重磅深水炸弹──他的倒数第二枚深水炸弹。
就在投下深水炸弹的那一刻,雪花号又有雷达接触,方位170°,距离2,400码,快速向左移动。切斯特曼转舵追过去,又用4英寸甲板炮开了一炮。这时,雷达接收到第三个回波,方位185°,距离1,000码。切斯特曼担心受到近处的第三个目标U潜艇攻击,就中断对第二个目标的炮击,转攻第三个目标,第三个目标U潜艇立即下潜。潜艇探测器测得目标方位160°,距离700码。切斯特曼准备投放艇上的最后一枚深水炸弹,炸弹还没投出,潜艇探测器操作员报告目标消失。与此同时,泰号在收到雪花号三次追击的报告之后,于3时49分通过无线电话命令:“向日葵号增援雪花号。”
接着,雪花号开始用潜艇探测器和雷达扫描三艘下潜U潜艇的最后一个已知位置。切斯特曼的指挥战位在罗经导航台中心,他左边是通向潜艇探测器的传话筒,右边是通向雷达的传话筒。3时54分,雷达接收到第四个有效信号。目标U潜艇在水面,吃水很深,可能停止不动──因为距离迅速拉近。能见度很差。4时,雪花号与目标距离缩短到100码(!),切斯特曼下令开亮右舷探照灯。白色光柱中,正前方出现一艘指挥塔严重损坏的U潜艇!U潜艇快速向右移动,企图逃跑。切斯特曼一面下令右满舵撞上去,一面命令所有能用得上的武器一齐开火,许多炮弹击中U潜艇。U潜艇转舵避开正面撞击,但雪花号就在U潜艇的转向圈内,贴着U潜艇的右舷边慢慢移动──两艇之间只有几英尺的空隙;同时,雪花号开亮左舷探照灯和10英寸信号探照灯,照亮U潜艇的指挥塔和甲板。
距离这么近,切斯特曼把敌人的潜艇看得一清二楚:艇尾下沉,指挥塔支离破碎,潜望镜柱弯曲,高射机关炮残缺不全,后舱盖不知去向。在如此近的地方,雪花号的炮筒压得再低也无法射中敌人的潜艇,于是切斯特曼下令缓缓后退。雪花号向后退去时,U潜艇继续下沉,没入水中的后舱口冒出许多气泡。这时,一些U潜艇艇员弃艇跳水,一些在前甲板站队;但有几个更坚决更好战的──也许是更绝望的艇员──冲向前甲板炮。雪花号用左舷的厄利康自动机关炮和40毫米多管机关炮压住了企图开炮的艇员。留在U潜艇指挥塔上的一个军官拼命地摇手,像是表示停火或投降。其余艇员看到雪花号没有理会那个军官的示意,纷纷跳进海里。
U潜艇沉没了。切斯特曼开头以为,雪花号与U潜艇并行时,雪花号的舭龙骨撞坏了U潜艇的右舷,及至到更近处观察之后才知道情况并非如此。突然,沉下去的U潜艇里传来五声短促的爆炸声,第一声比其余几声更响。雪花号开亮探照灯搜寻水中的幸存者,看到几个艇员乘着一只小艇,多数艇员在一大片浮油里挣扎。这时向日葵号也过来了,切斯特曼想,或许可以把海里的德国人弄到两艘驱潜快艇上,以后送到圣约翰斯去审问,于是他向泰号提出建议。毫无疑问,那些德国艇员匆忙跳水为的就是能有人救他们。舍伍德通过无线电话的答复很简短,却决定了那些德国艇员的命运:“不同意救幸存者。”舍伍德并没有说出他的理由,他的考虑很可能是:在激战中两艘驱潜快艇停下来救幸存者太危险。
没出几分钟,雪花号的一个探照灯照到已经开到危险距离内的向日葵号。两艘驱潜快艇赶紧开足马力转舵分开,避免了一场相撞的事故。澳大利亚艇长切斯特曼指挥的雪花号和加拿大艇长普洛默指挥的向日葵号,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姊妹艇,B7护航组里的人早就把这两艘驱潜快艇看做一个整体了。雪花号和向日葵号各自退到安全距离后,一同去追击别的目标了。他们扔在海上冒泡的,就是先前被奥里比号撞过的那艘U—125号和艇上的48个艇员。在尸体间游动的那些U潜艇艇员,紧抱着单薄的漂浮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一线回归尘世的希望隐进雾中,那种灭顶的绝望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
雪花号在这次攻击期间的无线电话记录,闪耀着雪花号和向日葵号密切合作精神的火花:
雪花号打给泰号:
“雷达接触方位8时。”3时30分。
“U潜艇下潜,追击另一艘。”3时40分。
“第二艘U潜艇下潜,追击第三艘。”3时45分。
“准备—用深水炸弹攻击──最后一枚炸弹。”3时46分。
泰号打给全组:
“向日葵号增援雪花号。”3时49分。
雪花号打给泰号:
“没用炸弹攻击。三艘都下潜。无接触。回阵位。”3时50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你希望我援助吗?”3时52分。
雪花号打给向日葵号:
“希望。雷达接触方位2—6—0度,距我3—0—0—0码。”3时54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我立即过去在你周围搜索。”3时56分。
雪花号打给向日葵号:
“撞击U潜艇。过来与我会合。”4时01分。
“你在与我联系吗?”4时03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向你的方向前进。”4时05分。
雪花号打给泰号:
“我可以救幸存者吗?”4时07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我正与你联系,3—1—5度,3—5—0—0码。”4时10分。
雪花号打给向日葵号:
“又侦察到一个回波。丢下幸存者。”4时11分。
泰号打给雪花号:
“不同意救幸存者。”4时12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我就在你近前。”4时13分(两艇几乎相撞的时间)。
雪花号打给向日葵号:
“抱歉。我正回阵位。很高兴你们都没受伤。还有一枚炸弹,能再攻击一次。”4时17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干得好。不用道歉。我们下面去哪里?”4时18分。
雪花号打给向日葵号:
“侦察水下目标。”4时19分。
向日葵号打给雪花号:
“你的方向0—9—0,2—0—0—0码。我跟着你。”4时23分。
在上述最后一次通话后,雪花号投下自己的最后一枚深水炸弹,返回原阵位。
驱逐舰奥法号在20时39分至22时18分之间发动了五次攻击之后,回到船队右前方的警戒阵位上。维德特号在午夜前后把3艘U潜艇追得抱头鼠窜时,奥法号赶过去给维德特号助阵。2时,船队规避转向到156°的过程中,奥法号横跨船队到左前方进行掩护。后来,奥法号接连两次接触到一个雷达目标,但都没抓牢。最后,奥法号在3时再次捕捉并咬住前一个目标,方位258°,距离4,400码。奥法号的272型雷达接收的回波振幅,清晰地显示出那是一艘U潜艇,航速12节,航向190°。舰长麦科伊把自己的航速加快到20节,把航向调整到210°,去拦截目标U潜艇。3时12分,奥法号距离目标500码时,雷达有效信号变成地波,但水听器在同一方位侦听到柴油机快速运转时才有的高而尖锐的突突声。3时14分,声音渐弱,麦科伊判断U潜艇下潜。奥法号稍稍转舵向右,嘹望哨很快看到了U潜艇的尾迹。U潜艇根本没下潜,水听器又响亮地叫起来。麦科伊转舵向左离开U潜艇尾迹,与潜艇平行行驶;3时15分,麦科伊下令开亮20英寸信号探照灯。
明亮的光柱下,距奥法号右舷舰首100码处有一艘浅灰色ⅦC型U潜艇,后艇体被浪打湿,指挥塔后有一个“金属围栏”──可能是艇员们的“冬季花园”。目标如此之近,主炮和多管高射机关炮的炮筒压到最低也无法对准目标,奥法号立即用右舷厄利康自动机关炮开火,U潜艇的指挥塔中了几炮。3时16分,U潜艇开始紧急下潜,麦科伊马上下令右满舵撞击。奥法号的舰首才开始转向,U潜艇以约8节的航速和陡直的角度潜下水去,U潜艇的舰桥在奥法号下面闪了一下就没入水中。奥法号从U潜艇头上驶过时,麦科伊亲眼看到U潜艇的艇体在水面下依稀可见。他在作战后报告中描述了后来发生的事:
随后我下令发射(深水炸弹)。非常遗憾的是,命令被传错了。在此次攻击中我曾两次给深水炸弹兵下达命令。第一次是,“左舷准备!”第二次是,“右舷准备!”但是,当我把舵轮转过去时,明显看出只有右舷深水炸弹兵接到了命令,于是我命令“右舷发射!”右舷发射正确。但是当我接着下令“两舷发射”时,左舷深水炸弹兵只顾听给右舷发射炮的命令,结果自己应当连续发射的炸弹都没射出,没能与右舷发射的炸弹合起来在U潜艇周围形成弧线爆炸,当然就没有对目标造成破坏。
麦科伊后来在另一个场合说,这个失误“令人痛惜”,而霍顿上将后来也惋惜“士兵在关键时刻没能执行命令”。尽管如此,霍顿对麦科伊的评价是:“以非常能干的方式”指挥了这一次作战行动。不过,霍顿和麦科伊当时都不知道,光是右舷发射的深水炸弹,就足以造成目标U潜艇轻度受伤,──在近来的一次再评估中才弄清楚,那艘U潜艇是(卡尔云格·韦希特尔中尉的)U—223号。U—223号刚修好奥法号留给它的伤,5月12日又遭撞击,但又侥幸逃脱,最终在1944年3月30日被四艘皇家海军军舰生擒。
5月5日22时40分,向日葵号正准备在船队左前方的M阵位上就位,普洛默少校的雷达收到一个距离4,300码的脉冲回波。向日葵号转舵追击,以14节的航速接近目标。目标U潜艇下潜,潜艇探测器继续跟踪。目标在距离200码处由左至右移动。向日葵号马上准备投放6枚发射4枚深水炸弹。普洛默称这次投弹是“我们最好的深水炸弹攻击──几乎与训练过的情况一模一样”。就在深水炸弹出膛之前,向日葵号在22时51分又接触到一个距离3,400码的目标,普洛默决定立刻去追第二个目标──他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打乱U潜艇的攻击。他朝第二个目标追击时,潜艇探测器显示一枚鱼雷从左舷20°飞过来。普洛默看着鱼雷从左舷外窜过去。雷达紧接着又捕捉到一个距离2,800码的目标,但此刻普洛默决定去追向自己放鱼雷的U潜艇;22时58分,他看到那艘U潜艇就在前方不远处。
向日葵号的甲板炮开火了,但一个颠簸,第三发炮弹卡在炮膛里。向日葵号没有主炮,于是普洛默在23时05分转舵向右,想把他在14分钟前接触的雷达目标赶下水。2分钟后,潜艇探测器操作员报告,刚追踪的那艘潜艇“齐射的”几枚鱼雷飞过来。向日葵号立即左满舵,然后倒车,刚偏离鱼雷航向30°,几枚鱼雷就从左舷擦边而过。23时12分,普洛默电告泰号:“中断追击,发射2枚高爆炸药炮弹,无收获。”2分钟后,甲板炮炮手报告炮膛故障清除,普洛默决定再次投入战斗。在接下来的3个半小时中,他追击了5个目标,对其中一个目标发射了刺猬弹,对另一个目标投了5枚深水炸弹,但都没有结果。国防部海军史司的再评估认为,这五次追击的目标可能是同一个──(奥多·勒韦上尉的)U—954号潜艇。
4时43分,向日葵号刚回到船队左前方60°的N阵位,潜艇探测器就收到距离1,200码的一个稳定的U潜艇信号,而且看出目标U潜艇正在上浮。在能见度300码的情况下,普洛默以14节的航速接近目标,发现那艘全水面状态的U潜艇正对自己左舷开过来。他开亮探照灯,U潜艇马上开始下潜。普洛默立即下令左满舵紧急全速前进。就在要撞上U潜艇前几秒钟,普洛默下令右满舵修正航向。普洛默后来形容说,向日葵号从U潜艇的指挥塔和艇尾之间撞进去,就像破冰船撞进冰山一样撞开了U潜艇外壳。向日葵号冲过U潜艇,投下2枚定深很浅的深水炸弹;在深水炸弹爆炸前的一刹那,向日葵号上的官兵听到另一声“沉重的爆炸声”。
普洛默确信,那艘U潜艇已经一断为二,因为向日葵号艇体下面安放潜艇探测器的两个半圆舱完好无损。他说,他看到那艘U潜艇艇尾约8英尺露出水面,横倾45°角,后来再没看到什么。所有能发射的枪炮都开了火。潜艇探测器没有恢复接触,普洛默相信那艘U潜艇已经沉没,就调转航向归队了。观看这一场战斗的,还有向日葵号前二天救起的多利厄斯号船长奇塔姆和65名船员。奇塔姆说:“我和我的船员们都痛快极了。”虽然向日葵号的潜艇探测器仍然正常运转,但刚才的撞击还是造成一些损伤,包括艏尖舱渗漏。此外,普洛默还电告泰号:“由于陀螺罗经失灵及磁罗经被震后松动,驾驶不稳定。请与我之间留出宽阔的安全距离,5时05分。”
在作战后报告中,普洛默宣布“消灭1艘U潜艇”,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让海军部确信这个结果。由于普洛默的报告中没有向日葵号外部受损的详情,而且撞击后没看到碎片、油迹或幸存者,U潜艇评估委员会怀疑向日葵号并没有有效地撞击那艘U潜艇,更没有把它一切为二。委员会认为,“U潜艇被擦击一下后溜掉”的可能性更大。没有证据证明U潜艇内部爆炸的说法,那两枚深水炸弹也不可能在致命距离内爆炸。因此,委员会6月21日做出的评估是:“可能轻微损伤。”然而,这样的评价可能有欠真诚,因为委员会的一个成员在评议作战结果时总会去征求潜艇跟踪室主任温的意见。尽管温从来不把德国密码电文的原始译文给委员会,连从译文中摘出的详细情况都不给;但是,据了解,在委员会评议普洛默这一战例的前一天和当天,温手里有一份(赫尔穆特·亨宁中尉的)U—533号潜艇发给U潜艇总指挥部的电报──5月6日11时37分截获,5月9日19时17分译完:
一艘从雾中钻出的驱逐舰用探照灯发现我的位置,撞伤艇尾。深水炸弹。我撤退抢修。潜艇将在18小时后再次投入战斗。海军方格AJ8683。
5月6日10时整,U—533号上浮,航向090°,向东撤退修理。到18时,U—533号撤出战场,继续东行;5月7日,U—533号在东北方与另外16艘前“燕雀”潜艇群的U潜艇会合,组成“易北河”潜艇群。这时,前“画眉”潜艇群的Ⅲ和Ⅳ分群的10艘U潜艇,又组成了一个“莱茵河”潜艇群。两个新潜艇群准备占领一条550英里长的巡逻线,巡逻线将与两支东行的护航运输队──HX.237和SC.129──的航线相交(见第十章)。受伤的U—533号成功地进入巡逻线上的阵拉。
5月6日破晓时分,西南方驶来一队支援ONS.5护航运输队的队伍。这支队伍是第一支援舰队中的4艘军舰:海岸炮舰塘鹅号、护卫舰韦尔号、杰德号和斯佩号。队中还有一艘快艇森南号,去另一条航线支援石竹号了。4艘战舰以4英里的间距并排行驶,舰首劈波斩浪,冲云破雾,像一支海上骑兵以16节的航速朝030°航向快马加鞭地前进。这一组军舰的高频无线电测向仪,循着B7护航组和第三支援舰队间频繁的无线电话信号找到了船队的方位。5时50分,韦尔号报告船队方位330°,距离8英里;此刻,这4艘军舰自己正处于“燕雀”潜艇群巡逻线中点。第三支援舰队指挥是塘鹅号舰长、皇家海军中校戈弗雷·布鲁尔,他于1939—1940年在海上服务一年,而后被派到海军部贸易处当护航运输队计划官员。由于那个岗位的有利条件,他看到了护航战役的“全貌”。1942年春,他率领第一支援舰队重新开始执行大西洋护航任务──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逃回海上”。
5时52分,塘鹅号接收到一个小雷达有效信号,方位040°,距离5,300码。确定信号是U潜艇后,布鲁尔向目标靠拢,保持目标在右舷舰首约10°以避免雷达“盲点”。随着方位和距离的变化,布鲁尔很快看出来,目标U潜艇正与支援舰队背道而驶。他推测,这艘U潜艇不是刚才攻击时被驱赶,就是正要开到前面去占领一个昼间水下艇首攻击阵位。5时57分,距目标3,000码,塘鹅号的水听器听到方位160°的微弱信号,几分钟后,距离缩小到500码,嘹望哨看到右舷舰首有U潜艇艇首伴流。
6时07分,目标距离300码,塘鹅号的嘹望哨透过雾气看到了U潜艇。布鲁尔从U潜艇接近的相对速度推算,U潜艇航向180°,航速约9节。他说,那是“一艘漆成深色的普通570吨(ⅦC)型”。U潜艇距离塘鹅号约100码了,就在左舷舰首旁边,突然,U潜艇边向左转舵边紧急下潜。塘鹅号的A炮和B炮及左舷厄利康自动机关炮一齐开火。塘鹅号左满舵,舰首正对U潜艇下潜漩涡开过时,投下10枚定深50英尺和150英尺的深水炸弹。爆炸之后,雷达屏上出现一个“微弱而不稳定的回波”,约1分钟后,值更官和多数深水炸弹兵看到爆炸点“冒出两股细细的水柱,很像贝壳类的水生动物在喷水”。布鲁尔命令塘鹅号转回头进行第二轮攻击。塘鹅号距目标越来越近,目标缓慢右移,这时,水听器听到许多很奇怪的噪音,就像一个回声探测器不停开关的声音。这一次,9枚深水炸弹分别定深150英尺和300英尺;投弹后,目标再没在雷达屏上出现过。
1分半之后,布鲁尔听到三个“小而尖”的爆炸声,夹杂着刚才听到过的奇怪的噪音。又过了9分钟,塘鹅号听到两个爆炸声,并感觉到第二个爆炸声的震动。布鲁尔说,没有一声爆炸像鱼雷或深水炸弹爆炸的声音。后来,塘鹅号围绕攻击点实施了一次“观察者战术”,但没发现碎片和油迹,也没发现幸存者。不过,根据其他有关证据,布鲁尔认为那艘U潜艇可能沉没。无线电跟踪侦听证实,布鲁尔攻击后,那艘U潜艇再没有发过无线电信号(邓尼茨和戈特在5月6日夜间也注意到这一情况),U潜艇评估委员会6月28日肯定了布鲁尔的看法。国防部海军史司近来的再评估也同意这一看法。那艘被布鲁尔击沉的U潜艇,就是5月4日下午被来自甘德的5中队的坎索A式E号机炸伤的U—438号。布鲁尔说话的方式也像一个出色的骑兵:“这是支援舰队在适当的时候赶来突袭的好例证。”
要不是ONS.5的警戒幕急需增援,要不是条文规定保护护航运输队的责任仍高于捕猎U潜艇。布鲁尔或许会继续搜索,再把其他U潜艇揪出来打烂。
第三支援舰队的驱逐舰奥里比号夜间撞击U潜艇后受伤,凌晨时艏尖舱和给养品舱都灌满了水。第一支援舰队一到,第三支援舰队指挥麦科伊就决定,他的奥法号应该尽快护送奥里比号离开危险海区驶往圣约翰斯。因此,麦科伊在8时09分下令奥法号和奥里比号一同撤出战斗。他还给奥里比号舰长英格拉姆发了一份私人电报:“我认为你在过去24小时中打得非常漂亮。”5月8日12时15分,两艘驱逐舰安全抵达圣约翰斯。
一夜的激战,留给B7护航组的是极度疲劳和燃油消耗。此外,向日葵号撞击U—533号后受伤,雪花号的深水炸弹用尽,泰号的潜艇探测器损坏;在船队警戒幕上起有效作用的,只剩下维德特号和黄连花号。于是,布鲁尔派塘鹅号和杰德号接替船队前方的警戒阵位,派斯佩号和韦尔号向船队后搜索20英里。
第一支援舰队的快艇森南号,由于航速慢,到夜间23时才与石竹号和4艘商船会合。那天一清早,开往石竹号小船队的航线,把森南号带到ONS.5大船队的西面。在航行途中,森南号在早晨7时40分和午后12时44分分别有两次雷达接触,于是,这艘曾经以尚普兰的艇名服务于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快艇,和身为皇家海军后备队少校的艇长F·桑顿,在ONS.5战役的最后关头投入了战斗。
第一个雷达目标方位289°,距离4,000码。4分钟后,森南号看到目标U潜艇在距离2,500码处下潜。又过了3分半,潜艇探测器捕捉到目标,7时53分半,森南号投下一组定深150英尺和300英尺的10弹式深水炸弹。投弹后森南号曾三次接触目标,又三次丢失目标;最后,桑顿放弃攻击,转舵回原航向。桑顿判断此次攻击不成功:“由于显示器跟踪不良,深水炸弹发射迟了,也可能过浅。”国防部海军史司的再评估同意这一判断,并确认森南号的攻击目标是当过“燕八哥”潜艇群跟踪联络艇的U—650号。
森南号在12时44分接收到第二个雷达回波后,发动了五次攻击:两次用刺猬弹,三次用深水炸弹,时间分别在12时55分、13时42分、14时05分、14时36分和15时22分。起初,森南号看到U潜艇正在距离4,000码处下潜。桑顿在潜艇探测器的指示下首先发射了刺猬弹,没听到爆炸声;接着投下一组定深150英尺和385英尺的深水炸弹;再发射刺猬弹,又没听到爆炸声,再投下一组定深150英尺和300英尺的10弹式深水炸弹,又投下一组定深550英尺的5弹式深水炸弹。水面看不出供进一步确认的证据,桑顿判断目标U潜艇“可能只受到剧烈的震动”。国防部海军史司再评估的结论是,那艘U潜艇受“轻伤”,并确认受伤的U潜艇是U—575号。五次攻击之后,桑顿得知石竹号缺乏深水炸弹和刺猬弹,而且“附近还有许多U潜艇……”为了节约弹药,森南号回原航向继续行驶。
斯佩号正跟在ONS.5护航运输队后面慢慢行进,9时40分,雷达显示左舷舰首有一个有效信号,距离5,200码,正迅速靠近。皇家海军后备队中校L·博伊斯史密斯下令转舵向目标全速前进,很快辨认出目标是“潜艇”。浓重的晨雾中,距离900码的目标U潜艇正由右向左运动,估计航速12节。在博伊斯史密斯眼里,这艘潜艇很像大型“德西”级意大利潜艇。他命令4英寸甲板炮开火,并转舵向左,希望能撞击U潜艇。U潜艇在距离400码处下潜,但指挥塔和艇体各中一炮,其他部位也可能被炮弹击中。打到艇体的一炮炸得碎片横飞,多管自动机关炮和厄利康自动机关炮也在U潜艇钻进水之前给它的指挥塔穿了几个窟窿。
斯佩号的潜艇探测器很快与目标恢复接触,博伊斯史密斯命令投放一组10弹式深水炸弹:轻磅炸弹定深50英尺,重磅炸弹定深140英尺。投弹位置以目测到的U潜艇下潜漩涡和航迹为准,潜艇探测器追踪搜索证实目测位置正确。这一组炸弹爆炸之后,左舷后部又发现目标,斯佩号发射了一组刺猬弹。潜艇探测器显示,目标U潜艇以约2节的航速转向,但目标信号在距离500码处消失,说明发射刺猬弹时,目标U潜艇已经下潜很深了。没听到刺猬弹的爆炸声。舰尾后700码处又出现目标,斯佩号发起了第三轮进攻,这一次用了一组定深500和550英尺的10弹式深水炸弹。后来,斯佩号没有与目标恢复接触。
此时,韦尔号加入了斯佩号的搜索,接收到一个不太确定的雷达有效信号,距离400码。斯佩号又投下10枚定深150英尺和385英尺的深水炸弹。此次攻击后,所有有效信号消失。以博伊斯史密斯的看法,他的四次攻击均“无确定结果”。U潜艇评估委员会的看法是:“可能轻度损伤。”国防部海军史司的再评估是,4英寸甲板炮击伤U—634号潜艇,深水炸弹均未击中目标。U—634号艇长达尔豪斯的作战日志透露,一块弹片伤了他的脖子。他发给U潜艇总指挥部的电报说:
上浮后遭到驱逐舰的全面攻击。左舷空气舱损坏。重磅深水炸弹和雷达跟踪。
博伊斯史密斯的攻击目标不是一艘大型潜艇,只是一艘才114天艇龄的ⅦC型潜艇。
就在斯佩号的攻击之后,这场激战的热度突然降了下来。11时40分,邓尼茨和戈特意识到这场后来德国人称为“ONS.5灾难”的严重性,命令“燕雀”潜艇群的U潜艇暂停行动。“画眉”潜艇群的Ⅰ和Ⅱ分群撤往海军方格BC33(北纬50°33’西经39°15′),其余U潜艇撤往东面,一些U潜艇去位于AK8769的U—461号那里加油和补充给养。从这个命令中可以看出,U潜艇既然5日黄昏在ONS.5战役中失势,6日黎明就不可能有转机了。邓尼茨和戈特在给潜艇群的电报中遮遮掩掩地承认,这一夜的情势远在他们预料之外:
这次反护航战役再次证明,一支护航运输队的情况总是在一开始最有利。谁利用第一夜的机会突然袭击,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一切努力发动击中要害的进攻,谁就是胜利者。在第一夜的攻击之后,情况会越来越不利。此外,天气是难以把握的因素。比如这一次,雾破坏了第二夜的太好战机。我们感谢你们的艰苦战斗,特别是第二夜的战斗。
在5月6日结束时做出的“36号护航运输队”阵位行动分析中,邓尼茨和戈特的结论是,“燕雀”潜艇群在这一仗中损失6艘U潜艇:U—638号、U—192号、U—125号、U—531号、U—630号和U—438号。“如果以后接不到这些潜艇的报告,以这次袭击时间之短,损失6艘潜艇的代价相当高。这一损失的主要原因是5月5日(德国夏令时)21时开始的一段有雾的时间。”他们狡辩说,要不是大雾持续了6个小时,U潜艇在那一夜会有“很多猎获物”,但“大雾毁了一切”。
邓尼茨和戈特不想承认,以一年半以来U潜艇在大西洋活动的经验加上书本知识,德国气象参谋人员本应该知道,在墨西哥湾流与拉布拉多洋流相遇之处,暖水流和冷空气混合,几乎总会生成不透明的雾气,春季的雾天更多,况且纽芬兰大浅滩就是著名的多雾海区。他们也不想承认,让U潜艇变成睁眼瞎的那场海雾,也同样使敌人得不到来自纽芬兰的空中掩护。奇怪的是,在离U潜艇总指挥部没有多少公里的埃伯斯瓦尔德,德国海军参谋部却预料到了那天的大雾:“敌人今天进入多雾海区,预计将只有少数或部分潜艇能保持接触。”这个预言的时间是5月5日。现存的记录没有透露,德国海军参谋部是否就此问题与U潜艇总指挥部交换过意见。U潜艇这一次的损失数目还得增加一艘。U潜艇总指挥部到5月23日才了解到,5月5日被5中队的坎索A式W号机炸伤的U—209号潜艇,在设法返回基地的最后努力中,带着全体艇员沉入海底,时间大约是5月7日,地点在北纬52°西经38°附近。算上4月24日战役之初被206中队的飞行堡垒D号机击沉的U—710号,这次的损失更惨重了。
即使用U潜艇艇长们电告柏林的夸张的数字计算,在这场战役的两个阶段中U潜艇损失与商船损失的比率也高得惊人。ONS.5护航运输队实际被U潜艇击沉的船只,从麦基斯波特号开始到邦德号为止,共13艘。报告给柏林的数字是:19艘商船被鱼雷击中,16艘沉没(90,500吨)。哈森沙多报了1艘商船和1艘驱潜快艇,所以邓尼茨和戈特在上面那份说艇长们“艰苦战斗”的电报中又加上一句:“哈森沙是射击冠军。”其实,这一荣誉应该给U—266号艇长耶森,因为他确实击沉了3艘商船。
以损失6艘U潜艇这个最低数字计算,与实际沉没的13艘商船之比是,每沉没2.16艘商船赔上1艘U潜艇;与艇长们声称的16艘沉没商船之比是,每沉没2,66艘商船赔上1艘U潜艇。无论哪一个损失率,都是德国人损失不起的。正如邓尼茨后来所说:“我把这次反护航战役看做一次失败。”在这个战役中,比U潜艇更难以弥补的损失,也是更关键性的损失,是U潜艇官兵的伤亡率:共死亡364人──这使人想起不列颠空战中皇家空军专业飞行员人数剧减的危急情况。
除了被击沉的U潜艇,还应该说说被海空护航兵力击伤的U潜艇。7艘U潜艇因重伤被迫返回基地:在4月28至5月1日的第一阶段,有U—386号、U—528号和U—532号;在5月4—6日的第二阶段,有U—648号、U—732号、U—358号和U—270号。前面已经提过,在一场护航战役中把U潜艇赶回基地,其作战意义与击沉U潜艇相等。另外,还有11艘U潜艇因轻伤而造成操纵困难:U—413号、U—514号、U—648号、U—438号、U—226号、U—223号、U—533号、U—634号、U—266号、U—267号和U—575号。这些U潜艇为了修复损伤,或长或短地离开了战场,因而在离开期间就不能参加作战行动了。(布莱克特教授认为,击伤4艘U潜艇相当于击沉1艘U潜艇,以此法计算,还可以在击沉U潜艇的总数中再加上4.5艘。)在保卫ONS.5护航运输队的战斗中,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U潜艇有20多次被驱逐或被迫下潜。U潜艇一旦潜入水中,进行夜间攻击的能力就大受阻碍。此外,还有U—552号等几艘U潜艇,由于燃油耗尽不得不撤离。
最后,作战记录还暴露了U潜艇群普遍存在的一个弱点──在此战役中和此战役前都表现过的弱点:大多数U潜艇群没有利用数量上的优势增强进攻力量,大多数U潜艇并没有发起进攻。虽然“燕雀”潜艇群发动了约40次攻击,但一向自负的U潜艇总指挥部的无线电控制系统,在同一时间内指挥的与护航运输队密切接触的U潜艇数量,从未超过15艘,同时发起攻击的U潜艇,通常不超过9艘。5月5日接近中午的时候,U潜艇总指挥部曾给艇长们打气:“你们有40艘。”德国人的密码电文透露,在整个战役过程中,有联系的U潜艇都正确报告了护航运输队的位置和主航向。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或许是艇长们缺乏指挥经验,因而某些U潜艇没能有效地行动和攻击?抑或是许多U潜艇燃油储量不多,所以那些艇长过于小心而“失去战机”?抑或是护航警戒幕的攻击和回击常常极其凌厉,致使大多数U潜艇根本无法靠近?原始记录证明,这三种可能性都存在。
从U潜艇在5月5、6和7日三天里发给柏林的电报中可以看出,很大比例的U潜艇报告,大量的鱼雷一枚未动。这样的情况在电报中随处可见。例如:5月5日来自U—223号和U—378号的电报说,他们各存有12枚电动鱼雷和2枚气动鱼雷──这是ⅦC型潜艇载雷量的全部。5月6日从U—514号发来的电报说:全数鱼雷。5月6日从U—231号发来的电报说:全数“鳗鲡”。U潜艇的实际参战率始终困扰着U潜艇部队,在整个二战中,只有略多于50%的U潜艇真正参与过作战行动──击沉或击伤过盟国船只。而在ONS.5战役中,U潜艇总指挥部集中了如此之多的U潜艇,把兵力部署在如此有利的位置上,本应该施放许多鱼雷却没有施放出多少,这一现象必定给邓尼茨未来的作战计划蒙上一层疑虑的阴影。
海雾,并不是这次作战不利的惟一托词。邓尼茨和戈特说:“由于敌人的雷达,对36号护航运输队的作战行动也不得不中断。”显然,在低能见度的条件下,护航舰艇能够随时测定水面状态的U潜艇的位置,而U潜艇用普通的梅托克斯接收机却无法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德国人由此得出的推论是,盟国水面护航舰艇和飞机,一定装备了某种新型探测仪器。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潜艇战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邓尼茨和戈特在5月6日的作战日志中“总结”道:
海空兵力的雷达定位,不仅给潜艇作战造成最大的困难,而且给敌人提供了一种测定潜艇待机位置和规避潜艇的方法,敌人显然充分利用了这一方法。因此,雷达定位逐渐夺走潜艇最重要的特点──隐蔽性。所有责任部门正紧张地工作,以期再为潜艇提供能确定敌人是否在使用雷达的装置;他们还在集中力量研制用于潜艇反(雷达)定位的伪装物,必须把后一项工作看做最终目的。
邓尼茨的女婿黑斯勒战后在《U潜艇战》一书中写道,当时总部参谋人员考虑的是,盟国正在使用的定位仪器,不是梅托克斯接收机无法接收的雷达波长,就是红外线之类的非雷达装置──前一个推测是正确的。在《U潜艇战》中,我们还看到刚刚结束的这场战役带给德国参谋们的惊愕:“光是水面护航舰艇,就足以重创异常强大而集中的攻击者!”盟国说过“U潜艇威胁”,而德国人现在说“雷达威胁”。黑斯勒说,除非能迅速而有效地对抗这种威胁,否则U潜艇舰队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邓尼茨在他的《回忆录》中也说,如果后面的反护航作战在能见度很差的条件下进行,U潜艇就没有希望了──但能见度差是北大西洋的常见情况。邓尼茨还说,除此之外,盟国的雷达优势还使护航运输队能够采取有效的规避行动。
在这一重大转折关头,让德国人头痛的技术问题不光是雷达。黑斯勒在《U潜艇战》中告诉我们,36号护航运输队战役之后,德国人患了对盟国炸弹的恐惧症:盟国不仅有了刺猬弹,现在又有了杀伤力很强而且能达到极深水域的新型深水炸弹!其实,U潜艇总指挥部先前从盟国密码电文、间谍活动和实战经历几个渠道,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反潜武器越来越精良,越来越有效;特别是有了潜艇探测器这种用于“水下定位”的新型精密定位仪器之后,深水炸弹能够在“有雾的天气”里准确地追踪U潜艇。
在5月6日的自我鉴定中,邓尼茨和戈特还认真地注意到盟国空中护航带给U潜艇巡逻线的危险。护航飞机“总是迫使我们的潜艇无望地落在护航运输队后面”,并使U潜艇不能获得战果,“尤其是当海军(水面)护航舰艇和护航飞机密切合作的时候。”邓尼茨和戈特准确地预言:“利用岸基飞机,或在某种程度上利用辅助航空母舰,(盟国)不久将会封闭仅存的‘空中缺口”’。最后,邓尼茨和戈特在他们的作战分析中哀叹,除了二号引信磁性引爆装置和其他几种小革新产品之外,“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真正有效的武器”。这样的供词实在坦白得让人震惊。他们的结论是:“现在潜艇作战比以往更艰难,但所有部门正竭尽全力帮助潜艇完成任务,并为潜艇装备更好的武器。”
然而,邓尼茨和戈特没有流露对无线电通讯的丝毫担忧──至少在这里没有流露;不过,事实上盟国破译密码的机构在反击“燕雀”潜艇群的战斗中也没起任何作用,而且大多数5月5日和6日的德国密码电文到9日才破译。他们也没提到高频无线电测向仪;尽管截获的盟军密码电文和作战实践中已有充分的证据,但U潜艇总指挥部和海军情报机构的分析仍然认为,高频无线电测向仪仅限于在岸上安装。德国人拒绝承认有舰载和机载高频无线电测向仪的可能性,就已经把实际作战优势让给了盟国,而且将继续让给盟国。邓尼茨和戈特没有提及的另一个事实是:他们久已确立的原则是,集中最大可能数量的U潜艇攻击一支护航运输队,而不是对更多的目标进行分散攻击;但这一次他们集中了整个大西洋中U潜艇兵力的一半攻击ONS.5,却把另外六支护航运输队放了过去,而在集结后的一周中,一方面U潜艇不能随便移动位置,另一方面U潜艇又不得不去加油和换班。
无论是U潜艇总指挥部的作战日志,还是黑斯勒对1943年5月初U潜艇高层指挥者言论的回忆,都没有说5月初的作战失利造成U潜艇艇员士气低落和军心动摇。正如本书《序幕》所述,德国人的士气问题,只出现在伦敦的潜艇跟踪室一再进行的主观推测中──起码从4月19日开始潜艇跟踪室的温就认定,德国无线电通讯中越来越多地暴露出艇长们的焦虑情绪。
到此时为止,即5月6日结束的时候,循环围攻的态势形成了。从大西洋逃得活命的U潜艇会重新结群,再进行昼间战斗,再进行夜间战斗。生死决斗在继续,交战双方都斗志旺盛。
水面的水兵,水下的水兵,
同样的坚定,同样的英勇。
—— E·普拉特
B7护航组和第一支援舰队的官兵们,无从知道U潜艇总指挥部5月6日11时40分下达的停止作战行动的命令;但从6日临近中午到下午的时间里,他们无疑感觉到,把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的雾帐中飘出一种怪异的宁静。U—192号潜艇在5时27分从艇尾发射管对黄连花号发射一对鱼雷之后,再没有U潜艇对商船或护航舰艇发射鱼雷。U潜艇还在附近,塘鹅号、森南号和斯佩号证实,在5时51分到12时44分之间,他们接触到3艘水面状态的U潜艇;但是,看不到U潜艇或鱼雷的航迹──护航舰艇上的官兵们以为,在白昼的海上,甚至在雾气笼罩的海上,总能看到那样的航迹的。大多数U潜艇似乎静静地蹲在水下,在潜艇探测器的有效范围之外。大多数商船船员可能都注意到,在昨夜的战斗中敌我双方的地位大换班:U潜艇成了猎物,护航舰艇成了猎手。明白了这一事实,最受鼓舞的人莫过于在雷纳号上的ONS.5护航运输队队长布鲁克。他刚开始写他的总结报告,正用精练的语言记述“这次护航大战役”时,从泰号得知了这一消息,马上在报告中记下了一笔。
ONS.5战役该收尾了:12时44分,森南号发动了一次攻击;23时57分,杰德号对一个可能是U潜艇的雷达接触投下当夜最后一组深水炸弹。除此之外,护航舰艇剩下的任务是:把在黑夜和浓雾中走散的商船归拢起来,并从11时30分开始让英国女郎号给维德特号加油。做完这些事,护航运输队一帆风顺地向圣约翰斯东面驶去,由纽芬兰开来的加拿大军舰,预定在北纬48°11’西经45°39’的西洋会合点接替护航。舍伍德的B7中洋护航组和布鲁尔的第一支援舰队,在15时迎来了W—4加拿大西部局部护航组。这个组里有4艘加拿大海军的驱潜快艇:巴里号(指挥艇)、高尔特号、布克图什号和考伊钱号。所有的护航舰艇护卫着ONS.5的几路纵队向西洋会合点迸发。
在近三个星期的磨难中,B7护航组和ONS.5护航运输队的官兵和船员们的身体、精神和意志的耐受力,已经达到或超过极限,此刻,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感觉到这场磨难快要结束了。那些满身征尘、满面倦容的船只,经过狂暴无情的大海的冲刷,经过两次世界大战中最严酷的护航战役的洗礼,正以庄严的姿态在海面上起伏。
疲惫不堪的螺旋桨之后,纽芬兰大浅滩的灰白色海水在流动。舰船的龙骨之下,大西洋在大陆架上变浅。大西洋中部的汹涌的波涛,到此处变成了细碎的浪花。船舷外低徊盘旋的海鸥告诉人们,海岸不远了。我们可以想象,最好的景色莫过于胜利的欢乐。没有人能放松警惕,没有人能忘记长眠在海上大教堂十字架下的那些商船船员,但是,无论是在皇家海军旗下还是在商船旗下,所有的军人和非军人水手间都洋溢着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这个时候,应该弹起六角手风琴,唱起欢快的歌,跳起面具舞,玩起厄克兹磁盘游戏或木板记分游戏──还应该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
得分,趋势,敌手:英国。
6日夜间23时57分,第一支援舰队指挥舰塘鹅号接到西部海口地区司令的电报。电报指示:“如果你们认为护航运输队不再受威胁”,请塘鹅号、韦尔号和杰德号于7日白天离开ONS.5,以经济航速向后搜索,寻找可能仍然没有沉没的中鱼雷船只。这三艘军舰没发现被遗弃的伤船,但在8日午前的浓雾中看到一些船的碎片和空无一人的救生艇。后来,这三艘军舰又在西部海口地区司令的指示下,去支援ON.181和ONS.6两支护航运输队;最后,这三艘支援军舰闯过厚密的浮冰群,于12日抵达圣约翰斯。
7日16时50分,在泰号的指示下,维德特号和黄连花号离开大队,护送英国女郎号、加泽利帝国号和在4月25日撞船事件中幸免于难的伯克尔号驶往圣约翰斯,四艘船在9日午前到港。B7护航组剩下的泰号、雪花号和向日葵号,也在7日离开船队,在8日抵达圣约翰斯。石竹号和几艘掉队商船在9日到达圣约翰斯。至于ONS.5护航运输队大队中预定去哈利法克斯、波士顿和纽约的商船,队长布鲁克在他的总结报告中有简单的交代(以当地时间为准):
5月12日
5:20派3艘驱潜快艇护送纽约和波士顿小组离队。
11:00排成单列前进。
12:00向哈利法克斯的斯韦普特海峡行进。
13:00接近领航站。护航运输队完成任务。
ONS.5护航运输队于4月22日从奥弗赛岛出发,至此行程共20天。后来的几天中,还有几艘掉队商船到港。
B7护航组以及第一和第三支援舰队的舰长和艇长们一上岸,就把他们的活动报告和作战后报告打印成文。有几位指挥员还主动提出自己对其他问题的看法,诸如护航运输队航线,战斗人员的工作表现,护航舰艇的续航力,各种武器和设备的用途,U潜艇的战术,等等。5月9日,纽芬兰舰队司令H·里德准将,把这些议论中的一部分整理成一份初步性总结报告,用密码发往在哈利法克斯的加拿大海军西北大西洋舰队司令L·默里少将。总结报告一开头,就把这次护航战役分成两个阶段:4月28日至5月1日,5月4日至5月6日,两个阶段之间刮了三天大风。报告提到,此次战役证明,根据高频无线电测向仪定位实施的威吓战术十分成功。报告接着写道:
U潜艇在夜间成对和成三地发动攻击。可能一天都成对发动攻击。夜间攻击没有新战术。U潜艇昼间从船队编队中心的前方接近船队,从纵队间发射鱼雷。在5月4日夜间,U潜艇同时用了两种高频频率,可能有两个不同的潜艇群在攻击。自始至终采用《大西洋护航指导》中的图示和规则。经验显示,除非天气情况允许船队一侧无警戒,夜间近程护航警戒幕起码需要6艘装备271(型雷达)的舰艇;装备271的支援舰队,应该距离船队至少8英里。护航组和支援舰队配合默契。由于天气情况,几乎没得到空中掩护;天气情况还使护航舰艇无法加油。英国女郎号油船装载的燃油不够。担任救援任务的武装拖网渔船证明自己很有用。有人强调指出,为这支护航运输队选择的航线太靠北,以致进入浮冰区和恶劣天气区。海上的大风和巨浪冲散船队后,只有一夜U潜艇占上风。有人认为,鉴于这场战役的结果,(U潜艇)可能增加昼间攻击,减少夜间攻击。
各个护航舰艇的报告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泰号的报告说:“所有舰艇都表现得有毅力、有能力、有智慧而且情绪饱满,战斗人员的状态始终很好。”报告还说:“所有舰艇都勇猛而主动。没有一艘舰艇需要别人吩咐该做什么,所有舰艇都凭自己的勇敢和机智辨别各种信号。”
向日葵号的报告说:艇上的潜艇探测器小组“始终非常机敏而且效率极高”,深水炸弹兵们也不示弱。雷达兵中除一人外都没有海上作战经历,但他们用自己的工作热情弥补了经验的不足。水手长和操舵兵卓越的领导艺术使全艇人员密切配合。艇上大多数水兵是第一次出海,但达到了最佳工作水平。
雪花号注意到,当雷达报告正前方有U潜艇,而且甲板炮以零方位瞄准目标时,4英寸高爆炸药炮弹能有效地迫使U潜艇下潜:“这就免除了长距离追击的必要性。”(我们还记得,驱潜快艇比U潜艇水面航速慢。)雪花号建议,在遭到数艘U潜艇围攻时,应该优先考虑自己的航速而不是准确的回击,这样护航舰艇能够以尽可能短的时间在警戒幕上再就位。
第三支援舰队的驱逐舰佩恩号和黑豹号,由于燃料耗尽只跟随护航运输队走了两天(5月2—4日)。这两艘军舰的报告着重就他们的短程舰艇提出了看法。佩恩号的报告建议,安排支援舰队行动时,不应该派耗油量大的驱逐舰到离基地很远的海域,因为天气不好时常无法加油。黑豹号建议:“应该派(不经常面临油量问题的)海岸炮舰和护卫舰组成支援舰队,固定护航组永远应该有驱逐舰。”──默里少将完全赞同这个意见。
布鲁克以ONS.5护航运输队队长的身份在报告中写道:“指挥舰邓肯号在护航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遗憾的是,由于燃料耗尽,邓肯号在护航战役真正开始之前离开了护航运输队,但我们不应该忘记邓肯号。”
B7护航组指挥格雷顿,在圣约翰斯与组里的舰长和艇长们的交谈并阅读了他们的报告之后,对自己的撤离懊悔不迭。由于提前撤离,他错过了5月5日和6日交接之夜的大战。他说:“那一场夜战可能是护航史上最惊心动魄的战斗。”他的B7护航组,在第一和第三支援舰队的协助下,以自己的“技术、运气、主动性和十足的勇气”,赢得了海战历史上一个史诗般的伟大胜利。21年后的1964年,格雷顿写作《护航运输队护航指挥官》时,他的“受伤的虚荣心”仍隐隐作痛。他写道:“我永远都会遗憾,我没有冒着天气的风险和他们战斗到底。……后来天气确实好转了,我有可能加油的。……我错过了一生只会有一次的‘黄金时刻’。”
格雷顿在惋惜之余也应该有慰藉,因为各方面的人都称赞他训练出B7护航组这样一支高素质的护航队伍。正如泰号的报告所说,当最危急的时刻到来时,根本不需要指示B7护航组的各舰艇应该做什么。默里少将毫不吝啬他的赞誉之词:“B7护航组的指挥官在激战之夜缺席,是令人遗憾的,也是难以避免的;然而,这场夜战充分说明,正是B7的指挥官,训练出了这个非凡的护航组。”霍顿上将的评论是:“正是由于格雷顿对护航组的训练,作为副指挥的泰号舰长舍伍德少校,才能在格雷顿缺席时如此得心应手地指挥护航组。”
格雷顿是第一个称赞舍伍德的指挥才能的人。在HX.231护航战役中,格雷顿曾和舍伍德在泰号上并肩战斗;格雷顿说:“我知道他能胜任。”B7护航组到达圣约翰斯后不久,格雷顿也做出了自己对5月5日与6日交接之夜作战情况的分析。他写道:“泰号的舍伍德少校,以自己的能力和冷静,应付了一个异常险峻的局面。我认为,在全组的鼎力支持下,他干得极其出色。”应该补充一句:舍伍德这位后备队海军少校,在协同作战的两位正规海军上校面前毫不逊色。
参阅了各舰艇的作战后报告,格雷顿对ONS.5战役的两个阶段做了进一步的评论。他同意其他舰长和艇长们的观点:ONS.5护航运输队的航线太靠北,那片海域的浮冰和大风使航速极慢,无法加油,船只走散。(默里少将后来也赞同这一观点。他明白,选择那条北航线是为了规避的目的,但他的结论是:“这样做是否合算很值得怀疑。”)格雷顿说,在格陵兰附近海区,用任何频率都无法进行船与岸之间的无线电通讯联络,拥有性能优良的无线电设备的U潜艇,也面临同样的困难。因此,海军部不应该假设,在那一带海面上的护航运输队只要没侦听到无线电信号,就没有被敌人跟踪。第三支援舰队是一个合作和援助的范例,5月5日和6日交接之夜,有驱逐舰奥法号和奥里比号参战,情况大不一样。尽管海雾使飞机没能发挥更多的作用,但那些护航飞机,特别是解放音式轰炸机,在那样险恶的气象条件下坚持到续航时间的极限,实在勇气可嘉;来自纽芬兰的加拿大空军坎索A式轰炸机在5月4日袭击了两艘U潜艇,也应该受到表彰。
格雷顿特别单独表扬了雪花号,他认为雪花号是B7护航组中“表现最突出的”,因为雪花号至少发动了12次攻击,最终击沉1艘U潜艇;不过,实际上雪花号发动了7次攻击,没有击沉U潜艇,这枚荣誉勋章应该发给维德特号,因为维德特号击沉2艘U潜艇。格雷顿的惟一批评给了石竹号。他说,5月5日石竹号丢下小船队的掉队商船去追一艘U潜艇(U—358号),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但是他承认:“我自己也会犯同样的错误。”格雷顿说,在针对ONS.5的作战行动中,“敌人挨了重重的一击,这一次失败将对敌人未来的战术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肯定会减少夜间攻击而增加昼间攻击”。
对格雷顿制定的指挥策略,也有人提出批评──有人说这样的批评近乎苛求。做出这个引起很大争议的评论的人,是西部海口地区司令部驻伦敦德里分遣舰队司令、皇家海军上校G·辛普森。他说,刚刚结束的这场护航战役证明,在此之前的HX.231战役也证明,在海上情况对已有利时,只要有阵位部署正确的有效警戒幕,就能够避免护航运输队夜间受到水面攻击。关于格雷顿对警戒幕的部署,辛普森做了详尽细致的分析并申明自己的看法:
有人提出一个论点:当一组拥有无线电测向系统(雷达)的训练有素的护航舰艇在护航运输队四周形成环形警戒幕时,这组护航舰艇在任何实战情况下都能击败U潜艇;这一点在4月28日和29日交接之夜的作战行动中得到了证明,因为他们在那一夜击退了6次进攻而无一损失。有人注意到,直到警戒幕减少到5艘然后又减少到4艘舰艇时,护航运输队才受到损失。有人认为,为了护航运输队的安全,警戒幕上必须配置8艘护航舰艇。5月4日和5日交接之夜,在近程警戒幕减少到5艘护航舰艇之后,有5艘商船被鱼雷击中;有人认为,倘若奥法号和奥里比号没有在延伸警戒幕上,而是调回来支援近程警戒幕,肯定能对护航运输队产生更好的保护效果──在后来的一夜中就是这样做的。……单独位于外警戒幕上的奥法号和奥里比号,不能对护航运输队的安全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且自己也面临被鱼雷袭击的极大危险。
在这些批评意见中,霍顿上将只同意一点:“在夜间正常情况下”,警戒幕起码需要8艘舰艇。辛普森还批评说,在潜艇探测器失灵的情况下,泰号不应该把自己放在警戒幕前面的阵位上;而霍顿上将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泰号的前阵位是正确的。辛普森的另一条批评是:一些护航舰艇在适合用刺猬弹的时机没发射刺猬弹,有几次深水炸弹定深不准确──“就是几艘人们最关注的舰艇犯了这样的错误”。霍顿用很宽容的语气否定了辛普森的意见:“所有护航舰艇在这次作战中所用的技术和所做的决定,让我们几乎无法提出更高的要求。”在称赞所有护航舰艇时,霍顿特别提到,麦科伊指挥的第三支援舰队和布鲁尔指挥的第一支援舰队,“给予指挥近程护航组的下级军官全力合作”。早在5月6日,霍顿上将就曾致电所有参加ONS.5护航任务的舰艇:“我最衷心地祝贺你们取得的辉煌成就。”
尽管辛普森有些本本主义,他也承认这次护航战役的最终结果是一个“大胜利”。B7护航组和支援舰队共发射或投放了340枚深水炸弹,其中只有2枚操作失败;面对这样的事实,辛普森也认为,“这些护航舰艇的深水炸弹效率很高,这确实是严格训练的结果”。关于辛普森对ONS.5警戒幕部署的批评,霍顿的评论是:“那些警戒幕部署不仅极精确地体现了目前的所有战术形式和方法”,而且可能标志着大潜艇群攻击的终结。霍顿在呈交海军部长代表的报告中写道:“敌人遭到的惨重伤亡,很可能大大影响敌人的士气,其结果将成为大西洋战役的一个转折点。”温曾乐观地估计此战对德国人士气的影响,霍顿和温一样在这一点上错看了德国人;不过事实证明霍顿的估计在另一方面是正确的:在后来二十四个月的战争中,再没有潜艇群以同样的胆量发动同样规模的攻击。狼群的神秘面纱被彻底撕破了。
在ONS.5战役以及5月中下旬和6月初的护航行动之后,霍顿的立场开始慢慢从防御转向进攻。他的转变程度,可以从他对第三支援舰队指挥麦科伊上校的一个建议的反应中看出来。麦科伊在5月9日提出,像ONS.5选择北航线而绕远这类规避战术,既浪费又没有必要。他赞成格雷顿对警戒幕作用的肯定:“装备雷达并得到正确指挥的护航舰艇,在夜间和雾天总是能击败U潜艇。”因此,麦科伊向霍顿直接建议:“我们的策略应当是:引诱敌人来进攻,以便消灭敌人。”这就是说,要用商船作诱饵。以前也有人提过这样的建议,但霍顿在4月27日发布的《战略战术》中予以否定,理由是“不可取”。对于麦科伊的提议,霍顿在6月14日呈交海军部长的报告中做出了回答:“不同意派护航运输队去吸引敌人以便给其他护航运输队──特别是慢速护航运输队──开路。如果大西洋上目前的形势变化持续下去,可以考虑派遣有支援舰队保护的快速护航运输队跨越U潜艇巡逻线终端,以便吸引少量U潜艇……”即使到了6月中旬这个时候,霍顿表达自己的态度时依然有所保留而且犹豫不决;但是,回想他以往的言论后我们清楚地看到:很久以来他一直坚持的防御策略,正渐渐地让位于进攻策略。
5月13日,纽芬兰的《每日新闻》在头版刊登了一篇通讯,标题是《在护航攻击中消灭10艘纳粹潜艇》。这篇路透社5月12日的电讯,是根据英国海军部战况公报写出的。这篇通讯没有说明是哪一支护航运输队,但写出了参加这场反潜战的护航舰艇和护航飞机的名称;不过,标题中消灭U潜艇的数目与实际数目不大一致。伦敦的《泰晤士报》在同一天发表了同样的消息,但把U潜艇的伤亡细分为:消灭4艘,极可能消灭4艘,可能消灭2艘。然而,这两条通讯之后,公众对ONS.5战役的关注就不多了,而学者们的关注就更少了。英国海军部发表那份战况公报时,丘吉尔首相正在华盛顿。他于5月9日通过英国海军部给ONS.5的护航舰艇发了一封贺电:“我赞赏你们反击U潜艇的战斗。”但是,8年之后的1951年,当丘吉尔的六卷史书《第二次世界大战》写到第五卷,也就是论及大西洋战役这一特殊阶段的一卷时,他却认为ONS.5战役不值得一写。同样,专门研究皇家海军战时行动的史学家罗斯基尔,在1956年出版的三卷专著《海上战争1939—1945》中,只拿出一页半给ONS.5之战。不过,公平地说,他分配给同年3月的SC.122/HX.229护航大战的篇幅才21行。
西部海口地区司令霍顿,似乎第一个领会到ONS.5战役的决定性意义,指出这一胜利将在大西洋上的两军对峙中成为一个“转折点”。潜艇跟踪室主任温,在ONS.5战役后不久写道:“这次战役可能是所有护航行动中最有决定性作用的行动。它代表了U潜艇的最大结群能力,碰巧也是最后一次大潜艇群攻击的样板。”直到1975年,载有温这一段评论的绝密文件才公之于众。与此同时,罗斯基尔对ONS.5战役在整个反德战争中所占地位的评价发生了惊人的转变。1956年他愿意给的最高评价是:ONS.5的“冒险历程”造成U潜艇的“惨重损失”。三年后,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发表的一篇对邓尼茨的《回忆录》的评论中,他更勇敢地说出:“(邓尼茨)认为,ONS.5护航运输队在1943年4月和5月之交的历程,标志着那场长期斗争的转折点,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罗斯基尔把格雷顿和舍伍德比做英国历史上著名的海军将领霍克和纳尔逊,把ONS.5战役与那两位将领的两个代表性战役相提并论。他的这一段评论很精彩:“这场抵抗30艘U潜艇的七天战役,只以纬度和经度标示,没有供人们记忆的名称;但是,这场战役以自己的方式起到与基伯龙湾战役和尼罗河战役同样的决定性作用。”如果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大舞台上看问题,完全可以说大西洋上的ONS.5战役就是太平洋上的中途岛战役。
战争的钟摆,在3月已经危险地摆向德国一边,到4月回到中间,而现在明显地摆向盟国一边。回顾交战双方在ONS.5航程中漫长而激烈的战斗经历,特别引人注目的是B7护航组──ONS.5最初的护航队伍。4月下旬,这支由7艘舰艇──大部分为驱潜快艇──组成的小舰队,出发去保护一支有43艘只装压舱物、最高航速为7.5节的商船队。他们顶着狂烈的海风,穿过大片的浮冰。他们的主航向被德国情报机关预知,结果他们在大西洋极北处遭到追杀。他们不得不经过仍然存在的“空中缺口”,少有飞机掩护。然后,他们陷入一个可怕的包围圈──包围他们的是针对一支护航运输队集结起来的空前绝后的最大U潜艇攻击兵力,这股兵力中的U潜艇数量,几乎与当时护航舰艇和商船的总数相等,是护航舰艇数量的五倍。用任何客观的尺度衡量,这支护航运输队都处于绝境了。难怪在5月5日赶来增援的第三支援舰队指挥麦科伊说:“这支护航运输队面临被全歼的危险。”商船确实遭到了让人痛心的损失。但是,光是B7护航组的近程护航舰艇,就把来犯的敌人打得溃不成军;来自海空两方面的支援,使U潜艇又多敲了几次丧钟。上至拟订作战方案的格雷顿、执行作战方案的舍伍德,下至锅炉舱和机舱的下级水兵,B7护航组每艘舰艇的每个人都应该得到最高表彰。B7护航组闯过了一切艰难险阻,没伤一人一舰地胜利凯旋。在抵抗U潜艇的漫长的大西洋海战中,他们的胜利真正是被置之死地之后取得的大胜利。综观英国海陆军编年史寻找类似的战例,人们不禁想起1879年的“罗克群体”──在保卫兵站的战斗中击败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24步兵团的80名将士。第三支援舰队指挥麦科伊上校的话是最好的总结:“在第三支援舰队支援ONS.5期间,B7护航组表现出来的作战技能、决断力和良好的训练素质,是多少赞誉都无法说尽的。”